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他不是達爾達尼央

「哦！」聽到青鴻的話，眾人都是一陣動容，心中充滿了強烈的感動和振奮。中央和南方因為聯邦機構日益腐敗，軍隊和司法機構漸漸疲軟，軍中士氣已經不像紋章初年那樣激昂振奮，多了很多類似達爾達尼央這樣的浪蕩子和兵痞。叉子營之類的精銳兵團甚至出現了叛國行徑。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全軍上下視死如歸的風範。這樣一種氣息，讓他們精神一爽，似乎在憋悶已久的密室里突然吸到了一口新鮮空氣。

「達爾達尼央，該死的法國佬，少給我裝啞巴，你待價而沽那一套別想再得逞。」王郎憤然吼道。

照夜獅子獸的機艙一點點打開，青鴻矯健地躍出艙門，雙手平舉，耐心地接受周圍機槍兵的檢查。中央軍的機槍兵在檢查過他周身，確定沒有武器，並反覆核查了他的士兵銘牌，眼角膜印記，和指紋資料，一切核實無誤之後，他們的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紛紛和他握手，並拍打著他肩膀以示歡迎。

青鴻感到極為尷尬，他似乎應該早一點開口驗明正身，但是因為王郎的插話，他陷入了片刻的迷茫和震驚。等到他清醒過來，他好像開始接收到一些他不應該知道的信息。

在略微有些忘形地歡慶過一番之後，羅克敵這才漸漸想起青鴻剛才表達出信息，並被這些事情背後所隱含的意義所激動，他扶了扶軍帽，漸漸恢復了將軍的氣質：「青鴻上校，首先我們要對你的信息進行核查，核查過後，我們需要立刻和南歸探險團取得聯繫，並分享情報。你先出機甲讓士兵們進行搜查吧。」

「不過你別想用花言巧語迷惑她，採訪過後，我們兩不相欠！」羅克敵厲聲道。

「……」羅克敵和王郎面面相覷，同時瞪圓了眼睛，「他不是達爾達尼央！」

首先，他根本不知道什麼迂迴西線的敵軍陰謀。當初他擊潰魔法門只是以為敵人的大軍即將通過魔法門進入望鄉台以南。不知前因後果的他頓時被王郎的第一句話搞昏了頭。其次，他雖然知道自己間接摧毀了一個比較高大結實的建築，但是他一路過來摧毀的建築太多了，根本不會在意其中的一座。誰知道他居然摧毀了敵軍的總司令部。而且其中竟然有敵人的總司令查斯特·蘇利文。這個魔帥是他用靈魂記住的敵人，沒想到還沒有碰到面，已經讓他吃了一個啞巴虧。

羅克敵、王郎和所有參与營救他的機甲師都愣住了。

「是的。但是探險隊現在暫時以偽造的商團身份在和中央行省的奧數網路接軌，並以此作為中繼站，取得和北方的聯絡。我們暫時不敢暴露身份，因為我們不確定中央是否仍然有黃金軍的內線。」青鴻沉聲道。

看到他如此遵守軍令，絲毫沒有恃功自傲的態度，和達爾達尼央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羅克敵的心頭暖烘烘的，恍然間有一種升華般的幸福感。

破壞了敵軍的偷襲陰謀，拯救了整個中央北伐軍，這樣的功績居然得不到人們的感激！這是怎樣令人恨到蛋疼的人物啊？一個能夠讓人仇恨至此的人，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現在，中央北伐軍實在走投無路，不得不向北方軍求援，這就好像巨人向稚子求助，這豈能不讓在座的諸君臉紅。他們心裏非常清楚，北方軍的戰力相比黃金軍相差懸殊，就算增援也是杯水車薪。但是就算有一絲制勝的希望都必須爭取，這是軍人的職責。沒有人甘心被黃金軍在這片窮山惡水包了餃子。他們還想要回家，還想要看到故鄉的親人。

說到這裏羅克敵朝著參謀王郎望了一眼。

「……」青鴻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王郎參謀的話給出的信息實在太多了，他雖然腦子不錯，但是一時之間也難以消化。

「好吧，我可以讓你得到雪兒的採訪……」羅克敵似乎格外受不了達爾達尼央的沉默。

「將軍閣下，北方軍已經做好了戰爭動員。等到遠程魔法門修建成功，北方軍將會傾巢來援，和中央軍合兵一處，務求打破重圍，一同南歸！」青鴻堅定地說，「南歸是我北方誌士百年宏願，為了能夠打破黃金軍的圍困，北方軍十萬將士已經做好了浴血犧牲的準備。」

羅克敵、王郎以及中央軍的其他將領熱情如火地圍上來，眾星捧月一般將他擁入了司令部。工程兵和維修員在第一時間為照夜獅子獸進行例行檢查，初步維修，並將電子眼上的視頻資料下載下來，供司令部分析戰情，並論功行賞。

當青鴻被眾人擁入司令部會議室坐下的時候，他的戰鬥資料已經上傳到了屋中的多媒體設備中。

人生很多時候，一個人最大的成就也許不是成為某人，而是沒有成為某人。只要你不是他，就足夠了。

「青鴻上校，既然南歸探險團已經來到了絕對地獄的邊緣，那麼探險隊是否已經開始了和中央與北方的聯絡？」羅克敵問道。

「達爾達尼央。雖然你摧毀了敵人用來迂迴到西線的魔法門，雖然你突破了敵人西線營地並間接摧毀了敵軍總司令部，雖然魔帥蘇利文可能因此而重傷，雖然……雖然因為你的突然出現，敵軍的陰謀襲擊宣告破產，整個中央北伐軍因為你而得救，但是，別以為我們會感激你！」羅克敵的參謀王郎猛然站出來義正詞嚴地厲聲道。

而最讓他感到震驚的，反而是達爾達尼央的仇恨值。不但在黃金軍和叉子營里，他深切感受到了這些人對他的憎惡和仇恨，到了中央軍的地盤，人們照樣對他恨之入骨。

懷著極度的忐忑不安，青鴻打開擴音器，咳嗽了一聲，說道：「請問您是中央軍司令官羅克敵將軍嗎？」

「司令！」王郎驚叫道，「犧牲太大了吧？」

青鴻的一席話同樣帶給了他們巨大的信息量。他是北方人。他是南歸探險隊的智囊。北方的南歸行動終於成功了，他是第一個回到南方的人，北方人終於回家了！這個人很聰明很有能力，他惟妙惟肖地扮演了達爾達尼央，掩藏了南歸成功這個關鍵性的信息。但是這些激動人心的消息和最關鍵的信息比起來全都不值一提。青鴻的話中最關鍵的信息就是：他不是達爾達尼央。

「魔法門正在日夜加工加點地修造，但是最快也需要再等一個月。」青鴻沉聲道。

「司令，青鴻上校的戰鬥視頻已經上傳，如果你想要……」王郎趁著羅克敵最高興的時候小聲說道。

聽說一個月後就能夠突破重圍，屋子裡的將領們都露出了歡欣鼓舞的神色。

王郎立刻咳嗽了一聲，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青鴻上校，現在的情形，我知道提出這個要求非常過分……但是，請問一下北方軍有沒有可能到南方來參戰？」

羅克敵和王郎熱烈地互相握了握手，拍打了拍打對方的肩膀，似乎在慶祝著一件激動人心的大喜事。青鴻周圍的機甲群手舞足蹈，興奮地跳起了機器人之舞，似乎他不是達爾達尼央這個消息，成了今天最大的喜訊。

「對不起，」青鴻趕緊澄清一切，生怕進一步的誤會造成互相之間更大的芥蒂，「我是青嵐之巔熊之咆哮機甲團副隊長青鴻，領北方軍上校軍銜，現任南歸探險團智囊。這一次是代表南歸探險團南下搜索情報。因為我的機甲、魔法和裝備與貴軍斥候精英旅妖孽斥候達爾達尼央相像，為了掩藏身份，不暴露南歸探險團的信息，不得不進行偽裝，裝扮成他的機甲模樣。請各位長官諒解！」

「他不是達爾達尼央！」頻道里傳來中央軍機甲師們彷彿歡呼一樣的狂哮。這狂野的嚎叫差點震聾了青鴻的耳朵。

「那麼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要和南歸探險團取得聯絡，決定一個裡應外合的作戰計劃，並互相配合行動，一舉打破黃金軍的封鎖。」羅克敵沉聲道，「這個行動越快進行越好。現在魔帥蘇利文很可能受了重傷。敵軍失去了主帥的領導，必然會出現疏漏，正是我們打破封鎖的黃金時機。」

「是！」青鴻沉聲道。

「你們的顧慮非常正確！」羅克敵的神色嚴肅了起來，「黃金軍的滲透無孔不入。現在唯一清白的只剩下我們這些北伐軍的棄子。軍隊在望鄉台已經陷入重圍達一個半月，但是卻沒有任何南方行省兵團前來救援。八個行省數十個兵團全都按兵不動，說他們有通敵的嫌疑都不過分。」

北方五十城從一百年前開始，就一直是世紀孤兒。中央和南方行省被所羅門等城嚴密封鎖，難以顧及。而黃金軍本身因為更注重於爭奪惡魔之胃這一片開疆拓土的黃金地帶，對於北方業不屑一顧。北方軍的戰力更是被南方諸強視為草芥，彷彿巨人與稚子間的差別。這一次北伐軍攻擊絕對地獄南線，是為了吸引所羅門城的主力，給北方軍一個突破包圍圈的機會。他們才是真正的援軍。但是，戰鬥的結果反而是北伐軍被敵人一口吞掉，北方軍反而勢如破竹，南歸探險團按時到達了絕對地獄邊緣。

青鴻感到自己似乎選擇了一個很有趣的人物來進行角色扮演。

「那突破的時間就在一個月之後。上天保佑我們能夠撐到那個時候。」羅克敵興奮地說。

「放出來放出來，讓我們看看北方機甲師的風采。」羅克敵滿臉都笑開了花，心中暗自得意：如果他真是這個材料，那就證明那個人不是不可替代的，拜拜了您吧，達爾達尼央！

「他不是達爾達尼央！」羅克敵和王郎眼中都是水汪汪的，就差一點就要抱作一團。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屋子裡一片尷尬到極點的寂靜，彷彿這間熱鬧的會議室突然變成了法老墓。沒一個在座的軍官都下意識地低下頭，紅著臉看著桌面。羅克敵的臉膛幾乎變成了醬紫色，嘴唇微微顫抖著，彷彿蜂鳥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