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集 死亡舞會
第九章 寂靜之海
「我找到一件非常有趣的東西。」赫爾指了指錄像之中那點金光所在的方向，說道：「離這裏大概有十幾公里。」
收割者是個粗人，自然感覺不到這一絲深沉，但是赫爾卻悚然動容，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竟然無法看懂眼前這個小老頭，穆恩老頭好像不只是一個優秀的獵手那樣簡單。
「戰爭結束之後，不會有任何傷員留下，要麼死亡，要麼活著，活著的蟲子會產生不可思議的進化。
雖然接受身體調製時，痛感神經已被弱化，但受到強烈的電擊仍會麻痹，此刻赫爾只能夠靜靜躺著，除了眨眨眼皮，轉動一下眼珠，他什麼都做不了。
老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蟲卵，雖然他盯著這些卵說出這番話，但是那凝重的語氣，絕對不像是在為蟲海之中這些生命而感慨。
赫爾一直很敬畏那位研修士麥迪森大師，那才是真正的魔法師，而不是能夠用魔法的士兵。
這些東西養到一定的程度，會被放到一個類似決鬥場的地方進行一場混戰。混戰到最後，只有一個可以活下來，這個勝利者會進化成為一種叫做「蠱」的怪物。
赫爾並不知道這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正在發生的變化，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滾開，討厭的蟲子——離我遠一些！」
蛹殼有一人多高，雙手都環抱不過來，穆恩老頭當然不可能將這麼大的東西搬走，但是赫爾卻可以，他的那個空間戒指是瑪雷恩大師送的，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放下這個巨大的蛹殼。
那本黑色的秘笈前面一半，有很多讓他無法理解的奇怪東西，其中就有一部分關於如何養蟲。不只是蟲，還有毒蛇、壁虎和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一下子滑出了十幾米，這才漸漸落下。當他的腳能夠碰到地面的時候，赫爾雙腿交替蹬踩，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和那隻「長跑之王」一模一樣。
直到天亮，他都沒有合過眼。
他曾經看到的那些，叫做「人造核晶」。
到了這個時候，赫爾知道繼續深入魔鬼山脈，已不是為了利用地形戰勝紅公爵一夥，而是為了幫穆恩老頭實現他的畢生願望。
按照老頭的說法，蟲海豈不是一個巨大的製造蠱的所在？
此時此刻，赫爾只感到自己幸福得快要昏倒了，這麼一大堆天然核晶，如果全都能夠脫手的話，其總價值絕對超出當初他發現的那些黃金白銀。
就在赫爾想著該怎麼處理這些核晶時，一陣嗡嗡令他警
從套在手腕上的串珠，赫爾已知道，穆恩老頭的計策確實成功了。那些憤怒的飛龍攻擊了紅公爵一夥，黑色的珠子又有兩顆變白了，不過赫爾並不知道，死掉的到底是哪兩個傢伙。
很快，這座如同小山丘般的土包，就給挖出了一個大洞，露出裏面讓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更主要的原因是，蟲子們的社會比飛龍複雜得多。雖然有不少蟲子是獨行客，不過蟲海里的王者，是各種魔蟻和魔蜂。
「這個坑是新的，不過弄出這個坑至少是在兩個月以前的事了。」老頭說道。
最後一天全都是下山路，而且飛龍山背陽面的地方，飛龍的巢穴最少，住在這裏的族群實力也都不怎麼樣。
「我們得連夜兼程，我總覺得如果耽誤了，就會陷入難以想象的危險之中。」穆恩老頭說道。
「把外套脫掉吧。」穆恩老頭說道：「靠近蟲海的地方，飛龍是不敢來的，從現在開始，我們將恢複原來的習慣，晚上睡覺白天外出。」
清晨的蟲海靜悄悄的，到了中午仍舊沒有一點動靜，隨著時間的推移，穆恩老頭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奇怪。
看到那纖細的身影越來越近，甚至連那醜陋而又猙獰的口器，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心臟開始劇烈地鼓動起來。
從水晶頭罩記錄的圖像之中，可以看到整個蟲海一片死寂，有幾塊地方就像是被翻過一般，到處是倒塌的樹木和大大小小的凹坑。
看著穆恩老頭艱難地駕著小車遠去，看著小車在亂石堆里顛簸前進，看著收割者時而探出那唯一的好腿，蹬踩地面幫著小車前進，赫爾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不過他也知道，此刻不是感悟人生的好時候。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赫爾忍不住問道，突然間他有一種受到欺騙的感覺。
這難道是自然產生的？
就聽到啪的一聲輕響，斧刃上飛起一道電火花，赫爾「啊」的慘叫一聲，手一松，長柄大斧飛了出去，而他本人則筆直的倒了下來。
開道的仍舊是穆恩老頭，他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並且把所有的鬼影全都放了出來，但是走了整整一個小時，這片號稱蟲海的荒原，根本就連一隻蟲子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漸漸靠近之後，躺在地上的赫爾終於看清，這隻螳螂的背上釘著一把長柄斧頭，好像正是他的東西。
在斧刃砍到的地方，那堆糞球其貌不揚的
還沒有完全離開飛龍山，赫爾就感到有些不妙，因為這裏已經連一個飛龍的巢穴都找不到了。
赫爾的心一陣狂跳，因為穆恩的話，讓他想起了那本黑色秘笈的一部分。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赫爾終於忍不住，他放出了幻梟。在太陽快要下山之前，幻梟終於帶著情報飛了回來。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當心的不再是飛龍，而是蟲子。那裡比我們剛剛通過的飛龍山更加可怕，不僅大多數蟲子都能夠看破隱形，而且幾乎每一種蟲子都有一些特殊能力。
「我上一次來的時候，在這裏足足等了半年。
「但是那東西很硬且非常堅韌，我用重弩也沒能射透，只留下了一點印記，我試過用火藥燒，也沒用。最後用鋸子鋸下來一小塊，但是這一小塊東西，被人用七萬克朗買走了。」穆恩老頭說著當年的故事。
到了第五天，離開的飛龍們陸陸續續回來了，幸好那個時候，赫爾和他的同伴們已走了大半路程。
「蟲海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每隔一段時間，蟲海里就會暴發一場全面戰爭，所有的蟲子都會受到波及，接連幾個星期，蟲海里會殺得個昏天黑地。
操縱著翼板，躲開沿路的樹木，赫爾很快發現，這裏的地形，是最不合適滑翔的所在，所以他不得不減慢滑翔的速度，以免撞在樹上。
但是這番話到了赫爾的耳里，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感覺。
就在他感到身體快要失去平衡的那一剎那，他的雙腳猛地一蹬，整個人飛射了出去。
這還是大部分飛龍離開巢穴出去報仇后才能有的行程，就算是這樣，三個人仍舊不敢離開「變色龍外套」的掩護。
赫爾絕對想象不到，他在蟲海之中產生的這個念頭，最終會給他帶來什麼，又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
用小車載著前進，總好過單單靠雙腳前進，只可惜現在能夠拉車的，只剩下疾風和喪鐘。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紅公爵還沒有死，如果他死了的話，死亡舞會就結束，那麼眾人戴在手上的串珠，就會自動脫落。
唯一麻煩的是這個蛹殼下半部分，結在一堆看上去像糞球的東西上，赫爾用腳踢了一下，那東西很硬。
剩下的那個是誰？赫爾一直在琢
這一切的努力並沒有讓赫爾恢復自由，但是他的身體卻迅速鼓脹起來。
只見一隻顏色嫩綠的螳螂，晃晃悠悠走了過來，它的個頭很大，至少有三米長，但是身體卻瘦得像根竹竿，身上沾滿了乳白色的粘液，像是剛剛出生一般。
收割者聽到這些，輕輕吹了個口哨。和其他人不同，他是為了錢而跟著赫爾乾的，所以老頭所說的這些，頗讓他心動。
赫爾之前並沒有注意，但是現在蟲海的存在讓他產生了一絲懷疑，回憶起這一路之上的經歷，這種懷疑已不再局限於蟲海本身，而是波及到整個魔鬼山脈的存在。
只見這個巨大的土包里，密密麻麻地排著許多拳頭大小的乳白色蟲卵，透過那半透明的卵膜，可以看到蟲卵里，靜靜躺著像螞蟻一般的蟲子，而這些蟲子已能夠微微蠕動。
躺在穆恩老頭搭建的簡易隱蔽所里，赫爾輾轉反側，他的腦子裡始終想著那個疑問——魔鬼山脈到底是什麼？這裏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我們的速度最好快些，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恐怕過不了幾天，第一批蟲子就會破殼而出，它們會四處找尋食物，然後成長，壯大族群，為下一次全面戰爭做好準備。」
收割者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雖然蟲海並不是很大，但是對只有一條腿的他來說，穿過這個亂石林立的荒野，絕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此刻他更加想念當初的那頭大蜥蜴了。
任何生物初生的時候，總是最為孱弱，如果是平時，他絕對有把握對付得了這個傢伙，沒有比欺負嬰兒更加容易的事情了。
一些複雜的魔法陣的核心，大部分都會有一顆人造核晶，這東西很貴，米粒大小的一顆就要三千克朗，這還是只算成本沒有加入人工費用的價格。
不過，他絕對不打算賣出這些天然核晶，這些東西有價無市，他如果大量拋售的話，肯定是死路一條，因為各國都將天然核晶當作是戰略資源，是會用任何手段搞到手的東西。
最終，他的眼睛定在了幾百米外的一個土包上面，老頭朝著土包走了過去，走到土包邊上之後，繞著土包轉了一圈，然後掄圓了十字鎬挖了起來。
老頭此刻正蹲在一個大坑的旁邊，他用一根樹枝輕輕撥著坑邊的泥土，表面的土壤全都干透了，只有最底下的部分還有些濕氣
但是詭異的是，別說一隻蟲子的影子，就算是蟲子的屍體也根本找不到。不過在蟲海東側一片被破壞得最厲害的樹林深處，有一個金光閃閃、亮晶晶的東西。
從空間戒指里取出翼板，他縱身躍上旁邊的一塊大岩石，背上翼板，調整好後面的尾巴，再走到岩石邊上，彎腰曲體，重心稍稍前傾。
赫爾試圖讓身體動起來，他努力地想去控制麻痹的肌肉，並且將內勁不停地飛轉，根本就不去考慮，經脈是否能夠承受得住。
這讓他奇怪，鳥為什麼可以在到處都是樹枝的地方快速飛翔，它們的腦子不可能比人更加出色。赫爾心想，有機會倒是可以研究一下其中的奧妙。
突然，原本戴在他左手上的那枚綠色的戒指，發出了柔和的光芒，緊接著一道綠色的光，注入了赫爾的手指之中，那道綠光沿著血管而上，綠光過處，皮膚的表面立刻浮現出奇怪的魔紋。
通過之前的那幾個險地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但是飛龍山卻花費了他們六天才通過。在這六天之中，他們白天躲在岩洞里睡覺，到了夜晚才繼續趕路。
那金光閃閃的果然是一個巨大的蛹殼，就像穆恩老頭所說的那樣，這東西薄如蟬翼，從空間戒指里取出一把鋒利的長柄斧頭，赫爾掄起斧頭砍了上去，只聽到「咚」的一聲，薄薄的蛹殼將斧頭彈了開去。
一直到三點鐘過後，老頭終於忍不住說道：「我們下去看看吧。」
「難道你不怕給飛龍看到我們三個人？」收割者問道。原本頗為狂妄的他，見識了那個嗜血殺戮者的厲害，和那些飛龍的可怕之後，也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這身裝束是如此醒目，赫爾甚至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正要去送死。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穆恩老頭居然帶著他們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飛龍山的山腳。
如果是那個聖鎧騎士或者嗜血殺戮者，他很懷疑紅公爵是否能夠翻越飛龍山，如果翻越不了的話，那麼勝負該怎麼區分？
「是另外一隻金色的蛹殼？」穆恩老頭並沒有從地上站起來，而是將掛在腰際的十字鎬摘了下來，他的頭轉來轉去，彷彿在搜尋著什麼。
儘管減慢了滑翔的速度，十幾公里的距離仍舊沒有花費他多少時間。
「幸運的是，蟲子沒有飛龍那麼團結，這裡是個大戰場，我們能不能通過這裏，就要看運氣如何了。我們必須等待通過這裏的機會，可能只需要幾天，也可能需要幾年。」
和飛龍山不同
不知道為什麼，赫爾突然期待起那個神秘的野人嶺來。他不是精靈，和動物無法溝通，但是野人應該算是智慧生物，或許能夠找到一種交流的方法。
「我曾經看過一隻終極進化的蟲子褪去的蛹殼，我一開始以為那東西是金箔，很薄、金光閃閃、還有些透明。
赫爾從空間戒指里將小車取了出來，雖然這裏的地形凹凸不平，到處都是岩石，不過以穆恩老頭的本事，應該可以找到一條比較好走的路。
穆恩老頭說道：「用不著擔心，只要在外套上畫一些顯眼的斑紋，飛龍就算看到我們，也只會把我們當作是三隻蟲子。雖然這裏仍舊是飛龍的領地，不過對於蟲子，它們不敢怎麼樣。
這下子他總算明白了，原來脫手飛出的斧頭，擊中了這個倒楣蛋，讓它提前蘇醒了過來。
赫爾再一次掄起斧頭，用力剁了下去。
「你去檢查一下那個蛹殼吧，或許可以把它搬回來，反正你的速度比我們快得多，我們倆就繼續前進，趁著蟲海難得這樣平靜，儘可能快一些通過這裏。
但是現在，他卻連動都不能動，這讓赫爾冷汗直冒。
赫爾有些難以想象，當初穆恩老頭是怎麼翻越飛龍山的，老頭可沒有「變色龍外套」這樣的魔導器，也沒有紅外視線和盲感幫助夜行。
整個魔鬼山脈，越看越像是一個巨大的生物試驗場。
天然核晶的昂貴不僅是因為稀有，更重要的原因是，天然核晶能夠容納的魔法能量是人造核晶的幾十倍。
在他看來，每一個真正的魔法師都有屬於自己的課題，所以他一直在尋找這樣一個課題，既要讓他本人感興趣，又要看起來不太難，現在他總算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課題。
眼睛直楞楞地看著那顆半透明晶體，赫爾突然間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停止了跳動，他知道那東西叫什麼，在梵塞魔法學院的時候，他曾經看過類似的東西。
出發之前，三個人對自己進行了一番偽裝，他們用顏料在衣服上畫了許多紅色斑點和黃色的條紋。
有人造核晶，自然也有天然核晶。不過，大部分的魔法師根本就用不起天然核晶，天然核晶只有獵殺某些特殊的高級魔獸才能夠得到，這些魔獸本身的實力就極為可怕，更何況它們的活動場所，都是常人不敢深入的險地。
「或許我們的運氣確實不錯。」赫爾將水晶頭罩收了起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