《末日之翼》第十二集 天城篇

第一章 情書

第十二集 天城篇

第一章 情書

地球軍所有的預備役艦船都已經開入了戰場,包括七支新參戰的地球本部艦隊,四支殘剩的月球艦隊和碩果僅存的兩支火星艦隊。而在他們面前的則是仍然規模龐大的近十支外星混合艦隊,和兩百余架裝備精良的碎星者。在經過如此慘烈的戰鬥之後,敵人的部隊看起來仍然整齊劃一,齊裝滿員,就彷彿地球戰士們的努力都虛擲在了無著無落的太空之中。
蕭夢樓苦笑了一聲,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來,你先坐下歇一歇。」
珍重祝福永遠永遠 夜廖莎」
「怎麼?情況真得這麼差嗎?」程斯理驚道。
拋開一切去戰鬥吧,我的愛人,無論是生是死,是福是禍,我都會為你含笑祝福。當這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也許整個地球會煙消雲散,但是我們的魂魄會毫無悔恨地升入茫茫宇宙,化為星辰,永恆相守。
自從自己開始投身於電競界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信紙寫過任何東西了。他不知道夜廖莎是如何找到這種信紙的。
蕭夢樓命令身邊的所有戰友及時休息並抓緊時間進食以補充體力,而自己則抓起一杯牛奶一邊喝一邊通過偵測中心發來的實戰錄像仔細研究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和戰略重點。就在這時,他身邊的林鵬突然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蕭夢樓抬起頭來,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奧克雷,這你是羡慕不來的,人家夜醫生和蕭隊長那可是現代版的羅密歐和朱麗葉,你那女朋友不過是湊數的。」賽車手賽斯怪叫道。他的話引起周圍戰士的哄堂大笑。
「這麼說……」程斯理輕輕撫了撫額頭,「我們可能已經撐不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天了。」
「這些新兵怎麼樣?」瓦倫泰關切地問道。
洛瑤和愛麗絲已經從地球趕到了月球,並和我住在一起,她們認為月球是距離心上人最近的地方(告訴你一個小道消息,洛瑤原來已經和瓦倫泰先生互相愛慕)。洛瑤從你的書房裡帶來了一些屬於你的東西給我,其中有你收藏的信紙,你手寫版的《騎士與公主》,還有她的驚天大發現:你的日記。不要怪洛瑤,自從她通知我要來月球之後,我就央求她在你的書房中帶一些屬於你的東西給我,好讓我寄託對你的思念。從你的日記里,我震驚地發現了你另一個從來沒有告訴我的秘密。你之所以拋開一切參加電競比賽,將你生命中的三年時間花費在你並不熱衷的事業上,是為了重新買回這棟擁有著你童年秘密的茶樓。而那個你守衛了十三年的童年秘密,就是我的身世之謎。為什麼你從來沒有親口告訴我你為我曾經付出過這麼多,為什麼你總是在我們天涯相隔的時候讓我感動得不能自已。如果我並沒有愛上你,那麼現在的我或者會再愛上你一次。這種感覺真得很奇妙,我想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試過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反覆愛上同一個人。
「情況不樂觀啊,老程!」坐在他對面的瓦倫泰忽然從閉目養神中睜開眼睛,「說白了你這次來是自投死地。我們第三集群現在已經被暗翼聯邦的天空地面火力團團圍困。第一,第二集群的神鷂戰鬥機支援路線被敵人以超級太空母艦為核心的火力網阻截。現在支援我們的炮火只剩下天城壁壘的重炮防衛網。」
堅持在太空中作為供給基地的十數座未經試運行的太空母艦在這五天的激戰中損失了近七成。殘剩下來的太空母艦僅能夠在天城領空維持第三集群的新作戰系統供給。而第一集群和第二集群的供給基地不得不退回到仍然保持部分完好的陽關壁壘之中。這令三個集群之間的戰術配合困難重重。
第三集群補給基地中,剛剛經歷完一場血戰的蕭家軍將士一個個東倒西歪地或坐或躺在太空母艦的運輸倉庫地板上,後勤人員和服務機械人運來的飲料和食品凌亂地堆在一邊,沒有人有精力去理會。很多身經百戰的老兵已經抓緊這珍貴的休息時間呼呼大睡起來。
他的話讓蕭夢樓和周圍圍上來的戰友同時沉默了下來。
「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孩子,」程斯理面帶不忍地搖了搖頭,「說白了,都是指揮部送到前線的炮灰。」
「對了,蕭隊長,」程斯理突然想起了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封手寫的書信,輕輕塞到蕭夢樓的手中,「在月球醫院中,我遇到了夜醫生,她寫了封信給你。」
「也很可能是二十二世紀第一封人手寫的信,現在誰還用手寫情書阿!唉,我的女朋友怎麼就沒有這個心思呢?」一旁西部牛仔奧克雷古怪的尖叫聲突然傳來。
軍旗設計出來之後近百年,從來沒有一場值得關注的戰爭讓軍旗的象徵意義得到切實的體現。直到22世紀最後這一年,在暗翼聯邦兇猛入侵地球的生死關頭,軍旗的象徵意義才彷彿刀削斧刻一樣深深地烙印在人們的心中,永恆難滅。
「放心,老程,」蕭夢樓嘆了口氣,「我會讓老兵和新兵混編,盡量不讓他們輕易戰死,事已至此,我想作戰指揮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邊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紙短情長,書不盡意。
「蕭總,這是手寫的信啊,很可能是二十二世紀最後一封人手寫成的書信啦。夜醫生真是貼心啊!」
在這絕望的戰局前,唯一仍然激勵著地球軍繼續堅持戰鬥的,大概只剩下陽關天城兩處仍然獵獵飄揚的戰旗。
此刻的蕭夢樓對於周圍戰士的情緒和話語已經無暇顧及,手裡握著夜廖莎隱隱散發著她身上香味的書信,他的心似乎插上了翅膀,一瞬之間飛到了心上人的身邊。他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將裏面的信紙急切地扯出來,顫抖地在眼前攤開,一股自己熟悉的書香味道撲面而來。這是他非常熟悉的信紙香味,那時他一直收藏在自己書房的信紙,一種從北京古董店購買的沉香紙。上面印著淡淡的青竹水印和遠山圖案,散發著古香古色的典雅氣息。他在剛剛成為作家的時候,非常喜歡用這種信紙寫稿,因為這種質量優良的紙張讓他寫每一部小說都自然而然地字斟句酌,反覆琢磨。
「敵人已經佔領了天城周圍所有的防衛星城?」程斯理驚呼道。
暗翼星人對月球的總攻已經持續了五天。陽關前線半數的防衛壁壘已經化為廢墟,天城周圍十數個環繞星城全部淪陷。敵軍的地面部隊已經在這些失守的星城中構築了強大的支援炮火,足以和天城殘剩的重炮防衛網抗衡。敵人的艦隊已經佔領了天城附近百分之七十的領空,完全切斷了天城與陽關的聯絡。
「我們的援軍呢?仗已經打了這麼久,他們應該快到了吧?」程斯理焦急地問道。
「老程!」蕭夢樓興奮地一把推開面前的電腦,掙扎著站起身,一把握住程斯理伸過來的右手用力搖了搖,左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傷好結實了嗎?」
「不要說傻話,帶傷作戰只會死得更快,你是我們第三集群的骨幹,決不能毫無價值地犧牲。」蕭夢樓正色道。
程斯理用力點點頭,眼中浸滿了淚光:「蕭隊長,聽說我們又死了不少兄弟,只恨我傷的是胳膊,否則我寧可帶傷也要參加戰鬥。」
「是的。」瓦倫泰沉重地嘆了口氣,「以第三集群目前的火力和人員配置,我們頂多能夠再支撐24小時,這已經是我們的極限。」
程斯理嗯了一聲,急切地問道:「現在的戰況怎麼樣?我們還能不能支撐得住?」
程斯理依言坐倒在蕭夢樓和林鵬的身邊。
「噢——!」周圍的戰士將火熱的艷羡眼神紛紛聚焦到蕭夢樓的身上。
「無論如何,」一直默默聽眾人訴苦的蕭夢樓突然抬高了聲音說道,「不到最後一刻,我們決不能輕言放棄。老程,和你一起來的還有其他援軍嗎?」
程斯理嗯了一聲:「還有八千後備役太空格鬥兵,會分別進駐第三集群和神鷂集群的基地。」
「夢樓如晤:五天六夜,沒有你的一點消息,所有關於你的訊息全部來自絲蒂主持的宇宙新聞網。但是就算神通廣大的絲蒂也無法得到你更進一步的消息。你知道嗎,聯邦軍隊的太空格鬥兵在這五天里成了整個地球的英雄,特別是你們第三集群。人們在教堂中為你們祈禱,在廟宇中為你祝福。軍部向全球民眾解密的聯邦軍實戰錄像在每一個酒吧和廣場中反覆播放,人們為你們歡呼喝彩,為你們憂心忡忡,為你們忽喜忽悲。所有的錄像中都有你駕駛的戰鬥機,塗著雪白色的熒光漆,掛滿了玫瑰色的五角星,在太空里旁若無人地飛來飛去。我從不知道你可以這樣神乎其技地駕駛戰機,就彷彿在太空中翩然起舞。醫院裏面的女孩子們每天除了戰爭之外,就會不停地向我問起你和你們集群的小夥子。我想她們已經愛上了你。
我感到自己是一個讓上天都會妒嫉的女人,擁有了一切自己甚至不配擁有的幸福。我曾經對於地球的命運無比的擔憂,我怕我們無法相守到老,我怕我們沒有機會走入禮堂,我怕我們沒有機會共同擁有兒女,我怕我甚至沒有機會看到你為我準備的訂婚戒指。但是現在我不再擔憂,我也沒有對自己未來命運的恐懼。因為我已經得到了一個女人能夠得到的所有幸福。我知道現在的你憂心如焚,你在擔心地球,在擔心未來,擔心我,你需要擔起拯救整個人類世界的重擔。但是此刻請不要再為我擔心,不用為我的命運而有任何顧慮。你已經給了我一個女孩子所夢想擁有的一切,甚至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一切你也給了我。哪怕現在的整個世界在我眼前消失不見,我也一無所憾。
這種疑慮在他腦海里只來得及存在短短一秒鐘,在那之後,他的整個身心都被夜廖莎的身影團團圍困,再也無法想及其他。他如饑似渴地將目光凝聚在信紙上每一個用鋼筆寫成的文字上。
蕭夢樓身邊的林鵬介面道:「我們蕭家軍如果被殲滅,天城就會失守,到時候和天城互為犄角的陽關獨木難支,一定會同時陷落。那麼月球的防衛線就徹底垮掉了。暗翼聯邦的混合艦隊在一個小時內就可以消滅月球的所有殘餘武裝,而地球……」說到這裏,即使是最樂觀活潑的林鵬也感到嘴中一陣乾澀,無法再繼續下去。
在陽關和天城這兩座互為犄角的星城前線,分別高高挺立著兩座金屬旗杆,旗杆上就飄揚著這枚意義深遠的戰旗。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指揮官特彆強調了這兩面戰旗必須屹立不倒,因為它們象徵著地球的希望和地球軍人保家衛國的決心。
「我們也不知道啊,復古同盟的觀察員已經回去了二十天了,不過聽說他們的艦隊要利用白洞穿越到地球來,大概需要一個月時間。」林鵬道。
地球聯邦的軍旗是外省與本土進入冷戰之後開始設計並在地球政府軍隊中沿用的。旗幟上畫著一隻渾身雪白的和平鴿卻披掛著金色盔甲,象徵著地球聯邦軍隊為了和平而戰的意志。在地球軍所據守的每一座星城壁壘,軍旗高高懸挂在堅硬的阿爾法合金旗杆之上,被旗杆側壁的人造風所吹動而獵獵飄揚,標志著這一座星城仍然是地球的領土。
「這也很可能是地球人最後一封人手寫成的情書了。」在眾人一片鬨笑聲中,瓦倫泰不合時宜地喃喃說了一句。他的話彷彿兜頭一盆涼水,讓人們剛剛活躍起來的情緒重新低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