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神曲》首部曲 第一集 甲 小子天成

第十一章 打坐

首部曲 第一集 甲 小子天成

第十一章 打坐

少女輕輕點頭,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偷偷跑來找丁原,只覺得那天他把自己弄得那樣狼狽,就此放過他未免太便宜了。
淡言真人下了竹床,徐徐說道:「白天讀書,晚上再繼續修鍊吧!」
那道真氣也不攔截丁原經脈里亂竄的內息,只是順著丁原的任督二脈緩緩遊走,不斷引導失控的真氣順行。
有好幾次他思慮良久,依舊弄不明白口訣中那些古怪字語的意思,本想去找淡言真人問個明白,但一想到老道士半死不活的模樣,丁原便硬生生忍住了。
丁原學阿牛的樣子撓撓腦袋,咕噥道:「就這個老道士,花樣最多。」轉身走出廚房。
丁原情不自禁渾身抖動起來,他心知不好,想控制住野馬奔騰的真氣,但已完全失去控制。
丁原看見她就想起紫竹林里的遭遇,沒好氣地把頭低下,繼續看書。
這麼一想,對淡言真人的怨氣消了幾分,好感也多了一點。
丁原沒好氣的回答道:「我怎麼曉得?」
又覺得這個野小子雖然可惡,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特殊味道,至少不會像身邊那些同門一樣,一昧討好奉承自己,絕不敢忤逆自己半點。
他闔起雙目,兩手虛抱丹田,深深吸了一口氣,依照口訣第一句「心凝丹田起熔爐,神思物外化元空」修鍊了起來。
那三十六句口訣文字晦澀,語意難懂,丁原也要聽了三遍,才全部分毫不差的記下。
說來也怪,昨晚沒睡過半刻,現在卻半點也不累,反而覺得精神大好,精力旺盛。
少女臉上又是一紅,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淡言師叔祖應該教你本門心法才對,怎麼會拿這麼一本書要你看呢?」
少女見丁原又將頭低下,心中有氣。她雖然不過二七芳華,但已蓓蕾初放,艷色動人,周圍年青男子見到她時,無不或明或暗都要拚命多望幾眼,偏這個野小子只當自己是空氣。
正覺得丹田一陣灼痛,貯藏在其中的六十年功力便宛如洪水開閘,在逆運真氣的刺激下翻江倒海,四處竄流。
「可我看見她好像在流眼淚,不是剛才這裏山風太大了吧?」
他雖然不曉得「地關」、「天岸」是何意思,亦不知「金水」何解,但藉著福至心靈,竟然第二次嘗試便順利過關,化解了「窺徑篇」中第一個關隘。
若是他果真是個毫無根基的初學者也就罷了,因體內真氣幾乎若無,最多也就是吐血昏厥。可是他偏偏擁有一個甲子的仙家真氣,無異於捅了馬蜂窩。
這個問題也正是丁原惱火的地方,他漠然回答道:「我的事情似乎不勞你如此關心。」
丁原念頭未起,陽消陰生,小滾珠消融之處,油然升起一股涓涓清流,涼涼的好不舒服。
彩兒聞言立刻叫道:「壞東西,壞東西!」
阿牛給丁原盛了一碗粥道:「師父已經出門了,他走時候交代我告訴你,今天上午你不用讀書了。」
阿牛拿了一本《求知錄》給丁原,說這是淡言真人交代的功課,晚飯後要測試。
忽然耳際聽到一聲清脆的呼叫聲:「喂!」
丁原怔了怔道:「那也是你先動手的。」語氣緩和了不少。
丁原心中不禁大感意外,暗想他也不是真的全笨,多半是生性太過純樸,被人看笨了而已。
照阿牛的說法,「窺徑篇」合計一千八百九十七句,兩萬六千五百五十八字。資質聰慧者三年可成,愚笨者五年可成。
他心中默誦「窺徑篇」的第一句,「心凝丹田起熔爐,神思物外化元空」,思索其中涵義。
丁原和阿牛自然不同,但有一點卻是一樣的,就是都一般的倔強。因此雖然他以為淡言真人是在有意刁難自己,但越這樣他越不肯低頭認輸,只苦苦求索三十六句口訣的涵義。
少女沒想到丁原還是不認錯,氣得一跺腳道:「你這人怎麼如此蠻不講理?」
丁原一喜,心道:「看樣子,這就是所謂的『橫生金水』了。」
阿牛撓撓腦袋道:「是不是哭我不曉得,不過應該不會吧?她是姬師叔最寵愛的孫女,人人都當她是小公主一般,誰敢惹她不高興?」
他以為淡言真人會對這三十六句口訣詳加解釋,哪知淡言真人卻帶著阿牛練功去了。
丁原漸漸覺得好受了些,胸口窒悶欲嘔的感覺也消失了。
當下,阿牛便口授丁原「翠微九歌」第一層「窺徑篇」中的開卷三十六句。
淡言真人用深邃清澈的目光凝視著他,徐徐道:「今天不算,明天重來。」
他卻不知道,阿牛固然不像旁人眼中的那般木訥,但更要緊的,是這個混小子天生一股強勁,對淡言真人的話又言聽計從,不打折扣。
原來丁原手中拿著一支三尺長的鐵筆,尾端還墜著一粒黑乎乎的鐵球,卻偏偏要寫小篆!
故此淡言真人別出蹊徑,乾脆什麼也不給弟子解釋,讓他們自己體會。如此一來,可苦了那些不明就裡的徒弟,還以為師父挾藝自重,不肯盡心傳授。淡言真人又不願意說明,誤會自然越生越多。
經過昨天一晚,他已體會到修鍊「翠微九歌」的樂趣。
丁原輕輕「哦」了聲,便不再說話。
那道清流迅速朝兩邊流淌延伸,就像河水般在他的丹田裡流動,直上峰頂。
丁原心裏一驚,以為什麼地方又出錯了。那丹田內暖洋洋的爐火,好像承受不住小滾珠的重量一般,小滾珠不由自主的慢慢下沉,直撞地關。
丁原一怔,隱隱覺得又有什麼陰謀在裏面,問道:「老道士轉了性,大發善心了嗎?」
待丁原收功睜眼時,一縷晨曦已映射在窗紙上。
阿牛想了想,道:「好像叫姬雪雁,不過很少有人直接叫她名字的。」
丁原也不管這麼許多,再次收拾心神進入丹田,漸漸又感覺到那團爐火。漸漸的,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那爐火奇妙的竄動里,完全忘卻身外之物。
少女聞言不禁又惱怒起來,她自幼被人眾星捧月,今天卻不知怎麼會如此委曲求全,低聲下氣,哪知對方毫不領情,反要將自己趕走。可是心中怨怒雖生,腳下偏偏挪不開步子。
依照常理,要生成這麼一絲若有若無的仙家真氣,至少也需三月之功,但丁原本身就具備了六十年的深厚功力,要找出這麼一絲真氣來,簡直是小事一樁。
他伸了一個懶腰,只覺得自己神清氣足,雙腿盤坐了一夜,竟也絲毫沒有麻木感覺,心情因此也是大佳。
青霞真人傳下此訣時,也只是一個總綱架構,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意味深長,奧妙無窮。
淡言真人也不理他,瘦小的身影推門而出,看上去略有些疲憊。
但他哪還能控制得住?原本溫暖如春水的真氣越來越熱,漸漸灼痛丁原全身的經脈,眼看就要不可收拾。
丁原一天只管有口無心的背誦,哪裡想這許多,當場張口結舌回答不出。
丁原抬頭,孤傲清澈的目光注視著她,不動聲色問道:「我什麼?」
這些用意,丁原小小年紀自不明了,但也虧這樣,才奠定他在此後超凡入聖的仙師根基。
起先對於第十七句所說「抱守元一衝地關,金水橫生接天岸」,丁原就不甚明了了,只是不願意低頭去問淡言真人。待修鍊過第十六句后,他依著自己的揣摩,硬是驅動丹田內那道真氣逆轉,卻無意間犯下大忌。
丁原低下頭,望著書本,淡淡道:「我不會給一個畜生道歉,況且是它先戲弄我的。」
幾經失敗,丁原終於控制住這道清流,按捺住心中的喜悅,聚精會神的將它引向丹田上方。
丁原有了上次的教訓,謹慎不少,他凝神丹田,徐徐引導那絲真氣順流而行,再不敢貿然逆運。
雖然只練習到第十六句,但已感覺其中自有天地,引人入勝,不知不覺中欲罷不能。
那絲若有若無的真氣,在丁原的控制下緩緩運行,在丹田裡不知不覺轉過了三圈,驀地突然一滯,飄懸在半空,逐漸凝聚成一團,宛如一顆小滾珠般在丹田裡滴溜溜打轉。
換成別人說不定就要開口詢問,但丁原見淡言真人不肯多說便也不問,徑自回到自己屋裡,學淡言真人的模樣雙腿盤坐在竹床上。
原來是淡言真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屋子,見丁原情形不對,所以出手護持。
丁原背誦完畢,本以為淡言真人會像昨天那樣讓阿牛再傳他五句口訣,哪知這老道士卻問道:「『六問而得真』,這裏的真是什麼意思?」
丁原不敢亂動,小心翼翼的引導著小滾珠,卻感覺腹部一熱,小滾珠已經觸底,消融在丁原丹田底部蘊藏的真氣中。
丁原哼道:「怎麼,又想動手教訓我?怎麼沒把那三個保鏢帶來?」
少女哼了聲道:「你前天欺負了我的彩兒,還沒有向它賠禮。」
日頭徐徐西去,眼看到了下午,丁原也只看了三頁,比昨天相差甚遠。不過他也不著急,至少那三十六句的後面半部分自己還未修鍊。
丁原拿起兩百來頁的書隨手一翻,頭便大了不少,但想到要靠這個換取口訣,也只好硬著頭皮啃了。
少女等了一會兒見丁原不理她,咬咬嘴唇又道:「喂,你叫丁原,對不對?」
阿牛睜大眼睛楞道:「師父他老人家一向很好啊?他怕你一直讀書又辛苦又枯燥,所以要你上午在書房裡練字,每練一頁,便可換一句口訣。」
丁原讀起來,倒也不難,可惜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三十六句口訣,更是苦思冥想那一句「抱守元一衝地關,金水橫生接天岸」的真義。
這次比昨晚又順暢熟練許多,很快便修鍊到第十七句口訣「抱守元一衝地關,金水橫生接天岸」。
丁原並不曉得這便是修鍊之人最恐懼的「走火入魔」,他並不算太害怕,只當是自己一時疏忽出了點小問題,於是努力平心靜氣,設法引導那些在自己體內經脈里奔流呼嘯的真氣。
他冷笑了一下,眼皮也不抬便道:「這是野小子看的書,自然不入你大小姐的法眼。」
丁原沒人指點,更無人在一邊護持,卻膽大妄為,強行逆運真氣。
如此一直靜坐到後半夜,丁原前後推敲印證,自覺弄懂了三十六句口訣的十之八九,只有幾處猶存疑惑。
要知正道心法最講究體會天心,順應自然,故此所有功法中都絕無逆運一說,翠霞派的「翠微九歌」亦不例外。
少女終於變色,怒道:「你——」
以淡言真人的修為,要將丁原走火入魔的六十年功力全部收服也非容易,整整花了一個時辰,那些逆行的真氣才漸漸平復下來,回到丹田。
他出了竹屋到廚房裡漱洗乾淨,卻只見到阿牛一個人,不禁問道:「阿牛,老道士跑哪去了?」
在物我兩忘中,丁原已修鍊到口訣的第十七句,也偏巧在這裏出了岔子。
丁原回到自己屋裡在竹床上坐下,心中罵道:「老古董,你以為小爺是好欺負的嗎?你故意刁難於我,我偏不低頭求你!」
丁原心念一動,領悟道:「我剛才修鍊出了岔子,他哪有這麼巧,剛好就進了屋子瞧見,定是早就守在一邊了,只是我專心練功,茫然不曉得而已。看來這個老道士雖古怪,卻也並非一昧刁難我,說不定倒是懷著什麼好意。」
少女的目光與丁原的眼神一觸,到嘴邊的話卻又難以出口。最後猛地一跺腳,恨聲道:「野小子,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說罷轉身奔了出去,差點迎面撞上挑水回來的阿牛。
和昨日一樣,丁原捧著書靠在池塘邊的一株古樹上,雙腳脫了襪子探進水裡,有口無心的念著書上語句。
「丹田」他是知道的,至於「物外」,模模糊糊也明白是什麼意思。但什麼叫「起熔爐」,什麼是「元空」,這中間又如何「凝」,怎麼「化」,丁原卻不知道了。
丁原被這麼一打擾,更無看書心情。正巧阿牛走過來茫然問道:「丁小哥,雪師侄女來做什麼?」
按照一般慣例,都應是師父先傳授了口訣,再仔細解釋給弟子知曉。但如此千年流傳,從嘴到耳又從耳到嘴,人人理解體會本不盡相同,其中謬誤疏漏在所難免。
如果換成旁人,要感受到「熔爐」生起,少則數日,多則上月,哪有這般輕易!
他卻不知道自己在四十余天前,先後服下了以天地珍品煉製的無憂丹與九轉回天金丹,更有翠霞六仙以三十六日功夫授以六合回春,從此脫胎換骨,憑空多出一個甲子的仙家真氣。
阿牛正在擦桌子,突然聽見隔壁書房裡傳來丁原的聲音道:「老道士,算你狠!」
丁原抗議道:「為什麼?」
淡言真人收了掌,丁原睜眼一看,窗紙上已透著白光,原來山中無歲月,不知不覺里自己竟已坐了一晚。
這也是丁原福澤深厚,天佑此子。
淡言真人淡淡回答:「讀書,不是背書!」說完,這個老道士徑自領著阿牛又出屋去了,把丁原一個人留在廚房裡。
丁原放下心來,就想尋找剛才自己一直引控的那絲真氣,可是念頭一動,就聽見背後淡言真人低聲喝道:「別動!」
如此心無旁騖,果真老天不負有心人,使得阿牛的修為早達到了「觀微」境界,遠超出同齡者。況且他天生純樸,了無雜念,故此每回遇劫時,也比別人輕鬆許多,渾渾噩噩也就過去了。
丁原鬆弛全身,心神盡皆凝聚于丹田,果然覺得裏面有一團暖洋洋的爐火在燃燒,不禁心中一喜,但雜念一生便又感覺不到了。
當晚淡言真人直到晚飯後才回來,丁原將日間記下的五頁《求知錄》背了,卻沒有昨日那般流利順暢。
他小心翼翼嘗試著控制那股清流,集中全身意念凝聚在它之上,耐心的引導它順著丹田內爐火竄動的方向朝上遊走。
也只有阿牛這般的直腸子,才對淡言真人奉若神明,毫無懷疑,反而能夠深體個中三昧。
丁原一聽微微冷笑道:「你就為這個來的?」
丁原心中暗暗思忖道:「這三十六句口訣,雖然有些不知所云,故弄玄虛,卻也真有點名堂。原來這般打坐修行也挺有趣,怪不得那麼多世人想修學什麼仙術。今天說什麼也要想法子把老道士後面的口訣給套到手。哼,他越是想為難我,我越要爭這口氣!」
不知不覺中,他便進入了口訣第二句,「念及無明動天息,自有正氣上晴空」的境界,一道若有若無、似可控制的暖流漸漸凝聚,在丹田裡隨著丁原潛意識的驅使朝上飄浮。
少女不過是無心詢問,無形中卻又傷了丁原自尊。
那鸚鵡在主人頭頂盤旋了幾圈,繼續衝著丁原罵道:「不識好歹,壞東西,壞東西!」
此後十九句口訣勢如破竹,幾乎未費什麼周折便順利大功告成。
事實上,以丁原目前功力,一口氣修行到「知著」境界並非難事,但如此有失根基之鞏固,更無法細細體會到前四個境界的奧妙之處,所以淡言真人有意藉著口訣傳授的句數限制,令他得以循序漸進,避免過於急功近利。
這就好像一個小孩想舉起百斤重物,非要經過刻苦磨練,而一個壯年力士做起來卻輕而易舉。
就在此時,丁原只覺背上一暖,一隻手掌貼在了自己的大椎穴上,接著一道渾厚圓潤的仙家真氣,源源注入了自己的體內。
丁原冷冷掃她一眼,終於開口道:「幹麼?」
見丁原把目光投到書上,她也掃了兩眼,不由得詫異道:「這不是文定章的《求知錄》嗎,你怎麼在看這書?」
丁原一怔,抬頭看見昨日在駐仙祠遇到的那個少女。今天她又換了一身紅色的衣裳,在雲霧繚繞里顯得格外明艷。那一隻叫做「彩兒」的鸚鵡,乖乖停在主人肩頭,瞪著小眼瞅著他。
早飯吃過,淡言真人飄然出門,說是找什麼老友下棋去了。這樣古怪的人居然也有朋友,不知道那個朋友是否更加古怪?
少女沉默片刻,輕輕咬著櫻紅的嘴唇,輕聲道:「他們都在練功,我是瞞著爹爹偷偷溜出來的。」
《求知錄》乃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先賢文定章寫著,專為初通文字者研習以增長見聞。故而所用文字並不深奧,深入淺出,行文清新。
想了一會,氣漸漸消了些,他盤腿闔眼又進入靜修。
丁原一怔,問道:「你說她哭了?」
這「窺徑篇」因是修行翠微九歌心法的入門篇章,可謂百丈高樓之地基,故此章節最長,字數最多。然而這兩萬六千五百五十八字可謂字字珠璣,不僅半字不可更換,也不可增刪。
但不曉得為什麼,她雪白的臉頰悄悄紅了起來,低聲道:「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那天把我壓在地上,人家可是女孩兒。」
丁原心想惹了又怎麼樣?只隨口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丁原抗議道:「可我還有一半沒有修鍊呢!」
丁原以為以阿牛這樣的死腦筋,非要學個六七年不可,沒想到阿牛自己說,他當時只用了兩年零三個月。
淡言真人要他做十次,他絕不敢少一次也絕不多一次。哪怕淡言真人要他在地上翻五個跟斗,他絕對不會問為什麼,只會笑呵呵照做。
「你要是沒什麼事就走吧,我還要看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