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黯夜篇
第五章 醫者父母
丹火真君將信將疑，但山下有正道五大劍派的高手駐紮，則是他親眼所見，確有其事。他上下打量適才與自己交手的赭衣青年，說道：「你是衛驚蟄？」
她明白，這是爺爺在向自己交代後事，一顆芳心彷佛被絞碎了似的痛楚，暗自悲戚道：「我算什麼醫聖仙子，竟救不活自己的爺爺！往日他要我多用心思，研修醫術，我總要偷懶。可現在現在我卻只能眼睜睜瞧著他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丹火真君見農百草被饕心碧嫗的破戮爪幾乎穿透身軀，居然能重創歐陽修宏，不禁驚怒交集，燃雲魔掌破空轟出。
濃烈的光華久久不散，刺得她無法睜開眼睛，依稀聽到歐陽修宏和饕心碧嫗的悶哼，繼而是丹火真君凄厲的吼叫，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農百草奮盡餘力，用神農杖一振彈開農冰衣，喝道：「閃開！」
「爺爺！」農冰衣一把抱住農百草的身子，望見他背上五個觸目驚心的墨綠色深孔，不由心神俱碎，珠淚奪眶而出。
兵凶戰危里，無端地感受到衛驚蟄手上傳遞來的熱力，還有隨風激蕩撲入瓊鼻的氣息，竟又令農冰衣心中一穩，下意識地握得更緊。
農冰衣強忍著沒讓自己哭出聲，忙碌不休地替農百草餵食丹丸，敷治傷口，再以金針渡穴，幾乎把能想到的法子全部都用上了。
原來忘情宮內亂后，席魎也不忘遣專人星夜兼程趕往翠霞山，向盛年傳書報訊。一方面信中語意暗蘊示好賠罪之意，似欲后翠霞派捐棄前嫌，化干戈為玉帛；而另一方面則別有用心地點出葉無青身中忘情水毒，多半由小蛋護送前往百草仙居求醫的可能。言下之意，自然是借刀殺人，希望翠霞派乘機尋仇，擊殺葉無青。
農冰衣強忍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滴滴墜落，流淌到農百草的臉龐上。
但他背後門戶大開，饕心碧嫗又豈肯放過？手起爪落「噗」地扎入農百草背心，縱有三甲子的護體真氣抵禦消解，亦是無濟於事。
幸好農百草騰出了左手，雖肩膀毒傷頗深，卻也聊勝於無，揮動神農杖屢次救險，替孫女擊退丹火真君的進攻。
說到這裏，他的手上竟陡然生出勁力，牢牢抓住農冰衣護持丹爐的左臂搖了搖，灰暗的眼睛凝望著自己的孫女兒，急迫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三名魔頭鼎足而立，而三人之中，純論修為無疑以饕心碧嫗為首，故而也毫不客氣地擔任起關鍵時刻突襲農百草，以期能畢其功於一役的大任。
丹火真君聞言大急，他本已心生猶豫，但如今農百草重傷在饕心碧嫗的破戮爪下，這段仇怨已無可挽回，登時殺機大熾，尋思道：「那兩個老傢伙居無定所，盡可溜之大吉。老夫卻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殺了農百草斷絕後患，免得他日後糾集正道人物，找老夫的麻煩。」
「咄！」在掌風轟中農百草身軀的剎那，陡然聽他沉聲一喝，全身光芒暴漲奪人眼目，頭頂騰騰光霧噴薄而出，升起一尊神威凜凜的本命元神。
時間
「喀喇」一響，盡避雙方都存心避讓，但木桌終究承受不起屋內激蕩的驚濤駭浪，桌腿斷裂，轟塌下來。
農百草手疾眼快，左袖一展捲住丹爐，握在手中，可他亦因此等若自縛一臂，戰況愈發的吃緊。堪堪斗過二十余招，「砰」地大腿上又中了一擊翠玉雙飛燕，頓時鮮血淋漓，皮開肉綻。
農冰衣來不及悲痛，飛身到衛驚蟄身側，右掌往農百草天庭輕按，悲呼道：「爺爺，你不要死——」也許是這句話發生了效用，元神猛地一振，緩緩匯入肉軀。
饕心碧嫗收住翠玉雙飛燕，將沾滿鮮血的手爪伸到嘴邊，用舌頭津津有味地吮舔，喋喋陰笑道：「農老兒，你的味道還不錯！」
歐陽修宏、饕心碧嫗心同此意，不約而同加緊攻勢。農百草苦苦護持著左手的丹爐不遭毀傷，短短瞬間身上又中一掌一爪。
饕心碧嫗見農百草不答，以為他是怕了，得意道：「農老兒，再給你個機會，說出葉無青的去向，饒你不死，如何？」
農冰衣緊緊抱住農百草，淚如雨下道：「爺爺，你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那邊農冰衣左手托護丹爐，僅憑右手的慧心短劍與丹火真君周旋，沒兩個回合已然香汗淋漓，節節敗退。她明白爺爺既將丹爐交付自己保管，裏面煉製的藥丸勢必珍貴無比，不容有失，所以盡避險象頻出，仍不肯放手。
「轟——」一聲巨響，宛如天崩地裂了般，木屋瞬間崩塌，磚瓦橫飛，一團絢爛的碧色光浪砰然爆裂，似將方圓十丈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席捲。
農冰衣心旌搖曳，幾要失守，恍惚里感到衛驚蟄的大手握住了自己，一股醇正連綿的翠微真氣汩汩輸入，頓時靈台一定，穩住身形。
衛驚蟄亦是心下慘然，他如今僅僅能做的，便是竭盡全力將翠微真氣輸入農百草的體內，令其能在這世上多逗留一會兒，將未了的心愿悉數告訴自己的孫女。
農冰衣一省道：「不錯，仇敵未去，現在還不是和爺爺說話的時候！」她抬袖拭去珠淚，飛速取了顆丹丸塞入農百草口中，又伸指連點，封住傷口血脈。
雙方你來我往，一晃眼便是十余個回合，衛驚蟄步步為營不急不躁，和對方打得旗鼓相當，難分軒輊。
此刻他如果振聲長嘯，即可驚動留守在山下的正道五大劍派高手，或能引得他們趕來救援。可農百草一身傲骨，從不在人前低頭示弱。他日前又不假顏色將各派宿老逐出百草仙居，這時候焉肯厚顏求救？
驀地碧光稍褪，手上一空，衛驚蟄不知去了哪裡。農冰衣趕忙睜開眼睛，功聚雙目拚命尋找農百草元神的影蹤。忽聽衛驚蟄叫道：「農姑姑，在這裏！」
他劍眉一揚，計上心來，不露聲色道：「農神醫，山下五大劍派的數十位高手即刻便會趕至。他們已猖狂不了多久，您盡可寬心。」
歐陽修宏哪會把農冰
屋中戰事一停，眾人齊齊望向農冰衣與衛驚蟄。農冰衣卻是見到農百草傷痕纍纍，面色慘白，芳心直如要絞碎了一般酸痛，撲入他的懷中悲聲道：「爺爺！」
農百草的情形比起丹火真君並好不了多少，他的耳朵、鼻孔和嘴裏，不住流逸出縷縷紫綠色血絲，竟無力量搖一下頭，惟有用虛弱到衛驚蟄和農冰衣必須運功聆聽才能聞知的沙啞嗓音，若斷若續道：「冰兒，妳也是大夫——爺爺是不成的了，妳莫要白費力氣。趁我還有口氣在，好生聽、聽我說——」
反倒是丹火真君叫得最響，出招偏落在了後面，凝念催動累劫扳指，激射出一串火蛇，「嗤嗤」怪鳴凌空撲襲農百草頭頂。
丹火真君聽得背後勁風疾響，頭也不回反手揮冥火鳳翅鏜「叮」地崩開慧心短劍。農冰衣畢竟修為相差懸殊，嬌軀一震不由自主地往旁側滑，右臂火辣辣的淤塞。
他猛地一聲大吼，舍下衛驚蟄舉杖直撲農冰衣。農冰衣不及閃躲，只能揮劍招架。「叮」的金石脆響，慧心短劍被短杖狠狠激飛，另一根長杖摧枯拉朽砸了下來。
盡避時過境遷，經過年余的苦修，自己修為又有精進，隱隱直追翠霞派五支首座，可要對付眼前三人，依舊凶多吉少。
農百草卻是搖搖欲墜，身上傷口盡皆迸裂，體內真氣凝滯渙散，已到了崩潰邊緣。他心中一嘆道：「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若在平時，這老魔焉能接住老朽的膝錘一頂，即便不死也得躺下半年！」
農百草低哼一聲，整個左半邊身軀頃刻麻木。他暗自凜然道：「不好，爪上有毒！」身形一晃，脫出鬼爪，翻身落在木屋中央。
農百草欲待咬牙挺身站住，然而全身一團冰寒麻木，竟像使不上半分的力氣。耳畔聽到掌風激蕩，劍鳴如鏑，知是衛驚蟄為保護他與農冰衣，正在孤身力戰群魔。
元神四周光霧如熾「嗡嗡」響鳴，充盈屋宇，一層層雄渾浩蕩的罡風奔流不息，彷佛天地也為之變色，竟是祭起了威震四海的「離草不敗訣」！
「鏗鏗！」仙劍擊中青銅魔杖，看似是一記實打實的正面硬撼，卻暗藏玄機，借力打力，令一長一短兩根魔杖不由自主交擊在一處，又是「當」的一響攻勢盡消。
兩人一路馬不停蹄，抵達覆舟山時，正碰上歐陽修宏等人圍攻農百草，情勢岌岌可危。農冰衣含怒出手，衛驚蟄惟恐有失，亦隨即亮劍對上丹火真君。
農百草漠然望著饕心碧嫗沒有回答，暗暗運功封住血氣。好在他常年接觸各類草藥，其中不乏劇毒之物，體內自然而然生成抗體，對方的破戮爪雖毒，一時半刻卻也要不了自己的性命。然而左肩的傷勢頗重，卻會令出手大受影響。
農冰衣自已察覺農百草全身生機已絕，縱然大羅金仙當前，也一樣的束手無策。但她豈肯甘心，固執地搖頭道：「不，爺
歐陽修宏急忙退身趨避，揮杖反攻。奈何今次狹路相逢，兩人的實力已悄然發生此消彼漲的變化，盡避歐陽修宏的功力仍可高出一籌，但招式之巧妙，身法之靈動，較之衛驚蟄潛心修鍊了二十多年的翠霞派玄門絕學，未免遠有不及。
歐陽修宏見丹爐落到了農冰衣手裡，一記爆吼道：「小妞兒，把丹爐給老子！」闊步近身，青銅魔杖重愈萬鈞朝她頭頂雙雙砸落。
農冰衣全副心神俱都專註在爺爺身上，待察覺到歐陽修宏撲來，對方的手指幾已觸到丹爐。好在她家學淵源，電光石火里右掌本能地拍出，擊向歐陽修宏手腕。
一旦藥丸毀損，要重新煉製少說也需七日之功。而七天之內，又不知會有多少百姓喪命，那是無論如何也耽誤延緩不得。
此刻若丹火真君等人連手相抗，未始不能硬接下農百草的這式「離草不敗訣」。可三人無不各自打著小算盤，只盼別人出頭抵禦，自己則是飛速後退，生恐傷著身上的半根毫毛，又哪裡能夠齊心協力。
光霧初散，罡風徐歇。農百草眼皮顫了顫，艱難地睜開雙目，眸中已然黯淡無光，卻又顯得異常的平靜。他的肉身千瘡百孔，傷痕纍纍，似將一腔熱血亦盡數流干，臉上再無一絲一毫的血色。
「傻話！」農百草劇烈地咳嗽數聲，嗆出一灘血痰，喘息道：「那『熒光仙爐』中有我煉製的十八顆千金、千金茶調丸，今晚就就能大功告成用以解救漢州西南數萬——傷寒病者。妳妳要代老朽完成心愿，一定要！」
饕心碧嫗沒想會節外生枝，半路里殺出了農冰衣和衛驚蟄，又聽兩人言道五派人馬即將來援，更不耐多話，截住話獰聲笑道：「要你們的命！」探爪插落。
突然，百草仙居外一聲清嘯由遠至近滾滾而來，嘯音激越悠長，顯示高手所為。
農冰衣花容失色，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耳聽「當」又是一響，農百草捨身急援，用神農杖在千鈞一髮之際點開青銅魔杖，救了孫女兒一命。
僅僅一瞥之下，衛驚蟄便已瞧出這三個魔頭的修為著實了得，哪怕最弱的歐陽修宏當日也曾殺得自己和農冰衣、屈翠楓九死一生，差點喪命。
「砰！」洶湧磅＃的火浪擊中農百草，頓時將他全身衣發燃著，向後斜飛出去。
而饕心碧嫗和歐陽修宏則是鴻飛冥冥，為「離草不敗訣」擊傷，膽寒下雙雙逃遁。
正這時，一名器宇軒昂的赭衣青年騰空殺到，朗聲說道：「農神醫，晚輩來遲，望請恕罪！」
農百草哼道：「哭什麼，我還沒死。擦乾眼淚，別讓這些卑鄙之徒在一邊看咱們農家的笑話！」
農冰衣聞聲望去，只見衛驚蟄坐抱著農百草的肉軀，一手執劍戒備，一手抵住他胸前注入翠微真氣，助空中的元神回返竅內。
衛驚蟄放心不下，同時也牽挂小蛋安危，便求得盛年首允，護送農冰衣同來。
饕心碧嫗乘勝追擊，尚不忘招呼同夥道：「留活口，好問他葉無青的行蹤！」
農
盛年收下書信后不置一詞，只按禮數送走了忘情宮專使，但並未即刻召集各支同門下山復讎。
衛驚蟄長身卓立在兩人身前，留意著歐陽修宏等人的動靜。他年紀雖較農冰衣為輕，但見識閱歷乃至心智眼力，卻遠勝於這位農姑姑。
這元神目射精光，懸浮半空，揚手攝過神農百草杖，往虛空一點，左手托在胸前捏訣上引，低喝道：「疾！」丹田真元如潮澎湃，空群而出，灌注竹杖。
衛驚蟄乘隙中宮直進，仙劍猛地一沉一轉，化作「吾身獨往」刺向歐陽修宏前心。
農百草「嘿」地往前一衝，差點栽倒，唇角鮮血汩汩溢出，竟隱現妖艷綠彩。
他嘿然說道：「婆婆不必再問了，這老兒的脾氣臭得很。咱們莫要再給他迫毒療傷的機會。先解決了農百草，再一起去追殺葉無青。」
衛驚蟄早在蓬萊仙會時，曾與丹火真君有過一面之緣，其時他尚是稚齡，而今相貌大改，倒虧對方還能記得，沉聲道：「我是。尊駕強闖百草仙居，意欲何為？」
這三人齊齊出手，聲勢大是不同。農百草左肩負傷尚在其次，他不僅要留神毒氣蔓延，還需時時刻刻顧忌著桌上的丹爐，一心數用如何能夠，轉瞬便險象環生，全憑三甲子精純的修為苦苦支撐不倒。
殘垣斷壁外，丹火真君的屍體赫然倒在地上，雙眼圓瞪充滿驚恐，胸口被神農百草杖貫穿，業已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他「哇」地吐了口淤血，藉以疏通胸口積鬱，丹田稍稍生出了些許暖意。
這時遠處遙遙傳來守殘真人的聲音道：「農神醫、農神醫——」想來他們在山下驚覺到百草仙居的變故，急忙趕來望個究竟。
「爺爺——」一聲驚急焦灼的呼喊在門外響起，倩影一晃農冰衣破門而入，目睹渾身浴血力戰群魔的農百草，不由得柔腸寸斷。慧心短劍憤然掠出，奮不顧身地撲向丹火真君。
歐陽修宏眼瞧丹火真君緊盯農冰衣，打得順風順水好不輕鬆，而相形之下自己這頭卻陷入苦戰，難見分曉，心中不忿道：「這老鬼自己挑了個軟柿子吃，卻把難啃的骨頭留給老子。他娘的，老子偏不上這當！」
然而接連三聲眾魔的呼吼過後，依舊不見農百草有絲毫動靜。農冰衣心頭如墜冰窟，勉力舒展靈覺，奮聲呼喊道：「爺爺——」
但她迅即領會到了衛驚蟄的用意，頷首道：「爺爺，驚蟄說的沒錯。等屈掌門他們趕來了，看這幫無恥鼠輩還往哪兒逃！」
農百草嘶啞的嗓音道：「妳已盡得老朽真傳，我也可安心去了。只是，無論何時，都要牢記醫者父母心！」
衛驚蟄沉肩輕撞，將農冰衣推開尺許，低喝道：「農姑姑，讓我來！」任情仙劍斜斜上挑，凝重古樸，氣象萬千，卻是一招天照九式中的「擎天柱石」。
她悲從中來，頻頻點頭，哽咽道：「我一定幫您做到。爺爺，您盡避放心。」
農百草將丹爐交與農冰衣，低聲叮囑道：「小心保管！」橫杖封架，擋住饕心碧嫗。
饕心碧嫗看出端倪，隱隱猜到農百草對丹爐視若性命，不敢有絲毫毀損。她只求尋到葉無青能迫出忘情八法，對百草仙居的靈丹妙藥卻一概漠不關心。故此一招一式無不有意朝著丹爐轟去，逼得農百草屢次捨命封架。
丹火真君的話正合歐陽修宏心意，他低喝道：「正是，快刀斬亂麻，先殺了他！」猶如千軍萬馬里的急先鋒，青銅魔杖一上一下，自左往右橫掃農百草。
而越是這樣，歐陽修宏和丹火真君越覺得這爐丹藥非同尋常，更生出窺覷之心。兩人配合著饕心碧嫗的攻勢，遠交近攻，將農百草緊緊困在桌邊。
丹火真君臉上變色道：「怕是農老兒的幫手來了，速戰速決！」
丹火真君趕步上前，想再加一鏜，驟覺身側劍氣如虹，激憤刺到，只好先顧性命，轉腕一擋，架住衛驚蟄的任情仙劍。
恰巧第二天農冰衣趕到翠霞山，聞知此訊不禁心急如焚，惟恐爺爺受此牽連，引來麻煩，便欲立刻回返百草仙居。
可那元神光華迷離，不住顫動渙散，幾欲分崩離析，魂飛魄散。衛驚蟄頭頂青煙冉冉，竭盡全力救護，仍是不能令元神回歸。
一句話間，手中仙劍大開大闔，睥睨縱橫，和丹火真君的冥火鳳翅鏜連抗六招，這才擰身飄落，立在農冰衣身側，卻是盛年惟一嫡傳弟子衛驚蟄。
歐陽修宏卻越斗越惱，毫不吝惜荼陽火氣，青銅魔杖呼嘯狂舞，將衛驚蟄緊緊卷裹在團團光瀾罡風之內，卻始終傷不到對手半片衣角。
他手持神農百草杖，身處天陸魔道三大頂尖高手的包圍中，心頭夷然無懼，唯一顧念的卻是桌上的那爐千金茶調丸。
「爺爺！」農冰衣見狀不假思索，縱身而上，想用自己的嬌軀替農百草擋下丹火真君的浩蕩掌力。
歐陽修宏不管不顧，探爪抓向農冰衣玉手中托扶著的丹爐，厲喝道：「拿來！」
農百草的臉上忽地現出一片紅光，精神也振奮了些許。但農冰衣精通醫理，曉得這是迴光返照的跡象，再也按捺不住螓首在農百草的胸前痛哭失聲。
歐陽修宏一聲大吼，鬆開丹爐跌跌撞撞退出數丈，連吐三口熱血，臉色慘淡若金，卻兀自佇立不倒，惡狠狠瞪視農百草。
說時遲，那時快，但聽神農百草杖一陣鏗鏘激鳴，煥放重重光瀾，脫手飛空幻化出千百束碧色劍芒，幕天席地分向三個魔頭卷涌而去。
「嘩——」饕心碧嫗的翠玉雙飛燕也幾乎在同時出手，擊打農百草雙肩，好令他顧此失彼，無法全力招架歐陽修宏的雙杖。
可他尚未來得及高興，農百草猛從孫女的身前彈起，合身撞入歐陽修宏懷中。「砰」地悶響，右膝結結實實頂在對方的小骯上。
農百草的身子險些被孫女一下撞倒，他忙穩住腳跟，心中一凜道：「我竟是要油盡燈枯了！」他勉力運氣迫毒，藉機喘息著道：「很好，妳回來了。」
歐陽修宏怪叫道：「不好，老傢伙要發飆！」忙不迭抽身往木屋外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