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三集 丙 雁渡寒山
第一章 吻傷
他的嘴角掠起一縷淡漠的微笑，回答道：「我沒有死成，更沒有被困在潛龍淵中一世不得重見天日，自然很好。」
姬雪雁肩頭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如雪的肌膚上，早泛起深深殷紅的指印。
丁原的胸膛生起熾熱的刺痛，等了這多久，為了一個人由生而死，復而由死還生，苦苦守候的，居然是這樣一聲如同路人般的問候。
彩兒撲騰著翅膀從蘇芷玉肩上飛起，叫道：「小姐，等等彩兒，等等彩兒！」追著去了。也只有它，伴在姬雪雁孤獨孑然的身影旁，漸行漸遠。
丁原星眸中掠過一絲寒光，徐徐道：「是屈箭南欺辱了你？」
蘇芷玉一怔，全無歡喜之情。她沒有偷聽丁原與姬雪雁的對話，更不清楚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誤會矛盾，竟然僵化至此。
他雖然合著眼，卻已感知到姬雪雁的蘇醒。彎彎的白眉下，一雙眸子徐徐睜開，藹然向她送來一抹溫暖的笑容，低聲說道：「女施主，你醒了。」
迷迷糊糊里，姬雪雁聽見了彩兒的叫聲，隔得如此遙遠，好像眼前又出現了丁原的身影，正含著洒脫不羈的微笑朝著自己走來——
彩兒的聲音在樹上叫起道：「小姐，小姐，你嚇死彩兒了！」
她疑惑的低頭，才看見自己的身上覆蓋著一件紅底金邊的袈裟，上面結滿了霜露。再看那老僧乾瘦的身軀，只穿著月白色的布衣，但那儀態氣度卻令人油生敬意。
姬雪雁柔腸寸斷，臉上努力裝作平靜，雙手合十向著丁原說道：「丁施主，靜齋告辭了。」
她緩緩合上眼，在心底默頌起《諸空念忘心經》，才念到第二句「萬情皆苦，奈何世人執迷；因緣如幻，營役終生而難苟得」之時，再難矜持，顫聲道：「丁原，你何苦再迫靜齋？
字字溫柔、字字刻骨銘心，丁原非是草木，焉能無動於衷。
急切中，只得同樣以傳音入秘說道：「姬姐姐，你為何還要走，又為何要對小妹說這些？」
她向著蘇芷玉微一頷首，用傳音入秘說道：「芷玉妹子，我要回靈空庵去了，丁原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他是一個好人，只是脾氣太沖了些，容易惹禍生事，難為你處處多提醒勸說。」
姬雪雁心弦一震，丁原的語氣雖然透著一股強自的冷漠，可是她如何能讀不出其中對自己的關懷與牽挂？郎心未改，無論為她吃了多少苦，歷經了多少難，只從這一句話里，姬雪雁已經明白。
瞬時蘇芷玉只覺得天旋地轉，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意識，那一顆心兒撲騰著劇烈跳躍，隨時都會從胸口跳出。丁原身上那強烈的男性氣息、那有力的臂彎、那痛徹心扉的熱吻，已使她迷醉在汪洋大海中。
蘇芷玉目睹丁原與姬雪雁的重逢，心底里不知是歡喜還是感傷。但她清楚，此時此刻，這裏同樣也不需要自己的存在，輕輕朝著彩兒招招手，帶著它悄然退去。
桑土公與晏殊終究是年過百歲之人，此刻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天已黑透，濃重的雲霧之氣飄蕩在雲夢大澤的空氣里，帶著淡淡的濕潤與涼意。
天色迅速的黯淡，姬雪雁不知道飛馳出了多遠，終於面前一黑，摔倒在泥沼中。
丁原倏然低頭，視線里，映出蘇芷玉清秀淡雅的絕色容顏，那雙黑漆水靈的眼睛里，掩飾不住的柔情與關切，一如當年的雪兒。
丁原看她一眼，眼睛里空空蕩蕩，彷彿失去了靈魂。驀然他的嘴一張，悶哼一聲吐出口熱血，灑在腳下的泥沼中轉眼消失。
好在雪朱仙劍旋即自動彈射而出，放出蒙蒙紅光，護持住主人的身軀，才未令她陷入沼澤。
蘇芷玉雙眸緊閉，淚水珍珠似的掛落，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靜齋師父若是隨師門同來，則該儘速前往會合，不然貧僧覺得，還是趕緊退出為好，一場殺劫只怕旦夕將來。」
驀地，耳邊響起丁原近乎呻吟的聲音，低低喚道：「雪兒，雪兒——」
姬雪雁愛憐的望著蘇芷玉，徐徐道：「我知道，你也是深愛丁原的，只是以前因為我，所以才躲到了一旁。如今，我與丁原的緣分已盡，以後便拜託你了。玉兒姑娘，祝你能與丁原白頭偕老，舉案齊眉！」
他並不停頓，又再次揚起了右手。
他默不作聲的抬起右手，狠狠在面頰上抽了一記響亮的耳光。一縷血絲從牙縫裡溢出，臉上也泛起怵目驚心的紅腫，丁原不吭一聲又舉起左手。
丁原猛然伸手抓住姬雪雁的雙肩，五指緊緊陷入她的衣裳，徐徐道：「不，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在你心中究竟還有沒有我？旁人不管說什麼，我都是不信，但只要你一句話，我便可以扭頭就走，從此再不見你！」
倘若，丁原此刻在背後呼喚，倘若他追上來再挽留自己，她是否會留下，以後的故事是否會改寫？
年旃與桑土公的對話，蘇芷玉與彩兒的離開，盡皆發生在丁原眼前。然而，他此時哪裡還能說出話來，更沒有在意老鬼頭究竟在說什麼。眼中、腦海中，只有那抹亮紅的嬌影不住的晃動、不住的盤旋。
而她，在潛龍淵的那夜變故之後，又如何能再次面對丁原，如何解釋那場天災人禍？
蘇芷玉嬌軀一晃掠到丁原身前，焦急道：「丁哥哥，姬姐姐這就走遠了，你怎麼不追她回來？」
彩兒驚惶的叫道：「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你為什麼不理丁原了？」
姬雪雁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形，知道該是眼前這位陌生的老僧從泥沼中將自己救起，並一直陪護在身旁。
姬雪雁嚶嚀低語道：「丁原，快鬆手，你弄疼我了。」
他終於意識到，懷抱中的人並不是姬雪雁，他的雪兒早已走遠。心頭傳來一陣猛烈的扯痛，他頹然放開蘇芷玉。
姬雪雁玉頰微熱，頷首道：「有勞大師提醒，晚輩靈空庵門下，法號靜齋。請問大師如何稱呼？」
丁原回過神，望著蘇芷玉無助、哀凄的玉容，已然清楚自己剛才究竟作了什麼。
他的眼神漸漸柔和起來，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只怕，這個心愿是永遠達不成了，這麼一來，你豈不是永遠也回不了南海？」
蘇芷玉催動「天一真氣」護持住丁原的經脈，柔聲勸慰道：「丁哥哥，你不要太傷心，只有保重住身子，才能想辦法重新找回姬姐姐。」
她輕聲道：「那就好，我該走了。」
姬雪雁沒有回
丁原一口熱血衝到嗓子口，狠狠忍住，狀若瘋狂的晃動著姬雪雁柔弱的嬌軀，大聲叫道：「不，我不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你一定要給我一個理由！」
當姬雪雁蘇醒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株中土並不多見的大樹底下。樹冠如同撐開的墨綠色大傘，遮蔽了半邊天空，蒼虯粗壯的樹根凸露在泥地上，恰似一雙臂膀將她懷抱其中。
無為大師說道：「說起來，貧僧也是在遠處見著了靜齋師父的仙劍光氣，才有所察覺。待一走近，更聽得七彩鸚鵡的叫嚷，可見冥冥中自有天意。」頓了一頓，無為大師才說道：「有一問題，貧僧不曉得是否該問。」
只是，不能！
面前的雪兒離著自己不過丈遠，依然是嬌媚動人，依然是紅裳如畫，熟悉的玉容上，卻多了一層恬靜，眼中更增了溫柔與哀傷。
老僧和聲回答道：「貧僧無為，來自雲林。靜齋師父原來竟是靈空庵弟子，難怪身懷如此出色的修為。不知為何突然昏倒于中途，莫非是遭遇了什麼意外？」
桑土公與晏殊見丁原全無回應，神態也大異以往的飛揚激越，不禁大惑不解。
心底深處湧起來的陣陣柔情，幾乎快令姬雪雁失去自持，她多想不顧一切投入丁原溫暖的懷抱，向愛郎一訴那麼多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的委屈與痴戀。
只見她聽到蘇芷玉的驚呼，背影微微一頓，迅即加快了步履，終是沒有回首。
這指印不需多少工夫便會消退，而丁原的身影在她芳心中烙印下的痕迹，恐怕三生三世也無法磨滅。
忽然聽見蘇芷玉的聲音喚道：「姬姐姐！」
就在此時，遙遠的天際，突然傳來一記雄渾暴戾的吼聲，直令無為大師色變。
沒有預料中的激憤，也忘記了時光的流逝，丁原靜靜的站著，任由風兒蕩漾起額頭散亂的髮絲。
她的心頭驀然酸疼，淚水禁不住湧上眼眶。急忙，轉身讓呼嘯的風嵐吹乾濕潤的淚珠。不敢再說什麼，惟恐那哽咽的聲音會在剎那失去控制，泣不成聲透露心底的軟弱。
年旃半邊身子露在冥輪外，悠哉悠哉的飄蕩在空中，奇怪的瞧著丁原喃喃低語道：「這小子怎麼了，中邪了？」
姬雪雁搖頭道：「屈師兄是好人，雪兒出家原本就不關他的事。」
他終於見著她了。在事隔兩年之後，在一個從沒有料想到的場景中。
姬雪雁的內心激烈的掙扎，情感與理智痛楚的糾纏，卻終於還是搖頭道：「丁原，靜齋如今的心中只有佛祖，除此以外，早忘卻了塵間一切。你不要再問了好么？放開靜齋，雪兒，她已經離開了！」
丁原的眼中好似有烈火在熊熊燃燒，他緊盯著姬雪雁再次追問：「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背棄我，為什麼你要出家，為什麼要我忘記你？」
恍惚中，眼前的人兒彷彿變成了嬌憨明艷的伊人，朱唇旁含著俏皮的笑意，直在自己的耳畔輕輕嗔道：「壞東西！」
蘇芷玉搖頭道：「丁哥哥，你何苦如此？玉兒知道，你看著姬姐姐走了，心裏不好受。但玉兒
她的身子宛如寒風中的百合，不停的顫抖著、哭泣著，卻忍著泣聲，堅強的忍受這痛楚的熱吻。
丁原漸漸平靜下來，感受到蘇芷玉秀髮里洋溢起的醉人芬芳，嘆了口氣輕輕道：「玉兒，你為何始終要對我這麼好？」
曾經，無數次的在心底想象著再見伊人時的反應，該是憤怒的指責，還是冷漠的錯過？可這一剎那，想好的千百句台詞，打定的種種主意，直成了空白一片。
冰涼屈辱的淚水潤濕丁原的面頰，猛然令他從幻境中蘇醒。
姬雪雁低頭垂下眼帘，輕輕回答道：「兩年前，我已拜在靈空庵門下帶髮修行，如今已等若出家之人。紅塵恩愛仇怨，皆與雪兒無緣了。」
蘇芷玉伸手扶住丁原，問道：「丁哥哥，你怎麼了？」左掌抵住他的胸膛，輸入一道柔和真氣。
艱難的邁著步子，姬雪雁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離開這裏，在確定丁原的視線已無法望見時，她終於禁不住失聲痛哭出來。
兩行清淚奪眶而出，她放棄了抵抗，無助的任由丁原粗暴的親吻。她知道，丁哥哥的心目中，所吻的、所擁的並非自己，而是那遠去的雪兒。
忽然發覺，身旁的姬雪雁竟也是如痴如魔，一雙秋水明眸里，透著複雜難言的神色，遙遙望向丁原。櫻唇輕輕顫抖間，卻奈何同樣久久不能說出半字，那薄如蟬翼的紅袖悄悄飄蕩，只是風兒多情？
待順著丁原的目光瞧見了姬雪雁，想起了丁原曾經說起的故事，忽然醒悟。
丁原的胸口像被人重重砸了一錘，沉聲道：「你出家了？」
也不曉得打什麼時候起，這個老魔頭居然對丁原百般維護起來。當然，在兩人鬥嘴的功夫屬於例外。
老僧接過袈裟，將它平鋪在盤坐的大腿上，微笑道：「貧僧不過略盡本分，豈堪施主用個『謝』字。
姬雪雁被丁原抓得隱隱作疼，但更痛的乃是那顆傷痕纍纍的芳心。
她怎會拒絕丁原的熱吻，怎能拒絕他的擁抱？但她又怎能視若無睹，丁哥哥甚至在擁吻自己的時候，心中也把她當作了雪兒。櫻唇上依然殘留著丁原的熱力與味道，竟是如此的酸楚痛苦。
一股熱血湧上頭頂，丁原突然一把抱住蘇芷玉溫暖芬芳的處子之軀，那力量大得幾乎要將她完全揉碎。沒有等蘇芷玉反應過來，濕潤火熱的嘴唇，已重重印在了她的香唇上。
終於，她停下步履面對丁原站住，朱唇輕啟：「丁原，你還好么？」
姬雪雁坦然道：「大師所猜無差，弟子的確是奉師門旨意，因那傳聞而來。
她雙手扶著一邊的樹根想起身，不料指尖碰觸到的是一團柔軟的衣物。
姬雪雁搖搖頭沒有回答，彩兒再聰明，也不過是一隻通了靈性的鳥兒，而女兒家複雜微妙的心事，又豈是它能夠了解。
無為大師沉吟片刻，徐徐問道：「靜齋師父深入雲夢大澤，是否也為那傳聞而來？然而此事在天陸早已成為半公開之秘密，近日各派高手紛至沓來。貧僧入澤不過數天，便已碰上了三撥人馬。
丁原的眉宇不由自主一揚，
丁原百感交集，注視著蘇芷玉溫柔羞澀的玉容。他想說些什麼，卻忽然覺得，此時任何的言語都顯得多餘。
說完這話，姬雪雁的眼前猛地一黑，險險摔倒。她急忙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向雲澤深處，再不理會蘇芷玉的呼喚。
姬雪雁聽見了蘇芷玉的驚呼，但不敢回頭。她只怕自己這麼一轉身，就再不能堅持。
丁原的雙臂被蘇芷玉牢牢抱住動彈不得，他垂首說道：「對不起，玉兒，我瘋了，你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能饒恕自己。你放開我，不要阻攔。」
那一聲如泣如訴，令丁原不能自己。
姬雪雁心中一慟，黯然搖頭。有些事情，縱然是面對這位得道的高僧，也是不能訴說的。
她的臉上被丁原噴到一口口的火熱呼吸，想要推開他，竟覺得自己的身軀是如此的無力與軟弱，只恨不能立刻投入他的懷抱，重新獲得久違的溫暖。
蘇芷玉輕聲驚呼，探手抓住丁原左臂道：「丁哥哥，你要做什麼？」
她勉強含笑合十道：「原來您就是雲林禪寺的無為方丈，能在這兒得遇大師，著實是弟子的福氣。適才若不是大師慈悲援手，只怕弟子已然不幸。」
「事過境遷，許多事情都不可能重新來過，失去的便永遠失去，卻哪裡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可言？」
既然，自己已經決意投身空門，那便不該再有回頭的路了。從此以後，青燈古佛聊盡餘生，更會早晚向著菩薩，為丁原誠心的禱告，這就是自己能夠做的所有。
姬雪雁頷首道：「雖未剃度，卻也相差不遠。雪兒如今的法號靜齋，乃是恩師座下的關門弟子。」
姬雪雁向她微微一笑，淚珠卻從眸中滾落，無聲無息沿著蒼白的面頰滑下。那笑容，難掩凄然。
「雪兒！」這丁原心中喚過千萬回的名字，在他的嗓子口浮起沉下，沉下又浮起，竟凝梗住了。
蘇芷玉不顧一切的衝上前，緊緊抱住丁原虎軀，玉臉貼在他的胸口哽咽道：「別再打了，丁哥哥。我並不介意你吻我，真的，我不介意！」
姬雪雁微笑說道：「大師何必客套，但凡弟子所曉，無不盡心回答。」
他彷彿是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惟有怔怔佇立在原地，動也不動的望著那紅色身影，直似著了魔咒，連桑土公與晏殊招呼他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姬雪雁朝著彩兒淡然一笑，盤膝彎腰，將袈裟迭放整齊，雙手奉到老僧面前道：「多謝大師。」
丁原一震，眼中露出令人心碎的絕望，無力鬆開雙手，身子朝後退了幾步，聲音滲著冰寒說道：「我明白了，是我失態了。對不起，靜齋師父，你走吧。」
蘇芷玉低下頭，白晰如玉的臉頰浮起淡淡紅霞，輕聲道：「若真是那樣，芷玉便永遠跟隨著丁哥哥，直到你能找回姬姐姐為止。」
姬雪雁淺淺一笑，但那笑容，任誰也看得出是如此的牽強，只是笑容背後的痛苦，卻已經被深深的隱藏。
丁原臂上運勁，真氣一涌彈開蘇芷玉的手，「啪」的在左邊面頰上打下第二記。
丁原追問道：
姬雪雁被丁原咄咄逼人的眼神、連串的質問，迫得幾乎透不過氣。
聽得年旃的叫聲，晏殊忍不住啐了一口，桑土公卻是連連點頭道：「有、有，老祖你、你請——」
丁原徹底死心，喃喃自語道：「雪兒，你為何負我！」情緒激動下，第二口血又再噴出。
淚水滿面，寒風撲臉，姬雪雁的腦海中混亂成空白一團，種種與丁原昔日共處的甜蜜回憶，一幕幕鮮活的浮現，耳旁隱約飄蕩起那首最愛的歌謠。
但沒有，背後只有絕望空洞的目光，像錐子一樣刺疼著她，逼迫著她拚命的加快腳步，遠離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這雲夢大澤多有魔物出沒，近日更有不少天陸正魔高手現身，女施主孤單一人，雖說修為不凡，卻仍須多加小心。」
順著聲音，姬雪雁朦朧淚眼中，看見她正俏立在遠處，滿懷關切的望著自己與丁原。
過去的已不可能再從頭來過，丁原已經因為自己幾乎死過一次。如果不是自己，丁原就不會被迫下潛龍淵；如果不是自己，爹娘與爺爺也不會那般的愁苦；沒有了自己，或許丁原可以開始一段新的生活，畢竟在他的身旁還有一位蘇芷玉。
她仰起頭，迎上丁原的目光，鼓起了勇氣回答道：「因為我也如姬姐姐一般的愛著你，所以希望你能與她和好如初，白頭偕老。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玉兒就可了卻所有的心愿，返回南海沉心天道，從此再沒遺憾。」
她一路狂奔，就彷彿是要擺脫身後的什麼無形魔影，不管前方在哪裡，不管腳下是否還有路，只覺著離開丁原越遠越好，然而內心深處，卻又因這分遠離而不停的泣血，腳下的步子漸漸沉重。
蘇芷玉的心一沉，神志頓時清醒過來，心口卻猶如刀絞，她用力掙扎想脫出丁原的懷抱，但雙手推在丁原的胸前，反而激起了他更有力的擁吻。
丁原就像呆了一般，抑制著沸騰的氣血，死死凝視姬雪雁走遠的方向。
「在臨行之前，師尊曾為弟子卜過一卦，卦言云夢之行惟弟子有獲，故而才命我單身趕赴雲夢大澤。但弟子連日尋訪，依然一無所得，直到今日，才明白了師尊預言里的真正意思。如今弟子已無意逗留，正當要重返東海。」
終於，姬雪雁默默的走近，短短的距離，竟似千山萬水一般的漫長遙遠。儘管，她未曾開口，但那包含著驚喜與傷感、震撼與愧疚、柔情與空漠的眸中，卻早流露出，內心裡隱藏遮掩著的千言萬語。
他悶聲不響的縮回冥輪，衝著桑土公叫道：「桑胖子，老子為你幹了半天架，你與你那婆娘，就沒什麼好招待的么？」
這個問題，丁原在兩年前已問過，事過境遷后再次提起，蘇芷玉的心弦依舊是劇烈一顫。
姬雪雁抬起頭，凝目望向丁原最後一眼，就看他獃獃的站在那裡，如同元神出竅后的空空軀殼，在風中劇烈的顫抖著。
在這株大樹的另一邊，一位老僧正盤膝入定，身旁插著一柄碧綠晶瑩的禪杖，在黑暗裡閃爍著柔和朦朧的光暈。
一瞬間，丁原陡然湧起一種奇異的陌生感。好像，雪兒正飄然飛翔在雲巔，當中隔著層層雲海，竟是這樣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