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靈魂使的解脫

「十年的威信比不過你不到一年的影響力，我豈能不嫉妒？不過更讓我感到焦躁的，是你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完成了我十年都無法做到的事。這讓我感到自己這十年是不是還不夠努力，做得還不夠好。我急於超越你，急於重新挽回我在靈魂使社區中的地位，急於在戰場上建立威信，更急於報仇。野心和復讎，令我終於把同伴們對我的信任徹底葬送了。」鳳犀將頭頂在抬起的膝蓋上，嘶聲道。

「小茉莉？什麼事？」青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止住了她飛奔過來的衝勁兒。

「野心和復讎，都是最容易讓人精神扭曲的力量。你承受了十年這樣的痛苦，到現在才發瘋，已經算是晚了。」青鴻直直地望著眼前屍橫遍地的靈魂社機甲。

「如果工作的話，我要做機甲師，和大哥哥一起戰鬥！」小茉莉大聲道。

青鴻的目光追在小茉莉的身後朝遠方望去。海倫之戒城前的平原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數萬人的靈魂使。他們之中的很多人似乎第一次呼吸到新鮮空氣。他們雙手大大地張開，仰頭對著滿空燦爛的陽光，盡情享受晚秋陽光照射在皮膚上的清爽感覺。幼小的孩子跪坐在蒲公英遍野的平原上，摘取著蒲公英的種子，在風中用力吹著，似乎想要一口氣吹光種穗，這樣才能夠完成一個暗藏心底的心愿。

走在這些人的中間，青鴻感到一種默默凝聚的希望在他們中間洋溢。脫離樊籠的喜悅直到此刻才開始一點點滲入這些久經苦難的靈魂使心中，令他們相信這不是做夢而是真的有人來營救他們了。

「你嫉妒了？」青鴻低聲問道。

「這一次我們一口氣救出了聯邦所有受難的靈魂使，這是一個輝煌的勝利。讓我們一起努力，把故鄉城建成一個靈魂使的樂園，讓這裏的十萬名靈魂使安居樂業，過上比普通人還要幸福的生活。」青鴻沉聲說道。

「鳳犀，救亡社的倖存成員正在安置獲救的靈魂使，你去指揮調度一下。到時候我們先把人送走。」青鴻沉聲道。

「商姐姐要我跟你們說魔法門過一個小時就可以改建完畢，現在就需要安排轉移靈魂使的細節，這樣魔法門一建成就可以立刻傳送。」小茉莉飛快地說著。

如果鳳犀繼續這樣的自責和痛苦，他很可能走上父親的舊路。

「我們能做到嗎？」鳳犀眼中的死寂一點點退散，希望的微光漸漸點亮。

「若曦，什麼事？」青鴻連忙飛快交代了幾句相關事宜，轉回身來。

「出了什麼事？」青鴻撫著她的頭髮，柔聲問道。

「嗯……」青鴻點了點頭，「你和他發瘋之前的狀態十分相似，令我想起了他。」

「青鴻，」鳳犀激動地一把抓住青鴻的肩膀，「以前我一直希望自己成為靈魂使的救星。但是我的力量太弱小了，我的野心卻讓我夜郎自大。現在我願意將整個救亡社移交到你的手中。不，我的救亡社願意加入你的青獅營，求你接納我們，帶領我們實現靈魂使們的夢想吧。我們要的不多，只想要一個安居樂業的未來。」

「父親的瘋狂是因為長期血戰引起的精神壓抑。你的情況還沒有到那麼嚴重的程度。」青鴻轉頭道，「但是你現在必須停止這樣的自責。」

「十年，很多人跟了我整整十年，從小孩子的時候就追隨在我身邊。」鳳犀的嗓音已經沙啞，「我苦苦奮鬥了十年才終於將救亡社艱難地建立了起來。我希望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建立一個靈魂使的理想國，成為靈魂使們的救世主。但是，自從和你合作之後，你的光芒一點點將我掩蓋。救亡社的同伴們談論你的時候，比談論我的時候還要多。我……」

故鄉城和靈魂使的結合，將會使雙方都得到難以想象的幸福。

有些年紀略大的靈魂使雙腿跪坐在地上，頭頂著溫熱的土地，用手擋住臉頰，身體微微抽動，似乎在無聲地啜泣。

「放心去吧。」商若曦輕輕推了他一把，鼓勵地一笑。

「也許……」鳳犀長長嘆了一口氣，「也許我的日子也快要到了。」

他相信，等到這些靈魂使得到幸福和富足的生活之後，他們迸發出來的潛力將會是無止境的。

「好，我這就去，謝謝你，青鴻。」鳳犀用力拍了拍青鴻的肩膀，感激地點了點頭，轉身飛奔而去。

青鴻朝商若曦點了點頭：「這裏交給你了。」

「說吧……」鳳犀狠狠地揉著自己的雙眼，似乎恨不得將自己的眼珠子擠出來，「我應該聽你的話，我應該等故鄉城武裝的支援，我不應該拒絕你的幫助。是我害死了救亡社的同伴。痛痛快快罵我一頓，我知道你已經憋了很久了。」

「鳳叔叔，大哥哥……」小茉莉的聲音在遠方傳來。鳳犀和青鴻連忙站起身。鳳犀飛快地側過頭去，用掌心擦去臉上的淚水。

「不錯，是因為你拒絕了我的幫助。這的確是錯的。但是你的仇恨已經煎熬了你十年，有了這個復讎和解救同胞的機會，你會等待別人的援軍嗎？不可能。你的性格已經決定了你必然會帶領所有戰士趕赴海倫之戒。這是無法改變的命運！造成這一切不幸的，不是別人，乃是一直以來迫害你們的聯邦豪族和黃金聯盟！你現在最需要做的是振作起來，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所有被我們救下來靈魂使。」青鴻一把攥住他的肩膀，大聲說道。

「青獅營歡迎你們，相信我，我會讓靈魂使成為故鄉城的驕傲。」青鴻鄭重地點點頭。

「你是在嘲笑我嗎？」鳳犀扭過頭來，卻看到青鴻發愣的表情，頓時心中一動，「你想起了青將軍？」

「小茉莉……」青鴻心頭一陣沉痛，連忙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裡，「以後你們都是我青鴻的親人，是青秀的親姐妹，我會像對待家人一樣對待你們，像家人一樣照顧你們的生活，為你們過生日，供你們讀書上學，替你們找工作，等到你們有一天出嫁了，我還會給你們一人一份嫁妝。青家，永遠是你們的娘家。」

商若曦微微嘆了口氣，朝遠方獨坐的鳳犀偏了偏頭：「去看看他吧。」

「我們當然能夠做到。這是母親的夢想，也是你和救亡社的夢想。為此我們已經犧牲了數百條烈士的性命，就算是整個世界擋在我們的面前，也無法阻止我們實現它。」青鴻大聲說道。

「青鴻。」正在與空間使門熱烈討論魔法門假設事宜的青鴻忽然感到一隻溫暖的手掌按到自己肩上。他連忙回過頭去，發現呼喚他的人是率隊前來救援的商若曦。

青鴻深深吸了一口氣，靜悄悄走到鳳犀身邊，輕輕坐下。

靈魂使其實都是些天資極高的紋章使，雖然他還不知道戰鬥使的威力可以達到何種程度，但是看過小茉莉和冥河擺渡人中靈魂使的本領，他對他們有充分的信心。而靈魂生活使的能力早已經得到了他的認同。比如玉金香就是一個天賦異稟的魔法天才，她甚至能夠治愈青秀的不治之症，這已經是可以改變世界的能力。其他的靈魂使會有什麼樣的潛力？他已經等不及想要看到。

「誰罵你也沒你自己罵得狠。」青鴻嘆了口氣，低聲道。

「真的嗎？」小茉莉嗚咽著問道。

看著鳳犀孤獨而痛苦的身影，青鴻心頭一沉。鳳犀的樣子小時候他曾經在父親的身上看到過。在率領三百戰士解救了千秀城之後，青勇豪回到家中會時常坐在門口，望著天上的流雲，回憶著那一場慘痛的戰鬥。直到最後，由於悲憤和痛楚，他的理性徹底崩潰，任憑體內的獸性和識海坍陷在一起，形成了靈識異化。

看著青鴻從他們的身邊走過，所有靈魂使都向他投來默默注視的目光，有敬畏，有感激也有崇拜。他側頭看著這些獲救的人，大部分都是青壯年男女，很多是不到十六歲的少年，還有一些不滿十二歲，但是卻筋骨結實的兒童。這些人都因為健康的體質在集中營和拓荒農場的惡劣環境中存活了下來。將來如果故鄉城能夠蓬勃發展起來，這些經歷過苦難的人將會是故鄉城最重要的保衛者和建設者。

「大哥哥……」小茉莉仰起頭來，雙眼淚光朦朧。

「先要去上學！」青鴻抹了一下小茉莉的鼻子。

「青鴻……」鳳犀乾涸的眼中再次湧出淚光。

「我們的爸爸媽媽已經死在了集中營里。金香姐的一家人也都去世了。我們現在是正式的孤兒了。」說到這裏，小茉莉嘴巴一癟，號啕大哭了起來。

「我……我這打電話跟她們說去，就說我們都是大哥哥的親人了，她們一定不會再傷心了。」小茉莉興奮抹了抹臉，瘋瘋癲癲地撒腿朝著自己的機甲跑去。

「當然，說話算話。」青鴻柔聲道。

「但是，這一次救亡社的全軍覆沒……」鳳犀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