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驚蟄篇
第六章 天穹神劍
農冰衣嬌嗔道：「你想得美，咱們又不是夫妻，你憑什麼來陪我？」
衛驚蟄聽了也不生氣，說道：「幸虧咱們遇到的，是個年老痴獃的楚老魔，不然斷無機會這般在谷底悠遊漫步。」
衛驚蟄淡淡一笑道：「論及機智百出、隨機應變的本事，我拍馬也趕不上丁師弟。所以只能事事小心謀定後動，盡量少出差錯。」
衛驚蟄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只是跟楚望天賭一把。不然這山谷再大，以楚老魔的修為無論咱們躲在哪裡，也休想能瞞得過他的靈覺。」
衛驚蟄望著去而復出的杏樹林，感嘆道：「咱們稀里胡塗誤入法陣卻能毫髮無傷地走出來，全是拜俞劍聖宅心仁厚所賜。可惜餘生也晚，無緣親睹先賢風采。」
農冰衣邁步進門，抬頭看見橫樑上懸著的一塊年久褪色的黑木匾，上頭用硃紅色的字體寫著「雙飛軒」三字。在兩旁的楹聯上，揮揮洒洒書就一幅對聯：「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下題「不羡仙谷主醉后塗鴉」。
兩人走出一段來到一片偌大的杏樹林前。此際已是春末夏初，谷內繁花似錦，鶯歌燕舞，充滿勃勃生機。輕風裡飄蕩著陣陣花香，清爽怡人，令得心神豁然開朗。
衛驚蟄急道：「農姑姑，快放了我，妳不是楚老魔對手！」
農冰衣仰頭看了看，疑惑道：「是從我的右手方向啊，有什麼不對么？」
農冰衣舉目望去，但見小廳的四壁上，掛滿了俞寬和倪妤生前所作的字畫，其中就包括衛驚蟄剛才吟誦的那兩句小詩。由於年代久遠，畫紙均已發黃、矇著一層薄灰，更增幾分厚重與滄桑之感。
農冰衣道：「幸虧你賭准了，要不咱們兩個可真要被楚望天打成鬼啦！」
農冰衣賭氣道：「廢話，說跟沒說一個樣。要不是害怕你傷勢沒好，萬一貿然暴露蹤跡引得老魔追來，我早偷偷飛上去看個究竟了。」
幽暗的光線透入屋內，濃密的浮塵在屋子裡瀰漫飄蕩，傢具上積著厚厚一層灰，果然空無一人。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他清楚地知道，農冰衣此去應戰楚望天，多半凶多吉少，很有可能就此喪生在老魔的掌下。
農冰衣分心二用，很快便自顧不暇，只見衛驚蟄面色蒼白，唇角血絲不停地汩汩逸出，緊咬著牙關盤膝運功苦苦支撐，情形已然危在旦夕。
她正亂想著，忽覺身後有異，不自禁地一偏頭，面頰險險貼上衛驚蟄的臉龐。
農冰衣漫不經心欣賞著杏樹林中景緻，問道：「你說楚老魔會不會還守在上面？」
衛驚蟄卻忽地停下腳步，凝目打量著四周沒有應聲。
衛驚蟄搖搖頭，說道：「農姑姑，現在的日光是從哪個方向射過來的？」
驀然她似喃喃自語道：「我怎麼好像在哪裡看到過林中的那條小路？」
農冰衣低哼道：「知足吧，小衛。要是你功底稍差些，別說兩條腿，全身的骨頭早就被楚老魔那一掌給拍成粉末，你還笑？」
果不出衛驚蟄所料，兩人沿著腳下小路又行了片刻，赫然回到了入林前的地方。
農
衛驚蟄重傷未愈，早已疲憊不堪，身上的傷處亦在不住作痛。他不願掃了農冰衣的興緻，強自隱忍著不言，又陪她來到屋后的一座小菊園裡。
原來衛驚蟄為俞寬的留書吸引，不知不覺探身上來定睛觀瞧，全沒覺察自己已經把腦袋湊到了農冰衣的臉頰旁。
再往下看便是天穹神劍的煉劍方法，和「我意七訣」的心法圖文，洋洋洒洒不下萬余字。
農冰衣不由想起當日情冢中的點滴，心道：「當時小屈就曾動過搜尋情冢的心思，卻被大傢伙兒一笑置之。如今看來他的話不無道理，可惜那面屏風近在眼前，卻沒誰能看出它的玄機。
突然就聽衛驚蟄長出一口氣，從地上站起，道：「成了！」
衛驚蟄道：「理當如此！」有意無意在離農冰衣身後數尺的地方跪下，虔心叩拜。
農冰衣詫異道：「小衛，你走累了么，要不要就坐在這兒歇會兒？」
衛驚蟄眼睜睜看著農冰衣遠去，胸口又痛又急，虎目一熱已是迸出熱淚。
無論此前他有沒有想過，從什麼時候開始，當自己面對著農冰衣時，有一種奇妙的情感在萌動……
衛驚蟄神志幾近昏迷，對兩人的兇險處境心知肚明，暗道：「不消多久，我和農姑姑勢必玉石俱焚，活活被楚老魔的天唱魔音轟得魂飛魄散，形同白痴！」
農冰衣低低一哼道：「你這人最沒意思了。」順手推開柴扉。
衛驚蟄苦笑道：「我倒很想立刻就能逛一圈。可惜兩條腿不給面子，稍稍一動便似要被鋸斷了一樣。」
衛驚蟄道：「倒不用那麼麻煩，咱們只需沿著這條小徑走下去，就能出林。」
衛驚蟄一笑道：「我是在讀懸在牆上的這些字畫，不意就念出了聲。」
農冰衣手疾眼快抱住衛驚蟄倒下的身軀，心一沉道：「不好，小衛重傷未愈，一身功力僅餘十之一、二，如何禁受得住楚老魔的天唱魔音侵襲？」
屋內所有的傢具器皿，俱都被此間的主人刻意做成雙數，一顯剛勁古樸、一顯精緻婉約，匠心獨具、相映成趣。
衛驚蟄聞言一省，兩人幾乎在同時異口同聲道：「石雕屏風！」
話音落處青光漸收，「鏗」地鳴響，那柄仙劍從高空飛落，筆直插在俞寬墳前。
農冰衣道：「這麼說，即使咱們御風從高空飛出杏樹林也是無濟於事。」
農冰衣失聲低呼，忙不迭往旁避讓，猛將絹書往衛驚蟄懷裡一塞，便欲發作。
農冰衣沒好氣道：「你當我很閑嗎？我既要給你療傷，還得隨時提防楚老魔尋來，哪有心思瞎逛？」
衛驚蟄苦笑道：「錯有錯著，若是楚望天尚且神志清明，焉會這般不惜耗損真元向空谷中施展天唱魔音？偏偏咱們……」
衛驚蟄少年老成，頗有乃師之風，對於楚望天的動向幾日前便已暗暗揣度過。聞聽農冰衣問起，他回答
農冰衣瞧了瞧落款年月，「啊」了聲道：「小衛，俞寬離開情冢後果真是隱居到了這裏。那位『倪妤』婆婆想必就是他苦苦相尋的妻子。」
他佯裝沉思，平復心緒，可一來心神擾亂，二來急切之中又哪裡想得出破陣之道？
衛驚蟄面色微變，道：「不好，楚望天非但沒走，還要用天唱魔音逼咱們現身！」
話語出口，農冰衣驀地醒悟道：「好啊，你早就算準了這點，所以那晚才故意往山樑下逃遁。這幾天你躺在溪邊養傷，也一點不擔心楚老魔會找來。」
農冰衣也忘了找衛驚蟄的麻煩，驚怒道：「這老魔陰魂不散，委實可惡！」
農冰衣搖搖頭，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彎下腰面含恬靜的笑意徐徐道：「我是你姑姑，你該聽我的話，乖乖養傷，好好活著——」
衛驚蟄苦笑著一攤手道：「農姑姑，妳可給我出難題了。要是玉姨又或丁師叔在這兒，他們兩人興許會有辦法。我對奇門遁甲之術只能說稍有涉獵，眼下沒有絲毫把握能破解林中法陣。」
衛驚蟄手打涼棚、仰首眺望，詫異道：「是一柄仙劍！」
衛驚蟄早用靈覺探查過，曉得屋子裡空空蕩蕩無人居住，於是搖了搖頭。
農冰衣如夢初醒，忙凝思審視腳下衛驚蟄剛剛所畫的海浪圖形，定了定神問道：「你從這裏頭髮現什麼端倪了么？」
「嗯，盛大哥沉穩豪邁心細如髮；阿牛醇樸寬厚堅忍不拔……至於丁大哥，跳脫飛揚、任情任性……包括小衛在內，他們每一個能有今日之成就，盡皆與各自的秉性和努力密不可分，絕非簡簡單單撞大運得來的。」
「嗡——」
衛驚蟄默然點頭，俯身虔誠認真地將墳頭荒蕪雜草一把把拔起，清理出一片空地。
想著想著，她的思緒越飄越遠，眼前緩緩浮現起另一位身穿赭衣的熟悉人影，芳心可可、難以自遣，不由得幽幽嘆了口氣。
農冰衣走到虛掩的柴扉前，回頭向著衛驚蟄狡黠淺笑道：「你說裡頭會不會突然走出一個大活人來？」
農冰衣一怔，旋即想起日光連續轉換過三次角度的異狀。
農冰衣好奇地伸手接住，藉著劍光望向薄絹上密密麻麻書就的蠅頭小字，低聲讀道：「余睥睨四海兩甲子，打遍九州島無敵手，皆不如能與愛妻終日廝守、白首偕老之樂。
農冰衣和衛驚蟄不覺抬起頭面面相覷，均都充滿了訝異與意外。
在菊園的最里端，並排佇立著兩座青石壘砌的墳冢。
「俞劍聖一番好意，在他的衣冠冢里留下神劍絕學。可他哪想得到幾百年後陰差陽錯，被我和小衛兩個發現墳中的秘密。但我和他，怎也談不上是一對愛侶啊……」
衛驚蟄含著靈丹，竭力運氣沖脈，但他此刻的修為著實太弱，試了兩次均都無功而返，心頭一急「哇」地噴出口熱血，高叫道：「不成，妳……」
衛驚蟄瞧著她沖自己揚眉毛瞪眼睛、似笑非笑的
農冰衣大感興趣，俯身用手撐著雙膝靜靜觀瞧，又偷偷覷了衛驚蟄一眼，只見他正全神灌注畫著海浪。
鏑鳴聲越來越響，石墓發出輕微的震動，緊接著似乎兩人腳下的土地亦開始晃顫起來。須臾之後，石墓內迸發出如雷般的悶響，一束青色劍芒衝天而起，高高翱翔在天宇之上，散放出耀眼奪目的絢麗青光。
「我怎可以胡思亂想起來了？農姑姑心思單純，對我親如子侄，我該加倍敬重相守以禮，方不負農神醫和恩師的重託。」
半晌后才聽見農冰衣有如蚊蚋似地「嗯」了聲。
她一邊澄靜心神，緊守靈台，一邊毫不吝嗇地將真氣輸入衛驚蟄體內助他抵禦魔音。奈何楚望天的功力恁的深厚，雙方相距如此遙遠，那嘯聲依舊如滾滾炸雷般激響在兩人的耳畔，竟毫不因此消散減弱。
她眼睛亮起，道：「不錯，咱們渾然不覺中已轉回頭來，往入林的方向行去。這麼走下去，沒多久就能出了這片林子。小衛，我看你比起丁寂那個鬼精靈來一點兒也不差。」
一陣悠揚鏗鏘的鏑鳴，驀然從右首的墳冢內傳出，一蓬由淡轉亮的青色光華透過石墓煥放出來，將菊園的上空照得一片璀璨通明。
說罷櫻唇在他冰涼的額頭上，猶如蜻蜓點水般地輕輕一吻，迅即背過臉去，騰身掣劍自杏樹林而出，對衛驚蟄在身後的呼喚恍若未聞。
旁邊的另一塊石碑上，同樣的筆跡鐫刻著「拙夫俞寬之墓」，卻沒寫時間和立碑人。
農冰衣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最好別再撞上楚望天了。這老傢伙清醒的時候是老魔，胡塗的時候是老瘋子，都叫人害怕。」
直至這一刻，當自己無助地凝望農冰衣背影飄然遠去，才深深地明白，自己將失去一件生命中何其寶貴的東西！
衛驚蟄也懵了，望著農冰衣羞不可抑的側臉，心頭怦然一震，急忙收斂遐思，乾咳了聲扭過頭道：「咱們再到別的屋子裡瞧瞧吧！」
她皺了皺眉頭，道：「隔這麼久，誰還能將那屏風上的畫記得一清二楚？」
衛驚蟄一邊竭力回憶，一邊回答道：「我當時只是隱約覺得屏風上的畫有些蹊蹺，可又說不出哪裡有問題，所以乾脆用心記了下來。不過事隔數年，也不知能否盡復全貌。萬一記錯遺漏了哪裡，稍後入陣多半會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衛驚蟄點點頭道：「看來咱們剛才只顧著聊天，已不知不覺陷入了法陣內。」
農冰衣睜大眼睛低頭凝望，驚訝道：「你真的還記得那些海浪的模樣？」
農冰衣淡然微笑道：「不要緊，我只需將他引開，又不是去拚命，你別擔心。」說著將一顆靈丹喂入衛驚蟄的口中。
「嗯，也許凌老爺子多少也瞧出點什麼來了，但和小衛一般不願將沒譜的事情隨口抖落出來，寧可先記在心裏待日後慢慢琢磨。」
「惟余仙去后，無子弟可托衣缽，誠為一大憾事。今在衣冠冢內留下餘生前所用之天穹神劍，及『我意七訣』心法一套，另有拙荊遺
衛驚蟄道：「也許吧，可惜這塊石碑上沒標明日期，無法判斷俞寬在此隱居的具體時間。農姑姑，妳有在這座谷里逛過么？」
農冰衣想也不想便脫口道：「我不管，你一定得讓我見著俞寬的舊居。」那口氣哪有半分「姑姑」的架子？
念及於此，她忽然若有所悟。
說罷俯首叩拜在鬆軟的泥地上。
他把心一橫，正要奮盡餘力起身出谷迎敵，沒想到農冰衣更快一步，玉掌勁力微吐，封住衛驚蟄背後經脈，將他小心翼翼平放在墓前，沉靜道：「小衛，我引開楚老魔，你在此好生療傷，切不可輕易出谷。」
農冰衣看得入神，遙想著著當年俞寬倪妤夫婦在此雙宿雙飛，白頭攜老的溫馨畫面，幽幽說道：「難怪俞劍聖會說『只羡鴛鴦不羡仙』，要是將來能有機會在這裏住個三年五載，便是教我做神仙也不幹。」
「嗡——」
農冰衣一面祭拜，一面輕聲禱告道：「俞劍聖，倪仙子，晚輩有幸得瞻兩位故居，只可惜來得匆忙未帶香燭紙錢，日後必定補上。今日權且向兩位的靈位多磕幾個頭，以表晚輩崇敬仰慕之情。」
農冰衣越看臉越紅，到最後幾句已念不出聲來，心中七上八下。
衛驚蟄沉聲道：「從我入林后開始注意日光照射的角度到現在，大約有一炷香的工夫，日頭已然變換過三次不同的方位。」
當下兩人循著小徑二次進到杏樹林中，這回不消多時，果真被他們尋到了一排座落在林間的小屋。屋前的碧波池裡長滿了芬芳吐艷的粉白色荷花，幾隻火紅羽毛的小鳥在蒼翠欲滴的荷葉上蹦跳脆鳴，分外的清幽怡人。
衛驚蟄情不自禁「咦」道：「難道劍聖俞寬曾經隱居在這個山谷中過？」
衛驚蟄笑笑，徑自彎腰，拾起一根枯樹枝在泥地上緩緩畫起來。
「呼——」從劍柄上飄落一卷薄絹，迎風舒展開來，飄飄蕩蕩吹拂向農、衛二人。
農冰衣順口道：「是啊，換作二十多年前的楚老魔，哪有那麼容易就給擺脫了？他不潛下谷來掘地三尺，定要將咱們碎屍萬段了才怪。」
這話一說出口，她先自紅了臉，又羞又惱，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不讓衛驚蟄瞧見自己的窘迫模樣，一顆心不爭氣地怦怦跳個不停。
正這工夫，猛然從頭頂的雲端之上滾滾傳來一陣高昂霸道的嘯音，如同從九天泄落的長河，無孔不入，席捲向整座清幽靜謐的山谷，震得樹木瑟瑟落葉飛旋。
兩人邊走邊聊，照例還是農冰衣興高采烈說個不休，衛驚蟄則是她惟一的聽眾，十句話里也插不上一句。
衛驚蟄冷靜道：「我猜俞寬的舊居必定藏在杏樹林左近，甚至就在林中。因不願受到誤入此谷的外人打擾，才利用這座陣勢將自己的居所與外界隔開。」
農冰衣久久凝視著這兩方石碑，無端地感傷道：「這該是他們生前就準備好的。」
農冰衣似乎將任務交給衛驚蟄后便萬事大吉，一身輕鬆地站在一旁東張西望，觀賞著谷中的美景。
衛驚蟄輕笑道：「好啊，等咱們完成了農神醫的遺
可楚望天的天唱魔音兀自源源不絕，越顯激越強勁，震得農冰衣靈台一陣陣晃動發暈，一顆顆晶瑩的熱汗順著鼻翼滾滾流下，嬌軀不住地搖顫發抖。
農冰衣怔了怔問道：「小衛，什麼時候你也會吟起酸詞來了！」
他話說到半截，猛地「嘿」一聲從口中嗆出一灘殷紅瘀血，身子晃了晃向後軟倒。
衛驚蟄拿著那根枯樹枝在一道道海浪波紋上徐徐畫過，像是在做聯機遊戲一般。不一刻自左往右，在錯綜複雜的海濤中貫通出一條粗線，微笑道：「如果有了這幅畫還不能按圖索驥找到路徑，那我豈不成了十足的笨蛋？」
農冰衣拔開墳前叢生的雜草，看到左首石碑上寫著「愛妻倪妤之墓——夫俞寬泣立」，一算年月距今已有足足四百多年，幾和創出「平亂訣」的翠霞派不世奇才散矜道人，是同時代人物。
衛驚蟄頷首低吟道：「對月成雙望相護，只羡鴛鴦不羡仙——」
當下衛驚蟄耐著性子在溪畔又休養了數日。期間農冰衣寸步不離日夜照料，他的傷勢迅速地一天比一天好轉起來。
說著話兩人不知不覺已進到杏樹林深處，農冰衣左顧右盼流連忘返，由衷贊道：「好清幽美麗的景緻。如果能讓我每天早晚在林子里走上兩回，便是神仙也不要做了。」
農冰衣神采飛揚，拍掌道：「你也記起來啦？林子里的路雖然雜七雜八，縱橫交錯，可跟當日咱們在情冢里見著的那面石雕屏風上刻著的海浪紋路，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
這日衛驚蟄已能試著緩步行走，農冰衣便扶著他沿著溪邊小徑，往谷內行去。
農冰衣冰雪聰明，聞言立時明白了衛驚蟄言語中的隱藏的意思，驚異道：「我們是一直沿著這條小路往前走的，既沒有拐彎更沒有調過頭。正常情況下，日照的方嚮應該始終是在一側才對。」
他的額頭上，猶然餘存著農冰衣那輕輕一吻的溫潤余香。
農冰衣道：「看來咱們和這位劍聖還真是有緣，兩次遇險都無巧不巧撞進他隱居的地方避禍。不知那位倪妤是什麼人，會不會就是他的妻子？」
又或許，以他的睿智精練，對此早已隱有所覺，卻始終在刻意努力迴避，不敢往深處多想……
兩人又看過其它幾間屋子，林內的光線漸漸黯淡，已然是黃昏時分。
這一吻，自己這一生休想再有半刻會遺忘，會淡漠……
農冰衣盯著林內道：「我可不甘心被俞寬幾百年前擺下的陣如此輕而易舉地送了出來。小衛，咱們得想個法子破了林中陣勢，探一探俞寬劍聖的生前舊居。」
衛驚蟄道：「說不定他的瘋病發作只是一時，等下次咱們再遇上時早忘了我們是誰。」
「如有後來愛侶能在愚夫婦墳前雙雙虔心三拜，即可得傳我二人一生之學。望彼等日後仗神劍，倚仙令，比翼雙飛攜手天陸；盪妖氛，清寰宇，戮力同心永結良緣，方不負愚夫婦之重託，切記，切記……」
農冰衣在墓前款款跪倒，低聲道：「小衛，咱們向兩位前輩叩幾個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