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四年》第五卷 彤雲壓城

第一百二十章 革新

第五卷 彤雲壓城

第一百二十章 革新

病急亂投醫的洪承疇說出這種話,著實把陳文逗笑了,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兒沒把身邊的幕僚嚇到。
但是,妥協的方面從來都不是軍隊,軍事近代化是他面對滿清的最大優勢,甚至比對歷史的了解都要重要。
有道是飽食思淫慾,人性就是這樣的。在這個時代多年,基於對這段歷史的了解,陳文卻知道,現在還遠遠不是一門心思分熊肉的時候,因為狗熊還活蹦亂跳著呢!
從繳獲的南昌幕府的文件之中,陳文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比如洪承疇在給順治上書時,萬分肯定的表示西班牙方陣是鴛鴦陣和長槍陣的剋星,但是滿清所擅長的騎射卻是西班牙方陣的剋星。
孫可望以及他的那些親信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未免威望進一步受損,所以才會玩些不好拒絕的小陰謀。
「孫可望,歷史上的你已經證明過你是有多愚蠢了,我可不會傻到重蹈你的覆轍。」
論文的,老子是軍閥,一句你姓孫的篡改出來的亂命偽旨,拒不奉詔,直接哪來的滾回哪去;論武的,江浙明軍就沒怕過誰,敢到老子地盤撒野,只管殺,不管埋。
皇權雖然在這些年被一個又一個權臣和軍閥削弱良多,但江浙新政中士紳和衛所軍官的利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失。
在解放生產力上面,穿越者居然被我大清鄙視了,這是無法容忍的,但廢除匠戶制度的同時首先要確保工匠的不至出現流失,畢竟這手工業時代,沒了人,生產力也不可能提得上去。
兵種相剋理論,這是陳文早早就在浙江明軍的高級軍官中普及的概念,但是他卻也說過,單一兵種出現在戰場上是不可能的。騎射是西班牙方陣的剋星,洪承疇說得出這話,陳文差點兒以為他是知道了克羅魯瓦戰役才會下的結論。可是那一戰,大孔代的手裡也是有不遜色于西班牙人的方陣才有機會取勝的,滿清就憑著騎射就能穩吃,那還要近代軍隊幹嘛,游牧民族統一全球,大夥一起放牧不就完了嗎?
如今永曆朝廷擺明了是孫可望隻手遮天,與其讓他「孫良玉」得了勢,還不如「陳得功」同志把持權柄來得痛快。
「大帥說的是,末將操切了。」
狹天子以令諸侯,為的無非是藉助皇權背書來增加自身的合法性,以達到「令諸侯」的實際效果。然而,不同情況也須得不同分析。
華夏大地未來三百來年的夢魘始終縈繞在心頭,陳文不允許他自己有任何的錯謬。乍一看去,實力已經越來越被陳文追平的孫可望似乎比他要瀟洒許多。但事實上,這位狹天子以令諸侯的篡位預備隊恰恰是因為在實力不濟的情況下過於瀟洒了,才落得皇帝一丟,十幾萬大軍頃刻間倒戈相向,最後為「我大清」立下了汗馬功勞卻落了個「被狩獵」的下場。
到了第二天,會稽郡王府南昌行轅一連下達了數條政令,尚處在對大規模分地的驚喜和不安中的佔領區各色人物的吸引力登時就被吸引到了《江西邸報》上面。
這件事情的發生,乃是很多人都有著心理準備的,畢竟新的衛所軍官們早已就位,至於那些舊衛所的軍官,陳文直接以身為武人不能行衛國之事反倒像滿清出丁納糧的罪名關進了大牢。
封建化始終是陳文所要儘力革除的,但是身處於這個時代,這個大環境之中,尤其是滿清這一華夏大敵以及那些豬一樣的隊友始終存在,實力的弱小使得他不得不對一些東西進行妥協。
至於如今正在狹天子以令諸侯的孫可望,能夠對他使用出來的手段雖然不少,用在其他人身上或許會有奇效,但用在陳文的身上卻是十有八九連個水花都激不起來。
收復南京,至少對今年剩下的這幾個月,陳文不報一點希望。沒有辦法,軍事上的戰鬥力水平夠了,但是軍隊的規模還不足以同時應對來自各方面的威脅,尤其是滿清的主力南下以及秦王孫可望的內鬥。
假使皇權與士紳結合在一起,甚至不用結合,只要一分杜撰出來的衣帶詔,根本不需要任何證據就足以將反對勢力糅合在一起,鼓動起不利於江浙明軍的風潮。對於佔領區在江浙這片士紳力量極強地域的陳文來說,反倒是更加危險,可謂是得不償失。
陳文對宋應星很重視,宋應星自然是能感受到的,事實上最近的這段時間,他也是在調查江浙明軍的農業、工業生產,以儘快利用他的知識來提升生產力。奈何這裡是江西,明軍剛剛光復不過數月,這些年大力開發的浙江他暫且又沒時間過去,只得先將那些道聽途說來的問題先揭過去,等日後切實觀察過了再行勸諫。
這個理由很充分,也非常之合情合理。但是當陳文把一紙蓋著張自盛的前軍都督府右都督大印的命令扔在他們面前之時,這些傢伙立刻就認定了是孫可望和陳文之間達成什麼交易,慷明廷之慨把他們給賣給了陳文這個「衛所叛徒」。
明朝的很多制度繼承自暴元,如軍戶、匠戶就來自於諸色戶計。軍戶還有可能成為軍官,成為軍中的地主,匠戶則是徹頭徹尾的賤民,生產力低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想要提高生產力,廢除匠戶制度就是個好辦法。
聽到這話,李瑞鑫先是一愣,畢竟這種想法很是不合乎常理,但是身處在江浙明軍集團的高層,只要根據如今的環境思量和片刻,他很快就追上了陳文的思路。
為了提高生產力,陳文從生產資料和生產關係下手,具體的提升效果如何,還不好說,但是分地和廢除匠戶制度倒是切實提升了工作熱情。
「你錯了,皇上在孫可望手裡,比在咱們江浙王師的佔領區,對咱們要更有利一些。」
當然,光有熱情,也是不夠的,生產工具的開發和製造也是勢在必行的。尤其是江西動輒百畝左右的軍功田土,沒有那麼多佃戶,光有地也沒用,唯有利用更先進的農具才能確保土地的開墾、種植和收穫。
「打鐵還需自身硬,咱們江浙王師的力量還太小,還不足以如此。現在想這些,確實是早了,但有個念頭,也算不得錯。畢竟大夥都是有父母妻兒的,為將來做打算也是天經地義的。至於孫可望,且看他起高樓,且看他宴賓客,且看他樓塌了,咱們在江浙,護住了自家的院子就夠了。」
……
號召群雄討伐,連李定國都不會聽他的,夔東明軍以及鄭成功更不會聽他的。甚至就連尚可喜、耿繼茂、郝久尚這樣的牆頭草也知道,東南現在是陳文的刀子快,孫可望連自家兄弟都擺不平,還指望大夥給你上刀山下火海?
這樣一來,受損的實際上還是士紳和衛所軍官,最多再加上個王府。這些坐食民間膏腴的既得利益集團正是陳文專制的對象,不滿就讓他們不滿去吧。
有了孫可望來分擔一下這個黑鍋,陳文對此表示喜聞樂見。
「學生必不負大王所託。」
陳文很清楚,李瑞鑫與其說是操切,不如說是表明立場。這個黃得功的親兵看慣了皇權受制於軍閥,雖說他的偶像黃闖子也是個忠臣,但是對於不合心思的聖旨同樣是可以罵罵咧咧的將其撕毀。
「很簡單,廢除匠戶制度的同時,與工匠簽訂雇傭合同,尤其是軍工司的工坊,長約加保密協議都不能少,人員也要集中居住,不能讓咱們培養出來的工匠被韃子高薪聘走。」
喜形於色的李瑞鑫拱手行禮后便大步走了出去,估計未來的幾個月里,騎兵訓練大抵會進入到地獄模式的程度。
江西的衛所屯田及各類用地與浙江差別不大,但性質上卻有所不同。江西不臨海,沒有備倭衛所,再兼有王府的存在,衛所的田土大多已經被侵佔一空。不過,陳文可不管這些田土現在是誰的,只要是有據可查的,統統沒收。至於那些衛所軍戶,則轉為民戶,按照民戶的規矩屯田。
「宋先生,農具的定製就交給您負責了。」
從開幕的福潞之爭,到落幕的三王內訌,南明在不斷的內鬥中一次次的讓滿清佔盡了便宜,最終連復國的希望也徹底破滅。正因為如此,更因為他這些年來的遭遇,一步步走來,常常是思之再三,唯恐會引發導致形勢進一步惡化的連鎖反應。
接下來,匠戶開始逐步取消,首當其衝的就是景德鎮的御器場和浙江的軍工司工坊。
對此,並非沒有人提出異議,尤其是那些衛所軍官,他們一再聲明陳文是左軍都督府的,沒有資格管他們這些前軍都督府的軍官。
既要馬兒跑,又不讓馬吃草,仔細想想,洪承疇也是有夠憋屈了。不過這個腦洞卻也有夠大,竟然琢磨出了向滿清朝廷凸出西班牙方陣移動遲緩的弱點來編織了一個貓吃老鼠、老鼠吃大象式的謊言出來,封建官僚欺上瞞下的手段果然是非同凡響。
宋應星得到陳文接見后,很快就接了南昌行轅幕僚的職司,如今外放出去,負責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根據江西的情況定製農具,以便於陳文控制的大批工匠進行大規模生產,以迅速通過普及工具來達成提高生產力的目的。
「大帥所言甚是,末將這就回去抓緊訓練軍隊。」
況且,自曹操以來,狹天子以令諸侯者,無不會成為其他諸侯的公敵。陳文如今最大的敵人是滿清,而不是其他明軍,讓孫可望繼續嘚瑟,他反倒是可以抽出更多的精力來繼續他的改革。
首先,江西一省的舊衛所全部取締,新衛所正式掛牌成立。
早在陳文抵達南昌不久,就曾見過不少江西本地的歸順官員,其中浮梁縣的知縣就曾提及過,滿清開始逐步廢除匠戶制度的事情。比如景德鎮的御器場就已經改匠役製為雇募制,做工的匠戶變成了民戶工匠,生產力得到了實質上的提高。
陳文此前已經有了不少提高工匠勞動熱情的政策基本上都是從工資方向下手,浙江的軍工司工坊的工匠們的工作熱情也確實得到了提高,但匠戶的身份始終讓他們低人一等。而景德鎮的御器場,工匠們對於明軍收復此間之初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熱情,反倒是如喪考妣,甚至出現了匠戶逃亡的現象。
江西一省發展的大體方向定下了,陳文也抽出了更多的時間來對軍隊進行改革,而他用以化解孫可望此番陰謀的辦法也就在其中。
然而,如今的江浙明軍也絕非當年的那支金華明軍,監軍官、軍法官、軍需官和參謀官的存在,主將的權利被分成了幾份,多重限制之下想要作亂那是千難萬難的。再兼軍情司的內部監察、華夏復興會的洗腦以及軍功授田體制帶來的將士們的自我保護及抱團的心理,曹從龍那等有皇權、文官集團和地方士紳多重加持的內部人員現在都沒戲唱了,更何況是孫可望這等流寇出身的活曹操了。
現在,孫可望想藉助于類似於推恩令的方法來分化陳文與他麾下的這五個伯爵一級的部將。成與不成另說著,既然已經有了這份心思了,陳文也不得不加速改革的進程。
從得到了滿清廢除了景德鎮御器場的匠戶制度后,陳文就開始籌備這些,為此與王江進行了多次討論,甚至發信問詢孫鈺和軍工司的徐毅的意見。解除了人身依附關係的同時,有了這樣的補救方案,就可以確保那些軍事機密不至於走漏出去了。
經過了幾年的發展,隨著擴張和一次又一次的勝利,江浙明軍集團開始有了一些新的渴求,不再僅僅是殺虜求存那麼簡單了,而是開始展露出對勝利后政治版圖的慾望。李瑞鑫如此,私信中向他表示對孫可望不滿的眾將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