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御風記》第二卷

第十七章 三劍聚華山

第二卷

第十七章 三劍聚華山

「離台之主?」風洛陽雙眼鋒寒畢露,嘴唇微微蠕動,悶聲說道。
只見來路之上,本屬離台的定昏劍客小染背上背著一個頭顱低垂的彪形大漢,正跌跌撞撞地朝著祖菁和魚韶二人所在方向跑來。
此刻宋無痕已經將青麟斬波的神功施展到十成,身子幾個起落,就在巨石掩映的山道間失去了影像。
「在華山之巔!」風洛陽怒不可遏地厲聲喝道,聲如洪鐘大呂,直撞人心,此音一出,雞鳴,日出,朝食,隅中四劍客無不被震得連退兩步。華山是江湖上的朝聖之地,乃是仁人志士興發之地,俠客先賢安魂之所,在這樣一片神聖的土壤上行暗殺之事,這是公然褻瀆整個中原江湖。思及宋無痕之前對自己的殷殷教誨,此刻風洛陽心中已經怒火中燒。
宋無痕與他約定的決戰之地乃是西峰西北側的捨身崖,風洛陽本該趁著到西峰的時間,放緩腳步略作修整,再去捨身崖和早已經在哪裡以逸待勞的宋無痕比劍較量。但是風洛陽此時卻一刻也等不及了,只想儘早見到這位他越來越敬仰的宋先生,將心裏早就想說的話一口氣說出來。於是他氣也不及喘勻,已經朝著西峰西北加速跑去。
「來者何人?」雞鳴劍客厲聲喝道。
「名利如浮雲,小師叔心不在此,卻又去爭什麼?」祖菁偏了偏頭,無所謂地說。
魚韶和祖菁同時凝目細看,頓時發現小染背上那個大漢乃是來自崑崙的劍客捷率。
他的話音剛落,雞鳴,日出,朝食三劍客手中劍芒大盛,同時向前連踏三步,鋪天的殺氣瞬間圍繞風洛陽全身。
雖然宋無痕的青鱗斬波在攀援之上強盛于風洛陽的踏浪而來,但是風洛陽自信自己年輕力盛,而且剛才胸懷大暢之下奔行之速已經遠超本來的水準。他本以為至少在南峰上能夠捉住宋無痕的尾塵,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相差如此懸殊。
「宋先生——!」風洛陽大驚失色,連忙搶到崖邊,不顧一切地俯身看去,只見宋無痕一身青衣隨著山風打著盤旋,猶如一隻青色的斷線風箏,朝著山藹的盡頭飄去。
凜冽的山風吹過,輕霧略散,一個渾身玄色武師服的身影巍然出現在風洛陽和離台主人的視線之內。
「離台出擊,不是衝著洛陽哥,而是衝著宋先生。洛陽哥曾說過,宋先生透露了離台刺殺唐斗的消息,以至於他們第一次暗殺失敗。離台主人是要趁著華山比劍之機,要宋先生的性命。」魚韶在此關鍵時刻,神思分毫不亂,立刻看出事情的來龍去脈,「捷率的傷是皮肉傷,我用乘風會的黑澤葯配合點穴止血,可以穩定住他的傷勢。但是他失血過多,需要我運功替回復元氣,菁兒,你立刻去找洛陽哥和宋先生,必要時和他們一同禦敵!」
他氣沉丹田,雙腳貫力,身軀繃緊,頂著華山凜冽的山風,一步一個腳印地在嶺上緩步而行。雖然僅僅千尺之距,他也走了至少兩柱香的時間才終於成功踏上了西峰南崖。
「是!」小染用力一點頭,深深望了昏迷不醒的捷率一眼,轉頭飛奔下山。
「今日,嘿,今日!」風洛陽的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今日,你們一行五人一個也別想生下華山!」
「前輩高人,果然功力深湛。」風洛陽心眼實誠,沒想到個中許多關鍵,只是對宋無痕更增敬佩之意,心下不敢怠慢,匆匆再飲了幾口潭水,便長身而起,在南峰上尋找通往西峰之路。
看到他的背影,風洛陽頓時停下了飛奔的腳步,用力喘了幾口氣,滿臉笑容地說:「宋先生果然好輕功。風某被落下這許多腳程,已經氣力不繼,這場比劍不必打我已經註定要輸。」
這個時候,祖菁也已經來到他們身邊,見到小染氣力不支,臉色蒼白,立刻一把攥住她的素手,運起天山三清真氣,將一股清醇的內力輸入小染的體內。
風洛陽看了看離台主人的右手,發現他手背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而雞鳴劍客的右肩上隱隱約約有一絲濕潤的水光,似乎受了很重的劍傷。他在環目四顧,發現除了雞鳴之外,日出,朝食,隅中這些離台僅剩的刺客身上都有著輕重不一的傷痕。顯然他們在突襲宋無痕之時,受到了南海神劍勢不可擋的逆襲,人人都受了傷,連離台之主也不例外。
「哼……」風洛陽冷冷嗤了一聲,卻不答話。
接下來的百尺峽,老君溝,擦耳崖風洛陽如有神助,攀援騰躍,如履平地,瞬間即過。待到上天梯,風洛陽想也不想,按照宋無痕臨別的指示,手腳並用,攀爬而上,直走南峰。過了南天門,上了落雁峰,越過仰天池,僥是風洛陽輕功高強,也抵不住這一路片刻不停的攀援跋涉。在仰天池南崖之下一處潭水處,他忍不住停下腳步,彎腰撈起一捧潭水,埋頭暢飲了一番。飲完潭水,他抬起頭四外張望,卻驚奇地發現周圍全無宋無痕的蹤跡。
「小師叔喜歡練劍是真,但是天下第一劍的名號對他是天大的負擔,他早就受夠了,這一次難得宋先生肯與他劍封華山,他還不趕緊把這個稱號讓出去嗎?」祖菁笑嘻嘻地說。
魚韶連忙將捷率的身子扶正,撕開他的衣襟,仔細檢查他的傷勢。
二人宛若兩溜青煙,兩道急電,風馳電掣一般穿過了石門,走莎籮坪,過毛女洞,直達雲門。
「見招折招,見式破式,天下沒有無敵的劍法,只有無敵的劍客。」風洛陽想也不想,高聲應道。
風洛陽未想到宋無痕問他這個問題,他微微一怔,揚聲道:「不知宋先生意何所指?」
直到此刻,風洛陽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轉頭往來路看去,只見華山群峰秀麗,危崖孤傲,松柏青翠,雲海飄揚,日照山岩,光華艷麗,渾然一片登高遠眺的絕美景緻,一時之間胸懷大暢,剛才爬山積累的疲憊瞬間被眼前心曠神怡的山景所消解,只剩下一腔心滿意足的暢快。
聽到魚韶的話,祖菁咯咯一笑:「當然是宋先生啦。小師叔這一次來華山,不就是為了讓出天下第一的名號?」
面對離台四煞的圍困,風洛陽只感到洋溢在身上的生機被一點點削弱消解,心下不由得一片冰寒。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片模糊不清的火紅色影像,似乎在這個世間,有什麼仍然執拗地撅住了他的心神,令他依依不捨,不忍就此對人間揮手作別。他緊緊抿住嘴唇,沉穩心神,緩緩從腰間拔出青鋒劍,左手舉掌平指前方,右手高高抬臂,越過頭顱平舉長劍,劍鋒平鋪,直指離台主人,渾身宛若拉弓,肌肉緊緊繃住,惟有雙臂肌肉鬆弛柔軟,彷彿一隻伺機而動的猛獸,隨時會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逆襲。
「岳環!」風洛陽和離台主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華山南峰和西峰之間果然有著一條長達千尺的山脊相連,形狀宛若一條屈縮盤旋的雲龍,人們稱其為屈嶺,又有小蒼龍的別稱,山勢險峻,步步驚心,坡面既陡又滑,上面毫無任何人工鑿砌的石階或是凹孔,全憑登山人自己的腳力和運氣維持活命。風洛陽此刻雖然遍歷險峰,但是這小蒼龍嶺卻仍然讓他膽寒。
就在這個時候,宋無痕的身形忽然微微一動,他的頭緩緩轉過來,看了風洛陽一眼。見到宋無痕終於有了反應,風洛陽連忙抬眼觀望。
風洛陽也加快了腳步,急追上去,剛才在心底升起的疑問也在此刻煙消雲散。
「好功夫,難怪風兄弟一劍橫絕江湖十載而聲名不墜。」離台主人目睹自己得力手下命喪黃泉,眼皮也不眨一下,只是淡淡說道,「可惜,以你的劍法武功,敵我一人尚無把握,更別說我等四人聯手。你有何遺言,現在可以說了。」
「是,阿韶姐!」聽到魚韶的話,祖菁頓時有了主心骨,立刻抖手拔出長劍,奮力登援而去。
就在這時,一陣時輕時重的急促腳步聲忽然從祖魚二人的身後傳來。「魚當家,祖姑娘!」熟悉的呼喚聲傳入耳際,令她們不由得同時回頭望去。
「不錯!」雞鳴劍客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似乎想要諷刺一下風洛陽的江湖道學,但是相比風洛陽嘶啞低沉的聲音,他的語聲脆弱而渺小,毫無相若的氣勢,彷彿雞鳴于猛虎之前,徒增滑稽。他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神情微微一陣慌亂。
「無名之輩!華山之巔豈有你等立足之地!」一聲恢宏響亮的喝聲從雲霧中傳來,接著隆隆的破風聲霍地響起。
看到宋無痕並未回過頭來,風洛陽以為自己的話還沒有說的夠明白,於是接著說道:「宋先生,你才真正無愧於天下第一劍之名。這天下第一劍的稱號從此就是你的了。」說到這裏,他的神思忽然回到十年前,他與鄭東霆初見於梧桐嶺,鄭前輩對他也說過類似的話。此時此刻,他終於完全體會到當年鄭前輩的心情。
看到他自己找死,隅中劍客當然沒有和他同歸於盡的覺悟,連忙縮身收劍,重心后斂,免得自己跟著這個傻瓜一起落下捨身崖。但就在他收勢的瞬間,風洛陽橫飛的身子一個側轉,雙腿疾伸,妙到巔毫地夾住了他手中的鳳尾劍,接著雙腿一縮,將劍往懸崖之外猛地一扯。
過了回心石,山道愈加陡峻,很多時候,唯一可以攀行而上之處只有碩大花崗岩上幾個鑿出來的凹槽。風洛陽屏息靜氣,雙袖橫展,腳尖點石,猶如展翅而飛的灰翼大鵬,沿著直上直下的山道,提氣飛奔。
宋無痕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身子忽然向捨身崖的崖邊微微一聳。
「天下第一劍之名原來是可以讓來讓去的嗎?」一個陰冷低沉的聲音忽然在風洛陽的背後響起,一股陰寒徹骨的殺氣猶如有質無形的玄冰瞬間將他牢牢困死在捨身崖邊。
「風公子,今後江湖中流砥柱之責,怕要勞煩你多多擔待!」宋無痕斷喝一聲,「此地已過青柯坪,前方將到回心石,到此才是真正的華山路,到得山上,需往西峰去,但西峰無路,只能從南峰繞行,切記切記!」
「我是不是也應該大笑三聲?」想到當年鄭東霆大笑著飄然而去的風采,風洛陽心中苦辣甘甜諸般滋味同時湧上來,令他回味不絕。
離台主人仍然冷笑不答,只是朝身邊的那個白面劍客微微一頜首。
「呼,多謝祖姑娘……」感受到天山真氣的清涼舒適,小染精神大振,抬頭虛弱地一笑,「暗號是離台最高的獵殺符號——黑曼陀羅,所有聯絡信號都指向華山,我擔心風公子有危險,於是央求捷率大哥放我去華山報警。捷率大哥執意要與我一同前來,於是我二人連夜啟程,沿著離台暗號所指的方向,來到了華山腳下。誰知道正好讓我們碰上雞鳴,日出,朝食,隅中四劍。這四人乃是離台最凶的四把劍,我和捷率大哥舍死力戰,終於逃出了重圍,捷率大哥為了掩護我連中三劍,我既要報信,又要找人醫治於他,不得已,只能背他上華山尋找兩位姑娘。」
風洛陽用手輕輕撓了撓面頰,忍不住對造物之奇大發感嘆:難怪坊間流傳華山乃是神仙會聚之所,若無這石間細縫,華山之巔怕是真會與世隔絕,和天上浮雲一般高不可攀。也許華山就是人間的凌霄殿。
「我在揚州鎮惡堂傷勢養好后,捷率大哥陪我出外走動,誰知卻讓我發現了離台留在揚州的聯絡暗號……」小染說到這裏,劇烈地喘了口氣。
瀰漫在捨身崖上的山靄一點點被強風吹散,五個人影從縈繞山間的輕霧中緩緩顯出身形。
想到這裏,風洛陽思及宋無痕剛才對自己的殷切期待,心中頓生一股豪氣,只感到心頭火燙,躊躇滿志,彷彿渾身都充溢著用不完的活力。
「洛陽哥好不糊塗!」魚韶聽到這裏,連連搖頭,「他為了天下第一之名矢志奮鬥半生,背負江湖子弟名不副實的責備十年之久,如今終於可以為自己正名,卻要將近在咫尺的盛名拱手相讓,真是傻的可以。」
就在風洛陽和離台主人即將交手的瞬間,一股威猛宏大的煞氣忽然間從西峰東南蔓延開來,猶如洶湧澎湃的黑海怒潮,瞬時席捲了捨身崖前所有即將展開激戰的高手。
「宋先生……」風洛陽隱約間似乎聽到宋無痕說了一句什麼話,他連忙向其走了幾步,希望看清宋無痕的嘴型,以便判斷他到底說了些什麼。一陣強烈的山嵐卷過,淡青色的雲靄從捨身崖邊湧上西峰,裹住了宋無痕的身形。
到了千尺幢,風洛陽才終於明白郭重九所說華山自古一條道之意。此地陷於兩方巨石之間,只有狹窄的一條縫隙可供攀援,根本是老天爺機緣巧合之下在華山這天地一石上的一條細縫。如果沒有這番機緣,華山自千尺幢以上,猿猴難至,就算你會絕頂輕功,行到此處也要打道回府。
魚韶回過頭來,對小染道:「麻煩你到西嶽廟前找到唐斗,讓他立刻過來支援。」
「西峰無路……南峰繞行……」風洛陽喃喃念了幾下,將這句話記住。
「什麼?」聽到祖菁的話,魚韶驀地一驚,「洛陽哥這一次的確沒有做任何事前準備,但是他應該對自己的劍法有絕對信心,豈可輕言失敗?」
「你們聯手刺殺了宋先生?」風洛陽的聲音嘶啞低沉,宛如一隻受了傷的雄獅。
「離台雖然劍法橫絕,尚可與之周旋,然南疆魔化之術,實有摧枯拉朽之能,天下英雄無人可迎其鋒,若鬼樓之魔殃及天下,試問風公子如何抵擋?」宋無痕洪聲問道。
小染雖然將接戰的經過盡量簡化,但是魚韶和祖菁頓時能夠想象出那是一場如何驚心動魄的激戰。離台五劍同時出手,即使風洛陽和唐斗都吃了大虧。這一次雖然是離台四劍,但卻武功更高,劍法更狠,小染和捷率能夠逃出性命,實在是邀天之倖。
五人中間身形偉岸的一人一身灰衣,一雙灰眼,頭戴青灰色的斗笠,雙手負在背後,冷冷瞪著此時驚怒交集的風洛陽,卻正是這些時日將整個江湖攪得風雲色變的離台主人。在他周圍,四個渾身黑衣的劍客每個人手中都緊握著一柄精光四射的名劍,劍鋒所指,莫非風洛陽的要害。距離離台主人最近的一名臉色蒼白的劍客手中劍上隱現一絲血光,而他的雙眼除了冰冷的殺氣,還有烈火一般的激動和興奮,彷彿一隻渴望痛飲鮮血的野狼。
看到前方的道路,宋無痕忽然大聲喝道:「風公子,江湖風起雲湧,劇變就在眼前,你身為天下第一劍,對此可有良策?」
隅中劍客的劍式無論是出招的氣勢,角度,攻守間拿捏得分寸,刺擊的方位都精當萬分,無愧於他離台神劍的身份,但是他劍式行進之間,劍華卻有一種上下不定的光紋,似乎氣力不十分連貫。風洛陽有著十年比劍經驗,只一眼就看出隅中劍客的左腿受了輕傷,奔跑間雙腿力量不均勻。
魚韶和祖菁各懷心事一前一後沿著華山的險道緩步而行,好為風洛陽和宋無痕的決戰留下足夠的時間。
「捷率兄弟!」魚韶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一個箭步飛下華山山道,幾個起躍落到小染的旁邊,一把將她肩上的捷率扶下來,平放在山道邊的青石之上,「出了什麼事?」
「隅中!」離台其他三劍齊聲驚呼,但是一切發生得太快,沒有人有機會去救下落崖的同伴,只能齊齊怒視風洛陽。
唐斗在西嶽廟前和龍門年幫暗鬥連連,風洛陽在華山路上和宋無痕也斗得如火如荼。宋無痕的青麟斬波身法利於奔行山路,疾馳于荊棘,在華山崎嶇陡峭的山路上,這項輕功的威力更顯示到了十足,只見他足底生風,袍袖橫飄,宛若一隻青藍色的大鳥,在山中石道之間,頓挫輕揚,振翅高飛,宛若陸地飛行的神仙,令人仰望而生觀止之嘆。風洛陽的踏浪而來善走沙地波峰,尤善草上飛行,陸地騰躍,急速奔跑,而在這參差不平的山道上,踏浪而來這樣一往無前的功法往往會受到地形的限制而屢屢受挫,風洛陽不得不頻繁換氣,收住脫韁野馬一般的腳步,不停轉換姿勢,調整腳下路線,幾番阻滯之後,已經與宋無痕拉來了距離。
「好!」即使身為敵手的離台主人看到風洛陽此刻的劍式亦忍不住暗暗贊了一聲,暗自感嘆一個不滿三十歲的年青人能有如此驚人的劍法造詣,實在半賴天成,因此除掉風洛陽之心,也更加熱切。只見他一雙灰眼精光一閃,右手微抬,腰中青灰色的鬼斧劍宛若受到召喚,脫鞘而出,穩穩落入他的右掌。鬼斧劍一入離台主人之手,風洛陽頓感一股強猛之極的寒氣直刺入心田,渾身冰寒撤骨,關節肌肉之間滿是遲滯,血氣無法運轉自如。
離台主人,風洛陽,雞鳴,日出,朝食五人同時朝東南望去,只聽得一陣妖邪狂放的大笑聲由遠及近,倏然而至,一團大大的陰影猛然出現在輕霧繚繞的西峰之巔。這團陰影似乎由一個瘦長的人形陰影和一個巨大宛若蒲扇的岩石陰影所組成。
他說完這番話,只感到全身一陣輕鬆,彷彿一個背了千年的重擔忽然離身而去,整個人猶如浮在一池溫水之中,說不出的舒適寫意。
「倉啷」一聲凄厲的大響,離台三劍手中的劍鋒同時被大石撞斷,斷裂的劍刃被巨石一撞,翻卷著倒飛而回,「噗噗」兩聲,日出和朝食二劍客的人頭被倒卷的劍刃凌空割下,身子被巨石高高撞飛,落入捨身崖。雞鳴劍客勉力用劍柄擋開倒飛的斷劍劍刃,但是身子卻被滾動的巨石狠狠砸中,渾身彪血,橫飛而出,滿心不甘地怒吼著與巨石一起滾落深淵。
「說的好,說的好!」宋無痕聽到風洛陽的話,放聲大笑,裝極歡悅。
眼看著隅中劍客的劍光涌到胸口,風洛陽朝後一仰,讓開劍光,雙腿一蹬,身子凌空橫飛而起,似乎要跳入身後的萬丈懸崖。
「錚」地一聲劍鳴聲赫然響起,風洛陽轉眼一瞥,只見離台主人腰畔佩戴的青灰色長劍此刻猶如被一隻無形之手拔起,憑空離鞘五寸,劍鋒上兩個妖異的篆字映入風洛陽的眼帘——鬼斧。
宋無痕一身青藍色的衣衫在捨身崖繚繞不絕的雲霧之間時隱時現。顯然這位輕功高絕的南海劍神已經在崖邊等待了好久。
「華山於我,不過是行事之地,什麼劍封華山,什麼名揚天下,對我而言不過是連篇笑話。」離台之主冷冷望著風洛陽,「宋無痕壞我離台大事,他絕不能活過今日。」
那白面劍客立刻開口道:「宋無痕泄我離台機密,罪無可恕,已被我等合力斬殺。刺死他的正是我雞鳴劍客。」當他說出自己的名號之時,一股鮮艷的紅潮猛然湧上的臉膛,雙目精光四射,似乎宋無痕的死令他的生命升華到了巔峰之境。
離台主人微微一笑:「宋無痕早已預料我會在他劍封華山之際對他下手,所以他對你偽稱西峰無路,讓你繞走南峰,希望你能夠逃過此劫。可惜,他算漏了你風洛陽的踏浪而來之術氣力悠長,越跑精神越旺。我等方剛得手,你已經來到捨身崖。本來,我對你頗有憐才之意,不過你既將離台視為敵手,我亦不能放你生離此地,日後與我作對。今日殺了宋無痕已是一樁賠本生意,何妨再做一樁。」
「成仙得道虛無縹緲,且不去管他,但既上得華山,我風洛陽若不能在世間做出一番事業,豈不愧對眼前的大好河山?」
未等眾人來得及反應,一枚方圓足有一丈的巨大灰色花崗石在空中打著七扭八歪的盤旋,翻滾著迎面打來。風洛陽和離台主人反應神速,同時高高躍起,各以旱地拔蔥之勢躲開了這匪夷所思的突襲。雞鳴,日出,朝食三劍客猝不及防,當巨石臨身之際,閃躲已然不及,無奈之下,三人同時揮劍,三劍交成三叉戟狀,同心合力,想要擋住巨石的當頭一擊。
「宋先生是被你殺的?」風洛陽厲聲問道。
魚韶聽到她的話,只感到渾身一震,彷彿自己忽然被關到了一扇無形的大門之外,一時之間進不了屬於風洛陽和祖菁的世界。這令她芳心一陣慌亂:「想不到,她竟然是洛陽哥的知己。」
「好膽!」聽到風洛陽放下的狠話,渾身黑衣,手握鳳尾劍的隅中劍客頓時大喝一聲,手頭一顫,鳳尾劍光華狂涌,捲起一片青白色的光潮,對準風洛陽的頭胸裹來。
魚韶心情輕鬆寫意之極,一腔的柔情難以抑制,忍不住回頭對祖菁道:「菁兒,你說這一次華山比劍,是洛陽哥獲勝還是宋先生奪冠?」
「阿韶姐……現在怎麼辦?」祖菁江湖閱歷尚淺,此刻驟逢激變,腦子裡一片亂麻,不知如何是好,連忙求助於魚韶。
「宋先生!」風洛陽想要快步沖入雲靄,但是一陣強風刮過,剛才的雲靄瞬間被吹散,宋無痕的身軀已經在捨身崖邊消失了蹤跡。
「宋先生……?」看到宋無痕如此忘形,風洛陽頓感奇怪,忍不住開口相訊,誰知他話一出口就被打斷。
鳳尾劍乃是隅中劍客愛若珍寶的殺人利器,他啟肯輕易捨棄,連忙用力回奪,無形之中,將風洛陽的身子又從懸崖之外拉了回來。風洛陽趁著這一股拉勁,身子在空中一縮一個側旋,抬起右腿一腳踢在隅中劍客的左腿上。隅中劍客此刻身子在懸崖邊立足未穩,再被踢中左腿,頓失重心,一個前撲,慘叫著張牙舞爪落下捨身崖。風洛陽在空中一個精彩的迴旋連環踢,左腿蹬在隅中劍客背上,借這一腳之力躍回了捨身崖邊,巍然屹立,青鋒劍穩穩安睡鞘中,竟然沒有機會顯露鋒芒,而離台一位微風不可一世的神劍已經在兩招之間被風洛陽殺死在了華山之巔。
離台主人冷冷一笑,並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