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三集 亢龍有悔
第一章 洗髓
到最後這兩種奇異的感覺齊齊涌到，一遍又一遍循環往複，周轉經脈。丹田裡冷熱夾攻，猶如墜了一團鉛球，當快要撐破整個身子的時候，驟然爆裂宣洩——渾渾噩噩不曉得光陰流逝幾許，林熠醒轉，察覺自己正雙膝盤坐在地上，周圍一片漆黑，似乎仍然在那座石室里，卻探察不著雪老人的蹤跡。
他氣得大叫一聲道：「小混蛋，瞧我老人家怎樣打得你滿地找牙！」
雪老人猝不及防，兩股真氣灌入雙腿，腳底橫生勁力，身軀保持原先姿勢「呼」的往後閃退丈許。
林熠見此路不通，索性改以一套守缺六十四劍應敵，緊守藩籬，足不點地在空中倏忽往來，全力游斗。
他手上又多加一成功力，鷹揚九鑒縱橫跌宕，如魚翔淺底，如鷹擊長空，一掌猛似一掌。轉眼金色光瀾充斥石室，恰似有千鷹齊出，萬雷轟鳴，把林熠卷裹在一片驚濤駭浪中。
他「啊」的一聲如墜洪爐，真元外泄，天旋地轉。偏生神志依舊清晰，真切感覺到泰斗真氣一絲一毫的蒸騰流失，經脈里充斥的灼熱洪流往來呼嘯，掃蕩殘餘。
他若轉而朝前閃避，雪老人如山橫亘，正以逸待勞守候著他，成前後夾擊之勢。
雪老人恍如未聞，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紅光，鼻孔里隱約有兩股殷紅光霧漫出，胸口真氣源源不絕，勝似泛濫洪濤摧枯拉朽，由左臂直上轉至胸前，再到丹田，頃刻滌盪周身，秋風掃落葉似的消融汩汩泰斗真氣。
林熠驚喜交集，運用內視之術仔細察看體內情形，果發覺了許多不同之處。
正自驚疑不定間，他小腹上方凝聚的灼熱奔流越來越盛，勃然鼓脹，耳朵里好像依稀聽見轟然悶響，丹田終告失守，身體劇烈震顫，簡直快炸裂開來。
他仙劍用老，旋即左袖飛拂，唯恐抵擋不住雪老人驚世駭俗的掌力，身子朝後疾退。
雙掌推出，用了五成的功力轟向石門。
林熠一凜，暗道：「這老爺子的修為，竟臻至『鑄元凝光』的無上化境，豈非已是地仙一流！」
「叮叮叮」一氣連劈七、八、九、十劍，火星四濺，光瀾洶湧，但怎也奈何不得這道黑乎乎的石門。
林熠吃過一回苦頭，豈能重蹈覆轍？
林熠顧不得虎口酸麻，左掌斜斜按出，泰斗真氣勃然崩流，轟然震裂金鷹。
林熠乘勢左掌直拍雪老人前心，他滿以為對方會回掌自保，心裏已計算好該如何應對變化。哪料雪老人逕自不理，右手指尖已搭到林熠肩膀，竟似一報還一報，同樣認定林熠無意傷己。
食指倏然彈出，「叮」的震開仙劍，手間凝鑄的金羽蒼鷹砰然雷動，脫韁轟出。
他一搖頭又想道：「嗯！討回來是不必了，這帳卻不能不算。他折騰得我暈暈乎乎，好不難受，給點賠償不算過分吧！石室外面那幾壇好酒聞上去很是不錯，我得弄來痛痛快快喝上幾口！」
但這一回為接應羅禹及取回《雲篆天策》，他與仇厲深夜血戰，險死還生，當時雖然無懼，事後回想卻免不了生出幾分凜然之意。
他默運真氣灌注右臂，二次推門，石門依舊巍然如故。
屋中只聽到林熠的罵聲嘹亮迴響，石門依然好端端的
林熠天資聰穎，又盡得玄乾真人親傳，一身修為在同輩中出類拔萃，以至於有人戲言「昆吾六子，末者為最」。然而大凡得來太過容易的東西總不見得珍惜，林熠少年有成，也難免會犯同樣的毛病。
可惜沒容他高興多久，猛然察覺不妙，心裏「哎喲」叫道：「壞了，這老混蛋把我一身泰斗真氣悉數化去，如今我體內運轉的真氣雖憑空精進了數十年功力，可已經改頭換面，要想煉化回來，又不知要耗費多少光陰！」
可不管他怎麼折騰，雪老人就是不露面。
他知對方修為遠勝於自己，自己根本無須有所顧及，因此傾力而出，將九九彈指劍揮灑得淋漓盡致。
他右掌已經來不及封架，當下全身鬆弛若棉，雙足穩穩踏地，仰面后傾，左袖輕拂。
手腕往外翻轉，仙劍劍柄朝內側亮出，頂頭突起的劍鍔，堪堪對準雪老人的掌心。
右掌在胸口劃了半道弧光，橫越林熠身前。
在歌訣聲里，雪老人慢慢抬起右掌，按上林熠胸口膻中大穴，砰然爆出一團絢爛紅光，把兩人的身影籠罩卷裹，不停的凌空旋轉變大。
兩人交手不過一個照面，林熠已是由死到生走了一回。
情急中，林熠吐氣揚聲身軀倒翻，頭朝下，腳往上，憑空拔起，仙劍施展「守缺六十四劍」里最為沉穩凝重的一招「天衣無縫」，剎那幻起層層光幕，「砰」的與金鷹迎頭激撞。
恍恍惚惚中四周似乎陷入沉寂，只有雪老人緩慢而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環繞迴響：「知守氣含和者為小乘，守神鍊形為中乘，守虛無空為大乘。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煉神還虛，始得三華聚頂，窺望天門——」
伴著話音，鷹揚九鑒的第二式「一飛衝天」沛然打出。
他篤定雪老人絕無傷害自己的意圖，猛然挺振身軀，硬生生朝對方的懷裡撞去，嘴裏兀自輕鬆笑道：「老爺子看我這招以身化劍使不使得？」
他體內的劇痛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潺潺周轉的暖流，無需刻意神動，悄然遊走全身經脈。丹田裡暖烘烘的一團，如雲繞煙繚，好像泡在溫泉里一樣，有說不出的充盈愜意。
強收起大半掌力，他尚未達到收放自如，功通造化的境界，真氣回涌直堵得心口一通郁窒。
雪老人哈哈笑道：「我老人家已近二十年沒跟人動手過招，你小子忒有福氣，只管好生消受吧！」
雪老人明曉得是林熠的詭計，也不敢不收掌，怒罵道：「小混蛋，你耍滑頭！」
雪老人的掌勢雖在待機而發，但從掌尖溢出的浩然罡風鼓嘯充盈，也如同千斤巨石迫到林熠胸膛，壓得他幾乎難以透氣呼吸。
這一手看似多餘的花架式，實乃蓄勢尋機，只要一找到林熠身上的破綻，便能隨時就地起掌，雷霆萬鈞般劈出。
林熠不甘示弱道：「那也未必！」
這一劍無中生有，也是衍生自觀止池的那式「莫逆於心」，甫一施展，亦令雪老人措手不及。
虧林熠心思敏銳早一步察覺到不對，千鈞一髮間身形一閃，從兩束光飆縫隙里脫穎而出。
「啪！」
自打出道以來，數年之間他聲名鵲起，可謂順風順水
雪老人哈哈笑道：「小混蛋，還不撒手！」
劍落鷹裂，碩大的金鷹被一劈為二。
他振作精神，真氣滾滾注入雙臂，運上九成的功力再次轟擊石門。
可從雪老人凝重肅穆的面色上，絲毫窺不出一點殺機；而貫串前後際遇，容若蝶也著實不必煞費苦心、大費周折要用此法除去自己。
聲到人到，劍華奪目籠罩雪老人。
他雙足虛空飛踏，如踩白浪，連環直踹而下。
他得雪老人之助，修為今非昔比，莫說一道石門，縱是金門、鐵門也當者披靡，碎為粉末。
林熠左掌擊中雪老人胸膛，剩餘的掌勁，甫一沾到對方的衣裳，就似一滴水珠匯入江河，蔓延消融，無影無蹤。
掌心運勁，仙劍鏑鳴激射向對方咽喉。
孰知那羽金鷹宛似通靈，在雪老人催動之下翩飛盤旋，躲過飛袖，側轉到林熠身後，直叩背脊。
他生恐林熠指出他老人家失約動用手舞足蹈小八式，未免尷尬，於是搶在對方之前開口笑道：「讓老夫再試試你小子的掌力如何？」
他當即手腕一振，一縷真氣注入劍刃，仙劍青華綻放，順著掌風激蕩韻律再抖落九點寒星，吞吐閃爍，虛實不定。
林熠暗自咋舌，讚歎道：「這老爺子只有一條胳膊，可比邙山雙聖的兩頭四臂還厲害！」
雪老人心裏暗叫慚愧，自知雖然勝了林熠，卻還是仰仗遠遠高過對方的三甲子修為之功。單論招式變化而言，林熠的表現實是出乎他的意外。
林熠不知此招乃是昔年威震正魔兩道的冠世絕學鷹揚九鑒，但見這掌勢大力沉，也不敢硬接，身形右閃，仙劍一式「九星連珠」側點雪老人右腕脈門。
林熠仙劍不住承受雪老人強大氣勢的壓迫，猶如被一縷縷無形絲線纏繞，逾顯沉重凝滯，硬生生克制了九九彈指劍輕靈迅捷的招式。
林熠一肚子的不明白全給堵在嗓子眼下，聞言一省，隱隱揣測到雪老人的意圖，還來不及多想，丹田內的洪流浩浩蕩蕩流轉不息，像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差點就把他的身子烤燒起來。
話音為罡風催壓，變得若斷若續，模糊縹緲，最後幾個字真氣用盡，已啞若無聲。
心念微動間，丹田真氣勃然而起，運轉自如，舒暢無滯似風行水上。
右掌橫掃，虛按林熠右腕脈門。
電光石火里，林熠腦海陡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這老混蛋是要殺我？」
而今再與雪老人交手，被那「手舞足蹈小八式」折騰得束手無策，林熠也如遭人當頭棒喝，只覺那兩跤不只是摔在身上，更摔在了心裏，終激起好勝求進之心，暗暗立下決心要痛改前非，靜下心思，不辜負上天所賜。
他有意考教林熠修為，僅用上三成的功力，片刻里在招式上並不曾佔到絲毫便宜。
林熠再不敢容雪老人舒舒服服攻出第三招，身形如龍，劍光如虹，揚聲喝道：「老爺子，你也來吃我一劍！」
「轟」的一響，光飆失去林熠的蹤影，結結實實對撞在一處，飄零于無形。
這下再笨的人也曉得石門大有古怪，林熠不願再做徒勞之功，鬆開右手揚聲
雪老人輕贊一聲：「好！」
林熠左手吐出一股倒吸之力，收過仙劍「唰唰」疾劈，恍如右手一般靈活自如。
林熠喊到自己感覺實在無聊，嘆口氣喃喃道：「沒法子，只能把這兒拆了！這可怪不得我，是你老爺子逼的！」
可石門緊閉，林熠用力一推，紋絲不動。
然而雪老人手不抬、腿不移，上半身似風舞柳絮在驚濤駭浪般的劍光里隨意輕晃，「嘶嘶」連聲，卻讓林熠一連六劍走空。
他舉目四顧叫苦不迭，周圍黑乎乎的，別說有第二道出入門戶，就連窗戶都沒有半扇。
原地轉了兩圈，還是沒人理他。
羅禹等人需修鍊三年的技藝，林熠往往一年半載即可有成，進境之快，常令同門感嘆老天不公。奈何內心深處亦在有意無意中滋生懈怠，兼之玄乾真人寬厚詼諧，更令他有了不思深究、偷懶胡鬧的機會。
等了半天，也沒見門縫透出一絲亮光。
林熠只覺得劍柄里一道雄渾灼熱的奔流涌到，虎口一顫，仙劍似肋生雙翅，再也拿捏不住，「鐺啷」經石壁彈折落到地面。
雪老人哭笑不得，遙想當年自己睥睨四海，橫掃八荒，與魔聖聶天惺惺相惜，傾心相交，何時想到若干年後，會被一個後生晚輩譏笑自己四腳朝天像只王八？
他抱元守一穩定心神，靈台清澈映照金鷹飛行的軌跡，待到金鷹一路翱翔，軀體不斷膨脹，如小山一般轟到，仙劍急顫以攻對攻，一招「九雷奔月」斬向鷹首。
他數日前遭受仇厲重創，傷勢未愈，此刻被雪老人罡鋒一催，背脊烈烈作疼，可也遠遠比不上體內經脈撕心裂肺的痛楚。
林熠再不敢怠慢，抱元守一凝聚心神，漸漸將心念融進那團火球，隨著它的運轉起伏不斷屏除雜思，徐徐清澄靈台，反不覺得經脈里的劇痛再似先前那樣難以忍受。
兩人儘管相隔四、五丈的距離，但光瀾熊熊，金鷹振翅，已到林熠面前。
其後目睹雁鸞霜絕世劍術，宛能化腐朽為神奇，更醒悟到自己故步自封，十數年所得僅是皮毛罷了。
往日許多真氣流轉顯得凝滯生澀的地方，現也成為康庄大道，一馬平川，能夠隨心所欲的游弋往來。身體飄飄然漫步雲中，舉手投足意到氣貫，不啻是脫胎換骨。
灼流所經之處林熠經脈膨脹欲裂，火辣辣的劇痛鑽心徹骨，胸口翻江倒海一樣的激蕩撕絞，幾欲昏厥。
這一手兔起鶻落，精采之至，就好像兩人之間存有默契，玩了一回驚心動魄的雜耍，但當中分寸的掌握，端的一絲一毫也偏差不得，稍稍猶豫不但錯失戰機，更有可能禍水東引而危及自身。
卻說雪老人見林熠劍招突變，大異常理，驚「咦」一聲透出歡喜道：「好小子，倒也懂得因勢利導，意行劍先！」
潛意識之中，他依稀感到自己的身子宛如飄浮在雲端海上，忽而灼熱如烈日當空，忽而冰寒似霜凍天地，載沉載浮渾不曉歸於何處。
突然雪老人左袖揮灑，林熠仙劍來不及變招，「啪」的纏鎖，修長的大袖頓似靈蛇一圈圈往臂上纏繞，越收越緊。
尤其是他的經脈宛
林熠陡生疑竇，料想雪老人這招絕不會如此容易平常，其中必定另有玄機。
林熠腦筋一動到美酒上頭，頓時沒心情再盤腿坐下去，功透雙目眼前一亮，揮手收了仙劍入鞘，起身朝門口走去。
林熠嘟囔道：「撒手就撒手！」
林熠掣出仙劍，意凝劍鋒，光寒虛空，揮手斬落。
雪老人的罡鋒盪盡林熠體內最後一絲泰斗真氣，又遊走一圈，驟然歸藏丹田，低聲喝道：「小混蛋，還胡思亂想什麼？意存丹田，心守靈台，沒的走火入魔反連累了我老人家！」
也不曉得是故意裝聾作啞，還是果真人已離去。
但見雪老人鷹揚九鑒施展開來如行雲流水，隨心所欲，兩三個回合已令林熠顧此失彼，恨不能比邙山雙聖還多出兩個兄弟來，好抵擋住這四面八方猛過潮水般的攻勢。
如此這般兩人你來我往，互不設防，危機當頭不管不顧，自有對方化解。
他這聲暗蘊玄功，震得石室嗡嗡轟響，迴音鼓盪如鍾宏鳴。
林熠料敵機先，劍到中途再生變化，一招「抱殘二十四式」中的「青山半落」轉刺為劈，切向雪老人前心。招式轉換一氣呵成，渾然無隙，就像往日早練過了萬千回一樣。
林熠腿勢將盡，不等對方反擊，雙腳一點雪老人足尖，借力高高飛起，身子貼吸住石室高懸的天花板，以上臨下不停晃蕩兩腿，看似悠閑，實則是藉機消除徹骨的劇痛，嘻嘻笑道：「老爺子，你這模樣，可不像極了一隻四腳朝天的烏龜么？」
真氣所到之處，指間亮起一蓬金色絢光，赫然現出一羽狀似振翅高吭的蒼鷹，挾著一溜蒙蒙弧光，罩著林熠胸口轟落。
林熠只覺心脈猛震，腦海里響起一記驚天動地的轟鳴，霎時失去了知覺。
林熠雙臂被雪老人緊緊鎖死，欲動不能，急忙叫道：「老爺子，我口渴啦！咱們不玩了，喝酒如何？」
仙劍與金色光瀾甫一碰觸，如陷暴風急流，「嗡嗡」鏑鳴震顫把持不住，隨時可能脫手逸出。
他又驚又怒，一時鬧不明白雪老人為何突然當真對自己下手，唯有竭力催動苦修十數載的道家真氣凝神相抗，再無餘力吐出半個字來。
右臂一沉，掌勁頓斂，卸向林熠肩頭。
雪老人右掌一帶，激飛仙劍。
雪老人腰際一挺，身軀不可思議的橫懸半空，雙足一屈彈出，以腳對腳劈哩啪啦一陣如同新年爆竹的脆響不絕於耳，封架林熠的連綿攻勢。
林熠年紀雖輕，但出道數年閱歷頗豐，其中更曾經歷過與仇厲這般高手的惡戰。
漸漸的，林熠身上騰起一蓬隱約若現的淡紅霧氣，衣裳上盡為熱汗浸濕，額頭汗珠滾滾而落。臉上忽紅忽暗，猶勝醉酒之人，可其中滋味實有天壤之別。
不料雙掌結結實實的擊在冷冰冰的石上，只「轟隆」爆出一蓬金光，龐大的回挫氣浪，反把毫無防備的自己震退數步，石屋僅僅微顫幾下又恢復平靜，連凹坑也沒半個。
果不出其然，迸裂的金鷹乍分作兩弧光飆，一左一右猶如張開的臂膀，合圍林
林熠又喚了幾聲不見動靜，低頭撓撓腦袋，兇巴巴的喊道：「老爺子，你再不出來，我可就要把這破屋子給大卸八塊了啦！」
雪老人眼見自己掌招將盡，右掌掌心避無可避直撞向劍鍔，也顧不得事先的約定，右手化剛為柔，使出手舞足蹈小八式里的一招「手到擒來」，五根指頭蜷曲吞吐，若寒梅怒放，輕輕搭上劍鍔。
雪老人右手拍出，小指與拇指朝兩側高高翹起，食指蜷曲往前凸出，拳不像拳，爪不像爪，手形怪異令林熠好奇心大起。
林熠換了副笑臉道：「老爺子，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在外面有什麼好玩？不如放我出來，咱們聊天喝酒，豈不更痛快！」
幸好他生性豁達樂觀，只稍一惶急便釋然自嘲道：「銅板銀錠一樣是錢，只要能用就行，管他那麼多幹嘛？這老爺子終是一片好意，不惜折損自身真元為我吸髓築基，難不成我還要哭著找他討回來？」
林熠大吃一驚，剛想撤掌變招，驀然雪老人胸口生出一股灼流，將他手掌牢牢吸附，宛如粘連在身上甩脫不得。那股灼流滾滾然如江海浩蕩，熊熊然似熔岩流火，轉眼震散林熠護體真氣倒捲入他的掌心。
待光芒褪淡，林熠定睛細打量，忍不住一聲呻吟，破口罵道：「老混蛋！皇帝老子的天牢，也沒你這破屋子結實！」
更玄妙的是無需靈覺舒展，身體里隱約透出的一縷縷氣機，已然與虛空交融，石室內的景物洞察若明，彷似自己的神思軀體與莽莽天地息息相關，建起了一座無形橋樑，正是天人感應之兆。
林熠凌空飛退，只覺眼前光芒一閃，金鷹已失去蹤跡，身後卻生出一道雄渾罡風，排山倒海的掩襲而至。
林熠恍然笑道：「好你個老爺子！原來在石室中設了結界，難怪先前咱們打得驚天動地，也不見塵屑飛揚。」
他正待閃過林熠接下來的三劍揮掌反攻，孰知仙劍幻影盡斂，驀然凝成一束化虛為實，快逾驚電疾挑眉心，卻非九九彈指劍中的變招，其靈感則是來自於雁鸞霜與仇厲一戰。
林熠苦笑道：「老爺子，你也不賴！」
然而，林熠與雪老人兩者間的修為相較實在過於懸殊，泰斗真氣一觸即潰，譬如春陽冬雪瞬間溶化，節節敗退，竟不能遲滯那股灼流片刻。
「噗！」
流光瀰漫中，林熠藉著龐大的反彈罡風，身軀一振向側上方飛逸，胸口鬱悶難當，急忙深吸一口氣流轉真元，打通淤塞經脈。
林熠得理不饒人，一舒被對方兩次摔飛的悶氣。
幸虧他應變及時，若果真讓這式鷹揚九鑒轟中背心，少說也得去掉半條小命。
右掌凝鑄金芒，當胸拍到。
與此同時，雪老人的右手也抓到林熠肩頭，透入一股雄渾勁力，林熠的左臂勁道頓失，再攻不出第二掌。
綻裂的金瀾更亮，好在林熠有了準備，側身閃避卸去反涌的氣勁。
他禁不住叫道：「老混蛋！我只削了你幾根鬍子而已，犯得著這般狠嗎？」
劍氣金光鼓盪呼嘯，金鷹「嗤嗤」蒸騰起一蓬光霧，衝破仙劍築成的青色光壁。
雪老人左袖劇震，引得林熠身形不穩朝右面一個趔趄，仙劍走空，他嘿然道：「好小子，看你這回再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