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御風記》第二卷

第九章 魚韶待字閨中的隱情

第二卷

第九章 魚韶待字閨中的隱情

「嘶……」柳青原深深吸了一口氣,雙目精光四射,直視入風洛陽的眼瞳深處,用一種朦朧輕細的語音說道,「風兄,辛苦了,請休息休息。」
「真是好日子,不是嗎?」柳青原微笑道。
「昔日崑崙魔教有魔功名為明玉劫,純以寒陰勁力制敵求勝,變化多端,玄妙異常。昔年天魔練成此功,橫掃天下無人能擋。你所中的掌力應該就是此功,難怪你生出難以招架之心。」魚韶說到這裏,關切地看了柳青原一眼,「柳公子,你現在感覺怎樣?」
「第三人?」魚韶微微一驚。
「柳公子不必驚慌,天山六陽功天生是崑崙明玉劫的剋星,如果你只是隔空中掌,我想風洛陽的功力應該足夠為你解憂。請跟我來,他現在正在懷仁軒。」魚韶說到這裏,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當先帶路。
「你對她……是否……」眼看著柳青原就要問出最關鍵的問題,他忽然停頓了下來。
當風洛陽和祖菁扶著身受重傷的小染會懷仁軒療傷之時,捷率清了清喉嚨,回頭瞟了瞟魚韶居住的西廂。唐斗望在眼裡,連忙一個箭步來到他的身邊,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捷率老兄,你還要唱?」
「啊?狐……狐臭?」捷率瞪大了眼睛,失聲道。
「現在請跟我回到一年前,一年前的今天,你在哪兒?」柳青原柔聲道。
「哦,當真!?」魚韶聽到這個消息,又驚又喜,連忙大步來到圈外,抬手分開人群,走入圈中,定睛觀看。
「現在請回到十年前,十年前的今天,你在哪兒?」
「現在我什麼也記不起來了,什麼也想不起來了。」風洛陽閉著眼睛,淡淡說道。
「烤駱駝,那是我師兄遠赴大食學回來的名菜。由蛋、魚、雞、羊、駱駝烘烤而成。先將煮熟的蛋塞入魚腹之中,再將魚烘烤熟后塞入雞的腹中,后又將烤熟的雞塞入羊腹。羊烤熟后,塞入駱駝肚中。最後將整隻駱駝進行烘烤。我們師兄弟總會爭搶最後那一枚鳥蛋,因為這枚鳥蛋是整道菜中最鮮美的。」說到這裏,捷率臉上露出一絲夢幻般的笑容。
「哦……」乘風會的女風媒們悻悻然齊聲嘆息,紛紛四散而去。唐門子弟也在唐門三將的帶領下列隊離開了桂花園,整個園中只剩下魚韶和柳青原。
「我可以幫你,我可以現在就讓他對你說出真心話,說出他到底愛不愛你。你要不要聽?」柳青原輕聲道。
「柳公子好樣的!」「超海公子名不虛傳!」「柳公子果然不愧是外閣第一公子!」周圍的唐門和乘風會眾紛紛大聲歡呼。其中,乘風會裡的一群女風媒更是直著嗓子喝彩,彷彿生怕柳青原聽不到她們的聲音似的。
「呃,我是說都會被嚇醒,柳兄節哀順變。」唐斗訕笑一聲,語氣一轉,毫無真心地敷衍道。
「正是,一種無論用任何香料都無法掩飾的狐臭。」唐斗神色嚴肅地說。
「唉……此事說起真是天妒紅顏。老天爺給了她一個女子所夢想的一切,但是也給了她一個永生的噩夢。」說到這裏,唐斗抬起頭來,望著頭頂的青天,頹然長嘆,七情上面。
「魚當家,此人化成灰我也認得,就是他殺死了庄少清,不少唐門子弟都是死在他的快劍之下。」柯岩走到她的身邊,斬釘截鐵地說。
「你的心情我絕對可以理解。」唐斗抬手攬住她的肩頭,溫和地搖了搖,「其實魚當家不但芳容秀麗,而且典雅大方,既有江南美女的鍾靈俊秀,又有塞外兒女的豪爽洒脫,不但女紅針線無一不精,而且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賢淑睿智十全十美。這樣的女子,居然二十有六尚未成婚,真是奇哉怪矣。如今捷率兄終於決定要追求她,我也替她感到開心。」
魚韶忽然有一陣莫名其妙的恍惚,她聽到自己開口問道:「你怎會知道我喜歡他?當時闖宮的,乃是唐斗,洛陽哥只是協助他。」
「你再看老風,天下第一劍,所向無敵,人人愛戴,到現在也是孤身一人。」唐斗苦笑著搖頭嘆息,「因為我們已經在這座監牢里已經有段時間了,而你……還有逃跑的希望。」
說到這裏,他不由分說,一把抓起柳青原的右掌,與自己的左掌相抵,氣沉丹田,將一股純陽真氣輸入柳青原體內,開始運功療傷。
「我在湖畔樹蔭之下,她乘著一隻小舟,一身紅衣如火,翩然而至,彷彿一朵……」說到這裏,風洛陽的眉頭一皺,忽然恍然一笑,「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停地吟誦十分不舍劍兩記禁招的原因:秋波婉轉欲傾城,回眸羞見水中花。」
「洛陽哥,不必擔心,我在這裏護法,決不會有人打攪你。」魚韶抬手擎出龍錦鳳劍,護立在風洛陽身邊,沉聲道。
「大少,原來你已經……」捷率同情地低聲道。
「休息……休息……」風洛陽喃喃重複著柳青原的話,遲滯地抬起頭,用一雙失神的眼睛回望向柳青原。
「唉——!」唐斗搖頭晃腦地再次嘆出一口長氣,吊足了捷率的胃口,終於回過來,用力一拍捷率的肩頭,「魚韶……她……有狐臭。」
「啊!」捷率聽到這裏,只感到揪心撕肺,連忙問道,「什麼樣的噩夢?」
「……愛要怎麼說出口,十三年來,這個問題一定把你折磨得很慘。」柳青原淡淡說道。
「既然難逃一死,不如各位與我開幾壇好酒,讓我快快活活活過這幾盞茶的時間。」柳青原聽到風洛陽的話,仰天長笑一聲,朗聲道。
「我……不明白。」捷率遲疑著撓了撓頭,一張臉綳得通紅,似乎在全力試圖理解唐斗的話。
魚韶點點頭,朝周圍乘風會眾和唐門子弟一揮手,揚聲道:「大家立刻散去,各干各的。」
「這……」捷率滿臉蒼白地喃喃道。
聽到柳青原的問話,魚韶和風洛陽同時吸了一口氣。
「你記憶中所有美好的東西,美好的人,師父,朋友,師兄弟,美酒,珍饈,流水,浮雲,春花,秋實,哪怕是空氣,都將一一變成……狐臭。這就是我為什麼說這是一座一生無法逃脫的牢籠。」唐斗雙手一張,做了一個無處可逃的手勢,「你看我,唐門大少,英明神武,萬眾膜拜,到現在卻仍然孤身一人。」
柳青原借式掙脫出自己的右掌,長袖一卷,一記鐵袖風打在魚韶胸前,魚韶嬰寧一聲,也昏倒在地。
魚韶走入園中,乘風會迎賓風媒秦水瑤連忙來到她身邊躬身道:「恭喜當家,懸紅才過三日,已經有人來揭榜。唐門和我乘風會的銳勢勢必天下知聞。」
「那柳公子還有救嗎?」祖菁擔心地問道。
只有唐斗嘿嘿一笑,喃喃說道:「柳青原竟會被廢去武功?這真是晚上做夢都會……」
「這路功法聽起來和越女宮明玉功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聽你的描述,此功更加陰邪霸道!」魚韶說到這裏,秀美緊蹙,輕輕咬住朱唇,沉吟不語。
「風兄!你何必冒此奇險,如果明玉劫破了你的六陽功,你我將會同歸於盡。」柳青原驚道。
聽到魚韶的話,柳青原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釋然的神情,躬身說了句:「有勞了!」隨即跟隨魚韶朝懷仁軒走去。
「洛陽哥……」聽到風洛陽的話,魚韶欣喜地歡呼了起來。
「你怎麼讓自己忘掉……難道你也會……?」聽到這裏,柳青原破天荒第一次對風洛陽的話感到了一絲興趣,忍不住問道。
「哦,我怎會不知?唐斗,風洛陽夜闖越女宮,我當時在外閣親眼所見。越女宮的女弟子們已經為對這件事議論了整整十年。女人最喜歡聊的就是這樣的男女是非,十年來我知道這件事的每一個細節。」柳青原微笑著用自己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緊緊注視著魚韶。
「不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們迷了十三年,仍然懵懵懂懂。」魚韶痴痴地說。
柳青原無奈之下,也只能閉上眼,全身放鬆,任憑風洛陽全力輸入六陽真氣。
風洛陽神色嚴肅地用手扶著柳青原的脈門,仔細探查著他體內真氣的走向,良久之後,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高手!」
「她就是你的水中花?」柳青原劍眉微挑,柔聲問道。
「嗯。此人深沉狡詐,冷靜機警,計算分明,確實是個令人生畏的狠角色,不愧是離台神劍,想不到,懸紅方出,就已經死在柳公子的手中。」魚韶抬起頭來,朝柳青原笑著點點頭。
「世間再也沒有比她更美的花朵。」風洛陽溫柔地低聲道。
「正是!」柳青原的俊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容,猛地一挺胸,一隻左手忽然從他雪白的武士服內破衣而出,抬手一掌印在風洛陽的胸口。風洛陽頹然噴出一口鮮血,萎頓在地,昏迷了過去。
「牢籠?」捷率莫名其妙地問道。
柳青原仰天大笑,看了一眼風洛陽:「十三年前你迷戀魚韶卻不敢開口。」他又看了一眼魚韶:「十三年前你喜歡風洛陽卻不屑開口。如今你們一個對之前種種已經忘記,一個卻有口難言。哈哈,唉,青春,青春……」柳青原說到這裏,劍眉微皺希望尋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一旁已經淚水盈眶的魚韶此刻忽然想起了自己最愛的名言:「青春……只合虛度。」
「當你終於有一天受不了魚當家的味道,逃到最近處的一家青樓,叫到一位瘦西湖畔最紅的名妓。你並不想和她做什麼,你只想她坐在你身邊,看看她的樣子,聞聞她的味道。你會問自己:她如此美麗,如此妖嬈,一定不會有狐臭罷?但是你會立刻否決自己,不,她一定有狐臭。為什麼?因為你見過的最美麗最迷人的女人身上都有狐臭,為什麼她會沒有?」唐斗說到這裏,已經聲色俱厲。
只見一身雪白武士服,頭系白巾的柳青原一隻孤零零的右臂拎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此刻正站在園中與唐門三將交談。見到魚韶前來,柳青原將人頭交到唐冰手中,大步走到她面前,以右手撫胸,做了一個胡人的禮節:「魚當家。」
「這是很簡單的選擇,只要有一些常識的人都應該很容易猜到。當時大名鼎鼎的鄱陽三劍客說到底,只有三個人。魚韶你既然不中意唐斗,自然是中意風洛陽,難道不是嗎?」柳青原輕柔地說,「這也許就叫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一旦你聞到了魚韶身上狐臭的味道,你也就進入了一座一生無法擺脫的牢籠。」唐斗逼近了捷率一步,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捷率的眼睛。
「小師叔,我立刻飛鴿傳書,讓姜神醫立刻趕來揚州!」祖菁看到風洛陽以身赴險,心中頓時焦急如火,立刻衝出門去。
「梧桐嶺。」
「慢,柳兄千萬不要自暴自棄。」風洛陽一把攔住他想要坐起的身形,沉聲道,「我就算不能擊散你體內的明玉劫,但是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的六陽真氣就會保你一線生機。與此同時,鎮惡堂內正好有一個來自崑崙的高手,名叫捷率。他精通崑崙武功,對於明玉劫的機理比我們更加熟悉,也許他有更加有效的散功法門。再不行,我們可以飛鴿傳書,讓吊命神醫姜楠來查看你的傷勢。姜神醫妙手回春,定有辦法。」
「此功霸道異常,一經入體已經開始轉化我體內的明玉功之氣,現在我全身氣勁都開始不聽使喚,若再這樣下去,我全身氣勁都會轉為明玉劫,而我則會被活活凍死。」柳青原說到這裏,臉上已滿是苦澀。
「呃,」捷率紅著臉撓了撓頭,「我對魚當家一見傾心,不得到她的芳心絕不罷休。」
「於是你三緘其口,閉口不談自己對魚韶的感情?」柳青原問道。
「你……你竟然會知道,你怎麼可能知道?」魚韶感到整個魂魄都被柳青原剛才所說的話攝住,不由自主地脫口問道。
「柳公子……」雖然對柳青原沒有太深厚的感情,但是堂堂名動江湖的超海公子,將會成為身無武功的廢人,魚韶和祖菁都忍不住發出一聲惋惜的輕嘆。
「這一次你不再去選擇女子,你去找一家你最愛的酒家,去喝一壇你最愛的美酒。當你打開酒罈的蓋子,伸鼻去聞芳香的酒味,你對自己說:這樣著名的美酒,應該沒有狐臭了吧?但是,你會立刻否定自己。為什麼沒有呢?你所見過的最美好最迷人的東西身上仍然有狐臭,難道這壇酒里會沒有嗎?於是你再伸鼻去聞,你滿鼻子聞到的只有一種味道……」
「為什麼不再問了?」一旁的魚韶痴痴地望著風洛陽,不禁問道。
捷率聽得入神,忍不住介面道:「哪怕……她身上其實沒有狐臭,我……」
「梧桐嶺。」風洛陽用木然的語音回答道。
「且慢。」柳青原連忙一抬手,阻止了柯岩,轉頭朝魚韶一抱拳,「魚當家,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錯,你也會認為她有,而且和魚韶身上的一模一樣。」唐斗沉聲道,「於是你再次遠遠逃開。」
「風兄,生死有命,有話還請講當面,我心裡有數。」柳青原優雅地一笑,淡淡說道。
「阿斗!」祖菁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是!」柯岩興沖沖地大喝一聲,一轉頭就要回後堂去取。
「唉……」一聲輕柔的嘆息突如其來地傳入她耳中,令她不禁轉過頭去,迷惑地望向柳青原。
「是啊,攜酒游湖,雨中漫步,憑欄夜嘯,好日子。」風洛陽柔聲道。
「怎樣?」在一旁觀看的魚韶,祖菁同時問道。
「很好,現在請閉上眼,回到十三年前,十三年前,你在哪兒?」柳青原眼中光華一閃,淡淡問道。
「捷率兄弟真情流露,我唐斗豈能視而不見。但是作為好朋友,我覺得我還是有責任提醒你你將要面臨的是多麼可怕的東西。」唐斗沉聲道。
「不錯,剛開始的時候,你遠遠地逃開,逃到上風口,用力地呼吸新鮮空氣,以為自己已經逃開了狐臭的騷擾……」唐斗再次走近一步,幾乎和捷率面貼面站立,一雙小眼睛光四射,「但是……你實在太天真了!要知道……人體對於味道的記憶是永恆不滅的。你一生一世都會銘記你聞到狐臭的那一刻。而且,這狐臭來自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這……將改變所有的事。你的追求,你的夢想,你一生信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你的世界里,只剩下一樣東西,那就是……」唐斗「啪」地打開摺扇,用力扇了扇,深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悲哀的語氣說道,「狐臭。」
「鄱陽湖畔有一座神廟,神廟前有一尊石碑,碑上刻著一些對某位古人歌功頌德的文字。我將心中終將沉澱一生的秘密刻在了石碑之上,然後定下心來,轉身而去。」風洛陽小聲說道。
魚韶看在眼裡,心中一陣溫柔的憐惜,不禁將鳳劍還入鞘中,從懷中掏出手帕輕輕為他拭去額頭的汗水。
「人總要取得平衡,說得既然不多,自然會想得很多。和我不同的是,大少是個快樂的少年,野心勃勃,信心滿滿,對自己對人生都充滿了希望,他喜歡阿韶,而且我相信他會給她幸福。這不是很好?」風洛陽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但是你並沒有表露出來,為什麼?」柳青原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隻右掌瞬間轉為玄冰一般的青色,右臂用力一掙,想要掙脫風洛陽的手掌,但是風洛陽的左掌彷彿粘在了他的掌心上,無論如何也掙脫不掉,他不得不繼續問道。
「魚當家過獎了。我昨夜本在揚州同蘇大家飲酒,忽然瞥見此人在鎮惡堂附近的街道上鬼魅般出現,又突然消失,於是便追蹤下去。此人甚是狡詐,與我周旋了整晚,才被我逮到破綻一劍斬殺。試想當日風兄能夠一人獨斗五位離台劍客,那絕世風采實在讓我仰慕非常。」柳青原微微一笑,朗聲說道。
「魚當家,事實上當日我追蹤此人之時,尚有第三人在場。」柳青原沉聲道。
柳青原抬手撿起了魚韶放在他身邊的密匣,鐵指一捏,捏碎了盒蓋,從裏面取出岳環的行蠱分身,揣入懷中,縱身跳出從窗戶跳出房門,一個縱躍飛入雲霄。
「放心,風兄此刻已經進入物我兩忘的狀態,全力施展六陽功,我們的話他完全聽不見。他非常容易專註精神,這對於很多聰明人來說,一向難以達到,難怪他在十八歲的年紀就能夠稱冠天下。」柳青原悠然說道。
「呃,其實我這次下山是有師命在身,師父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不能光為自己著想。崑崙派需要我,這個江湖需要我,大丈夫何患無妻,婚姻大事到底還需要父母之命,我是孤兒。這裏……怎麼這麼悶,喘不過氣來,……我先出去透透氣兒。」捷率滿頭是汗,雙眼發花,一邊說一邊轉身,施展輕功一個跟頭翻出了西廂。
「柳兄身上中的寒陰掌力已經徹底改變了你體內的明玉功勁力,現在你奇經八脈都已經被明玉劫的寒陰勁力所霸佔,再過得幾盞茶時間,這些勁力就會因為功法的不合而產生反噬,便是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風洛陽沉聲道。
「梧桐嶺。」
「崑崙魔功和天山絕技正邪對抗已有數百年,互有勝負。崑崙明玉劫和天山六陽功說不出誰更優勝。只是……我風洛陽的天山功法乃是半路出家,加起來只有十三年的功力。而柳兄自少修習明玉功,已有二十年功力,真氣充沛。如今這些真氣都被敵人的寒陰掌轉為明玉劫氣勁,充盈氣海,若是與之對抗,敗多勝少,前途未卜。而且,即使我能夠成功擊散你體內的明玉劫,你的全身將會散功,畢生修鍊的武功就要化為流水。」風洛陽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一絲悲愴之色,同情地看了柳青原一眼。
「以碑銘志,好辦法,這樣你只需要把這塊石碑忘記,你就忘記了一切,我真的有些好奇,你在石碑上寫了一些什麼。」柳青原讚歎道。
「困獸之鬥,何足言勇,柳公子客氣。」想到風洛陽當日獨斗離台五劍,不顧生死,險些一命嗚呼,魚韶心頭就微微一痛,生怕別人提到這一樁心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胸口隱隱的疼痛深藏起來,燦然一笑:「柳公子既然殺得離台神劍,懸紅自然跑不了,來人,將柳公子的賞金端上來。」
「柳公子!」魚韶學著男子模樣做了一個抱拳之禮,然後朝唐冰使了個眼色。唐冰連忙雙手捧著人頭來到她面前,將人頭的面孔轉向她。魚韶抬手拂開人頭上零亂的灰發,看了一眼他的面容。這正是當日突襲唐斗、風洛陽,英雄會前計誘祖菁的那個道士裝扮的離台刺客。此時他的面部扭曲變形,雙眼圓睜,一張最大大張開,窮形盡相,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和當日面無表情,沉著冷靜的樣子大大不同。但是魚韶還是通過他的眼睛,耳朵輪廓和嘴形認出了此人。
「大少,你把我捷率看成何等樣人。」捷率看到唐斗的神色,頓時挺直了胸膛,「我對魚當家乃是發自真心的喜愛,便是千軍萬馬也難以阻止我對她的愛戀,更何況區區狐臭?」
「前三日,你們是否得到一個胸前寫著岳環字樣的人偶?」柳青原忽然問道。
「當你切開烤駱駝,你看到的是烤全羊,當你切開烤全羊,你看見的是烤雞,當你切開烤雞,你看到的是烤魚,當你切開烤魚,你看到的是什麼?」唐斗柔聲問道。
柳青原微微點點頭,面向風洛陽,繼續柔聲道:「你對她是否一見傾心?」
「現在我們回到最初見到魚韶的時光,當時你在哪兒?她在哪兒?」柳青原壓低了嗓音,用一種滿是誘惑的聲音問道
「大少是否有些危言聳聽?」捷率皺眉道。
「是。」魚韶點頭道。
「她會喜歡我嗎?一個整日只會背誦劍譜的獃子,每天只能傻望著她說不出一句話的蠢人。她和我會開心嗎?她和我會幸福嗎?數月之後,我就要去天山,她會和我一起去嗎?我值得她為我拋家棄業,傾心以赴嗎?三年之後,她會在哪兒?我會在哪兒?」風洛陽顫聲道。
「……狐臭!」捷率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是……狐臭!」捷率彷彿夢吟一般說道。當他說出這句話后,他嚇得脫口慘呼了一聲:「天啊!」
「接著你再次逃開,你逃回了塞外,回到了崑崙,你的師兄弟們為你烹飪了你最愛的菜肴,你最喜歡什麼菜?」唐斗問道。
魚韶匆匆走出懷仁堂,鎮惡堂南側一陣歡呼聲忽然隨風傳來。她微微一皺眉頭,加快腳步,朝著桂花園走去。桂花園中一大群乘風風媒和唐門弟子從鎮惡堂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圍成了一個碩大的圓圈,似乎都在爭著觀看一個激動人心的景象。
「這還不夠,我必須把這段情感徹底忘掉,否則我會失去兩個朋友,我必須這麼做。」風洛陽輕聲道。
魚韶萬萬想不到柳青原忽然會說出這句話,她慌忙回頭看了風洛陽一眼,卻見他雖然圓睜著雙眼,卻彷彿對剛才的話充耳不聞。
風洛陽看了一眼柳青原,欲言又止。
「我在鄱陽湖,和阿韶,大少在一起。」風洛陽用一種夢幻般的語氣低沉地說。
「我……我……我!」魚韶心底深處深深感到有些事情出了錯,但是此時此刻她卻懶得去思考,她的整個心神都糾結在柳青原的誘惑之中,「我……要聽,我要聽!」她忍不住低聲道。
「現在請回到五年前,五年前的今天,你在哪兒?」柳青原繼續問道。
「不過,當然啦,對於真愛的追求是矢志不渝的,你既然覺得為了魚韶,捨棄一切是值得的,我和老風都歡迎你!」唐斗笑嘻嘻舉臂做了一個擁抱歡迎的姿態。
「你需要把它給我。」柳青原沉聲道。
「多謝大少鼓勵……」捷率說到這裏,忽然心中一動,「大少說的很是,中原女子十四歲出嫁都屬尋常,而魚當家二十六歲仍然待字閨中,委實匪夷所思,她……」
「我們只能期望這種事不會發生!」風洛陽吐出一口氣,左掌的真氣又加了一成,柳青原全身頓時被一股淡黃色的暈光籠罩,顯示天山六陽功此刻已經被風洛陽催發到了極點。
「我去找捷率!」唐斗收起摺扇,風風火火跟在祖菁身後,衝出房門。
魚韶點點頭,立刻起身從懷仁軒書桌上的暗格之中取出乘風會密匣,雙手擺到柳青原的跟前。
「對於只有十五歲的少年,你想得的確很多。」柳青原仍然在不動聲色地試圖擺脫風洛陽的手掌,卻兀自難以辦到,無奈之下不得不繼續說道。
「不錯,我整夜追捕此人,他在揚州連繞三圈,突然衝到瘦西湖畔,想要上一條尚在湖心的小舟。我踏水追了他一里之遙,用御劍飛仙術一劍割下他的人頭,但是那條小舟已經搖到附近。舟上之人抬手一掌,用劈空掌力打在我的腰肋之上,我頓時覺得渾身奇寒無比,如墜冰窯,渾身血液彷彿都要凝結似的。我自份絕非此人對手,立刻借水路遁走。」柳青原說到這裏,一張俊臉已經變得煞白。
「一見傾心……誰不是這樣。那樣的魚韶,在那樣的雨色之中,誰不會為之瘋狂?和唐斗一樣,我對她有狂熱的迷戀。」風洛陽輕聲道。
唐斗和祖菁走後,懷仁堂內只剩下柳青原,風洛陽和魚韶三個人,頓時安靜下來。風洛陽全力催動六陽真氣,渾身蒸騰如火,頭上蠶豆大小的汗珠一滴一滴涌將出來,順著他的額頭滾滾流下。
「越女宮明玉功乃是道家玄功演化而來,純正溫和,流轉自如,乃是純為激發劍罡而生。此功法卻迥然有異。」柳青原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