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鴻的背運

青勇豪是二十年前千秀城第九次獸潮戰爭中的千秀城機甲兵團長，外號狂獅。他曾經率領三百名機甲戰士與數萬超獸大戰七天七夜，全軍覆沒仍不後退，一個人戰鬥到了最後，終於成功拯救了千秀城。但是他卻因為過度催動靈識而激發了青家代代相傳的遺傳病——靈識異化症。大戰結束數年之後，他的靈識暴走，焚毀了他的神志，他在一個漆黑的夜晚逃出了千秀城，成為了又一個獸化人，生死不知。這就是常年和超獸激戰的戰士最大的悲哀。因為長年接觸超獸，他們的靈識一點點被超獸同化，人也漸漸獸化，終於不得不淪為超獸的同類。而這樣的基因會代代遺傳。

「青鴻，聽說你的學校也參加了機甲大賽。」一個紅鼻子的中年人一邊敲著吧台桌面叫酒，一邊說道。這個酒鬼叫做酒罐子紐曼，是獅子吼的常客，給小費非常慷慨。

「我靠，我們太需要一個自動維修機甲蟲了！」一旁的小個子機甲師白查理無奈地雙手一攤，「這樣會越修越糟糕的。」

在千秀城高等學府千秀機甲軍事學院中，陰陀羅正拿著手機焦頭爛額地在地下機甲俱樂部里走來走去，手機的電子長音一聲聲折磨著他的耳神經，他都要瘋了。

「老大，你的那個朋友，真有那麼厲害？你就寧可把錢都付給他，也不去買個真正的機甲蟲？」劉易斯好奇地問道。

「喔，我倒忘了，你的病……」紐曼打著酒嗝傻笑著說。

酒吧殘破的奧能電視機上，北斗星政區電視台記者的話語斷斷續續地在房間里回蕩。當人們聽到「滾你們的蛋」這句話時，都鬼哭狼嚎一般地歡呼了起來。這是千秀城最受機甲傭兵和軍事學院子弟歡迎的酒吧——獅子吼酒吧。以酒鬼的鬼哭狼嚎和醉漢干架時的咆哮而著稱，被譽為千秀城最容易挂彩的地方。顯然，電視台上聯邦總統洪存熙的發言，深得酒吧醉漢們喜愛。或者可以這麼說，每一個人都對黃金聯盟恨之入骨。

「這麼說，他也有那種靈識異化症？」陰陀羅的姐姐陰翠蘿問道。

「嗯。」青鴻麻利地給他加了一杯青果龍舌蘭。

「這傢伙現在一天打三份工，酒吧一份，咖啡廳一份，機甲維修廠一份，還要每天堅持學業。所以我想……」陰陀羅掃視了一下眾人，「如果這一次我們地區賽獲勝，獎金平分成六份，算他一份，同不同意？」

「喲，什麼病啊？」陰翠蘿關心地問道。

「年輕人，不去參加嗎？」紐曼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紋章使中，才華高超，戰鬥慾望旺盛，並且體質足夠強悍的人才，可以從紋章機兵提升到紋章機甲師。成為紋章機甲的操縱者，也會成為這個時代的寵兒，紋章世紀的絕佳代言人，萬眾的偶像。這一切都建立在靈識的基礎上，沒有靈識，你就沒有資格向奧界等價交換任何魔法，你只能成為一個普通人。

「靠，老姐你還有臉說，我剩下那錢不都讓你去豐胸了嗎？也不知道什麼醫生，居然要你那麼多錢！」陰陀羅滿臉晦氣地說。

「青勇豪？那頭青獅子！」眾人聽他這麼一說，都怔住了。

「他從小修鍊振藩太極養身功，一直在壓制自己的病情，而且聽說他沒有靈識，所以不可能發病了，你們放心。」陰陀羅道。

「你懂什麼？」陰陀羅收起電話，「這個人的價值絕對超過五台機甲蟲的價錢。而且，人家父母雙亡，家裡有個得病的妹妹需要錢治病，他拚命掙錢都為了救命，咱們能幫點就幫點。」

「求你了，姐，你給我留點自尊吧！」陰陀羅虎軀一震，縮到了房間的角落，屋子裡的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等我……」手機里傳來一聲歡呼，隨即進入了忙音。

「喂！青鴻！你捨得接電話了？快來我這兒，我需要你！」陰陀羅忽然提高了嗓門吼道。

「……」青鴻的臉抽搐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他已經十八歲了，但是卻一點靈識都沒有，根本無法成為紋章使，連紋章機槍兵都做不了，更不要說作紋章機甲師了。

「再來一杯吧！」青鴻迅速用青果龍舌蘭堵住了他的嘴。

為了生存，遺棄者同盟的米羅克斯·李發現了紋章魔法陣科技，向另一個世界——奧界求援，開啟了嶄新的紋章世紀，為人類帶來了新的曙光，紋章聯邦由此而生。孤堡陣營竊取了魔法科技，建立起同樣的魔法文明。它們試圖利用財富開路，重新獲得世界的霸權，成為地球的貴族。佔有世界百分之八十黃金儲備的孤堡陣營輕易地壟斷了世界金融市場，肆無忌憚吞噬著紋章聯邦的財富，冷酷剝削著聯邦公民。紋章魔法陣科技開創以來所創造的文明成果，被孤堡陣營輕易竊取。而它們也被人們改稱為黃金聯盟。

「他便宜啊！而且他外號叫什麼？越獄兔！知道嗎？就算是整台機甲都裂開了，有了他，一分鐘不到，就全給拼在一起了。人家可是名將之後，青勇豪聽說過吧？」陰陀羅得意地問道。

「五台機甲都買了，我就不信，弟，你就沒有那點買機甲蟲的錢？」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機甲身上的擴音器傳來。接著，矮小機甲的艙門被一把打開，一個身材玲瓏浮凸，胸前波濤洶湧的粉發女子神氣活現地冒了出來。她的臉上金光閃耀，嘴唇和鼻子上都釘滿了金色的小環，看起來彷彿一個半機械人。

青鴻憧憬著紋章機甲師的歲月。在這個時代，成為一名紋章機甲師，意味著成長為傭兵或者正規軍，加入拓荒的傭兵團，邁向登頂元帥和執政官的道路，成為天之驕子的象徵，有機會激揚男子漢的熱血，擁有夢中才有的財富和驚險刺激的未知征程，他的人生軌跡會衝破這四面鐵壁的城市，延展向無窮的遠方，莫測的大千世界。但是，這不是屬於他的歲月。他在這個城市裡還有自己的羈絆。而他的自身更有可怕的麻煩在困擾他。

「你以為我不拉屎拉金條啊？」陰陀羅放下手機，憤怒地說，「老爸不讓我玩機甲，經濟封鎖，我現在的錢都是攢下來的零花錢。能買來五台破機甲不錯啦！」

聽他這麼說，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靈識異化症會讓一個正常人突然變成雄獅猛虎一般可怕的獸人，非常恐怖，不是每個人都能泰然面對這樣的病人的。

「同意……」眾人紛紛點頭。這麼倒霉的人他們還從來沒聽說過，本身是靈識異化症患者，妹妹是冷凍症患者，父親發瘋，母親早死，這樣的背運實在萬中無一，不由得不激發起人們的同情心。

紋章使就是可以通過特製紋章和特定魔法陣的連接，利用人類的靈識與奧界等價交換魔法的人。人類的靈識在這個世界很難形成連續的，可以被有效利用的能量，但是在充滿魔法精靈的奧界，靈識卻有著無可比擬的作用。我之毒藥，彼之蜜糖。這樣的等價交換，令這個世界和奧界都獲得了好處，於是紋章魔法陣科技才會如此受歡迎。

愚我一次，其錯在你，愚我兩次，其錯在我。被權貴們拋棄過一次，現在又被奴役的紋章聯邦奮起反抗，開始了和黃金聯盟綿延五百年的恩怨。

「老大，你的那個朋友找到沒有？」破鑼艱難地抱著一台六管奧術E型雨蛙式漩渦機槍，踩著梯子爬到俱樂部停機場中的一架矮小機甲上，試圖將這老爺機槍安到機甲人的手臂上，但是卻手一滑，幾十斤重的機槍沉重地摔在地上，爆出滿地的金屬火花。

「喔……」眾人都沉默了下來。冷凍症即使在魔法科技發達的紋章聯邦也是不治之症，得病的人一點點失去肌肉活力，一天天殘廢，直到肺部失去活力無法呼吸，窒息而死，是世上最可怕的疾病之一。

「哧！」粉發女子得意地一仰頭，挺起自己豐滿的胸膛，雙手用力一彈，「這可是最新的魔法科技，奧術塑胸，看看這彈性，來，你來摸摸！」

黃金聯盟和紋章聯邦的恩怨，幾乎可以上溯到五百年前的紋章元年，也就是地球之殤——行走森林之役開始之時。

「兩萬紋章幣，現金，就讓你來這一趟，這抵過你打工兩年了吧？來不來？」陰陀羅興奮地說。

「四年一度的北斗星區三王杯機甲團新人賽再次拉開帷幕。北斗星區三行省總督發表聯合聲明，預祝這一次北斗星區新人賽圓滿成功。黃金聯盟再次向紋章聯邦提出抗議，嚴厲指責紋章聯邦窮兵黷武的軍備競賽。紋章聯邦總統兼聯邦陸軍總司令洪存熙正面回復了黃金聯盟的指責，他對他們說，滾你們的蛋！」

「冷凍症！」陰陀羅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老大，給太多了吧？！」聽到陰陀羅的報價，破鑼忍不住開口道，「維修機甲蟲才不過五萬多塊。」

酒吧的吧台後，一個看起來剛到十八歲的少年怔怔地看著電視台的報道，眼中露出淡淡的憧憬，但是這一絲稀薄的光芒只虛弱地閃爍了一下，就黯淡了下來。

在那個動蕩恐怖的年代，人類受到大自然的反擊。行走的森林出現在世界各地，摧枯拉朽地滅亡了全世界近一半的人口。各國政界的精英和國際公司的財閥在嚴重的經濟衰退和資源緊張的危機下，毅然採取了壯士斷腕的生存政策。他們在全世界人類最後的根據地先後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孤堡。孤堡內聚集了世界權貴們收集的所謂精英人士，也收集了人類文明史上出現過的絕大部分文化遺產和珍寶財富。而占人口絕大多數的平民，被權貴和精英們完全拋棄在孤堡之外。世界也在此時進入了孤堡時代。世界上的人類分成了兩個陣營，孤堡陣營和遺棄者同盟。

「……在酒吧工作……」手機里隱隱約約響起了青鴻的回答。

「老大，你就不能買幾台好一點的機甲？」瘦高個子的紅髮少年劉易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