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神曲》二部曲 第二集 乙 雲夢凝芳

第十章 凝眸

二部曲 第二集 乙 雲夢凝芳

第十章 凝眸

「都天伏魔大光明符」的靈力驚鴻一現,迅速消失,白光散盡,又露出丁原真身。
他光光的腦門上,熱汗流得只怕比陣中人還多,握著三棱梭,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九人拼殺。
不過她也瞧出碧落七子雖退不亂,隨著碧落劍陣漸漸朝外擴展,戰圈不住拉大,這七人反多了一絲迴旋的空間。
紅衣如畫,雪膚依然,驀然抬眼間,伊人無恙。
奈何對方穩紮穩打,無論他如何示之以弱,或者嚇之以強,碧落七子就是不上當,死死守著各自陣位,連成一氣,直如天衣無縫。
說來也怪,說什麼他都結巴,惟獨這三個字,念多少遍都分外清晰。
彩兒一聲歡呼跟了上去,一邊拍打翅膀,一邊叫道:「給我大點的杯子!」
七柄仙劍如應斯聲,齊齊清鳴而起,陣勢驟然再變,一波波攻勢宛如驚濤駭浪,逼得丁原與年旃連說話的縫隙也沒了。
就見十數丈開外的半空里,丁原大發神威,天殤琴如有神助縱橫呼嘯,雪原仙劍更是力壓碧落七子勢如破竹。
丁原見碧落七子走遠,收了琴劍,笑問道:「玉兒,你怎的也來了雲夢大澤?」
桑土公急急又睜開眼,目光穿透瀰漫不散的白色光霧,就見丁原的身軀上光華籠罩,隱隱呈現出太極圖形,停雪真人身形飄飛,踉蹌而退。
恍惚從前,就在那某一個夏日,他的雪兒佇立在思悟洞前,如此凝眸、如此含笑,痴痴望著自己歸來的身影。
他猛一拍腦袋,記起剛才欲做之事,急忙施展神功,哧溜一聲,鑽進泥沼不見。
原來丁原急切之間,左拳右劍封架開停心、停雲兩位真人的仙劍,卻不得不將停雪真人放入,左腳辟魔腿儘管已然踢向對方右腕,終究仍慢了半拍。
年旃被另四個老道緊緊纏住,近在咫尺,卻不能救援。
蘇芷玉的心漸漸沉落,她終於明白姬雪雁出家的原因。此刻她的心中惟有一個念頭,便是馬上趕赴翠霞山,縱然是捨生一躍,也要在潛龍淵中找見丁原!
丁原儘管未曾受傷,可真氣消耗十分厲害,額頭已見汗珠。
豈料從丁原肩頭傳來一股莫大的回震之力,劍鋒戳破衣裳,剛觸及到肌膚上,就宛如陷入一汪泉水,軟綿綿渾不著力,偏偏不能再進半寸。
「都天伏魔大光明符」乃上古仙寶,翠霞鎮山之神器,現在不僅落到丁原手上,更與他身符合一,其中原由與奧妙,端的令人猜想不透。
他想了想,閉起眼睛,照著蘇芷玉所言,小心翼翼的挪著步子朝草廬而去。
卻說碧落七子一怒之下,竟動用劍陣大戰丁、年二人,玄斗八罡陣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彩兒叫道:「晏仙子,我也要,我也要!」
草廬里響起彩兒歡快的叫聲道:「這個杯子好,我就用這個啦!」
桑土公側耳聽了半天,又叫上了兩聲,可仍不見什麼動靜。
晏殊起身道:「沒關係,是我忘了還有彩兒,這就再取一個杯子來就是。」她轉身走向草廬。
激戰到百多回合開外,碧落七子中停雪、停風、停月與停濤皆先後負傷,年旃的冥輪也遭重創,竟逼出他的元神戮力死戰。
姬雪雁輕輕搖頭,無可奈何道:「都是我嬌慣壞了它,晏施主莫要介意。」
身周驟然風起,四面幻景生出變化,一股龐大的殺氣洶湧而至。
丁原挨了這劍,表面雖說無事,可停雪真人的修為畢竟了得,劍氣只被「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卸去七成,剩下的三成仍是攻入了他的經脈,整條左臂一陣酸麻。
蘇芷玉翩然轉到桑土公身側,微笑道:「桑真人,你怎的又回到陣中來了?」
姬雪雁與蘇芷玉急忙各自收拾,努力偽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可滿懷的心事,又怎瞞得過老道的晏殊?
他深吸一口氣,積聚體內急劇耗損的真元,聲若洪鐘道:「丁原,你待怎講?」
今日碧落七子齊至,又是擺下了七星碧落陣,其中兇險,不可同日而語。
姬雪雁兩年來第一次聽到「丁原」的名字,止水似的芳心,彷彿被灼熱的烙鐵熾疼。一雙美麗冗長的睫毛,微微一顫,玉頰上的血色,也淡去許多。
晏殊頷首道:「蘇姑娘,你眼光真是厲害,這麼一看便猜中了。我以前也沒想到,雲夢大澤里竟然還能出此名茶,還是一次搜尋三腿金蟾時偶然發現的。
幸而丁原的身法靈動,在停雪真人的仙劍刺中自己的剎那,猛一側轉,讓過胸膛要害,卻再也躲不過肩頭。
蘇芷玉腦海中「嗡」的空白一片,茫然而固執的搖頭道:「不會,這不可能!如果是這樣,我出關后應有所感應才對,為什麼我絲毫無覺,而我的靈犀鐲搜索之下,更發現他已在涼州方向?」
她瞥了二女一眼,雖覺奇怪,但還是忍住沒問。
丁原只覺得一股熱血上涌,獃獃的瞧著那紅衣少女。
正疑惑間,蘇芷玉已收了陣勢,紅霧飄渺草廬隱現,依稀看見其中三個人影。
難不成,這小子果真是天地之所鍾,千年方一出的不世俊彥?
桑土公一把拽住蘇芷玉衣襟,喘著粗氣叫道:「快、快出陣,救、救兵來了!」
丁原與年旃若想徹底擊潰碧落劍陣,未始有那麼容易,再斗下去,便成了兩面高手的功力拚爭,人數佔據絕對優勢的碧落七子,不一定就會輸了。
饒是這樣,底下的陣仗也著實難打。
她天生慧質,立刻覺察到了什麼,徐徐問道:「莫非是丁哥哥他出了什麼變故?」
幾乎就是第一眼,還來不及有任何的思考,丁原的目光,已落在了那抹亮麗的紅裳之上。
他愕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接著聽到的非為丁原的呻吟,卻是碧落七子的失聲驚呼。
蘇芷玉微微一笑,悠然道:「不止是小妹,還有一個丁哥哥你必定更加想見到的人,她也來了雲澤,而且就在玄斗八罡陣中。」
由於陣勢阻隔,外面儘管打得天翻地覆,山崩地裂,陣中三女仍無從知曉,更沒想到桑土公居然這麼快就遇著了丁原、年旃。
丁原一奇,暗想:「難不成是盛師兄已經到了,可桑土公並未說起他啊!況且若盛師兄在,沒道理令碧落七子如此猖狂。」
碧落劍陣不住收縮盤旋,一寸寸朝里壓迫著丁原與年旃的空間,從五丈而四丈,逐漸又近到三丈。
蘇芷玉如黑夜一般烏漆水靈的妙目,在丁原臉上打了個轉,方才淺淺含笑道:「丁哥哥,南海一別經年,芷玉真沒想到你我竟會在這裏重逢。」
停心真人面沉如水,沉聲道:「風起雲動,七星聚會!」
眼看局面越來越吃緊,桑土公的心窩子里,就像爬著百隻螞蟻,亂糟糟一團,不知怎生是好。
停心真人環顧疲態盡顯的眾同門,苦笑道:「罷了,罷了!」仙劍「叮」的掠入鞘中,腳下生風,頭也不回的離去,自是無顏再作逗留。
眾人聽到停心真人的低喝,俱是心頭劇震。
丁原心中雪亮,若容那七個老道衝破三丈方圓的防禦,自己與年旃失去周旋餘地,眼前一戰凶多吉少。
蘇芷玉見晏殊的身影消失在草廬里,輕輕說道:「姬姐姐,過去我曾經常聽見丁哥哥說起你,只恨無緣當面。今日有幸邂逅,你果然是天仙化人,著實令小妹艷羡仰慕。」
晏殊聽得姬雪雁捧場,笑道:「過獎了,我不過是和桑真人終年守著絳禹蘭,著實的百無聊賴,才想著以此打發光陰。」
他一貫狂妄桀驁,如今說出這等話來,足可見形勢危急。但碧落七子也是有苦說不出來,姑且不提七人損耗的真元,日後要耗費多少時日才能複原,就是眼下縱然能擊敗丁、年,自己這邊的傷亡,也在所難免。
她勉強的一笑,回應道:「蘇施主,我如今已身入佛門,心無俗欲,前塵過往,今日種種皆如過眼雲煙,或忘或棄,都已不在心上了。」
他趁著彈指的工夫,運轉真氣,衝破左臂的淤塞,口中真言一動,天殤琴凌空飛升,落在身前。
當年,蘇真夫婦與停濤、停雲、停雪、停風,以及五名碧落劍派二代弟子亂墳崗一戰,用的正是九宮碧落,卻迫得蘇真、水輕盈大損真元,身上染血,方才苦戰得勝。
一念至此,不禁對蘇芷玉生出無限同情,更有一份被牢牢壓抑的感懷,又從沉寂的心底冒起,明眸霧光如幻,微微點頭道:「是真的,這是我親眼所見,是我眼睜睜瞧著他墜入茫茫黑霧之中,身影漸漸消失於深不可測的潛龍淵里。」
桑土公瞧得是焦急,丁、年二人能在碧落七子劍下對攻兩百余招,已是奇迹,放眼當世,又有幾人可以做到?他有心捨命衝上去幫忙,而碧落劍陣全力發動,是何等的驚人,身子尚未接近到二十丈內,便被漫天劍芒生生迫退。
丁原、年旃自是毫不客氣,與蘇芷玉裡應外合破繭而出,令碧落七子惟有眼睜睜瞧著他倆衝出劍陣。
她可以由衷而痛楚的祝福他有了幸福的歸宿、可以犧牲所有換取他的快樂,但絕對不能接受丁原不在的消息,即便這話是從姬雪雁的口中說出!
她正自驚愕,丁原身上陡然迸射出耀眼白光,轟的一聲,炸裂開滔天的罡風,竟將停雪真人的身子拋飛了出去。
桑土公去后不久,晏殊取出茶具,在絳禹蘭前的木桌上擺開道場,一烹一煮頗有神韻,惹得彩兒讚嘆不已。
無論是誰也沒想到,停雪真人傾力一擊,結果竟是這般。
想那碧落劍陣共有三大陣型,分為九宮、八卦、七星,與一般劍陣相反,列陣之人越少,劍陣威力卻更盛。
碧落劍陣籠罩住方圓三十多丈,碧氣沖霄,罡風翻湧,直已不見九人身影。
姬雪雁心中一動,暗暗思量道:「原來,這位玉兒姑娘也如我一般,對丁原情根深種不能自拔。我雖福薄,但總也有過一段兩情相悅的快樂日子,可玉兒姑娘卻連丁原的死訊,亦是現在才能得曉。比起她來,我已幸福了許多。」
停心真人離得最近,趕緊催動真氣護體,于澎湃的白色光華中穩住身軀,失色低喝道:「都天伏魔大光明符!」
停心真人見己方漸漸佔據了主動,也不欲真箇拼得兩敗俱傷、玉石俱焚,當下說道:「丁原、年老魔,只要你們肯認輸退去,貧道便可網開一面,放你們離去如何?」
且說蘇芷玉心懸丁原安危,倏忽飛身出了玄斗八罡陣,迎面一股氣浪迫來,逼得她身形一沉落到地上。
他一著急,埋頭又鑽進地下,朝著南面遁出十多丈,再起身尋找,卻依舊一無所獲。
碧落七子心裏頓時涼了半截,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護體,丁原等若金仙之身,好在看樣子他尚不知如何運用,故此惟有在命懸一線之際方才爆發,不然碧落劍陣早已繳械。
晏殊笑道:「哪裡的話,連你的鳥兒都喜歡我烹的茶,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叮」,蘇芷玉的杯子,脆生生掉在桌子上,熱茶從杯口汩汩流出,她卻渾然不覺,花容失色,再無法保持素有的矜持從容,怔怔望著姬雪雁,顫聲道:「姬姐姐,你說的可是真的?」
一團奪目絢爛的白光,從劍陣中爆裂,閃得桑土公眼前一片迷茫。
這玄斗八罡陣端的神奇,最近的一次桑土公距離草廬不到三丈,硬是沒有看到晏殊等人,更莫說他叫嚷的聲音了。
停心真人等驚駭於伏魔大光明符,一時都怔怔忘記出手,正給丁原異常寶貴的喘息機會。
他宛如無頭的蒼蠅在泥沼中到處亂竄,不時把腦袋露到地上,尋找晏殊等人的蹤跡,可越是著急就越無頭緒,足足在底下折騰了小半個時辰,也沒撈到誰的衣角。
蘇芷玉一喜問道:「是安閣主還是楚師姐,你這快就找到她們了?」
年旃聞言犯起猶豫,私底下,也覺得為了晏殊、桑土公這些不相干的人,與碧落七子拼得你死我活,未免有點不值。
剩下幾人亦都面色鐵青,不發一言,各自御風退走。
地下自然是一片漆黑不辨東西,桑土公僅憑著先前印象,潛行出三十余丈,腰板一挺,打底下探出腦袋來,不防一蓬紅霧,鋪天蓋地的涌到,嚇得他一跳,定睛再看周圍幻象綽綽,不知是何所在。
剎那中,天地之間,彷彿就只剩下她的影子,在朝自己凝眸含笑——
年旃一震,暗自「呸」了一聲,心道:「老子真他奶奶的越活越回去了!當年縱橫天陸九州四海,何曾有低頭認輸之時?就是羽翼濃當面,老子照樣也敢硬撼,如今區區幾個雜毛,居然就動起投降念頭,真他媽丟人!」當下精神一振,哈哈狂笑道:「說得好,老雜毛,你們便死了這條心吧!」
蘇芷玉尚且不曉得丁原修為已臻化境,一聽之下,急忙道:「桑真人,你閉起眼睛朝前直行三十尺,再左轉六尺,即是草廬。我需立刻出陣接應,免令丁哥哥遭受不測。」說完話,水色的身影晃動,已是渺然無蹤。
年旃大是興奮,隨著丁原發威,他身上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於是抖擻精神,驅動冥輪,施展出「上天遁地惟我獨尊輪」,金光翻湧如層層駭浪,洪水決堤一般,撲向碧落七子。
停雪真人大喜,手中的奔月仙劍寒光閃爍,「叮」的刺中丁原肩膀。
他一邊揮動三棱梭,一邊叫道:「晏仙子、晏仙子!」
若是他當時敢冒險而出,氣機牽動之下,蘇芷玉定然會有所察覺,可惜桑土公怎敢再把身子探入陣中,萬一一個不慎,觸動其中機關,縱有土遁也難保萬全。
一道凌厲劍氣如芒刺在背,急忙回頭,見看到碧華晃動,蘇芷玉人美如玉劍如虹,轉瞬已到。
桑土公又連連點頭道:「他和年旃跟碧落七子已動手啦,咱們快、快去幫忙。」
桑土公一驚,正打算再鑽回泥地里,忽然聽見背後有人叫道:「桑真人!」
丁原卻已冷笑道:「勝負未分,閣下別把大話說滿!世上有戰死之丁原,卻無逃跑之丁原!」
忽然他靈光一閃,暗叫道:「我怎麼笨到這個地步!竟是忘記了玄斗八罡陣里,還有蘇姑娘她們在!眼前丁原、年旃與碧落七子打得驚天動地,蘇姑娘她們卻未必知情,我只需施展土遁找著她們,便可憑添強援。」
姬雪雁的玉手,不由自主的一抖,指中把著的杯盞險些濺出了茶水,朱唇邊浮起一抹凄然微笑道:「蘇施主,你還不知道么,丁原早在兩年前,便已墜入有死無生的潛龍淵,再無聲息。」
想到這裏,正要施展土遁入陣,猛聽見年旃一聲怒吼!原來停雪、停雲、停心三劍齊發,衝破丁、年二人拚死構築的重重防禦,直插丁原胸前。
往往是一劍遞出,驀然腦海中醒悟道:「哎吆,不好!丁原盡可以不理會我這一劍而中宮直進,有著仙符護體,我的劍卻傷他不得,反要為他所弒。」如此一權衡,只好急急變招回守,先保住了自己性命,卻再無先前聲勢。
桑土公看得又驚又喜,一顆懸了良久的心終於放下。
假若這時碧落七子毫不遲疑的繼續猛攻,丁原終非神人,依舊有敗亡之虞。
在丁原身畔,有一身形高大的青色元神,威風凜凜催動冥輪,與雪原仙劍交相輝映,肆意狂舞,正是傳聞中被幽禁了九十余年的冥輪老祖年旃。
接著腳步聲起,晏殊走了出來,口中還笑道:「就你這機靈鬼最是麻煩,連找個喝茶的杯子,都這麼的挑剔。」
停心真人見劍陣被破,蘇芷玉也已現身,明白繼續打下去,能夠保住平手就算不錯。
姬雪雁幽幽一嘆,好似隱含著無限的痛苦與惆悵,低聲道:「我也寧願這是假的,我更寧願以自己的性命,換得他的平安,但——」
轉眼間,風雲變色,攻守易主,「化雷訣」、「馭風訣」、「破罡訣」、「築壁訣」、「銷金訣」次第而出,各色光芒魔氣縱橫呼嘯,天空中奼紫嫣紅璀璨綺麗,再配上雪原仙劍紫華滌盪,直打得碧落七子步步後退。
然而那香茗再入口時,蘇芷玉竟覺無比的苦澀。
蘇芷玉一怔,隱隱從姬雪雁如畫的眉宇中,看見深藏的幽怨與痛楚,而那驀然慘白的面色,更非尋常。
他左手五指錯落有致飛撥琴弦,天殤琴騰起,冉冉光雲戾氣大盛,奏響金戈鐵馬的激壯音律。
年旃與他犄角相守,苦苦抵禦著金風密雨一般的劍芒,雙目如赤,怪笑道:「不要臉的老雜毛,老子今天就算要歸天,也得捎上你們幾個!」
正當蘇芷玉與姬雪雁為丁原傷懷掛牽之際,丁、年二人與碧落七子的激戰,已到了白刃關頭。
雖然說他們未真箇敗北,但被丁原、年旃逼迫得如此狼狽,實是開天闢地的頭一遭,此後,整個碧落劍派與丁原結下深仇,多也由此而起。
碧落七子縱有合計千多年的道行,此刻亦禁不住驚駭莫名。
依照常理來說,即便丁原祭起天殤琴,碧落七子也不至於呈露敗象,可惜他們心中皆為「都天伏魔大光明符」的陰影籠罩,心魔一生,十成的修為,也只能打上了折扣。
蘇芷玉嫣然道:「停心真人,芷玉以為縱然再惡鬥下去,亦不過是兩敗俱傷之局,卻是何苦來由?莫不如握手言和,先前晚輩出言或有唐突冒犯的地方,也請真人多多海涵。」
蘇芷玉望著杯盞中晶瑩如玉的碧色茶葉,根根如針尖狀飽滿豐潤,亦說道:「晏仙子,這茶葉質地上佳,卻非天陸尋常之處可見,莫非就出自雲夢大澤中?」
那股殺氣立時隱去,周圍的紅霧與幻景也退到一邊,桑土公聽出是蘇芷玉的聲音,大喜過望叫道:「蘇、蘇姑娘!」
蘇芷玉默按劍訣,盈雪仙劍自背後劍鞘中,清音一振彈射而起,她玉腕招展身劍合一,化作一束碧色光芒,直衝入劍陣。
丁原聽他一喝,倒起了三分欽佩,暗道:「這老牛鼻子人雖不怎的,修為果真不俗。激戰至今,居然還中氣十足,不愧是碧落七子之首。」
蘇芷玉的心弦劇顫,直覺得腦海一眩,急忙定神問道:「桑真人,你說是丁哥哥已到了陣外?」
停雪真人冰冷的目光掃過丁原、年旃,緩緩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身形一飄,隨著掌門師兄去了。
如真如幻,似是百年夢回,那在寂靜深夜,無數次出現在腦海中的身影,竟赫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然則碧落七子何嘗不是全力施為,頭頂之上水氣蒸騰,各自捨出苦修百多年的真元,一意要斃丁、年于劍下。
到最後,桑土公的蠻性也上來了,索性一個躍身,衝出泥沼,手中三棱梭一通狂舞,卷得陣中紅霧四處流竄。
桑土公丹田運氣,揚聲叫道:「晏仙子!蘇、蘇姑娘——」
停風真人首當其衝,只聽身後蘇芷玉的聲音道:「道長,芷玉得罪了!」
聲音一入紅霧,立刻不可思議的被吞噬,更無半點迴音。
他有心祭起平亂訣,或是施展出天殤琴的絕學以求一搏,然而碧落劍陣的攻勢卻是排山倒海,此起彼伏,根本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機會。
桑土公連連搖頭道:「不、不是她們,是、是丁原!」
說到這裏,她難以自抑,乾涸已久的淚珠悄然滴落,「啪」的溶在芬芳的香茗里。
況且,丁原並未能對仙符駕馭自如,而他的真元更不足以支撐大光明符接連發動,只是這些內情,連丁原自己都懵懵懂懂,更不要說是碧落七子。
桑土公急得一跺腳,心道,要遭受不測,只怕不是你的丁哥哥,而是那碧落七子,可要待喚回蘇芷玉,人家卻早不見了。
桑土公只看得魂飛魄散,眼睛下意識的一閉不敢再望,不料耳朵里傳入「轟」的一響,整個泥沼彷彿也震顫起來。
只見丁原全身蒸騰著烈烈光焰,猶如天神降臨,散發出一股無敵氣勢,那被刺中的左肩衣裳破裂,露出了裏面的肌膚,居然連一個白點都沒有。
這麼縮手縮腳,大大的成全了丁原,他了無後顧之憂,放手進攻,雪原仙劍、天殤魔琴使得出神入化,指哪打哪,只逼得碧落七子自顧不暇,陣型漸漸散亂,全仗著各自的精純修為勉力支撐。
姬雪雁微笑道:「彩兒,你也要學人湊這熱鬧么?」
姬雪雁捧上一杯晏殊送上的香茗,尚未入口,瓊鼻間已是滿馥芬芳,不由贊道:「晏施主,你這茶香,手藝更是了得。」
丁原見著蘇芷玉,哈哈一笑道:「玉兒,兩年不見,你的修為著實大有長進!」
停風真人不敢直攖其鋒,迫不得已閃身側飛,露出陣勢的偌大破綻。
「這茶名叫『碧妍春』,只有三四月間盛出,你們來得可也真是時候。」
蘇芷玉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丁原修為之高,直追乃父,竟然連聞名遐邇的碧落七子,也被他與年旃打得節節後退,只剩下招架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