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盜》第二部 第十一集

第二十一章

第二部 第十一集

第二十一章

塞爾奧特並沒有理會那些幻影,因為他很清楚攻擊幻影是徒勞的,就像攻擊水中的倒影一樣,不會令鬼螳螂受到絲毫傷害。
瑞博很清楚一件事情,宮廷魔法師大人和魔法協會理事長大人,甚至比海德先生和埃克特更加關心自己的生命安危。
「很高興看到你沒有受傷。」背後傳來凱爾勒那絲毫不帶情感的聲音。
對於一個殺手來說,工作之前的充足準備至關重要。
凱爾勒一腳踢飛了老對手擲來的那把椅子,椅子撞在牆上化作了一堆散碎木頭。凱爾勒手腕一轉,細刺劍疾刺而出。
瑞博清楚自己的工作,他施展起那張捲軸,將身形隱藏在一片虛無之中。
只可惜那隻飢餓了很久的鬼螳螂並不打算放過眼前的獵物,它化作無數幻影,朝著迪埃撲了過去。
殺手之間絕對不可能存在正面交鋒。這一次同樣如此,當他發現老對手逼近的時候,他正在和兩個護衛隊成員糾纏。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只見一個中隊的法政署護衛隊士兵站立在集市門口。
「你會出賣你的老闆嗎?」迪埃問道。
第一劍落空,迪埃的神情更加凝重起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這是最令他感到討厭的事情,作為一個殺手絕對不會和一個絲毫不知道底細的對手交鋒。
幾乎在一剎那間,殺手迪埃選擇了撤退,他已經顧不上自己那位正在激戰之中的盟友了。
突然,兩位殺手之王各自往後退開幾步。兩個人的腳步仍舊那樣沉穩,他們手中的武器仍舊直指著對方,在凱爾勒的右手、肋下和左臂外側各有一條長長的傷口。而迪埃的胸前、腹部,左臂至少增添了七處傷口,如果凱爾勒所用的武器不是一柄細刺劍的話,其中的三處傷口足以致命。
只聽「嚓」的一聲,匕首被短劍折成兩段,不過對於凱爾勒來說,這已經足夠讓他逃出生天。一個側滾,凱爾勒翻出了短劍能夠威脅的範圍,當他單腿跪地穩住身形的時候,另外一把匕首已經緊緊地握在他的手中。
突然間整個樓板坍塌了下來,凱爾勒連忙伏低身體,縱身躍出。
突然間一陣轟鳴聲響起,在轟鳴聲中雨水彷彿激射的箭矢一般擊打在四周的牆壁上。席捲的狂風令那些被大火燒灼過的樹木和牆壁轟然坍塌,紛紛落下的磚塊和坍塌斷落的木樑,甚至讓瑞博以為,自己將會被活埋。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一根差一點要了他的命的橫樑,同時也拯救了他的性命。橫樑擋住了原本要掉落在他頭頂上的磚塊,雖然他身上到處都是擦傷和磚塊砸出來的瘀青,不過都只是一些皮肉上的小傷而已。
被雨水一澆,無論是那個墮落的聖騎士,還是殺手之王,都顯得頗為狼狽。
這是迪埃用來求生逃命的絕招、不過自從他成為殺手以來,需要用到這一招的機會並不多,事實上以前那幾次逃亡的經歷全都和他的老對手有關。
「我相信你已經吸取了教訓,作為一個殺手,出手之後繼續停留在原來的位置,是一件極為愚蠢和危險的事情。」凱爾勒看了一眼瑞博額頭上的傷口說道:「這是最基礎的常識,我曾經告訴過你。」
至於那些法政署護衛隊成員,雖然他們很清楚這個少年到底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不過有關這個少年的種種傳聞,他們同樣只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
墮落的聖騎士揮起了手中的長劍,長劍化作一道紅色的閃電,朝著正中央一塊沒有絲毫幻影存在的空處切了下去。
可以說沒有什麼人比殺手更加迫切地希望能夠擁有隱身的能力。
凱爾勒的劍術同樣很附和他一貫的風格——簡單、直接和準確,沒有絲毫花哨的動作,用挑剔的眼光來看,這實在稱不上高明的劍術。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到處是積水,雨點掉落在積水之中激起陣陣漣漪。
那個軍官突然間從後排士兵的手中拿過一把上好了箭矢的重型軍用弩,用箭矢頂著那個不願意服從命令的士兵的後腦勺說道:「你現在只有兩種選擇,眼從命令或者接受軍法制裁。」
對於這位墮落的聖騎士來說,他同樣在進行一場賭博,他將賭注全部押在了對達克魯伯爵的信任之上,而他的賭注便是自己的生命。
瑞博同樣也看得出真正的殺著來自於左手的那柄匕首,那柄匕首的每一欠突襲都會令塞爾奧特暫時恢復到防禦狀態。
瑞博知道凱爾勒這樣做是為了對付他那個老對手,外面套著的那件衣服將會為他帶來優勢,不過凱爾勒想必也沒有考慮到塞爾奧特的出現。
這兩撥人馬現在想必正努力消滅洛美爾部署在京城之中的那些人馬。
他之所以要將決鬥拖延得如此長久,他之所以將自己置於如此危險的絕地,同樣也是為了這場賭博。他想看看,達克魯在天井之中對他說的那番話是不是真的。他必須辨別出真相,哪怕這會令自己喪命也要知道真偽。
不過在此之前,他必須首先贏得眼前這場豪賭。
凱爾勒的那一劍令所有人害怕地閉上了眼睛,沒有人敢將目光朝著他,彷彿他就是九幽深淵之中那頭最邪惡的魔鬼,彷彿他便是那兇殘和狠毒的化身。
瑞博轉過身來,看見凱爾勒正脫下外邊那件衣服,衣服上面沾滿了星星點點的綠色熒光。
「叮」的一聲,凱爾勒險險地用左手握著的匕首架住了塞爾奧特刺來的長劍,右手的細刺劍則朝著老對手的面門疾刺過去,完全是一副打算同歸於盡的樣子。
除此之外,迪埃被他逼出了那個布置好的圈套,本身就表明他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如果他還有后招的話,剛才他應該乘機逃脫,而不是想要和自己同歸於盡。
等到一切平靜之後,瑞博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軟木塞被輕輕地拔了出來,瑞博甚至不敢大口喘氣,因為稍微的空氣震動都會令這個東西失去控制,如果它加入混戰,最終的結局將無法預料。
一個能夠隱形的殺手。迪埃突然間感到有些緊張,這種感覺對於他來說顯得那樣陌生,因為在很久以前他已經不再擁有任何情感了。
兩位殺手之王同時發起了攻擊,他們的攻擊同樣簡潔,同樣凜冽,同樣直接。
令瑞博感到慶幸的是,大雨令這位頂級殺手暴露了行蹤,雖然他的腳步聲悄無聲息,雖然他藏身黑暗的本事絲毫不在凱爾勒之下,但是他無法阻止雨點飄落到他的身上,他無法阻止雨水順著那件黑色斗篷流淌到地面上。
不過凱爾勒並沒有因為暫時落在下風而擔憂,受傷垂死的獅子同樣也會表現得異常兇狠。
迷霧瀰漫在大雨之中,映照著火光將原本京城之中最為高雅的繁忙地帶化作了地獄一般可怕的所在。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所指的方向,確實有一隻螢火蟲晃晃悠悠飛了進來,在它身後很遠的地方還跟著另外一隻。
「也許是這樣。」凱爾勒不置可否,他緩緩地從馬上下來。
擰開蓋子,瑞博喝了一口那清涼的液體。
迪埃時刻注意著空中那隻怪蟲,只要它選擇的獵物不是自己,他就立刻撤退,遠遠地逃離這個極度危險的地方。
這一次迪埃沒有闖入任何一家店鋪,他同樣站直身體,將短劍平舉到胸前。
而另外一匹馬上的則是個少年,從那件緊貼在他身上的花邊襯衫、做工精細的黑色皮馬甲,以及挺直的緊身長褲看來,他應該是個貴族,而且是京城之中某個很有地位的豪門世家子弟。
如果在往常,他肯定會選擇朝著那個聲音發出的方向撲去,但是現在有那隻怪蟲守在空中,除了逃跑,他絕對不會做出第二種選擇。
就在這一瞬之間,塞爾奧特想放聲大笑,只可惜他現在沒有大笑的時間。塞爾奧特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迅速麻木,顯然這位殺手之王和其他殺手一樣,在他的匕首之上塗抹了致命的劇毒。
……
這位縱橫西北的殺手之王迅速往後退去,但是他突然間看見兩個幻影在他的身後兩側出現。
雖然迪埃很清楚,對於殺手來說做這種一對一的決鬥毫無意義,畢竟他們並不是騎士或者劍客,武力對於一個殺手來說並不代表一切。不過既然再也逃不了了,讓他來選擇自己死亡方式的話,他情願採用這種更適合騎士和劍客的方式。
凱爾勒將油壺掛回了瑞博的腰間,瑞博則從黑色牛皮馬甲的插兜之中取出另外一隻金屬圓筒,圓筒頂端同樣塞著軟木塞子。
突然間漫天的幻影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隻鬼螳螂被整整齊齊地切成了兩半。
只有最鋒利的武器才能夠留下這樣的傷痕,他不打算再和這個可怕東西糾纏下去了,在他看來和這個虛幻的鬼物交戰,根本就沒有獲勝的可能,而且還要隨時防備那銳利的刀鋒。
那是一柄極為珍貴,裏面封印著某種神奇魔法的武器,這樣一件武器自然是某位鍊金術士的傑作。
突然間那個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少年又神奇般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凱爾勒在等待,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老對手是一個什麼樣的傢伙。對於對手的深刻了解,是他手中捏著的唯一一張王牌。這是一場賭博,一場用生命進行的賭博。
法政署護衛隊的士兵立刻將那家店鋪團團包圍起來,躲在底下避雨的平民和店主全都被驅趕了出來。
瑞博從來沒有看到過凱爾勒施展劍術,更沒有看到過有什麼人雙手各操縱一柄武器和別人交鋒。這一次,他總算是開了眼界。
突然間窗戶被人撞裂開來,幾乎在一瞬之間十幾支箭矢激射而出,強勁有力的箭矢深深地穿透了那個人的身體。
這是他手中握有的另外一個賭注,對親王大人意義重大的賭注。
「我也不會。」迪埃笑了笑說道。
一具插滿箭矢的屍體從二樓翻落下來,那柄原本屬於他的長戟「噹啷」一聲掉在地上。突然間又一個人影從二樓飛了出來,帶著一連串慘叫聲,那個人筆直飛向底下手持重弩的護衛隊官兵。
在如此凜冽的攻勢面前,即便像凱爾勒這樣身手不凡、縱橫無敵,站立在黑暗世界顛峰的王尊,也只能將所有的力量放在躲避和防禦上面。
從長度來看,細刺劍顯然佔據優勢,不過沒有人敢確信西北殺手之王不會和他的老對手同歸於盡。凱爾勒同樣想到了這種可能,所以他用左手的匕首迎向老對手的短劍。
殺手迪埃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他要在逃亡的同時,也順便完成洛美爾賦予他的使命。
這是他所擁有的力量,唯有他所擁有的力量,這是他對誰都不曾告知的秘密,「嗜血」和聖騎士的力量相互混雜會產生如此奇特的變化。
突然間一道青色的閃電劃破空際,隨之而起的是一陣銳利的撕裂空氣的聲音。
突然間又是一條人影飛落下來,正當眾人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應該發起攻擊的時候,突然間那個人影身形一轉,一道寒光劃過,站在身邊的人紛紛身首異處。
塞爾奧特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那隻鬼螳螂的蹤影,這種擁有魔力的昆蟲畢竟仍舊是某種形式的生命。塞爾奧特能夠感覺到生命的氣息,而那漫天的幻影對於他來說彷彿根本不存在一般。
一陣灼眼的紅光照亮了周圍的一切,現在塞爾奧特終於可以放聲大笑了。
平民們連大氣都不敢出,不過除了恐懼和害怕之外,還有一絲好奇,每一個人都猜想有某件大事即將在他們眼前發生。
雖然這兩個人同樣全身被雨水澆得濕透,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每一個看到他們倆的人全都感到不寒而慄。
那個殺手如此接近自己,而自己始終毫無察覺,僅僅憑藉這一點,瑞博便肯定這個人正是凱爾勒那個最為關注的老對手。
凱爾勒正在做著同樣的準備,瓢潑大雨令武器上沾染的毒液稀釋了不少,稀釋的毒液會影響毒性的發作。
只見這位大人物緩緩走到瑞博面前,彷彿是在嘲諷,又彷彿是在教訓一般說道:「身為一個魔法師居然拿著一把匕首去奪取他人的生命,閣下這樣的做法實在有些令我難以恭維。魔法可不是讓你用在這種邪門歪道事情上去的。」
突然間西北殺手之王一陣咳嗽,鮮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地流淌下來,他單腿半跪了下來。
京城之中沒有人對於這位魔法師會感到陌生,因為他是佛朗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一落到地面上,那個人的身形不停旋轉,那道寒光則幻化成點點青色的電芒。每一道電芒閃過,都必然會奪取一條性命。
躲在那段殘缺的斷牆後面,瑞博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看著眼前這場激烈的戰鬥。
無論是凱爾勒,還是迪埃全都不進行防禦,他們用躲避來避開那最為致命的襲擊。
「用這個來解毒,在我看來實在太浪費了一點,不過我們總不能夠冒可能會失去一個魔法師的危險,特別是一個很有潛力的魔法師。」宮廷魔法師似笑非笑地說道。
那位迪埃先生遲遲沒有出現,實在沒有比這更加危險的事情了。
墮落的聖騎士伸出左手,猛力拍擊胸前佩戴著的一枚用紅寶石鑲嵌而成的玫瑰紋飾。
「砰!」又是一陣爆炸聲響起,這一次炸裂開來四處飛濺的是星星點點,是如同星光又彷彿是無數螢火蟲一般的綠色亮點。
迪埃同樣也看到了這隻與眾不同的螳螂,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不過這位西北殺手之王感覺到一種濃得簡直化解不開的危險的存在。
也許父神確實聽到了他那發自內心的祈求,只見一道火光突然間從天而降。
正當迪埃盤算著如何逃出生天,突然間他聽到一陣細微得幾乎難以聽聞的說話聲。
不過那清新的感覺立刻流淌全身,瑞博感到舒服極了,同時他又感到昏昏欲睡。
那些來回巡邏的護衛隊士兵不得不在大雨之中執行任務,這些人的處境多多少少令困在這裏的人們稍稍緩解了心中的怨憤。雖然大多數人的心中充滿了憂愁和煩悶,不過也有些人怡然自得地在店鋪之中轉悠著,悠閑地在那裡聊天。
那些看到少年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們,發出了一陣驚嘆,事實上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想到,這個少年居然是一個魔法師。
至於迪埃,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小腿,傷勢看上去比凱爾勒稍微嚴重一些,最糟糕的是妨礙行動的靈活。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瑞博則悄悄地躲到了死角之中,他隨時保持著萬分警惕,因為他很清楚,鬼螳螂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保鏢,它雖然強大卻缺乏智慧。
瑞博相信這位實力超絕的殺手先生肯定也相中了他現在藏身的所在,因為這裡是附近最隱蔽,同時又能夠躲避風雨的地方。
如果想要讓別人相信的話,最好的證明無異於來自那位殺手之王。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他的身上某處不易被察覺的地方,肯定沾上了熒光。他不再逃跑,而選擇這個地方作為最後的戰場,想必他打算和我了結我們之間一直以來的爭戰。」凱爾勒冷冷地說道。
凱爾勒當然不會讓木架砸到,他用力蹬踢木架,打算將迪埃封死在店鋪的角落之中。
將這裏當作戰場是迪埃的選擇,他並不以為這樣的地形會對他的對手有所不利,事實上絕頂的殺手全都是利用地形的好手。
這位縱橫西北的殺手之王,甚至能夠確定那躲在斷牆後面念頌咒語的是什麼人。
雖然瑞博並不知道那個水晶瓶子裏面裝著的是什麼,不過他相信瓦奇絕對不敢對他有絲毫的不利。
從體力方面來說,兩個人誰都不佔優勢,凱爾勒的身上除了剛才為了應付聯手夾攻所受的一記位於右肋的劍傷之外,便是塞爾奧特引發劇烈爆炸的時候,他被一塊激射而出的石塊砸了一下。
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因為那隻討厭的怪蟲停在半空之中,顯然正在選擇進攻的獵物。
這是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這位縱橫西北,令多少人聞風顫慄的殺手之王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一道紅色的閃電迅疾地划向凱爾勒,在紅色閃電後面還跟著一道青色的電芒,紅色閃電灼眼而又亮麗,青色電芒則閃爍變幻不定。
雨下得越來越大,瑞博抬頭看了看天,他擔心繼續這樣會造成對凱爾勒的不利,因為凱爾勒身上穿著兩層衣服,厚厚的濕透了的衣服會令他行動不便。
和當初在巴特森林之中一模一樣,凱爾勒從來不和任何人硬碰硬針鋒相對,他總是遊走在對手四周,遊走在對手攻擊到達不了的所在,遊走在黑暗和陰影之中。
所有這一切發生在一剎那間,但是就在那一剎那間,這位墮落的聖騎士感到右側肋下傳來一陣刺痛。
瑞博很清楚,此時此刻凱爾勒的安危全都仰仗他來守護。
正因為如此,當他們看到這個神奇少年突然間消失在自己眼前,同樣禁不住嚇了一跳。
那一連串清脆悅耳的金屬碰撞聲彷彿在告訴他——你贏了。塞爾奧特壓抑住心中的狂喜,現在他要真正面對早已經選擇好的「死亡」。
雖然遠比不上達克魯伯爵那樣精通陰謀詭計,不過塞爾奧特對陰謀詭計同樣有著強烈的自信,他和那些有勇無謀的聖騎士有著天壤之別。幾乎在眨眼之間,他在這三者之中做出了選擇,這位墮落的聖騎上決定再賭一把,仍舊用他的生命當作賭注,來賭一場完美無缺,同時又轟轟烈烈的死亡。
甚至連護衛隊們也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們同樣滿懷恐懼地儘可能退到一邊。
「將整個街區全都圍起來,第一小隊去後面,你們給我守住巴特爾大街,第二小隊守住南面的貝羅紋大街,第三小隊去北面,汀施發廣場是你們的了,其他人跟著我進去,給我挨家挨戶地搜。記住,所有人給我睜大眼睛盯著那些螢火蟲,它們要比你們這些傢伙管用得多。」一位軍官站在雨地裏面訓著話,他的氣勢倒是確實能夠稱得上威風凜凜,不過沾滿雨水的軍裝和鎧甲令他顯得有些狼狽不堪。
又是一塊銀幣從高空之中墜落下來,那一連串清銳悅耳的金屬碰撞聲帶來了達克魯伯爵的警告。
將另外一張隱身捲軸攥在手中,瑞博跟在凱爾勒身後朝著集市走去。
當初在瑟思堡郊外那座別墅之中的時候,他便見識過這玩意兒的可怕,那個偷偷潛入實驗室的騎士,就是被這玩意兒撕裂,並且吞噬掉大半身體。
瑞博也下了馬,他拔出了原本插在右腿外側插兜裏面的匕首。
這兩個殺手之王靜靜地站立在那裡,此時此刻的他們彷彿不再是躲在陰影之中悄無聲息地奪取別人生命的殺手,而是一對正要進行最後決鬥的騎士。
不過瑞博仍舊沒有預料到,這把差一點要了他性命的飛刀是如此迅疾而又隱蔽,完全不是箭矢所能夠比擬的。
實在沒有比這幾乎近於完美無缺的聯手夾擊更加可怕的攻勢了。
手持長戟的護衛隊士兵,不但嚴密把守在各個出入口,還不時地四下巡邏。集市裡面的人比往日多得多,法政署將附近在街上閑逛的人全都驅趕進了這個地方。
瑞博甚至懷疑這瓶液體也不單單隻是用來解毒而已,解毒藥劑絕對不會裝在如此名貴的水晶瓶子裏面。
這位西北殺手之王飛快地朝後退卻,不過他絕對不敢轉身逃跑,因為有他那位高明的老對手存在,轉身逃跑無異於自己送死。
在那位可怕的魔法師遺留下來的諸多可怕的魔性生物之中,只有這個東西瑞博比較清楚如何馴服操縱,因為當初為了將這個東西重新捕獲,他沒有少花費心血和力氣。
這是一座半露天的集市,那一圈延伸出來的屋檐成為了擋陽遮雨的天棚,每一家店鋪門前同樣搭起了一座座雨棚,雨棚底下擠滿了人。
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令熊熊燃燒的火焰無法繼續蔓延,雨水被大火和灼熱焦炭的高溫化作了陣陣霧氣。
就連瑞博也不知道鬼螳螂居然如此擅長虛張聲勢,不過他很清楚這種虛張聲勢的戰術,對於那個殺手迪埃根本發揮不了任何用處。
在眾人印象之中,這些貴族子弟應該待在家庭教師身邊,應該留連在舞會和小客廳之間,應該沉溺於女僕和表姐妹們之間製造一些風流韻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騎著馬在雨地裏面跟著法政署護衛隊巡邏。
塞爾奧特腳下那雙長釘高統皮靴早已經沾滿了斑斑點點,有些是血跡,有些是污泥,手中的那柄「血神的長矛」如同閃電奔雷一般跳躍閃爍,那近乎瘋狂的攻勢彷彿要一劍將凱爾勒劈成兩半。
原本擠在集市門口的那些平民百姓紛紛躲開,雖然他們並不知道眼前這兩個人的底細,不過絕對可以肯定他們是極其危險的人物。
瑞博並沒有看到屍體,也許那位墮落的聖騎士已經在爆炸中灰飛煙滅了。不過他看到了那柄奇異的長劍,長劍掉落在遠處的水塘之中,孤零零、灰濛濛的早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安靜,安靜,這不關你們的事情,全都給我好好待著。」一個正在巡邏的護衛隊士兵怒吼道,顯然,將他渾身淋透了的雨水反而令他怒火中燒。
一個接著一個,士兵們擠進了那窄小的店鋪,長戟組成了一道牢固的防禦線。
那個軍官早已經命令底下的士兵手持重弩對準窗口和樓梯。
「真有意思,當初我就是這樣殺死蒙斯托克的,現在輪到了我自己。」西北殺手之王慘淡地笑了笑說道。
瑞博對於這個圓筒裏面裝著的蟲子,遠沒有對鬼螳螂那樣恐懼和害怕。
凱爾勒緩緩地站直身體。
凱爾勒飛身疾退,而瑞博則躲在牆壁的角落之中,那是他能夠找到最安全的藏身之處。臉上滿是血跡的感覺確實不怎麼樣,不過瑞博仍舊慶幸自己躲過了剛才那把致命的飛刀,那把飛刀差一點要了他的小命。
那個士兵顫顫巍巍地提著長戟朝著樓梯走去。
按照凱爾勒傳授的那樣,瑞博儘可能調勻呼吸、讓精神漸漸放鬆。他將手伸進懷中取出一個細長的金屬圓筒,圓筒的一頭用軟木緊緊地塞住。
只不過此時此刻沒有人願意欣賞眼前這一切。
幸好和塞爾奧特激烈對戰的是凱爾勒這位殺手之王。
從出手的時機上來說,凱爾勒佔盡了優勢,剛才的偷襲不但令老對手手腳大亂,而且那兩個護衛隊成員中的一個還給他的對手的左臂上增添了一道傷口。不過,凱爾勒更希望這道傷口是在對手的右臂而不是左臂。
老對手確實很懂得如何把握時機。
站在斷牆後面,瑞博無時無刻不在注意四周的情況。
令他感到驚恐的是,四周到處是斷壁殘垣,所有的樹木全都斷折,那些最為粗壯,枝葉最茂盛的老樹模樣最凄慘。正中央的地而上留下了一個直徑六七尺的淺坑,堅硬的青石板路而到處布滿了裂紋,石屑飛濺到幾十米外的地方。
正如瑞博預料的那樣,一道亮麗的青色閃電劃破空際刺向緩緩飛行著的鬼螳螂。
因為一旦他死去,那麼大魔導士開米爾迪特所遺留下來的神奇力量,就再也無法被挖掘出來。
紅色的光芒籠罩在那柄奇特的長劍之上,「嗜血」的力量再一次充滿了這位墮落的聖騎士的身體。在他的眼中,周圍的一切變成了血紅一般的顏色。流動的血液,跳動的脈搏,以及那生命的氣息,他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這一切。
只要一想到這位少年伯爵所擁有的權勢和影響力,這位軍官就只想跪下來向仁慈的父神虔誠祈求,祈求能夠讓這位少年伯爵平安無事。
「伯爵大人,請您堅持住,請您一定要堅持住,我立刻去將牧師找來,讓他給您治傷。」那個軍官神志慌張地說道。
事實證明迪埃的那柄短劍確實鋒利無比,連氣態生命體化作的鎧甲也擋不住那致命的一擊。事實同樣證明氣態生命體確實神通廣大,居然在如此兇險的情況下還能夠拯救自己的生命。
那是他最不願意碰到的一件事情。那是魔法師正在念頌咒語的聲音。
和殺手迪埃不同,凱爾勒並不喜歡賭博,不過在必要的時候,他同樣也會賭一把。
大片官兵被壓倒在地,慌亂中不知道是誰扣動了扳機,一聲慘叫令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慄,護衛隊成員紛紛向後逃竄,那些沒有逃跑的人則漫無目標地朝著二樓亂射箭矢。
和剛才完全不同,殺手迪埃顯然已經窮途末路,他的上身赤裸著,沾染熒光的那件衣服已經在逃亡路上被他丟棄了。那條長褲也許是從倉庫裏面偷來的,顯得略為肥大。
另一個讓所有人感到吃驚的原因,是這個少年渾身散發著異樣的殺氣,這是連那些身穿著厚厚鎧甲的法政署護衛隊士兵也不曾擁有的。
殺手的兵器不應該放射光芒,這幾乎已經成為了常識,不過瑞博同樣很清楚為什麼這位西北殺手之王會選擇一件建背常規的武器。
迪埃並不打算拚命,他的進攻僅僅是為了自己能夠活命。
他選擇這裏的目的,只是為了不受干擾地和老對手決一死戰。
塞爾奧特彷彿能夠從銀幣發出的清銳聲響之中聽出那位達克魯伯爵滿含憤怒的咒罵聲,這令他的心中突然間有了一絲寬慰。
正如他料想的那樣,一道青色的電光朝著他疾刺而來。凱爾勒右腳疾蹬,暫時頂住坍塌的樓面,右手的細刺劍同樣疾刺而去。
突然間鬼螳螂一拍翅膀飛了起來,那對彎刀一般的前臂閃爍著冷森森的寒芒。鬼螳螂的飛行速度並不很快,它一邊飛行一邊摩擦的臂,發出那令人不寒而慄的金屬摩擦聲。
「砰!」隨著一陣沉悶的爆炸聲響起,一團紅色的煙霧迅速朝著四面八方瀰漫開來。
鮮血飛濺,無論是凱爾勒還是迪埃的身上都增添了好幾處傷口,不過這些傷口無一致命。他們的兵器上面全都塗抹著劇毒,但是這些劇毒彷彿對於這兩位殺手之王根本毫無效果一般。
說完這句話,他將一隻盛滿了液體的水晶瓶子放在瑞博的眼前。
「快,快將懂得解毒的牧師請來。」那個軍官吼道,他自然很清楚,如果這位小伯爵意外死去,他將會惹來多大的麻煩。那時候,恐怕會有無數人將他推到最前面當作替罪羊。他的名單之上至少羅列著法魯爾伯爵、國王陛下這兩位他絕對無法撼動的大人物。
一隻青綠色散發著微微金屬光澤的螳螂慢慢地爬了出來,那對醜陋的高高突起的紅色眼睛,配上那一對幾乎相當於身體長度一半的鋒利刀臂,每一個看到它的人恐怕都不會願意過於靠近。
對於瑞博來說,唯一比較有利的事情便是這場瓢潑大雨,以及因為大雨而越積越高的水塘。
一道道青色的閃電劃破天際,刺透了每一個幻影,那毫無收穫的擊刺,證明這一切確實都是虛幻的印象。
殺手恐怕是所有人中對於危險最為敏感的一類人,而且每一個殺手全都是躲避危機的專家,這是他們得以存活至今的本能。
畢竟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劍客同時使用一柄長劍和一把匕首,同樣也沒有看到過用裝著鐫鉤的手套當作武器的武者,戴上這個手套之後,那位與眾不同的貴族少年彷彿是一頭妖異的魔獸,又彷彿是來自九幽深淵的魔鬼。
這些護衛隊員的窩囊相看在平民百姓的眼中,令他們對法政署更增添了一絲鄙夷,同樣也令他們對於那兩個無動於衷站立在風中的奇特人物更增加了一絲敬畏。
「如果你以後不想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之中的話,就跟我來。」凱爾勒冷冷地說道。
這個人原本是他的獵物,沒有想到局勢會發生如此意想不到的逆轉,現在他自己反而成為了獵物。
不過瑞博肯定這種劍術非常有效,因為塞爾奧特面對這些簡單的攻擊,顯然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瑞博至少知道一件事情,情況對於他們有利,因為京城之中那位洛美爾先生的手下,充其量不過二三百人,他們散布在兩千五百平方公里的一座龐大城市之中。
其中的一位還好說,那是個面無表情眼睛裏面閃爍著銳利寒芒的中年人,那如同刀削的臉頰,以及深凹的眼窩彷彿充滿了殺氣。
突然間站在最前列的那個士兵發出聲嘶力竭的吼叫街上了樓梯,那吼叫聲與其說是蓬勃燃燒的戰鬥意志,還不如說是為自己壯膽的哀嚎。第二個士兵緊跟在後沖了上去,這倒並不是勇敢的表現,而是為了讓自己增加一絲存活的可能。一個接著一個,士兵紛紛衝上二樓。
「還要繼續追擊那位迪埃先生嗎?」瑞博問道,那個殺手令他感到害怕。
就在這一片大雨之中,偶爾會劃過一道閃電——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電光劃過,必然會颳起一陣凜冽的狂風,這陣狂風的邊緣是如此的銳利,以至於四周的樹木枝條被削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凱爾勒對他的老對手的準確描述,再一次救了瑞博一條性命,當他一離開隱身魔法的保護,便提防著有可能飛來的飛刀。
瑞博相信如果和那位墮落的聖騎士交手的是他自己,想必那柄長劍早已經完成了它的任務。
螢火蟲在空中飄蕩著,最終它們聚集在一家店鋪二樓的窗台上面。
兩個人你來我往,戰鬥激烈地相持不下。店鋪裏面的擺設和商品全都成為了他們隨手可得的武器。
這陣笑聲顯得如此瘋狂,又彷彿帶著某種解脫的意味,不過凱爾勒和瑞博卻感到危險就籠罩在這片紅光之中。
而法政署卻擁有七萬之眾,京城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他們的人,更何況為了這次行動,那位王后陛下不惜動用血本,王室豢養的那些殺手絕對不是無能之輩。
除非是魔法師,要不然沒有人能夠不被察覺地靠近戰鬥中的那兩個人。
凱爾勒看了一眼迪埃的腳,令他感到遺憾的是,迪埃的腳絲毫沒有受傷,顯然這個傢伙事先布下了圈套,二樓的橫樑肯定早已經被他割斷,地上也放置著那些衝進去的護街隊成員的屍體。
這位墮落的聖騎士感到很有意思,現在該是他死去的時候了,讓哪件東西成為自己死亡的最好證明呢?是那個可怕殺手手中的細刺劍?還是天上漂浮著的那隻鬼螳螂?抑或是躲在牆壁後面念頌咒語的小魔法師?
凱爾勒上前幾步,補了一劍,細刺劍銳利的鋒芒洞穿了迪埃的頭顱。
恐懼和害怕令護衛隊的士兵紛紛後退,甚至連那個嚴厲的軍官也奪路而逃。
塞爾奧特的反應出乎預料,他對準空中漂浮著的那隻鬼螳螂發起了攻擊。
凱爾勒立刻朝著樓板連連疾刺,當他看到收回的細刺劍頂端沾有血跡,他總算有些滿意。
沾濕的頭髮緊緊貼在塞爾奧特的額頭前面,瑞博相信這必然會令他的視線受到影響。
這種感覺在他這一生之中也沒有過幾次。
沒有人比迪埃更加清楚,能夠隱身對於殺手來說意味著什麼。
這隻鬼螳螂興奮地摩擦著前臂,那宛如兩把彎刀一般的前臂竟然真的發出了如同金屬摩擦一般的聲響。
塞爾奧特右手揮舞著長劍四下亂掃,將他那位可怕的對手逼開,他需要同他的對手保持距離。
鬼螳螂徑直朝著那位縱橫西北的殺手之王爬去,它那不屬於人類的眼睛,令它能夠輕而易舉地搜尋到獵物的蹤跡,哪怕它面對的獵物多麼擅長藏身於黑暗之中。
那種液體一沾到舌頭上面,就彷彿化作了氣體一般。
躺在地上的迪埃絲毫沒有動彈,顯然他確實已經死了。
這些綠色亮點閃爍著瀅瀅的綠光,沾染到這種綠色小點的任何東西全都顯得那樣絢爛美麗。
在他的背後靠近心髒的地方有一處真正對他致命的傷口。
瑞博暗自打定主意,以後有機會也要練習一下飛刀技藝,這玩意兒好像比那把弩弓更加有效和致命。
他將沾滿綠色熒光的衣服、斗篷和面罩往地上一扔,並且從瑞博的腰間取下一個銀質扁平水壺,從水壺之中傾倒了一些粘稠的油在那堆垃圾上面。火焰吞沒了那堆扔在地上的衣物,即便在大雨之中也燒得如此旺盛。
迪埃早已經料到這一步,他飛身躍起,然後猛地一蹬牆壁,身體朝著二樓激射而去。
那個縱橫西北用手中的短劍給每一個人帶來深深恐懼的絕頂殺手,甩手擲出手中的飛刀之後,飛快地逃了開去。
當火光散去之後,只見一位身穿紅袍,威風凜凜的高大法師站在眾人面前。
凱爾勒確實感到有些應接不暇,他確信如果眼前的對手再聯手發起幾次這樣的攻擊,他必然會被那席捲的波濤徹底吞沒。而且有老對手的存在,他連逃生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唯一的轉機便是對方聯手攻勢的瓦解和強有力援助的出現。
突然間其中的一個人指著空中叫了起來:「螢火蟲,這個季節怎麼可能有螢火蟲,難道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
現在最重要的便是耐心,誰沉不住氣,誰先暴露目標,誰便失去先機。
對於瑞博和凱爾勒來說,法政署護衛隊只要能夠控制住京城之中的每一條道路,令洛美爾無法隨意調配他的人馬就可以了,真正能夠給予他們援助的除了那些王家直屬殺手之外,便只有拉貝爾手下那支親信小隊。
「咻!」彷彿是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原本激烈廝殺著的每一個人立刻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集市門口的屋檐底下雖然淋不到雨,不過這裡是風口,初春的風特別寒冷,那些護衛隊成員剛剛淋過雨,被風一吹不由得在寒風之中瑟瑟發抖。
一柄飛刀從袖管之中無聲無息地滑落到他的手掌心裏,對於他的飛刀,迪埃一向很有信心,這是他唯一勝過老對手的地方,他很清楚自己的勁敵並不喜歡飛刀和其他任何暗器,他寧願相信自己手中的匕首。
慘叫聲此起彼伏,不過沒有人知道這些慘叫聲是來自那些街上二樓的同伴,還是那個窮凶極惡的瘋狂歹徒。
「為什麼他不繼續逃跑?」瑞博問道:「就像前幾次那樣。」
佛朗克城裡有十幾處熱鬧的集市,往日這裏總是人來人往,喧鬧而又嘈雜,但是今天所有的人都緊張地看著那些走來走去的法政署護衛隊們。
瑞博艱難地扶著牆壁,迪埃那迅疾無倫的反手一劍差一點將他攔腰切成兩段,現在他之所以能夠站立在這裏,而沒有和地上那具屍體躺在一起,完全得歸功於那個氣態生命體在那一瞬之間化作了緊貼在他身上的護身鎧甲。
迪埃不敢用短劍進行格擋,連忙躲到一排木架後面,並且順手將木架推倒。
天上那隻鷂鷹在風雨之中始終緊緊地盯著地面,看著顯露身形的瑟思堡小魔法師躲在斷牆後面,看著他抽出魔杖。
這兩位殺手之王在窄小的店鋪之中廝殺得難解難分。
殺手迪埃從來不喜歡賭博,他不想憑藉猜測做出判斷,哪怕只是判斷從哪邊逃跑更加安全。想要擺脫這個可怕的東西還真不容易,突然間一條毒計從他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西北殺手之王沖向了那正在激烈廝殺著的老對手。
瑞博將金屬圓筒的口對準那位迪埃先生,雖然不知道這件東西是否有用,不過瑞博決定冒險一試。
赤著雙腳證明他並沒有找到合適的鞋子,瑞博很清楚對於一個殺手來說,不合腳的鞋子意味著什麼。
「也許是那把短劍沾到了熒光。」瑞博說道:「他已經將所有衣服都扔掉了,甚至包括他的靴子。」
因為二樓被當作倉庫,因此窗戶全都用厚厚的木板釘死。
不知道為什麼凱爾勒始終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他只是緊緊盯住激戰之中的老對手,他任憑那些士兵成為老對手的那把短劍之下的亡命幽魂。
事實上,每一個人看上去都差不多,除了兩個騎在馬上的人。
「你跟在他的後面。」軍官將箭矢對準另外一個士兵。
拔出塞子,十幾隻閃爍著柔和的綠色光芒的螢火蟲飛了出來,它們顯然對於火堆之中那些沾染熒光的衣服很感興趣,不過火焰阻擋住了它們的靠近。盤旋了好一會兒,其中的一隻螢火蟲朝著遠處飛去,其他的螢火蟲跟在它的身後。它已經感覺到了另外一股氣息,一股極為微弱正在迅速逃竄著的氣息。
達克魯伯爵很清楚現在是塞爾奧特最後的機會了,如果他再沉溺於和絕頂殺手的交鋒之中,如果他再不按照預定的計劃死去,那麼他就真的要死了。
兩位縱橫在黑暗世界的強者終於交手了,對於他們倆來說,這也許是最後清算的時候到了。
「給我上。」那個軍官指著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士兵命令道。
正當瑞博猜測著京城之中的局勢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變化時,突然間一陣極為輕微的積水流淌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刻朝著那個方向仔細搜索,只見一個渾身上下包裹在黑色斗篷之中,臉上用厚厚的黑色蒙布遮蓋起來的殺手正朝著這裏小心翼翼地靠近。
不過迪埃很清楚現在他已經沒有時間研究對策了,他那位拚鬥了一輩子的對手終於出手了。
那位縱橫西北的殺手之王同樣注意到瑟思堡小繼承人的憑空消失,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什麼當時塞爾奧特出手之後,竟然遲遲不出手,而和他的獵物互相對峙僵持在那裡。
在普通人的印象之中,魔法師應該不會和匕首,以及裝著鋼鉤的手套聯繫在一起。
瑞博用一塊毛巾輕輕擦拭著手中的匕首,那柄黑色匕首的鋒口立刻泛起了一陣幽幽的藍色光澤,他同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手套上那每一隻鋼鉤,和匕首不同,鋼鉤一沾到毛巾立刻變成了非常漂亮的碧藍顏色。
激斗之中的那兩個人更加警惕起來,而那個原本潛行於黑暗之中的殺手則警惕地停下了腳步。
「咻」的一聲,短劍劃了個空,就在短劍快要擊中它的一霎那,那隻鬼螳螂突然間幻化出無數身影,而且每一個身影都顯得朦朦朧朧,無法辨別出哪一個才是真身。
塞爾奧特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我現在最需要的是解毒。」瑞博輕聲說道,他已經感到毒性正在發作,一種昏沉沉的感覺朝著他襲來。
「就在這裏,我能夠感覺到他的存在。」凱爾勒冷冷地說道。
瑞博聽凱爾勒說起過那個殺手迪埃,他是一個很難對付的傢伙,僅僅依靠一柄匕首實在太過冒險。
「做好準備,該我們上了。」正當瑞博琢磨著應該如何對付這個垂死掙扎的亡命之徒的時候,耳邊傳來凱爾勒那不緊不慢的聲音。
「你幹得很好,這一擊十分出色,不過你有些過於冒險了,記住這個教訓,這對於你非常有用。」凱爾勒緩緩說道。
瑞博無法猜測凱爾勒心中的想法,他同樣只能在旁邊冷眼旁觀。
這個可怕的鬼物不但能夠製造出幻影,甚至還能夠自由操縱幻影。
凱爾勒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個士兵猶豫不決,因為他很清楚街在最前面意味著什麼。
凱爾勒雖然數次同這個傢伙交手,但是始終不清楚這件武器的底細,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這柄短劍極為鋒利,幾乎沒有它切不開刺不透的鎧甲和護盾。另外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情便是,這把劍無法用任何辦法塗抹成黑色,要不然這位迪埃先生絕對千方百計做到這一點。
一個躲在暗處隨時準備狙擊對手的頂級殺手,想必連凱爾勒也不願意麵對這樣的對手。
這一次他沒有將弩箭扣上弓弦,因為他很清楚對付和凱爾勒實力相當的頂級殺手,弩箭根本就派不上用場,反而有可能給凱爾勒製造麻煩。
和迪埃不同,對於這隻魔蟲,塞爾奧特相當了解,因為鬼螳螂原來的主人曾經是他的助手和部下。
這位平日高高在上的宮廷魔法師大人竟然會親自送來解毒的藥劑,而且是冒著這樣大的雨,他們的迫切之情顯而易見。
和往常不同,凱爾勒的右手多了一柄細刺劍,這原本是用來對付他那位老朋友的。
那件輕巧的胸甲讓塞爾奧特多少佔據一些優勢,鋼製的胸甲被雨水沖刷得光潔明亮,那隱隱散發出的黯淡紅光令這位墮落的聖騎士更加顯得妖異。
……
凱爾勒現在就在等丟出這張王牌的時機,那將是極為短暫的一剎那,不過凱爾勒確信自己能夠牢牢地抓住這一剎那的時機。
「你可以告訴我洛美爾在哪裡嗎?」凱爾勒仍舊面無表情地說道。
凱爾勒甚至連左手那把匕首也純粹用來進攻,彷彿防禦早已經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迪埃狼狽不堪地一個側滾逃出了那不知名的魔蟲的撲擊,令他感到驚詫的是無數寒光從他身邊掠過,其中一道輕而易舉地在地面的青行板上留下了一條平整光潔的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