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第十集 翠霞篇

第三章 夜月清溪

第十集 翠霞篇

第三章 夜月清溪

小蛋怔了怔,抬衣袖用鼻子大力吸了口,險些給熏暈了過去。他剛想開口,驟然小骯一冷,一團寒意勃然升騰,朝四周經脈迅速擴散,痛徹肺腑。
小蛋高高翻飛數圈,撞破東廂房的屋頂磚瓦,去勢不休,重重摔落在地。他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金星亂冒,渾身的骨頭就像被人拆開,經脈扭曲顫動,一口瘀血堵塞胸膛,竟是噴吐不出,憋得鬱悶至極。
他黑黝黝的臉膛上像漸漸鍍上了一層水銀,呼呼粗喘渾身大汗淋漓,明明透體冰寒,心裏卻又是說不出的燥熱難受,惟獨歐陽霓那隻握在自己腕上的玉手冰涼舒適之極,形成強烈反差。
小蛋頷首道:「大師請說。」忽感背後一股暖流湧入,卻是歐陽霓上前襄助。
小蛋早已察覺到老僧心脈斷裂,內臟破碎,縱有神丹妙藥也難以救活,黯然道:「大師,對不住,我沒能救您。」
不知不覺就是數個時辰,清空中月向西移,東方天際徐徐有啟明星亮起。小蛋悠悠醒轉,身上關節肌肉無一處不酸疼欲裂,體內經脈火辣辣地像被烈火燒灼,手腳軟綿綿使不上力氣。
小蛋也沒工夫細想其中緣由,更不願歐陽霓擔心,勉強笑了笑,道:「沒關係,是老毛病了,我運會兒功就好。」說罷不再言語,盤腿打坐施展歸元吐納法收攏真氣。
歐陽霓愣了愣,霎時明白老僧是發覺了自己臉上余留的黑氣,故此心生警覺,她當機立斷掌心吐勁暗暗一震。
小蛋僵直著頭頸,再不敢向歐陽霓的方向瞥上一眼,直等她輕吁一口氣,道:「好啦。」
小蛋頓覺全身輕鬆,彷佛從枝葉縫隙里透射下的春光,也在一瞬間變得明媚,卻發現歐陽霓臉色發白,神情里隱隱有一絲幽怨,不禁一省。
瞧著手臂上殘留的黑氣,小蛋不由得回想起前半夜那場九死一生的惡戰。老僧雄厚超卓的功力尚屬其次,那渾若天成無跡可尋的出手,著實令他刻骨銘心,不斷在腦海里浮現重演,卻始終想不出破解之道。
歐陽霓看小蛋穿好衣衫,低聲問道:「你感覺好點了么?昨晚你可嚇了我一跳。」
歐陽霓俏臉泛紅,櫻唇微微顫抖著。
老僧連喘幾口大氣,奮盡最後餘力,斷續道:「卧靈山——淡家死村百、百年老井下——去找、找——」
歐陽霓輕輕吁了口氣,低聲道:「沒關係,有些事總是說清楚了好,免得藏出事端。這事過了,往後咱們都不必再去提它。」
「呼——」從小蛋口中噴出一股甜津津的粉紅霧氣,直鑽歐陽霓的瓊鼻。
風吹過清冷雜亂的院落,四周死寂無聲。小蛋艱難抱起老僧的遺體,道:「我們走罷。」
小蛋也沒多想,左掌貼住老僧胸口,輸入一道真氣。須臾之後老僧悠悠醒轉,眼睛里的暴戾紅光業已蕩然無存,先是一陣子的迷茫,繼而漸漸恢復清明澄靜之色。
歐陽霓似受驚的小鳥顫了顫,卻並未抗拒掙脫,垂首低聲道:「不可以——」
小蛋也不以為意,微笑道:「那就好。」
體內冰寒的絞痛再次清晰地傳來,他低低呻吟了一聲,也不知從哪裡生出的力量,猛一把將歐陽霓從懷裡推出。在那姣好的胴體離開他胸前的一剎那,小蛋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失去了意識。
她的心神不由一陣恍惚,面頰酡紅,莫名的意亂情迷,嚶嚀一聲縱體入懷。
可惜,自己連他的法號來歷也沒來得及問明,更不曉得他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歐陽霓臉上紅暈未消,解釋道:「我本想把臟衣服洗一洗,卻沒想到你醒得好早。」
想到入神,他腦海里不覺再次回放出當時的情景。恍惚里,彷似那老僧突然死而復生,重又站回到自己身前,又是一模一樣的一拳向著他胸口轟到。
老僧從容微笑道:「老衲遭人算計身負重傷,險些墮入魔劫釀成大錯,卻與小施主何干?你能否告訴老衲,方才我神志迷失之時,是否傷了很多無辜之人?」
他打了個哈欠,舉起雙臂朝腦後伸了個懶腰,可視線無意落在手臂上,整個人又僵住了。原來自己全身的衣衫不知何時已被脫下,僅剩一條褲衩。
「砰!」老僧一拳重重轟擊在他胸口之上,小蛋身心劇震,卻覺不著疼痛,反而是腦海里諸般幻象齊齊迸碎消隱,模模糊糊像是抓到了什麼不確切的東西。
死死凝視眼前高低起伏的胸口,他的喘息越加粗重如牛,只覺得惟有把身子貼到面前這具冰肌玉骨的胴體上,才能平復體內燃燒的烈火,更能獲得莫大的享受。
他剎那中轉動過無數應對招式,可照舊沒有一式能夠化解去這平淡無奇的一拳,腦袋裡亂鬨哄一團混沌,眼睜睜瞧著老僧的拳頭飛速逼近擴大。
小蛋腦海轟然劇震,再感覺不到體內真氣激蕩絞殺的痛楚,也感覺不到天地所有,那清涼溫潤的嬌軀在懷中顫動,帶來無邊的快感與沒頂的慾念。
哪曉得這回歸元吐納法也不管用了,小蛋心頭的煩惡感覺越來越盛,屢屢湧起暴躁的衝動。
猛然聽見歐陽霓驚聲喚道:「常公子,你——」語氣里盡帶羞赧惶急之意。
老僧笑容頓沒,面色一慟,喟然低嘆道:「冤孽,冤孽——老衲的罪業又添一層,理當打入阿鼻地獄才是。」
可這話卻是萬萬不能再問歐陽霓了。
他「啊」了聲,趕緊低頭,心中苦笑道:「想得出神,又闖禍了。」
不自覺地,他的左手已緊緊環抱住歐陽霓纖細的腰肢,劇烈喘息著低下頭,視線停落在那雙飽滿紅潤的櫻唇上。
小蛋腦海里昏昏沉沉,幾近麻木,承受著銀絲上攻來的一波波兇猛魔氣。朦朧的視野里,就只剩下對面一雙凄厲怨毒的眼睛在不停地閃爍晃動。
耳中聽到歐陽霓輕聲問道:「昨晚你迷失了神志,如果我告訴你,你確實鑄下大錯,又當如何?」
「我只想著刨根問底,卻沒考慮到人家姑娘的感受,這一通追問教她情何以堪?幸好昨晚沒事,不然她羞惱之下真的橫劍自刎,我便成了千古罪人!」
他百無聊賴,思緒又回到方才的問題上,尋思道:「那位大師所以能破解我的『一諾千金』,便是由於他的出手壓根談不上招式套路,超出我所有的后招變化之外,只能實打實地正面硬撼,自然而然落入了他的套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蛋迷迷糊糊感到湧來的魔氣由盛轉衰,周身壓力大減,烏犀怒甲的表面卻盡皆為一層濃烈的黑氣覆蓋,連自己左臂齊肘以下的部位也不能倖免,渾身衣衫亦早已讓汗水濕透。
小蛋毫無防備,氣機頓亂,輸入老僧體內的真氣為之一滯,盡避立刻接上,卻仍舊於事無補。他不知老僧為何面露驚疑,詫異道:「大師?」
小蛋聞言如釋重負,兀自不敢相信,按捺心中喜慰,問道:「真的?」
抬頭卻見歐陽霓一襲半干不幹的衣裳穿在身上,緊貼肌膚曲線畢露,底下春色若隱若現,愈加地撩人遐思。
歐陽霓察覺到小蛋異樣的眼光,玉頰一紅,連聲喚道:「常公子,常公子!」
這時,就聽歐陽霓喚道:「常公子,你醒了?」小蛋忙翻身坐起,只見歐陽霓手裡捧著折迭整齊的一套衣衫朝他走了過來,微笑道:「你衣服上的氣味實在太難聞,我便將它洗了,已經晒乾可以穿啦。」
小蛋心下奇怪,不明白以歐陽霓的修為,要烘乾濕衣服不過是舉手之勞,為何還要半夜裡晾在樹枝上苦苦等干?
小蛋緩過一口氣,勉力支劍起身,喘息道:「我不要緊,快去找歐陽姑娘和那位大師。」蹣跚邁步,搖搖晃晃走出東廂房。
只見歐陽霓雪白的胸襟上有一灘殷紅血跡,滿臉憔悴盡顯疲憊,正倚靠在殘垣斷壁前合目調息。聽到動靜,她警覺地睜開星眸,見是小蛋,頓時面容由驚轉喜,頷首示意道:「你沒事罷?」
光瀾如洪激蕩,老僧身軀被卷裹而起,直衝高空。小蛋和歐陽霓齊齊在肆虐的罡風激流中載沉載浮,身不由己,直欲炸裂開來。
他遽然想起昏睡前的事情,腦袋裡「嗡」的一聲炸開,拚命回憶自己當時到底對歐陽霓做了些什麼——好像,自己抱住了她;好像,自己低下頭要——而再往後的事,卻無論怎樣也記不清楚了。
這可折騰慘了小蛋,就像一個年老力衰的父親,眼巴巴瞧著自己的三個不孝兒子頭破血流打在一處,將屋裡的瓶瓶罐罐摔碎一地,卻偏偏無力阻止。
小蛋算算,與鬼鋒約定的期限尚有富餘,況且自己眼下的狀態,也不宜直接應付與他的對決。
他收拾情懷,環顧四下,詫異問道:「小龍呢,為何不見?」
霸下破窗而入,躍到小蛋胸前,將萬載積聚的精元毫不吝嗇地輸入體內,助他療傷。
她眸中的失望之色一閃而逝,一邊側身擰吧秀髮上的水滴,一邊道:「對不起,都怪我一時疏忽,你別介意才好。」
小蛋下意識撓撓腦袋,心道:「姑娘家洗頭,我可不該偷看。」偏轉過頭去。
老僧剛要回答,猛然看見小蛋身後的歐陽霓,禁不住心神俱震,抬手指向她:「妳、妳——」一口氣接不上來,「哇」地嗆出大灘瘀血。
小蛋聽她自責,過意不去,說道:「是我不好,早知道就該多睡一會兒。」
「不好,蟲寶寶又要作怪,可人生地不熟,到哪兒去找紫寒草?」
緊接著,他心頭猛生出一股強烈的煩躁之意,像是要把身子給撐破了似的,彷佛要狠狠地跟誰幹上一架,盡情宣洩過後才能稍稍感覺舒服點兒。
歐陽霓見小蛋面色陡然變得慘淡若金,牙關緊咬似是十分痛苦,驚愕道:「常公子,你怎麼了?」左手剛一碰觸到小蛋脈門,頓感冰寒徹骨,裡頭真氣亂竄,如同決堤洪水,竟是不可抑制。
他提聲喚道:「大師!」強忍傷痛走上前去。
正轉念間,耳畔突然爆起一記震耳欲聾的轟鳴,老僧雙目里噴出一蓬血色寒光,隱約聽見眸中人影發出一聲厲吼,剎那間支離破碎,幻滅無蹤。
歐陽霓嫣紅的面色漸轉蒼白,搖搖頭道:「不必了。倘若真的發生了什麼,我早已自我了斷,哪還會為你洗晒衣衫?」
小蛋微微點頭,對歐陽霓的溫柔寬容、善解人意心折不已,只盼他日能有機會補償回報于萬一,縱使赴湯蹈火也絕不躊躇。
歐陽霓深藏起眼中的失落,微笑回答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老僧輕輕搖頭,嗓音愈發微弱,說道:「小施主,老衲想拜託你一件大事。」
聖淫蟲已安分老實了這麼久,為何會再次毫無徵兆的發作起來?而且兇猛程度遠勝以往,恐怕多半還是和先前與老僧的那場惡戰有關。
歐陽霓一楞,立刻明白小蛋話中之意。她臉龐微紅,扭過頭去沉默不語。小蛋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心裏緊張到極點。
小蛋用右手托起她的臉蛋,指尖輕撫過如絲綢般滑膩的雪膚,徐徐地將頭靠近。
看著兀自舉在半空的赤裸雙臂,小蛋心頭猛打了個激靈,難道自己真的對她做了無可挽回的錯事?
歐陽霓委婉一笑,道:「只受了點輕傷,不礙事。」
那張原本嬌艷的玉容上,現在布滿觸目驚心的黑色絲光,嬌喘細細,按在老僧背上的縴手如染重墨,騰起縷縷霧光,嬌軀劇烈顫抖,猶如寒風中瑟縮搖曳的黑鬱金香。
腦袋裡鼓鼓脹脹,如同著魔。
他虛弱地喘息一聲,面泛紅潮道:「是你?老衲油盡燈枯,不必小施主費心了。」
話到此處,他的身軀陡然僵硬,右手無力垂落,圓寂在小蛋的懷中。
轉念一想,或許是歐陽霓先前一戰功力耗損過劇,更不曾想到自己這次居然能醒轉得如此之快,心下更覺歉疚。
小蛋點點頭,看見歐陽霓肌膚上黑氣依舊濃重,關切道:「妳的傷要緊么?」
小蛋凝視老僧面容,沉默良久,緩緩伸手替他合起雙目,心中難受。盡避這老僧由於迷失本性,差點要了自己的性命,然而在短暫的清醒中,言談舉止慈和淡薄,令自己心生親近之情。
歐陽霓微微一凜,忙婉拒道:「多謝常公子關心,我自己能夠應付。」
不一刻,老僧頭頂如架蒸籠,額頭汗出如漿,滿面脹紅呼呼粗喘,身上黑氣緩緩消褪,眼裡的精光亦逐漸黯滅。那道蘊藏在眼眸深處的詭異身影遊離煥動,面目猙獰,似欲從裡頭掙脫出來撲向小蛋。
小蛋一省,方自察覺到不曉得什麼時候,自己的頭又偏轉回來,一雙眼睛正直勾勾盯著歐陽霓身上。歐陽霓雙手掩胸,側轉嬌軀,雙頰火紅賽過朝霞,嬌羞萬狀。
當目光觸及老僧背後飄懸半空的歐陽霓,小蛋心頭不由驚了。
小蛋猶豫了一下,默默點了點頭。
歐陽霓偷眼觀瞧,小蛋目光清澈,神情雖然尷尬卻並無絲毫不良色態,好似自己身上穿的不是件激蕩人心的輕紗白衣,而是一層厚重堅實的盔甲般。
歐陽霓道:「牠閑得發慌,中午過後便說要去鎮上打探消息,也該回來了。」
他情不自禁朝歐陽霓的手上望去,視線不由自主沿著玉指寸寸上移,那纖秀的皓腕、藕似粉嫩的玉臂、柔若無骨的香肩、令他目光再無法挪移的堅挺胸脯,都在朝霞里濃烈地透射出充滿誘惑的召喚。
想到老僧臨終前交代未完的遺言,小蛋更是有點疑惑。但無論如何,他已暗自下定決心,待此間事了后,便往卧靈山一行,務必完成老僧最後的遺願。
歐陽霓見小蛋答應得爽快,芳心裏悄然一笑。忽地又蹙起秀眉,似笑非笑瞅著小蛋,道:「常公子,你衣衫上的味道可也好聞得很啊。」
歐陽霓見小蛋低頭,盈盈起身,低聲道:「你等會兒,我這就將衣衫穿上。」走到樹前取下衣衫,一面偷偷打量小蛋,一面穿衣。
那欲拒還迎的嫵媚神態令小蛋怦然心動,此刻,只需輕輕一拽,即可將眼前的玉人拉入懷中,肆意愛撫。
小蛋勸慰道:「大師,那、那也不是您的本意——」他還待再說,卻終究抑制不住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哼了聲仍硬撐著左掌不放。
背上立時冷汗森森,對歐陽霓更生一分愧意和感激,歉仄道:「歐陽姑娘,是我的錯,難為妳了。」
他抬手望了望,左臂上的黑氣已然消退很多,自是在睡夢中仙流靈泉以生生不息心訣,于先天境界中替自己悄然迫出了魔氣。若非如此,他也不敢這般高枕無憂,倒頭即睡。僅憑這點,便教人望塵莫及,艷羡不已。
小蛋「哦」了聲,心道還好剛才霸下沒在一邊聽著,否則麻煩又大了。但猛一轉念,暗驚道:「牠不會昨晚早已看過了罷?」
歐陽霓暗道僥倖,說道:「常公子,此處不可久留,我們還是趕緊離開罷。」
惟獨歐陽霓沒有入睡,盤膝坐在溪邊,凝神運功,將侵入體內的魔氣慢慢渡入黑星玉戒內煉化。
他搖了搖頭,收回神思,轉首朝四下望去,禁不住一呆。
念及至此,他鼓起勇氣,粗聲道:「歐陽姑娘,昨晚我有沒有做錯事?」
小蛋暗叫不好,以為歐陽霓也似自己一般,在老僧魔氣侵蝕下岌岌可危,力不能支。
小蛋毫不遲疑道:「等我赴過紫竹軒之約,便在姑娘面前以死謝罪。」
更要命的是聖淫蟲精氣以一敵二,主動出擊,居然在自己的體內擺下戰場,與靈泉仙流、銅爐魔氣相互攻伐,直打得天昏地暗不可開交。
恍然似在夢中,有另外一個美麗的身影,遠遠地從海天外飄渺行來——直到當日下午,清幽的鳥鳴將小蛋從無邊的夢中喚醒。他懵懵懂懂睜開惺忪的睡眼,發現自己正仰面躺在溪畔柔軟的草地里,頭頂樹冠如蓋遮蔽日光。
歐陽霓不著痕迹地垂下右手,藏到腰后,道:「常公子,我預計還需兩三日才能將魔氣完全迫出。這裏幽靜偏僻,正可供療傷之用,能否多逗留幾天?」
突然,手腕上系著的那道紅線結映入眼帘,彷似被誰狠狠地一拳擂在胸口,酸楚異常,小蛋這才霍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
「嗡——」四相幻鏡如影隨形,追入屋中,在小蛋頭頂轉了一圈,徐徐落回他的懷內。一股溫暖靈流頓生,小蛋胸口鬱結稍解,這才把那口凝滯的瘀血激出。
小蛋咬咬牙,暗道:「大丈夫敢作敢為,不問個明白,我以後怎麼做人。如果我果真犯了錯——自也該給歐陽姑娘一個交代。」
怎麼會這樣?小蛋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恨不得把肚裏的蟲寶寶給油炸了。
那老僧彷佛驀然之間又衰弱了百歲,一道道皺紋爬滿額頭,肌肉鬆弛枯槁,身上體察不到半點魔氣的存在,就似被完全抽空了一般。
這聲音傳入小蛋耳際,竟似如訴如慕的聲聲呼喚,倍加撩人,令他瀕臨靈志崩潰的邊緣。
他慢慢翻過手掌,握住那隻冰冷的手。
心底里一股可怕的慾念油然升騰。
小蛋心中七上八下,接過衣服,見歐陽霓神色如常,不像出過大事的樣子,又稍稍一定,自己也不曉得是如何把衣衫套上了身。他有心要問,可又覺得這種事情拿出來問,自己已難以啟齒,更何況是人家女兒家。
體內的劇痛已經平息,紊亂的真氣也重新恢復常序,汩汩綿綿地在經脈里流轉。
小蛋稍事喘歇,在歐陽霓的協助之下將老僧的遺體埋在了溪畔,墳頭上豎起一塊木碑,碑上只刻九字「晚輩常寞、歐陽霓謹立」,以待將來查明他的身分后再行補上。
兩人離了小鎮,向南行出二十余里,在一座僻靜的密林里停下歇息。林間流水淙淙,有道清溪蜿蜒迤邐穿越而過,向著亭林鎮方向淌去。
丈許之外歐陽霓輕抬皓腕,在溪邊正垂首梳洗如瀑秀髮,身上僅著一件淡薄小巧的褻衣,自後頸以下,玉背倒有大半裸露在外,那襲白裳卻是洗凈了晾在枝頭。
立完了碑后,小蛋再也支撐不住,靠在墳邊的樹下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霸下見狀,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慢悠悠爬進小蛋的懷中睡覺去了。
他渾然忘我,深陷在那一拳巨大而奇妙的衝擊中不可自拔,喃喃低語道:「無中生有,有中藏無;無無無有,無有無無——」
歐陽霓聞言忍不住「噗哧」一笑,忽覺不妥,忙用手掩住櫻唇。
小蛋略感放心,舉目四望尋找老僧的蹤跡,卻發現他癱軟橫倒在一片瓦礫上。
小蛋看到她臉上的黑氣幾乎褪盡,可那隻掩在唇間的右手墨色卻又加深了不少,訝異道:「歐陽姑娘,妳的傷勢怎樣?要不要我幫忙?」
趁這一兩日工夫,他也正可用心體悟和老僧一戰中所獲取到的種種珍貴心得,對來日之戰或能大有裨益,於是贊同道:「好啊,還是妳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