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御風記》第二卷

第七章 祖菁的第一次

第二卷

第七章 祖菁的第一次

「嗯……」雖然感到有些害羞,但是這一天里和小師叔發生了這麼多事,祖菁自己也忍不住想要說給他人聽,讓自己也能再次重溫一遍這一天發生的一切。
「哦……」風洛陽點點頭,心領神會,轉頭對唐斗道,「這沒什麼。武林兒女行走江湖,總是要見血的,只要心懷坦蕩,做多了也是尋常事,又何必大驚小怪。」
「……小祖,嘿嘿嘿嘿,和你小師叔廝混了這一整日,一定發生了很多事吧?」唐斗的臉上露出循循善誘的笑容,溫和地說道,「來,說給阿斗我聽聽。」
魚韶連忙伸出手去,一把拍開風洛陽的手掌,皺眉道:「別以為你打敗了赤鬼,就可以如此託大,赤鬼的皮囊若沒留有劇毒之物才真是見了鬼了。」魚韶說到這裏,從懷中取出一副鹿皮手套,緩緩戴在手上,接著撥開黑皮囊,從囊中取出了裏面的四個人偶,一一擺放在桌案之上。
唐斗用力搖了搖腦子,拚命理清自己的思路,眯著發花的雙眼,攥緊摺扇,小心翼翼地湊到祖菁的身邊,低聲道:「我知道這麼問有些唐突,不過我只是想百分之一百的確定,你不要生氣。」
就在這時,風洛陽和魚韶並肩從懷仁軒里推門走出來。一看到風洛陽,唐斗連忙踉踉蹌蹌重蹈他身邊劈頭說道:「我都知道了。小祖……小祖!」
「什麼怎麼回事兒?」風洛陽撓了撓頭,不解地問道。
「啊!」唐斗抬指用力一彈他的臉上,嘿嘿大笑,「我看到啦,你臉紅什麼?」
「大少的暗器功夫天下無雙,也……也許他的某種暗器可以破除魔功的護體。」年幫少將公羊子恆舉頭再飲一杯美酒,大著舌頭說道。
她抬起頭來,朝唐斗俏皮地一笑:「這個不能告訴你,不如你自己去問小師叔吧。」
看到他們的樣子,急馳而回的風洛陽和祖菁同時長舒了一口氣,緊張的心緒一下子煙消雲散。
「大少,鎮惡堂桂花園一戰,他日必會被天下風媒廣為傳揚,今後之江湖,不知有多少詩人會熱烈吟詠大少那一戰的風光,有多少豪傑酒酣耳熱之際會為大少擊節而歌,我輩豪傑,當以大少為楷模。」捷率放下酒杯,首先開口道。
風洛陽和祖菁並肩坐在潤州食坊的台階上,將頭湊在一起,各自從幺婆特製的藍布口袋中取出一隻紅褐色的茶葉蛋,一起吸著鼻子,吮吸著茶葉蛋上溫然流轉的甜香。
「呃,不錯,他乃是鬼樓著名高手之一的赤鬼。」風洛陽沉聲說道。
一旁的唐斗幸災樂禍地捂著臉,笑得渾身發顫:「我以為當年的我已經蠢到家了,原來蠢是沒有極限的。」
「當家和大少此刻也許在懷仁軒議事,具體經過,兩位可以當面詢問。」迎賓風媒沉聲道。
「嗯……,好香,幺婆的茶葉蛋果然是人間少有的美食。」祖菁靠在風洛陽的身旁,輕輕搖晃腦袋,閉著眼說道。
原來魚韶一生鍾愛牡丹的艷冠群芳,雖然浪跡江湖,居無定所,但是每到一個地方,她都會讓麾下的風媒子弟將她親手種植的黃冠牡丹「歹劉黃」搬運到她暫居的住所。這些牡丹本為洛陽才子劉丹亭種出的花中極品。洛陽孩童愛極此花,常常偷采,被劉才子沿街追打。孩童們恨極此人,所以稱他「歹劉」,而他的黃牡丹也變成了「歹劉黃」。此花十年前在洛陽力壓「姚黃」,稱為花中之冠。魚韶以越女宮特製靈藥培養,令它在陰雨江南也能夠開放,此刻在鎮惡堂中的每一朵牡丹花都浸透了魚韶的心血。
「魚當家,在下乃是塞外孤兒,自幼被家師收養,習成上乘武功,在西域頗有薄名,一生從未對任何女子動心,今日有幸一睹魚當家絕世風華,不禁傾倒,如蒙不棄,捷率願一生為奴,常伴佳人左右。」捷率說到這裏,滿眼俱是渴望之色,目光灼灼,照在魚韶的臉上。
「啊……哈哈哈,這些乘風風媒真是的,都叫他們收斂一點,還是把這個消息傳得滿城都是,嘿嘿,看來我唐斗想要低調亦不可得。」唐斗得意洋洋,眉飛色舞,一把摺扇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風。
唐斗飲過這三杯,頓時有唐門三將和乘風會十三位彩翎風媒同時走到各個酒席之上,輪番與諸英雄敬酒。他長長出了一口氣,沉沉坐回到椅中,頓時感到腰酸背痛,渾身骨架子彷彿都要散了一般,與岳家三兄弟苦戰數個時辰的後遺症漸漸顯露出來。
「負責?」祖菁奇怪地反問了一句,隨即呵呵一樂,「他才懶得管我呢,敷衍了我幾句,就纏著我問關於劍法的事情,真是個劍痴。」
聽到風洛陽的話,祖菁莫名地心中微微一酸,但是很快對於魚韶的憂慮和唐門子弟的關切迅速在她心頭瘋長,將這一絲心緒完全淹沒,她也不由自主運起輕功,緊跟風洛陽身後,朝鎮惡堂發足疾奔。
「嘿嘿,我的錯。是在一起,在一起。來吧,這漫長卻又……短暫,甜蜜卻又……這個,還是短暫的一天,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唐斗一雙手已經搓得通紅,迫不及待地問道。
「剛開始我被離台刺客引出鎮惡堂,後來……」祖菁的話匣子一經打開,頓時變得滔滔不絕,她講了風洛陽如何在自己使用十分不舍劍禁招之時將她救下,如何帶她去吃茶葉蛋卻又遇上吸血殭屍的困擾,風洛陽如何想出追蹤吸血殭屍的辦法,他二人如何找到了南疆魔頭並和他浴血力戰,連過三劫,救出了幺婆的女兒,並且在這一天的最後千迴百轉終於再次吃到了聞名已久的幺婆茶葉蛋。
看到自己的愛花被捷率連根拔起,送到自己的面前,魚韶涵養再好也不禁火冒三丈:「你知不知道漢人還有一句話叫做:佛也有火!」說到這裏,她一把甩下手中的酒杯,轉頭朝後院種植歹劉黃的花圃奔去。
「果然是他!」唐斗小眼圓睜,用力地扇著扇子,暗自思忖,「哈哈,老風啊。看起來道貌岸然,原來下手如此穩准快,真是我輩的楷模!」
「哈哈,你的嘴和老風一樣緊。先不說老風,就說你小祖,也是一幅別樣的風情,和剛剛離開鎮惡堂的時候完全不同,是不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你改變了?」唐斗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笑嘻嘻地問道。
「也許是因為他們花了太久時間和我放對。嘿嘿,說到底,還是因為我他們才會一命嗚呼的。」唐斗說到這裏,頓時再次得意起來。
「事實上,菁兒也幫了我很多忙。這個黑皮囊就是被她刺下的,裏面有些奇怪的東西。」風洛陽伸出手,拉開黑皮囊上的開口。
「現在想想,小師叔說的對,我有些時候的確有些小題大做。」祖菁贊同道。
「我真的……」風洛陽雙手一攤還想爭辯。
唐斗得意之極,咧嘴嘿嘿大笑,「啪」地打開摺扇,在胸前一橫:「想不到你魚韶也有想不透的時候,簡直是空前絕後。不如就讓我賣個關子,你來猜猜我是怎麼做到的。」
魚韶連忙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微微一笑:「你太客氣了,你對我也是多次相救,我魚韶很是承情。桂園一戰,捷率兄弟以一人之力接下岳環大半攻勢,劍法遠超餘子,佩服佩服,請!」
「這位姑娘,」祖菁上前一步,朝迎賓風媒關切地問道,「揚州城內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岳家兄弟前來闖堂,大少,阿韶姐可還安好,乘風會和唐門可有損傷?」
「菁兒施展出了十分不舍間的禁招,力敵三位離台劍客,初戰江湖已經不同凡響,今後她的成就恐怕在你我之上。」風洛陽回頭望了祖菁一眼,臉上露出一絲鼓勵的笑容。
「不,」風洛陽搖了搖手,從懷中取出赤鬼留下的黑色皮囊,放到魚韶面前的桌上,「這一次我們跟蹤嗜血食人碧一路追去,居然讓我們發現了一個修習南疆血劫的鬼樓高手……」
「潤州風媒帶來了唐門的消息,原來你和菁兒在潤州的時候遭遇到一個……」魚韶一邊說一邊從案頭的一堆卷宗中湊出一頁草草寫成的書信,「一個吸血殭屍。你們順著嗜血毒蟻的蟻路追蹤而去,後來失去了蹤跡……」說到這裏,她的臉上露出一絲黯然神傷的表情,不由自主輕輕嘆了口氣,「菁兒初涉江湖,你帶她多經一些閱歷是應該的。我猜所謂的吸血殭屍也許是坊間以訛傳訛的謠傳,不過是些人販子做出來的煙幕,有你天下第一劍出手,一定是手到擒來,沒錯吧?」
魚韶搖頭哧了一聲,一步跨過唐斗跪拜的身體,來到祖菁的身邊,扶住她的肩膀,柔聲道:「別聽這個劍痴說的這麼漂亮,第一次殺人是大事,走,到桂花園去,咱們兩姐妹好好聊聊,你當時感覺怎樣?」
「正是,人人都以為如悔公矢志追求劍道,乃是天下鐵血武者的榜樣,事實上,在他生命的最後關頭,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祖菁興奮地雙掌緊握,用力晃了晃。
「老風,不要轉移話題,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唐斗哪裡肯放過他,一抬手又想去捉他的衣袖。風洛陽不待他在做糾纏,揮袖彈開他的手掌,頭也不回地朝懷仁軒里小跑而去。
「哦,對。十分不舍劍的禁招。斷腸滋味……斷腸滋味!」風洛陽慌忙收拾起方才寧靜的心緒,劍眉微蹙,仔細思索著祖菁剛才的話語,「絕望,憂傷,悲涼,追悔莫及,怎麼會這樣?你還年輕,怎會感受過這樣的心情?就算在風家的劍譜中,也從來沒提到過。」
「放心,小師叔,聽起來阿斗似乎將岳家兄弟打得大敗,而且還力殺了三人呢。」祖菁快走幾步,跟上風洛陽的步伐,大聲勸慰道。
「我們……不是廝混,是在一起。」聽到唐斗曖昧的話語,祖菁羞得雙頰火紅,宛若鮮艷綻放的花朵,看得久經風月的唐斗也一陣眼花。
「哼,就從離台五劍刺他不死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今日的江湖必有唐門一席之地。」
「天山兒女,早就該預到有這一天,何必學那些世俗小兒女態,豈非可笑。」風洛陽一撣衣袖,洒脫地說。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聽唐斗將力殺岳家三兄弟的功勞與眾人同享,眾豪傑心中一陣感激,無不高舉酒杯,齊聲說道。
「他老人家一把暗器扔出來,只只都能飛出十里之遙,你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最後還是要吃上一枚。」
「風公子,祖姑娘,你們回來啦。」看到二人結伴而回,門口的風媒們興高采烈地迎了上來。其中一個迎賓風媒立刻對兩旁的普通風媒手一揮,道:「你們立刻去通知大少和當家,就說他們的朋友回來了。」
說罷她一仰頭,與捷率同飲了一杯酒。
「不會啊,阿斗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客氣。」祖菁失笑道。
「嗯,你應得的。」魚韶落落大方地一把抓起面前的酒罈,為唐斗再次斟滿酒杯,「當我在桂花園裡和岳環放對之時,我曾經跟他說,唐斗之手,天下無雙。當時我並沒想到你真的能夠對付得了三個岳家人。沒想到你不但擋下了他們,還將他們的首級取下,手段之高明,遠超我的想象,你是怎麼做到的?」
聽到唐斗這麼一說,祖菁頓時想起,不禁朝他欽佩的一點頭:「果然不愧是唐門大少,這樣都被你看出來了。不錯,在那天晚上,我有了我的第一次。」
「這,這改變了所有的事……難怪幾乎所有人都無法使出這兩招劍法,我們無論如何也無法順利使用歷代傳下來的心法來詮釋這兩招劍法的精髓,因為我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風洛陽狂喜地用力搖著祖菁的身子,「菁兒,從今天起,也許,我是說也許,我能讓這兩招劍法重見天日!」
魚韶仍然在懷仁軒整理著這一天之內散布揚州的乘風風媒所搜集來的資料。看到風洛陽走進軒門,她輕輕舒了一口氣,釋然一笑:「你回來了。」
「是!」這幾個風媒頓時丟下手中的掃帚,朝後院跑去。
「岳環的功夫就算合眾人之力亦無法破解,真不知道唐門大少如何能夠以一敵三,他的武功豈非更加神奇?」龍門少主甘天波手扶酒杯,用手不停攪動著杯中的酒水,看起來已經有七分醉意。
魚韶朝他搖了搖頭,笑道:「你也不用這麼客氣。誰會想到岳氏兄弟居然敢在英雄會群英雲集的第一天就動手。相比之下,當然還是幺婆的茶葉蛋比較重要。」
說到這裏,祖菁將頭輕輕靠在風洛陽的肩頭,輕輕舒了一口氣。風洛陽將手扶住她的肩頭以示安慰,卻發現她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似乎那一日驚鴻一現的劍魂仍然縈繞在她的心頭,令她心寒不已。
「這個……因為事情峰迴路轉,發生得實在太快了,簡直像盪鞦韆,我一時之間還難以相信,我們的小祖已經變了……」說到這裏,唐斗仰起頭用雙眼尋找著被烏雲遮蔽的月亮,一臉多愁善感的憂傷。他花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才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緒,深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來到祖菁身邊:「小祖,出了這樣的事,老風是不是答應要負責啊?」
「太好了,小師叔,恭喜你!」祖菁扶住他手臂,又笑又跳。
「阿斗你就不要說我啦。」祖菁對付唐斗往往最有心得,她眨了眨眼睛,「揚州城已經傳遍了,唐門大少以一敵三,力殺岳家三兄弟,逐走瘋魔岳環,你才讓我刮目相看嘞。」
剛才與岳環一戰中被唐斗救下性命的捷率,彭言勇,蕭西延,鄭懷遠,李三響,鐵佛恩,卓解,甘天波,公羊子恆等一眾高手見到他出列主席,立刻齊刷刷站起,高舉酒杯,同聲高呼:「大少,飲勝!」
「小師叔,這一招好漂亮。」祖菁崇拜地看著風洛陽,小心地將茶葉蛋從他手中雙手捧過來,俯下身去,大口大口咀嚼起來。
「魚當家果然爽快。不想中原女子,慷慨豪爽處與塞外姑娘不相上下。不知誰家兒郎有此幸運,能夠成為魚當家的夫婿,與你長相廝守?」捷率放下酒杯,突兀地問道。
「或者說……」風洛陽怔怔地望著此時的祖菁,彷彿被她眼中飛揚的神采攝走了魂魄。
「什麼……」唐斗咧起嘴,渾身一陣發麻,腦海里亂作一團,已經不知道心中是什麼感覺了。
魚韶扶了扶右手的手腕,沉吟道:「岳家兄弟是天魔解體大法的獲益者,他們的魔功已經超出了現今最厲害武功所能達到的水準。我想即使令他們獲得魔功功法的製造者,武功也不可能達到這種超群的境界,如果他受到這些魔化高手的反噬,卻又如何抵擋?」
「咱們救下了她的寶貝女兒,她老人家心情暢快,自然功力大進,廚藝更上了一層樓。」祖菁學著風洛陽的樣子,將茶葉蛋豎起,想要轉動它,誰知道手沒有握穩,茶葉蛋從掌間滑落。風洛陽伸出左手,一把將蛋接住,輕輕一搓,茶葉蛋的蛋殼隨指散落,晶亮的蛋身彷彿一隻旋轉的陀螺,輕盈地在他的左手食指尖上豎立。
「也不可能有一招殺死三個魔劍公子的實力吧?」唐斗低聲道。
「他的確出盡法寶,幸好我六陽真氣有辟邪之效,幾度催發之下燒光了他所有的毒蟲毒蠱,他的刀法無法擋我的劍招,最後被菁兒突襲傷了左臂,負傷逃逸。」風洛陽說到這裏,用手拍了拍桌案上的黑皮囊,「他不小心拉下了這個東西,我想你見識廣博,應該知道這是什麼。」
「這就叫,一力降十會,唉!」除了魚韶和捷率,蕭西延是不多的幾個和岳環周旋到最後的高手,他一邊用大碗端著酒水,一邊上下打量自己被飛燕斧克得傷痕纍纍的銀槍,一口酒水一口感嘆。
風洛陽手中的茶葉蛋已經蹤影全無。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仰頭望天,只見天藍雲白,陽光燦爛,又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不禁感到周身舒泰,心曠神怡。他轉過頭去,看著祖菁津津有味大快朵頤的樣子,心中一陣寧靜安詳,彷彿在這一瞬間,世間所有的憂愁煩惱都在他的心中煙消雲散,只剩下此時此刻單純而簡單的快樂。
就在魚韶唐斗小聲議論的時候,崑崙派高手捷率此時已經高舉酒杯,含笑來到魚韶的面前,雙手舉杯,朗聲道:「魚當家,桂園一戰,你多次出手相救,解了我數次危急,捷率衷心感謝,在這裏我敬魚當家一杯。」
「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斷腸滋味。我的心中充滿一種絕望的希冀,無法實現的憧憬,難以挽回的甜蜜,不可避免的憂傷,不堪承受的悲涼,還有一種催肝裂肺的追悔莫及。」祖菁忽然抬起頭,用一雙迷濛的星眸注視著風洛陽的眼睛,啞聲說道。
「魚當家,魚……」捷率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呆若木雞,怔在當場。
「我對天發誓。岳家三兄弟本來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我惡鬥三個時辰,連他們的汗毛都沒有傷到。結果就在我開始施展鐵骨寸金的時候,他們三個突然間齊刷刷人頭落地,彷彿被一股無形劍氣所傷,鮮血濺了我一身。」唐斗將頭附到魚韶耳邊,小聲道。
「它們上面分別寫著岳家兄弟的名字,不知道有些什麼意思。」風洛陽撓了撓頭,苦笑道,「我一直想不明白。說起來還真巧的很,除了岳環的人偶之外,其他三個人偶的腦袋都被菁兒的青虹劍切下,和現實中的三兄弟遭遇頗為相似。」
「哈哈哈,捷率兄弟說話真是會逗人開心。」聽到捷率的讚揚,唐斗未飲先醉,仰天大笑,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朗聲道,「岳氏四兄弟為了習練上乘武功,竟然自飲南疆之毒,借魔化之功以求速成,誰知神功未成,魔性已顯,最終不但無緣天下第一,還將人頭留在我等手上。桂園之戰,我們共退妖魔,並肩作戰,死了不少兄弟,卻也多了無數的朋友。今日我唐斗在這裏回敬各位一杯,從今以後,兄弟同心,患難與共!」
「哈哈,原來阿韶你也有對我心服口服的時候。」唐斗笑得雙眼眯成了一條縫,手舞足蹈,已經有些忘乎所以。
捷率此刻心神都在魚韶身上,他從背後伸出左手,手上攥著一把艷麗華貴的牡丹花,抬手送到魚韶面前,道,「魚當家,我知道這次提親,行事魯莽,沒有準備漢家兄弟的三書六聘。希望這把鮮花能夠表達我對你的心意。這艷麗的木芍藥正代表魚當家閉月羞花的美麗。」
「你都知道了?」風洛陽吃驚地問道。
「唐門大少以一敵三,與岳家三兄弟從西門打到北門,又從北門打到東門……」
「呼,果然不愧為天山兒女,瀟洒豪爽,比起那些小家碧玉,真是強上百倍。」唐斗連忙一挑大指,胡亂誇了祖菁一番,咳嗽了一聲,顫巍巍地問道,「你的第一次……經手的人是……」
魚韶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莞爾一笑,點了點頭:「今日你以一敵三,打空了三十六袋暗器,力斗近三個時辰,無論你用什麼方法傷到了岳家三兄弟,都算是你的本事。今夜的慶功宴,你是應該得意的……」
「小師叔,哪有你這樣的,這麼當面誇我……多不好意思。」聽到風洛陽對自己大加讚美,祖菁俏臉通紅,宛若塗丹,忍不住抬起手來半掩臉頰。
「嗤,也許岳家三兄弟乃是看到你鑽狗洞的樣子活活笑死的也未可知。」坐在他身邊的鐵佛恩瞪著環眼恥笑道。
「哦,這個是我剛才在後院采來的,用漢人的話說,我這是借花獻佛,獻給我心中最美的姑娘。」捷率滿臉陶醉,忘形地沉聲說道。
「今天的茶葉蛋,幺婆做得分外香甜,和平時相比又添了一絲風味。」風洛陽咽了一口口水,將手中的茶葉蛋豎立起來,中指和食指連續撥動,令茶葉蛋均勻而飛快地旋轉起來,他的大拇指輕輕抵在蛋身上,指尖到處,本已經鬆散的蛋殼頓時彷彿秋天的落葉一般紛紛散落,露出晶瑩光澤的蛋清。撥光了蛋殼,風洛陽雙手捧住茶葉蛋,俯下身去,大口大口咀嚼起來。
「岳家兄弟果然還是闖了英雄會……」風洛陽聽到這裏,心中一陣焦慮,腳下不禁加快了腳步。
「當初唐門大少一日之內擒獲摘星門盜魂魔女和七位蜂女,我就看出來他絕非池中物,如今看來我的眼光果然沒錯……」
「啊……哈哈,眾位兄弟客氣,請!」唐斗長笑一聲,滿臉得意,雙手端起面前泛著碧玉之光的竹葉青酒,在周圍敬了一圈,仰頭飲勝。
「嘶……」聽到魚韶的分析,唐斗雙眼一亮,「你是說這些魔化高手的製造者,應該收藏著一種控制他們的手段。這麼說非常合理!我記得英雄會開始的時候,我看到鬼樓的一群手下簇擁著一個神秘的黑衣人也來赴會,人人身上都帶著一個竹筐,似乎有些不可見人的東西。鬼樓地處南疆鬼蜮,魔化高手的來襲與他們絕對脫不開干係。也許他們手裡正好攥著控制這些魔化高手的手段。」
「如悔公有了如此重情重義的夫人卻不知珍惜,日日追求那虛無飄渺的頭銜,還動手造下殺孽,終於遭到報應,被困在越女宮。也許,十分不舍劍只是他用來表達自己對妻子悔意的劍法,或者說……」祖菁忽然抬起頭來,雙眼閃爍出一絲晶瑩剔透的玄華。
「喂……」不知過了多久,魚韶輕輕一推風洛陽,「跟你說話呢,吱個聲兒,發什麼呆啊。」
看著眾豪傑熱火朝天的議論,風洛陽和祖菁對於英雄會上發生的戰事充滿了好奇,不可遏制地加快腳步,朝著懷仁軒奔去。
「……十分不舍劍就是如悔公寫給妻子的最後一封情書。」祖菁說到這裏,興奮地站起身,雙頰緋紅,彷彿罩上了一層朝霞。
「呃……我和他一定有一個人腦子壞了,」風洛陽怔了半晌,試圖消化剛才唐斗的話語,卻完全摸不到頭緒,只得喃喃說道,「我在想是我還是他。」
「哇,一生為奴,你可真是饑渴很久啦。」唐斗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會這麼求婚,新奇之餘,一股怒氣也隨之化為嘲弄之情。
「哦。」聽到唐門死傷了數十個弟子,風洛陽和祖菁同時皺起了眉頭,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
「小師叔,我告訴阿斗我的第一次啊,就是你經手的那一次。」祖菁眯著眼笑道。
「呃,別,別……」唐斗心頭一慌,連忙抬臂抓住魚韶的右手,用力搖了搖,「這個,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的。」
「我不知道。當時就彷彿有一個塵封已久的劍魂忽然沖入了我的體內,迫著我揮臂舞劍,使出這一招。」祖菁說到這裏,神色之間泛起一片感傷,「無論是誰創出的這招劍法,他根本沒有想過施展此招之後還能夠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彷彿他創出這一招就是為了自我毀滅,以懲罰自己昔日的罪過。我使出這兩招的時候,心中難過之極,彷彿心都已經碎了。那種感覺,實在太痛苦,我寧可少活三十年,也不想再經歷一番那種苦痛折磨,幸好……小師叔你及時救了我,否則,我真的會死……」
魚韶,祖菁,風洛陽目瞪口呆地看了唐斗半晌,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最後的情書……歷代修習十分不舍劍的名家們都以為,秋波流轉欲傾城,指的是一位有著婉轉秋波的美人,正要以她的美態顛倒蒼生,傾國傾城,誰知回首一望,卻發現一位扶舟自水上而來的美人,風華絕代,美艷不可方物,令她自慚形穢。」風洛陽也激動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祖菁的肩膀,「菁兒,事實上,秋波流轉指的是如悔公神劍的光華,而欲傾城乃是指對於天下第一的執念。水中花,乃是指華祖。秋波流轉欲傾城,回眸羞見水中花,乃是如悔公對於自己追求天下第一,妄遭殺孽,坐困黟山,與華祖永生難見的悔恨。」
「嘿嘿,真正扭轉戰局的,不是桂花園的血戰,而是與岳家三兄弟的周旋。那唐斗若不是靠我在後面為他助威,也不能輕而易舉地一扇取下三顆人頭。」神機李三響得意洋洋地搖晃著酒杯,恬不知恥地自吹自擂。
「呃……」魚韶怎知捷率身為塞外之人,不解中原禮數,行事竟能豪爽至此,她乾咳一聲,支吾著說,「這,這,捷率兄弟,小女子麾下風媒上千,從不缺人使喚,為奴之事,還請你收回成命。」
「嗯?」風洛陽沒想到祖菁會突然說出這些令人迷茫的話語,眉梢一挑,露出詢問的表情。
「我這個推斷唯一不合理的是,岳家兄弟行事之前都口口聲聲說是遵照主人吩咐,他們到底做了什麼違反準則的事情,令到這個控制者痛下殺手,一口氣殺死三個岳家人以作懲戒?」魚韶搖著頭說道。
「阿斗也許沒事,不過沒人說到阿韶的消息,我怕她有不妥。」風洛陽漸漸從疾走變為飛馳,運起輕功朝鎮惡堂奔去。
風洛陽和祖菁並肩走入揚州城的時候,夜幕已經深沉,瘦西湖上的酒肆樓檯燈火璀璨,歌舞弦樂之聲在風中宛轉漂浮。來揚州參加英雄大會的豪傑們此刻酣然半醉,兀自流連青樓食坊,擊案為歌,殷勤勸酒,滿口不離這一日英雄會上的種種。傳遞消息的風媒宛若夜空中飛逝的雨燕,三不五時地從房檐上橫穿而過,朝著南北西東各個方向拔足飛奔。
魚韶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直爽的漢子,不禁感到有趣:「小女子浪跡江湖,孤身一人,逍遙自在,並未嫁人,何來夫婿?」
鎮惡堂桂花園內,唐門和乘風會的人們收斂了戰死者的屍體,將傷者送入懷仁軒救治,清洗了斑駁的血污,撿拾乾淨滿地的暗器和折斷的兵刃,隨即將桂花園的酒桌移到了懸紅閣外的空地,重新擺起了另一桌大宴。
「手!」魚韶皺了皺眉頭,對他低聲說了一句。
「小師叔,你不是要問我施展秋波流轉欲傾城,回眸羞見水中花時是什麼樣的感覺嗎?」祖菁秀眉一展,輕輕一笑。
「赤鬼,鬼樓雙璧之一的赤鬼?」魚韶一個健步衝到風洛陽的身旁,一把拉開他的衣袖,露出他筋骨交結的臂膀,俯下身,焦急地觀看他皮膚的顏色。
「……」魚韶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一時之間也只能作此設想。
「你一對一打敗了赤鬼,而且毫髮無傷?!」魚韶這個時候已經圍著他轉了一整圈,沒有發現任何傷口,長長出了一口氣,忍不住驚奇地問道。
「我沒事……」風洛陽連忙說道。
「這南疆魔功刀槍不入……真是,真是太賴皮了,那岳環也就仗著招大力猛,否則小爺我的雙刀早就將他剮了……咕……還輪得到他碎我幾十把單刀。」彭言勇雙手捧著酒罈邊灌邊抱怨。
祖菁似乎意猶未盡,仍然在回想著當時的情景:「事情發生之後,我感到有些心痛,有些難受,有些噁心,總覺心靈上有了抹不去的污點,但是又覺得自己做了該……」
鎮惡堂南的紅木大門化成了數十片凌亂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十幾個乘風風媒正在門前打掃,人人神色如常,談笑風生,似乎一切正常。
風洛陽心頭一跳,抬頭看天,卻是月黑風高,不禁一愣:「眼神這麼好?」他不想再和唐斗繼續糾纏,一把將唐斗推開:「去,我不和你多說了。阿韶在哪裡,我們在潤州撿到些奇怪的東西,需要她鑒定一下。」
「難道是你家傳的鐵骨寸金有別的玄機?」魚韶輕拂著自己尖尖的下頜,喃喃道。
「沒事?!我說你沒事你才沒事!」魚韶粗魯地攔住他的話頭,跨步來到他的身後,扯開他的外袍,查看他後背和頸項的皮膚。
唐斗渾身一振,一身酸痛轉眼消失。他猛然轉過身面向魚韶,興奮地問道:「我沒聽錯吧?阿韶,你誇我?」
「唐斗的摺扇能夠打著彎飛旋,就算你如何躲閃,人怎會有扇子靈活,岳家三兄弟就是被唐斗飛扇所殺!」
「……不過今夜之後,我若是查出你殺敵的法門,你在我心中地位,恐怕……」魚韶冷笑著抬起右手,在胸前做了一個落葉飄零的模樣,撇了撇嘴。
「是啊。」祖菁落落大方地點點頭。
「哈哈,行走江湖,捨死忘生,無非為了斬妖除魔,俠骨留香,今日之夜宴乃為你我而設,來日之榮光,願與諸君共享。」唐斗飲勝另一杯美酒,用力一拍桌案,大聲道。
「老風!」感到風洛陽手掌上溫暖的熱流,唐斗心中也是一陣感動,他伸出左手,用力拍了拍風洛陽的肩膀,「聽風媒說你和小祖已經手刃了一位離台劍客,旗開得勝,兄弟我很是高興!」
「嗯?……哦!」唐斗這才發現自己仍然在緊緊攥著魚韶的右手,他臉一紅,忙把手鬆開。
「他日懸紅高起,祝在座諸君斬得離台之首,從此黃金美人,青史留名,無憾此生有幸身入江湖,一世為雄!」唐斗再滿酒杯,雙手舉起,高聲道。
「大少說得好!」眾豪傑興緻更高,無不擊掌讚歎。
「好。」風洛陽點了點頭,朝祖菁使了個眼色,二人加快腳步,朝著懷仁軒走去。
「如悔公當年為了追求天下第一之名,練劍如狂,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不顧華祖的反對,毅然挑戰越女宮,下手無悔,造了無數殺孽。越女宮主制服他之後,將他困在黟山絕頂以做懲戒。華祖為了尋覓夫君,數次上山,受傷累累,被越女宮人擒住,同樣困於黟山絕頂,與如悔公一牆之隔,卻永生不見。這也是為什麼如悔公不顧一切,創出十分不舍劍,以圖和妻子一見的原因。」風洛陽喃喃說道。
「什麼!!!!」聽到祖菁的話,唐斗彷彿被晴天霹靂炸中了頭顱,只驚得一張臉煞白如紙,滿眼金星亂冒,一時之間天旋地轉,日月無光,「第,第,第一次!?」
「菁兒怎麼了?」風洛陽皺眉問道。
如今看到捷率滿手拿的黃花都和自己培養的愛花相似,不禁令她皺緊眉頭。
「你不要再說了!」唐斗做夢也想不到祖菁會說出這些話來,一時之間實在無法接受冰清玉潔的祖菁忽然開始和他開誠布公地探討這方面的事情,嚇得連忙捂住耳朵。
通街滿巷武林豪傑和江湖風媒的議論聲隨著陣陣晚風,不停傳入風洛陽和祖菁的耳畔。
「剛才講的不錯啊……」一直陪在他身邊默不作聲的魚韶此刻忽然開口道。
「這花……」魚韶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捷率手中的花朵,不禁一怔,「怎麼這麼像我養的歹劉黃?」
「岳家四兄弟和昔日魔劍公子一樣通過南疆魔化連成了魔功,只是功力更高,凶性更大。若不是唐門大少出手制服,今日之江湖恐怕就要屍橫遍野,積骨成山了。」
祖菁心頭一驚,仔細想想,豁然明白:「原來小師叔領悟了十分不舍劍兩記禁招,心情大快,被阿斗看出來了。不過這是小師叔的家事,還是不說為好。」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事實如此……」風洛陽說到這裏,也發現自己剛才有些莫名的忘形,和平時的自己很不一樣,不禁臉色一紅。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粘身,境界啊!」聽到祖菁的話,唐斗「咚」地一聲,雙膝跪地,雙掌成火焰狀朝天擺動,身子對準風洛陽納頭便拜,腦殼撞地,咚咚有聲:「大師,和你相比,我只配在你的腳下吃塵。你就是皓月,我就是流螢,你就是滄海,我就是泔水,你就是蒼鷹,我就是蒼蠅。你收了我吧!」
剛到軒門之外,唐斗已經大笑著攤開雙臂,大步迎了出來。
聽到唐斗的問題,祖菁笑道:「阿斗你果然洞察秋毫,嗯,經手的人當然是小師叔。如果不是他……我一個人真的不行。」
「是嗎?」魚韶揚了揚眉頭。
「我知道它們是些什麼東西。」魚韶微微一笑,臉上露出一絲捉狹的表情,「我已經等不及想看唐斗知道這些木偶來歷之後的表情。」
「你怎麼了,大少?」祖菁看到唐斗的表情,忽然捉狹地一笑,「你緊張啊?你的第一次應該早就發生了,又怕什麼?」
「哇,小祖,才一天不見,居然就讓我刮目相看,若是三日不見,恐怕武林盟主都要讓你當了去。」唐斗嬉笑道。
「大少!」雖然早就知道他完好無恙,但是真正見到唐鬥風采依舊,風洛陽高懸的心終於完全落回了原位,他木然的臉上浮起一絲罕有的欣喜,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唐斗伸來的右掌。
「南疆血劫!?煉魂宮的路數?」魚韶一聽此話,頓時杏眼圓睜,彷彿聽到了一生中最恐怖的事。
「你和小祖啊。這一次你們回來,眉來眼去,談笑風生,你這傢伙最喜歡充大輩,裝嚴肅,剛才居然對她稱讚有加,輕言調笑,一定有事發生,快,一點一點都說給我聽!」唐鬥狠狠扭住風洛陽的脖子,細聲道。
「嗯,英雄大會的時候,我和菁兒仍然身在潤州……,沒有趕上與你們共同對敵岳氏兄弟,實在抱歉。」看到魚韶憔悴的神情,風洛陽心頭一緊,低聲道。
「嗯!」聽到捷率的話,唐斗噌地站起身,對他怒目而視。但是捷率此刻滿眼裝的都是魚韶的倩影,完全看不見唐斗此刻冒火的雙眼。
「嗯……有些心痛,有些難受,有些噁心,總覺心靈上有了抹不去的污點,但是又覺得自己做了該做的事,很矛盾……」
「齊唱凱歌,共話今宵。」眾豪傑聽到這句話,人人雙目如星,充滿了對未來期盼,紛紛舉杯高聲道。
「但,但,但是,那是小祖的第一次,你也太過敷衍啦。」唐斗的嗓音已經叉了。
當他們穿過懸紅閣的時候,庭中的夜宴仍然沒有散盡。零零星星的酒客仍然在揮舞著手中的酒杯對於今日的血戰高談闊論。
「阿哈哈,跑什麼,害羞啊。」唐斗轉回身,將一雙陰險狡詐的小眼望向不明所以的祖菁,輕輕搓著手掌,嘴裏發出深沉的低笑。
剛才與岳氏兄弟連番血戰,仍然能夠得保不失的英雄豪傑被唐門子弟和乘風風媒們齊齊邀入懸紅閣。原定舉行的英雄夜宴,此刻成了為唐門舉辦的慶功夜宴。唐斗換下他血跡斑斑的青衣,換上一副富貴榮華的紫袍,頭戴英雄冠,鬢插雉雞翎,胸佩白牡丹,肩披卷龍氅,腰纏黑玉帶,雙袖高挽,精神抖擻,與一身淡妝的魚韶並肩來到宴會的主席。
「赤鬼不但會擊鼓聚蟻,魔笛驅蟻術,而且深諳魔教飄渺斬,塞外斷空斬,身上藏有密煉毒蝎和天閣三寶之一金蠶毒蠱,武功驚人,手段毒辣,便是絕頂高手,也無法在他手下全身而退。鬼樓雙璧,一個夜鬼,精通躡足潛蹤,伏擊暗殺,一個赤鬼精通用毒作蠱,驅魔役鬼,離台神劍和他們相比,只不過是一群不懂事的娃兒。你和菁兒遇到赤鬼,豈能分毫無損。」魚韶說到這裏,繼續繞著風洛陽打轉,急切地尋找著他身上被毒蟲蛇蟻咬出的傷痕。
故事的曲折離奇令唐斗聽得聚精會神,津津有味,到最後祖菁說到他們回到揚州之時,他忽然抬手打斷祖菁話語,笑嘻嘻地說:「小祖,你狡猾啦。你和老風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老風的一幅眉花眼笑,春風得意的樣子,和往常完全不同,到底為什麼?快快說與我聽。」
他跨前一步,一個轉身,來到風洛陽身邊,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將頭偏到他的耳邊,低聲道:「怎麼回事兒?」
迎賓風媒嫣然一笑:「幸好大少神武,力殺岳家三兄弟,為我們擋下了這一劫,否則我們恐怕都要慘死在岳環的斧下。乘風會眾無一受損,唐門死傷了數十個兄弟,其他人大多安然無恙。唐門諸將毫髮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