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萬劫篇
第六章 問緣紫佩
那男子毫無反應，半天也不見他的胸口有一點起伏動靜。羅羽杉掀起布幔，就見這人年紀不過二十余歲，相貌異常秀美，乍看竟有幾分宛若女子，可惜臉色灰暗、嘴唇發白，全身肌肉已然冰冷僵硬，似是氣絕多時。
羅羽杉的座師天一閣閣主蘇芷玉堪稱當世第一才女，家學淵源天資過人，于奇門遁甲、醫術占卜之學無不精通。羅羽杉在她門下學藝多年，醫道上雖還未臻至妙手回春的境界，可也遠勝於一眾普通的庸醫。
藉著幽暗的月色，只見廟內陳設甚為簡陋，在正中供奉了一尊泥塑的山神，身上的彩漆斑駁剝落，露出裏面乾裂的泥胎。
羅羽杉暗暗驚異，記著要到鎮上買酒，便道：「公子既傷勢無虞，小妹便先行告辭。」
四個人都惦記著小蛋的事情，對丁寂的離去也沒多想，回到了廂房。
這些鎮民僻居卧靈山中，連縣城也難得一去，何時見過羅羽杉這般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瞧得一個個目瞪口呆，全忘了手裡的活計。
羅羽杉取出一枚天一閣秘制的療傷靈丹，撬開秀才的牙關塞了進去。
羅羽杉急忙低聲勸道：「只是些尋常鎮民，你莫要為難他們。」
羅牛走到院外的一株榆錢樹下站定，環顧左右無人，說道：「羽杉，聽說小蛋曾將一枚紫竹玉佩送給了你，能不能讓我看看？」
羅羽杉也一改往日的溫順，固執道：「不，您一定有什麼瞞著我。」
此際天光見亮，街上已有三三兩兩的路人，不少鋪子陸續開了門，見著羅羽杉和那秀才一前一後走過來，均感愕然。
旁邊另一個賣南北貨的小販拎著條晒乾的鹹魚，錯愕道：「老三，你瞧那不是住在山神廟裡的何秀才么，不會是讓這位仙女般的姑娘看上了吧？」
念及於此，羅羽杉腦海里靈光一閃道：「我何不求盛師伯和丁師叔出面勸說？這世上也惟有他們兩人的話，我爹爹最能聽得進去，比娘親還要管用三分。」
想見那時情景，羅牛的雙目濕潤，緊緊握住玉佩，久久說不出話。
那秀才「哦」了聲道：「是你救了我。」雙手撐地，逕自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羅羽杉心裏一涼，問道：「爹爹，這就是您不許我和小蛋交往的真正理由么？」
羅羽杉扶著他就地坐下，說道：「你現在莫要再胡思亂想，還是凝神療傷要緊。」
羅羽杉雙頰有若霞燒，默然半晌後用蚊蚋般的聲音道：「爹爹為何要問起這個？」
在供桌前方，並排擺有四個跪墊，表面的粗布不知被多少人的雙腿終年磨損，早已破爛。由此可見這小小的山神廟，平日里香火倒也頗為旺盛。
羅羽杉一怔，安慰道：「沒關係，想是你神智尚未完全恢復，歇上一會兒就好。」
羅羽杉望著父親，面色哀婉而倔強地低呼道：「爹——」
羅牛接過玉佩，手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只需一眼他即已確定，手中的這枚紫竹玉佩，正是當日衛驚蟄掛在淡晚脖子上的那塊無疑。
當下她替這秀才推宮行血，再用金針配合他體內的真氣流轉疏淤通脈，不多時，他臉頰上已隱隱露出一絲血色，脈搏跳動更趨平穩強勁。
羅羽
這事若換個角度，放在別人眼裡未必就是個大問題。可偏偏羅牛天生古板直拗，又對恩師敬愛仰慕至深，幾乎到了奉若神明的地步，思來想去都覺得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轉世后的恩師，總是大大的不妥。
她心頭鬱結稍舒，方始發覺自己已走出淡家村很遠，夜色里山村的輪廓影影綽綽，幾不可見。
羅羽杉緊咬朱唇，一言不發。
羅牛的心頭像是被針扎了下，只當沒有聽見，三步兩步越過尹雪瑤，往廂房走去。
她揚袖上卷，收回金針，說道：「請問公子貴姓，不知是哪位世外高人的門下？」
那秀才一聲不吭，雙目徐徐掃視山神廟，迷茫之色卻越發濃重。
這一搭之下羅羽杉禁不住大吃一驚，對方體內居然有一股極為雄渾詭異的真氣汩汩流淌，生生不息，功力之強不知勝過了自己多少倍。
羅羽杉含笑道：「公子不必客氣，小妹也有冒昧唐突之處。」
羅牛見她依舊不願聽從自己告誡，不由一著急說道：「你還不明白么，他是葉無青的關門弟子。兩年後咱們翠霞派與葉無青必有一戰，你要是和小蛋有了婚約，卻教爹爹如何是好？」
然而那聲音充滿了無可抗拒的力量，兀自糾纏不休，向著自己步步進逼，如同一雙無形的魔爪扼得她咽喉幾乎透不上氣，直要窒息暈厥。
那被叫做老三的小販輕笑道：「你是戲文看多了吧，這酸秀才窮得叮噹響，還能癩蛤蟆吃到天鵝肉？多半是他色膽包天，自顧自厚起臉皮跟著人家大姑娘。」
秀才搖了搖頭道：「我不過是暫時將內傷強行壓制了下去，要徹底複原尚需一段時日的靜養。羅姑娘，你要去哪裡？」
泥塑前還擺放著一張破舊的供桌，上頭祭放有若干三牲瓜果，兩邊各豎了半截紅燭，中間的香爐里積滿灰燼。
難道，這就是爹爹反對自己的理由么？破天荒的頭一遭，父親在她心目中自幼豎立起的偉岸形象霍然出現了一絲裂痕。
出乎羅羽杉意料之外，在供桌底下竟然還仰天躺著一名男子，只是光線過暗又有布幔遮擋，他的面目不甚清晰，穿著打扮卻像個落魄的秀才。
她的腦海里不停重播著一幕幕舊日的景象，從雪地里與小蛋初識；到同赴翠霞向盛年報訊；再到長亭送別，柳色青青……
羅羽杉忙伸手攙扶道：「你傷勢未愈，還是躺著別動，靜靜休養。」
羅羽杉愣了愣，回答道：「這兒是鎮外的山神廟，我本想在此借宿半晚，不意見到公子重傷垂危，昏倒在供桌底下人事不醒。小妹救人心切，便沒有挪動公子。」
羅羽杉本就打算將自己與小蛋的事情向父母坦承，沒想還沒開口羅牛就先問了出來。她又羞又喜，低低道：「我正想將此事稟報您和娘親。」
她沒有依照羅牛所想的去找娘親，只希望能夠獨自安靜一會兒。
忽然
等了須臾，也不見裡頭有人回答，羅羽杉這才推門走進山神廟中。
也不知是多久，忽聽那秀才口中發出低低的一哼，眼皮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驀地記起，在那北方極地的海天之間，自己和小蛋相依相偎，倚坐崖邊，面對著波瀾壯闊的滄海，面對著遠方點點冰山煥放的玉光，面對著隆隆濤聲卷拍雲崖，他們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彼此許下的海誓山盟。——「只要你喜歡，我就一直陪著你看。」
她芳心一定，尋思道：「他雖是魔道中人，可未必就是窮凶極惡之徒。如今性命垂危，流落廟中，我斷斷不可見死不救。」
面對羅羽杉的質疑，他又無言以對，訥訥道：「我喜歡他，不代表同意你嫁給他。」
丹丸入口即化，也不需他吸吮，自行順喉而下。
羅羽杉淺淺一笑，說道：「小妹羅羽杉，不知公子何以身負如此重傷，可否見告？」
羅羽杉默默搖首，神思恍惚地與她擦肩而過，朝與羅牛相反的方向走去。尹雪瑤怔了怔，只當她是和羅牛發生了父女之間的尋常口角，也就不再追問。
羅牛一凜：「我只顧著和羽杉說話，竟沒留神有人走近，不曉得她聽到了多少？」
羅羽杉柔聲招呼道：「兩位大哥受驚了，你們可認得這位秀才？」
他的語聲越來越急促暴躁，臉上泛起懾人的凶光，近乎野獸般低吼道：「我是誰，我姓什麼？誰人打傷了我，你快告訴我，告訴我！」
羅羽杉漫無目的地走出大宅，芳心亂作一團沒有頭緒的麻線，不知道父親為何突然阻止自己和小蛋的交往，更不知道自己這是要往哪裡去。
他停住腳步，凶色漸漸收斂，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啟口問道：「你說你姓羅？」
不經意里，她業已走出了淡家村，凄冷空蕩的群山在黑暗裡伴隨著夜風猙獰冷笑。
他們說話的聲音雖輕，可一來街上清靜少人，二來這秀才身負上乘修為，自是一字不落聽得清清楚楚，鼻子里低低一哼，雙眸中透出一股煞氣，直射向二人。
羅羽杉見狀暗吁一口氣，已是香汗淋漓疲憊不堪，收回了玉手在一旁閉目養神。
他不便當著尹雪瑤的面和羅羽杉再做爭執，語氣柔緩了些，匆匆道：「去找你娘親罷。我們剛才說的話你須牢牢記在心裏，不可告訴別人。」
羅牛心一沉，愛女和小蛋兩情相悅早有徵兆。他為人雖有些木訥憨厚，但畢竟是過來人，又豈會一點兒也沒察覺？然而今時不同往日，聽得愛女親口承認，羅牛頓時心亂如麻，脫口道：「不成，萬萬不成的！」
那秀才右手抓空，身子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順手扶住桌案惡狠狠盯著羅羽杉，猶如一頭餓瘋了的凶狼，雙目發出駭人的寒光，喘息道：「快告訴我，我是誰？你一定知道，是誰把我打成這個樣子——」
那秀才身子往後面的供桌上一靠，卻立即「嘿」地一聲回彈站直，眉宇痛楚的皺了皺，探手往後腰上一摸，捏住
羅羽杉心下疑竇叢生道：「這人到底是誰，我救了他究竟是對是錯？」
羅羽杉驚駭之下急忙閃身避讓，暗道：「不好，莫非此人是個瘋子？」
不一刻，那秀才的脈搏微微跳動了一記，但十分微弱迅捷，不易察覺。
羅羽杉一醒，注目望去，那秀才的目光亦正略帶迷惘地朝著她看來。
前一刻尚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轉瞬間便能自行起身，輕描淡寫地催動真氣迫出金針，且手段之精妙輕鬆，較之天陸名家亦毫不遜色。
於是羅羽杉仰首望了望天星，辨明四下方向，御風往西北行去。距此約莫一百六十里，便有一座小鎮坐落於卧靈山麓間，兩日前她與丁原、小蛋亦曾經過。
羅牛面頰火熱，避開羅羽杉的視線，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心虛與羞愧。
小蛋仍然未醒，羅牛見盛年、丁原和曾山均已在榻前坐下，望了眼愛女，吩咐道：「羽杉，我有件事情要問你，出來一會兒。」
她邁步走了過去，來到廟門口見大門虛掩，出於禮數伸手輕扣門上銅環，稍提高了些嗓音問道：「請問，廟裡有人么？」
那秀才靜默了會兒，忽的嘆口氣道：「對不起，羅姑娘，我真的什麼也記不起來了。方才對你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那賣南北貨的小販立時渾身打了個寒顫，手裡的鹹魚失神松落。
一名擺攤的小販咽了咽唾沫，低聲嘀咕道：「你娘的，這不是仙女下凡么？」
眼見離著天明至少還有三個時辰，目光略一拂掃，發現在鎮首西側的黃泥路旁，居然佇立著一座山神廟，裡頭漆黑一團靜謐無聲，想必沒有主持，卻正可聊作棲身之所，靜待天亮酒鋪開門。
她下定了決心，心思亦變得靈活，細想父親言辭閃爍的神態，不禁又燃起一線希望道：「爹爹那裡未必沒有挽回的餘地，否則他為何又將玉佩交還給我？我需將自己的心意向他挑明，他秉性仁厚寬和，遲早會諒解。」
兩人的視線陡一碰觸，羅羽杉不由心中一震，訝異道：「這人的眼神好冷！」
她探手想將這秀才從供桌下抱出，不料指尖拂過心口竟尚有餘溫。羅羽杉一怔，欣喜道：「說不定他還有救！」當即改變主意探手搭上秀才的右腕脈搏。
一語未畢，何秀才遽然晃身越過羅羽杉，探手揪起老三喝問道：「你真認得我？」
那秀才點了點頭，剛要再說什麼，猛地身子晃了晃，張嘴又嗆出一口殷紅的淤血。
羅羽杉歉然道：「這是小妹方才替公子療傷時所用的金針，還沒來得及取下。」
也難怪她會有此一問，天陸仙林年青一代中的俊彥人物，羅羽杉差不多識得大半。可眼前這個年輕秀才看似落魄委頓，名不見經傳，偏生一身醇厚的功力深不可測。
秀才對她的勸告置若罔聞，獃獃仰望上方，眼眸中緩緩露出焦灼狂亂之色，不停自言自語道：「是誰打傷了我，我又是誰，為什麼我全都忘了？」
那秀才低聲道：「不妨！」身軀猛地一振，「嗤嗤嗤嗤」數十根金針齊齊從體內激射而出，在黑夜裡劃過一束束風馳電掣的精光，整齊劃一地釘在了頭頂的橫樑上，連插入梁
那兩個小販如獲大赦，只覺冷汗濕透衣衫，雙腳不住打顫發軟，差點蹲坐在地。卻不曉得若非羅羽杉相勸，兩人的性命頃刻間便要交代。在無形里從鬼門關外打了一個轉兒，又懵懂不覺地逃了回來。
尹雪瑤目送羅牛離去，見一旁的羅羽杉神情有異，便問道：「羅姑娘，你沒事吧？」
他暗暗咬牙心道：「就算小蛋和恩師不是同一個人，可終是他老人家轉世之身，焉能和羽杉結成夫妻？那我、我豈非成了天下最最大逆不道之人，不但褻瀆了恩師的一世英名，更敗壞了師門的清譽！」
登時滿懷的憂愁被吹得煙消雲散，她精神一振默默思忖道：「無論爹爹如何阻攔，我也不會離開小蛋。他是魔頭也罷、是小賊也罷，自收下玉佩的那一刻起，我這一生一世便已註定是他的人。」
羅牛頭大了起來，不敢對視愛女的目光。
可無論她行出多遠，羅牛的聲音宛若夢魘般如影隨形，不斷在耳畔迴響道：「你還不明白么，他是葉無青的關門弟子。兩年後咱們翠霞派與葉無青必有一戰，你要是和小蛋有了婚約，卻教爹爹如何是好？」
秀才孤傲森冷的眸中閃過一抹感激，默默地合目盤膝，雙手在小腹前捏作法印，抱元守一運功疏淤。不消半刻，他全身冒起一團淡淡的暗紅霧氣，噴出的鼻息如同兩縷筆直的煙柱向上升騰，凝聚不散，情景殊為怪異。
羅羽杉詫異道：「爹爹，您怎麼了？」連問兩聲，羅牛方才聽到，「嗯」了聲，將玉佩還給女兒，考慮著如何向她啟口。
羅羽杉一驚，怎也想不到一貫性情隨和的父親，竟會這般斬釘截鐵地否決，急問道：「為什麼，您不是也很喜歡小蛋么？」
孰料這秀才的眉頭皺得更緊，仰面望著山神廟頂，滿面大惑不解的低語道：「我姓什麼，我為何會躺在這兒，為何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丹丸藥力行開，秀才胸口的暖意漸盛，脈搏也逐漸變得有力。
那秀才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徐徐收斂眸中寒光，轉過頭去。
小蛋低沉的話音，猶如充盈著無與倫比的光亮，一瞬之中將羅牛斬釘截鐵的警告徹底湮沒，在她心底激蕩起絲絲甜意。——「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許騙人。」——「不會，我一定會記得。」
想到這裏，羅羽杉的唇角泛起一抹甜蜜的微笑，痴痴凝視掌心裏熠熠閃爍的玉佩，輕輕說道：「是了，不僅你記得，我也一樣的永遠不忘。」
如此到了天明時分，那男子收功睜目，長身而起。不過短短半晚，傷勢竟似好轉了許多。
羅羽杉暗自驚道：「我剛才站在門外，為何沒有聽到此人的呼吸，莫非他已死了？」舉步上前，俯下嬌軀輕聲喚道：「公子，公子——」
名叫老三的小販膽子稍大些，又見羅羽杉容顏秀麗絕倫，神態和藹可親，漸漸緩過神來，結結巴巴回答道：「他、他是何秀才，咱們鎮上、上的人都認得——」
但父親之命終究不便違拗，她從領口裡解下那枚玉佩，遞給了羅牛。
羅牛察言觀色，越發應證猜測，問道：「你們是不是私定了終身？」
她在鎮口的
那秀才恍若未聞，將雙目回落在羅羽杉的臉上，聲音疲倦沙啞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躺在地上，是誰把我傷成了這樣？」
她微笑答道：「小妹要去前面的鎮子里買酒，公子是否同去？」
羅羽杉心念一動，思忖道：「此人來歷不明，又失去了記憶，無法說清自己的姓名身世。不如我將他引到鎮上，或可從那些鎮民口中問出端底。」
羅羽杉往後退了數步，穩住心神，說道：「閣下問我的，也正是小妹想要了解的。你何不先冷靜下來，再慢慢回憶？」
羅羽杉微凜道：「此人身手恁的了得，傷勢複原之快更是匪夷所思。」
羅羽杉已從最初的震撼中鎮定下來，和顏悅色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恰巧進了這座山神廟邂逅公子，其他的就什麼也不曉得了。」
羅羽杉心情略微一松，思忖道：「瞧這情形，他並非是個瘋子，八成重傷之後淤血堵塞腦顱，造成了暫時的失憶。」一頷首道：「不錯，小妹正是姓羅。」
盛年等人只當他要向羅羽杉求證玉佩的事，也不在意，由著父女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廂房。
羅羽杉一怔，俏臉紅了起來，暗自疑惑道：「小蛋何時將這事也告訴我爹爹了？」
那秀才怒道：「我若想得起來，又何需問你？你明明清楚，為何偏不肯說？」臉上暴戾之氣更盛，蹣跚邁步朝著羅羽杉慢慢迫近。
秀才突然低下頭，一把抓向羅羽杉的衣襟，幽暗中俊美的臉龐顯得扭曲而猙厲，呼呼粗喘道：「你是誰，你為何會在這兒？」
定了定神，她又心想：「盛師伯嗜酒如命，在古井下被困十余日，想必是滴酒不沾。我不妨買上兩壇好酒，也能令他有一番驚喜。」
羅牛一時理屈詞窮，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應對，卻記著盛年的叮囑，不能將小蛋的身世透露給女兒。他本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紅著臉斷然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羽杉，你怎地連爹爹的話也不肯聽了？」
那秀才呆了一下，道：「是了，是你用金針替我療傷救醒我的。」
兩人出了山神廟，走進小鎮。
羅羽杉再是冰雪聰慧，又怎能猜到其中內情，將玉佩握回手中，就聽羅牛問道：「羽杉，你和小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為何送你玉佩？」
正在這要命的時候，忽聽不遠處尹雪瑤說道：「兩位，小蛋已醒了。」
原來適才她查看這秀才體內的傷勢，居然尋找不到他受傷的原因。除了體質極度虛弱，氣血匱乏散亂外，五臟六腑盡皆完好無損，渾身上下連傷痕都見不著一處。
深夜裡山中空無一人，羅羽杉抄近路連越兩道山樑，前方隱隱現出一座有幾百戶人家的鎮子，卻是黑燈瞎火，一片寂靜，只偶爾傳來幾聲犬吠。
秀才想了想，似也不願這麼快就與羅羽杉分手，點頭道：「好啊，我跟你去。」
羅羽杉頓時恍然道：「此人十有八九是魔道高手，不知為何受了極重的內傷昏死過去，封閉神識生氣進入到假死狀態，運用先天之氣療傷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