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大澤篇
第六章 引狼入室
風雪崖抑制不住「哼」地又吐了口淤血，嘿嘿低笑道：「敢情是為了天道星圖！」他的視線緩緩射落在小蛋和屈翠楓的身上，木然道：「你們演的好一出雙簧！」
從上方雲層轟落的血雷，毫不留情地劈擊在黃袍老道頭頂的道冠上，炸開絢爛刺目的光花，而後如血紅的潮水般溢滿他的周身。
驀地心頭打過一道電光，醒覺道：一定是這天道下卷除了星圖之外，另有要訣，羅師叔卻並未鐫刻在石壁上。
他正胡思亂想著，不意看到衛慧姣好的玉頰上，無聲無息地緩緩淌落兩行淚珠，輕輕道：「你和我在一起，原來是另有所圖。」
他越說越激動，索性將鬱積在心底多日的痛苦盡數宣洩出來道：「俗話說患難見真情，這話一點不假。我爹娘在世時人人對我關愛有加，噓寒問暖。可是現在，除了你，還有誰會主動問候我一聲，管過我的冷暖？」
大澤西方半邊的天空都渲染得一片彤紅，翻滾涌動的濃重雲層里赤光咆哮，一道道雄渾可怖的血紅色雷電，如天神的戰斧般威猛無儔地向著下方蒼茫的大地劈去，激蕩起一團團濃烈的光霧。
屈翠楓對上黃袍老者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一凜，原來對方的眼眶裡深深凹陷，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血洞。
黃袍老者好似察覺到周身有人接近，他猛然睜開低垂的雙目，朝著屈翠楓這一方向迫視而來。
他躺在泥濘潮濕的澤地上，只感到渾身脹痛，腦袋昏沉沉的好像有千鈞之重。
迷惘中，他忽然聽到有一個人的聲音仿如從遙遠的天外傳來道：「你叫屈翠楓？」
小蛋牽挂著晏殊母子安危，又惦記著厲無怨等人，自是歸心似箭、毫無異議。
風雪崖不待他開口，接著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情，老夫這便派人送你們出宮。」
風雪崖臨危不亂，反手掣出名震天下的魔道至寶玄冰玉如意，意起勁隨在身前劃過一道弧光。「嗚——」百曲碧瀾勃然迸發，青色的光飆如雲柱般旋舞奔流，彈指間便將射來的光針一一絞碎，化于無形。
風雪崖一怔，漠然問道：「我已將重玄金華香檀送給了桑土公，你還有什麼事？」
屈翠楓道：「不錯，我是背著羅師叔偷偷窺覷了天道星圖。但我之所以會這麼做，只是為了能夠早日替爹娘報仇。否則的話，我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等他醒來時，那陣陣充斥天地間的雷鳴已然消逝，大澤上空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然而沒等他站穩腳跟，瀰漫的金色光霧中，又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現在了風雪崖的背後，一抖手中青銅金絲拂塵「砰」的悶響，結結實實打中了他的背心。
黃袍道士木然答道：「貧道不僅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來雲夢大澤所為何事。」
衛慧含淚而笑，雙手環起屈翠楓的虎腰，宛若緊緊抓住了自己的幸福。
屈翠楓穩穩心神，試著從地上站起道：「道長到底要幹什麼？」
屈翠楓道：「小侄這幾日在宮中結交了不少聖教兄弟，與他們把酒言歡甚是盡興，所以想再多逗留幾日，請風伯父准允。」
風雪崖修長的身軀一連撞翻幾座鼎爐，「砰」地摔落到牆角。他面色慘澹如金，胸口衣襟熱血灑濺，晦暗的眸子惡狠狠注視
好不容易捱到第三天頭上，那名護衛終於再次出現，向小蛋抱拳一禮道：「公子，風教主有請。」卻並未問及屈翠楓的行蹤。
霸下趴在一旁的几上閉目休息，看上去頗為疲倦，聽到小蛋腳步聲，它睜開眼睛懶洋洋招呼道：「乾爹！」
剎那裡，風雪崖的護體真氣被轟得四分五裂，但感到后心猶如炸裂一樣生出撕心裂肺的劇痛，眼前一黑「哇」地飆射出一口暗紅色的血箭，身子如枯木般朝前飛跌。
可等他練成「周而復始」，回過頭來想一鼓作氣再參悟「星移斗轉」時，卻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煩。接連幾日不僅毫無進展，反而屢屢走岔真氣，險些走火入魔。
屈翠楓渾身俱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喉結輕輕顫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越接近，屈翠楓心中的驚異愈甚，催動真氣護持周身，定睛向雷電劈落之處望去。
他猛地一驚，失聲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會知道我的名字？」
到最後，屈翠楓的信心逐漸動搖，氣餒道：「莫非我的資質真的連小蛋也不如？」
兩人離開小廳，重回到銷金齋，果然屈翠楓已先一步趕到。
屈翠楓簡直看呆了，一時怔怔地站在那裡竟忘了隱身，心頭充滿難以言喻的震撼。
這般的情形在他開始修鍊天道星圖時就曾出現過，不過沒有這次明顯而已。屈翠楓自不肯就此收手，依舊咬牙埋頭苦修，只想著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何況自己無論如何也沒道理會輸給小蛋。
這天，和衛慧無意中閑聊起當年正道六大劍派圍剿魔教之役的往事，他陡然想道：「黑冰雪獄中的星圖只是翻刻，真正的原圖不是藏在了魔教地宮之下么？我若能照著真圖參悟，所有難題豈非皆可迎刃而解？」
鶴仙人道：「風教主何必明知故問，咱們不妨來做一筆交易，用天道星圖來換你的性命，也算合理公道吧？」
所謂山重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偏在他最為沮喪絕望的時候，結識了同樣僻居在天雷山莊中的白鹿門門主衛慧，還與她有了肌膚之親。
屈翠楓默然須臾，嘆了口氣道：「你錯了，這法子是我在認識你以後才想到的。當時和你好上，我心裏並無雜念，更沒想過要利用你。」
念及小蛋種種令人啼笑皆非的表現，他又不禁自言自語道：「不會，我可是越秀掌門屈箭南和天一閣楚凌仙的兒子，怎會比不過一個來歷不明的傻小子？」
屈翠楓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甘心放棄，心情日益煩燥起來。雖有衛慧軟語撫慰，也無法排遣心中焦灼。
那黑冰雪獄中本有洪荒異獸水靈魔虎坐鎮，外人絕難接近。好在屈翠楓曾跟著羅牛來過一次，故而水靈魔虎對他毫無敵意，任由往來。
可他實是有為而來，就此離去終是心有不甘，想了想道：「那可否容小侄去向他們道別。」
衛慧一震，腦海里不斷有聲音回蕩道：「他為了我寧願放下血海深仇，做一個不忠不孝之人！」剛剛收住的淚水不由再次奪眶而出，只是這回卻多了幸福的意味。
他左思右想，
那護衛微笑道：「屈公子現下正在千秋閣，自會有人前去通稟，咱們不必等他。」
屈翠楓搖頭道：「不是，我是不想你為難，更不想因此連累到你。」
不料屈翠楓卻上前一步道：「風伯父，小侄能不能在宮裡多留幾天？」
屈翠楓大感意外，一瞬間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衣櫥前，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躊躇再三，屈翠楓終於痛下決心，決意到雲夢大澤試試運氣。當夜他留了封書信給衛慧，悄然離開天雷山莊，御劍往雲夢大澤而去。
衛慧不動，也不說話，過了許久才輕聲問道：「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屈翠楓站著沒敢動，只得訕訕握著絹帕道：「小慧，是我不好，你彆氣壞了自己。」
每承接一次天雷的轟擊，黃袍老道的身軀都會不由自主猛烈的搖晃，從體內爆發出妖艷的淡金色光芒，將破入的血潮消融去大半，剩餘的那一小半則匪夷所思地導入右手拂塵，順著塵絲瀉入澤地。
起初屈翠楓並不以為意，只當是大澤中常有的天候變化。可很快他就發現這滾雷來得頗不尋常。
空氣中「嗤嗤」銳嘯不斷，密如疾雨，一縷縷金色的光針漫天奔放，向他激射而來。
風雪崖目睹兩名追隨自己多年的貼身護衛慘死，心中一慟，眼眸中迸射出刻骨銘心的怨毒寒光，沙啞的聲音喘息道：「風某受教了！」
他雙目微合，左手在胸前擺出了一個極為古怪的法印，右手握著一柄青銅金絲拂塵低低下垂，細長的塵絲一直拖曳到地面。
衛慧不聽他解釋，凄楚道：「你既然已經做了，何苦還要騙我？屈翠楓，你瞞得我好苦！」
他說到痛處，眼眶也紅了，緩緩抬起頭長舒一口氣道：「長這麼大，我總算明白過來了，什麼兄弟之情同門之誼，都是用來裝點自己門面的東西！想要替我爹娘報仇雪恨，想要在天陸仙林揚眉吐氣，只能靠自己！」
可再一細想，那天道星圖的真跡據說鐫刻於魔教聖壇之中，較之黑冰雪獄更難越雷池半步。自己一介後輩晚生，和魔教又沒多大的交情，如何能得睹真圖？
衛慧心弦劇顫，胸臆中的凄苦漸漸為一縷縷柔情所掩，小聲問道：「如果我要你封上地道，今後不得再犯。你能答應我么？」
只見在空曠的大澤上，一位身穿杏黃色道袍的老者，盤腿懸浮在離地三丈的半空里，全身光焰繚繞，彷佛整個人都在燃燒，裸露的肌膚上現出怵目驚心的焦黑灼痕。
屈翠楓搖了搖頭，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也從來沒想過要騙你。」
為了計劃得行，屈翠楓可算是使出渾身解數取悅衛慧。想那衛慧雖是一門之主，但畢竟是個少女，又是情之所鍾，難以自己，完全沉浸在了纏綿悱惻的甜蜜戀情中，對屈翠楓如膠似漆，千依百順。
屈翠楓茫然點點頭，看見了在自己身邊那黃袍道士正漠然負手而立，除了身上的焦痕，已絲毫看不出方才遭受天雷轟擊的印記。
如此一來，更沒人過問屈翠楓的可疑形跡。他整日心無旁騖參悟天道星圖
風雪崖聽他推三阻四始終不願離開，心頭疑竇大起道：「你到底為何事而來？」
屈翠楓「嘿」地一笑，說道：「為了我好？他為博取美名，寧可將天道星圖教給素不相識的一個傻小子，卻不願讓我多看一眼。難不成這也是為我好嗎？」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際，黃袍老者空洞的眸中遽然激射出兩束金色劍芒。屈翠楓躲閃不及，只覺得身上一麻，如遭電擊，旋即一頭栽落昏死了過去。
屈翠楓心沉谷底，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求得了衛慧的寬宥，可到頭來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數月前他出人意表地拒絕楊摯，舍越秀劍派不回，而追隨羅牛來到天雷山莊寄居，本打算從此能有機會潛心參悟夢寐以求的天道下卷，豈料結果卻大失所望，令他一度心灰意冷、自暴自棄。
經過這場風波后，屈翠楓不僅無需顧忌衛慧，反因有了她的遮掩，行動變得愈發順利。不久就傳出羅羽杉為萬劫天君所擄的噩耗，羅府上下幾乎空群而出，連天雷山莊的人也派出大半，四處搜救。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揣測得在理，心中卻越加的鬱悶苦惱，不知該如何解決這一難題。
屈翠楓被風雪崖倉促間擊出的一掌掃飛數丈方始站定，英俊的臉龐上面無血色，獃獃望著鶴仙人，似乎同樣也不清楚這魔頭從何而來，又為何遽然出手重傷風雪崖。
衛慧的啜泣聲漸小，心也慢慢軟了下來，一時忘了再去責難屈翠楓，低聲說道：「羅叔叔是個好人，他不肯傳授天道下卷定有他的道理，多半還是為了你好。」
那兩名護衛高喝拔劍招架，金色弧光擊在兩人的劍上如切腐竹，只聽清脆的「喀嚓」一響，劍斷血迸，一對碩大的頭顱齊齊飛射上天，死於非命。
雖然嘴裏是這麼說，但心中卻已承了小蛋極大的情，只是他生性孤傲，殊不願流露于言表罷了。
這天午後他草草用了些乾糧，驀然聽到遠處隱約傳來沉悶的隆隆雷鳴。
風雪崖收起紫瞳魔燈，對霸下的評語恍若未聞，淡淡道：「三天前，我已命人將重玄金華香檀給桑土公送了過去，咱們兩不相欠。」
小蛋走進齋中，只見風雪崖正托著修繕如新的紫瞳魔燈凝目觀摩。
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你也是親眼所見，羅師叔推三阻四不肯將天道下卷傳授於我。我爹娘屍骨未寒，楊摯放著血海深仇不報，迫不及待便搶坐了越秀劍派掌門，偏還對我惺惺作態、假意照拂。」
黃袍道士注視著屈翠楓萎靡憔悴的面龐，一字一頓的說道：「天、道、星、圖！」
屈翠楓不禁心生好奇，騰身御風往響雷的方向馳去。還沒到近前，高空中鼓盪的雷聲猶如萬馬奔騰，震耳欲聾，激得他一陣氣血浮動。瀰漫的光霧煙塵中狂風呼嘯，亂流飛旋，直教人睜不開雙目。
屈翠楓教風雪崖鋒銳森寒的目光盯得心裏發虛，枉他平日里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偏在這要命的當口竟一個字也答不上來，囁嚅道：「我……小侄、我——」
他滿無目的地在大澤中逛了數日，情緒逐漸低落，來時的滿腔熱情與希冀，便似這雲夢大澤上空終年不散的陰霾，越來越陰沉迷茫。
齋外的兩
無奈紙終究包不住火，屈翠楓行事再小心隱秘，日子久了仍舊無法瞞過枕邊人。
小蛋聞言驚喜交集，沒想到自己白白擔了好幾天的心思，風雪崖早暗中給辦妥了。
「所以小蛋雖笨，但有他從旁指點訣竅，居然也能稀里糊塗地參悟出星圖奧妙。而我只憑一己之力苦思冥想，能有今日的進展已是難得，可終究難以盡窺全豹。」
衛慧道：「可你為什麼一直瞞著我，你怕我向羅叔叔告密么？」
衛慧心一暖，道：「都這樣了，你還說不想連累我？」
小蛋愣了下，旋即醒悟道：「不好，風教主誤以為我們和鶴仙人是一夥的！」不由自主轉過頭朝屈翠楓瞧去，卻見他不知何時已斜靠在一座鼎爐上，昏死了過去。
鶴仙人也不多話，右手青銅金絲拂塵輕描淡寫地往外一撣，塵絲上光芒爆漲，「呼呼」連聲凌空打出兩束金色弧光，彷似仙鶴舒展的雙翼左右開弓襲向護衛。
屈翠楓見自己的請求被風雪崖不假思索地一口駁回，不禁大為窘迫。
小蛋見狀不禁暗自苦笑一聲道：「風教主身負重傷，屈大哥又昏迷不醒，我這一下是跳進河裡也洗不清了。」
她將自己濕潤的面頰，緊緊貼到屈翠楓堅實的胸膛上，感受著那顆心強勁有力的跳動，聲音低緩而又堅定的道：「你先回去歇息吧，今晚我在屋裡等你。」
屈翠楓一陣狂喜，用絹帕憐惜地替衛慧輕拭去面頰上殘存的淚珠，不禁百感交集道：「在這世上，除了爹爹和娘親之外，至少還有你一個是真心對我好。」
黃袍道士的嘴角忽然逸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回答道：「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然而每次魚水之歡過後，屈翠楓便用迷香熏昏衛慧，在衣櫥下方偷偷挖掘出了一條地道，神不知鬼不覺地接通到僅十數丈之遙的黑冰雪獄。
或許是否極泰來，佳人得抱的屈翠楓靈光乍現，竟教他想出從衛慧屋中就近挖出一條通往黑冰雪獄地道的法子來。
屈翠楓低下頭來望著她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你仍不能諒解我，只管去向羅師叔告發。你放心，我不會怪你，更不會恨你。無論事後羅師叔如何責罰我，甚而將我逐出天雷山莊，我都無怨無悔。」
「呼——」突然間，他的身上煥放出一團絢爛刺目的金煌煌璿光，一如烈日般熾亮燃燒，將整座銷金齋盡數籠罩在它恢宏盛大的光芒之下。
想明了其中關節，屈翠楓心情大為放鬆，輕手輕腳走近衛慧低聲問道：「你都看見了？」
屈翠楓終於心生懼意，暫停強修「星移斗轉」。說來也怪，經脈的隱痛逐日減輕，可那股莫名的異體真氣卻始終沒有消弭。
這一串兔起鶻落突兀異常，任誰都來不及反應。小蛋做夢也想不到風雪崖會遭突襲，待他回過神來舉目望去，只見一位黃袍老道手握拂塵傲然屹立齋中，頓時情不自禁地失聲叫道：「鶴仙人！」
可等他進了雲夢大澤，屈翠楓又犯起了難，不知該尋個什麼藉口混入魔教總壇。
鶴仙人施展鶴翎仙刃連斃魔教兩大好手，眼睛也不眨一下，悠然說道：「風教主應該明白，你捱了致命一擊還能站起
霸下滿不在乎地笑道：「沒事，我睡上一覺就全都補回來了，你別擔心。」說著瞥了風雪崖一眼，壓低嗓音道：「剛才風老魔送了我一瓶他親自煉製的仙丹，我吃了兩顆精神已好多啦，這老傢伙果真有點門道。」
誰想得到風雪崖毫不留情面，說道：「不行，你必須和小蛋一起離開，不得停留。」
屈翠楓呆了呆，問道：「你要和我做什麼交易？」
衛慧靜默了片刻，幽幽道：「所以你才會悄悄挖開地道，潛入黑冰雪獄偷窺？」
衛慧聽他甜言蜜語撫慰自己，芳心猛地一酸道：「還是怨我太傻，被你的一番虛情假意哄得暈頭轉向，糊裡糊塗就將自己連人帶心都給了你。如今非但害了我自己，更對不起羅叔叔和秦嬸嬸……」
屈翠楓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一瞬間有些難以確定站在自己身旁的這個黃袍道士究竟是人是魔，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后問道：「你對我用了控神大法？」
小蛋望著它憔悴的模樣，又是心疼又是感激，只得低聲道：「小龍，辛苦你了。」
但他情知此際衛慧心緒起伏極大，萬不可操之過急，只好佯作不以為然地一笑道：「好，我答應你！為了你，我寧願放棄父母之仇！」
黃袍道士淡淡回答道：「差不多吧，你的小命如今都在貧道的掌握之中，所以最好別耍花樣，不然對你我都沒好處。」
他的腦海里一團混亂，「我被發現了，她會不會向羅師叔揭發？我該怎麼辦，是趕緊奪路逃走，還是認個錯，懇求她原諒？」
然而他恃強硬練之下，全身經脈竟日夜隱隱作疼，更可慮的是，丹田中不知何時生出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異體真氣，時不時翻江倒海一番，攪得他痛苦難當。
風雪崖森然一笑，一邊運轉魔氣壓制傷勢，一邊急思對策，譏誚道：「不知道長所來何事，又為何獨獨對風某網開一面？」
衛慧抿唇不語，肩頭輕輕聳動，發出低低的啜泣。屈翠楓從袖口裡取出一方絹帕，默默遞到衛慧面前。
衛慧慘然一笑道：「你對著石刻如痴如醉，哪裡還會注意到我？」
屈翠楓心中一喜，強忍住興奮之情沉聲道：「我是走是留、是生是死，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全都聽你的。」
小蛋問道：「屈大哥還沒有回來，要不要再等等他？」
衛慧一把推開，哽咽道：「你還向我假獻殷勤做什麼？離我遠點！」
卻不曉得，屈翠楓並非真的人事不省，而是在裝昏。只因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向風雪崖解釋方才所發生的一切，所以只能假裝出昏死的模樣，以期擺脫嫌疑。
風雪崖靈台警兆驟生，尚不及細想，便朝著屈翠楓一掌拍出，抽身往後飛退。
這一日他為了參悟那式「周而復始」的星圖精髓，沉迷其中難以自拔，居然忘了時間。等他推開衣櫥從地道口出來時，才發現衛慧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屈翠楓漸漸鎮定下來，訝異道：「她竟是哭了，顯然對我並非絕情，不然又何苦一直守在屋裡，卻不去找羅師叔告發？」
屈翠楓聽得心煩意亂，一咬牙道：「是，你覺得我不好，覺得自己對不起羅師叔、秦嬸嬸，可你有沒有真心替我想想，我的苦處、我的冤屈又能說給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