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七集 斬龍計劃
第九章 獵苑
這種袋囊棘刺，原本不該出現在摩翅鐵隼身上，而應是另一種魔物刺脊獸背上天生的攻擊利器才對，現在這樣張冠李戴，林熠立刻明白過來，藕荷先前對自己說起青丘姥姥對魔獸的研究，原來是指的這個意思。
林熠想了想，沿著青泥小徑往前緩步而行，討厭的翠霧似一條條飄浮的緞帶，縈繞左右，吹送寒風。
然而這些都已無足輕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有什麼能比對面的花樹林可以教會自己更多呢？
藕荷不曉得林熠是真是假，惶然跟在他的身後。
馬車走得很平緩，上橋、下橋，始終保持均勻的速度。林熠有種坐在船上的感覺，街道在視線里徐徐倒退，離青丘獵苑也越來越近。
青丘姥姥不以為然道：「不過是頭畜牲，這些年來噬人無數，傷在你手中也是報應所得，我管它作甚？」
林熠問道：「閣下是姥姥差來接在下去獵苑的么？」
他慢慢開始習慣適應這種與世無爭的悠閑日子。自從收到那份放在屋門石階前的漆盒禮物后，已經過了整整六天。六天里林熠沒有踏過浮橋半步，更沒有與南山老翁有過一句交談，一眼對視。
而在日出之後，坐在溪畔眺望對岸的林熠，感受著南山老翁鋤草養花的悠然意境，浮躁的靈台不知不覺中重歸寧和，沉澱的魔意徐徐清澄，融入空明。
於是，拚命克制、忍耐，努力地去煉化體內殘存的魔意。他無從了解，多少年前魔聖聶天是否也曾經遇到過同樣的問題，又是否曾為了舒緩這股沸騰的壓力，不得不深陷進循環往複的殺戮中，以殺止魔，飲鴆止渴。
「吱——」
青丘姥姥的語氣里終於露出一份自負與得意，道：「總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
趕車人似乎沒有覺察到林熠的驚詫，驅動著那匹又老又瘦的黃馬，沿著青石街向著獵苑的方向緩緩行駛。
一個冷漠年輕的聲音透過霧瘴，像冰泉一樣甘冽甜美，道：「請進！」
林熠接過書箋，內頁的紙張色彩，依舊是一種透著冰冷的玉白色，雋秀挺拔的字體凜然屹立，讓人聯想到冰峰之巔的雪蓮花。果然，只有短短的四個字。在另一面上，畫了張簡略的路徑指向圖，寥寥數筆已具主人神韻。
青丘姥姥緩緩道：「看來，藕荷那丫頭對你的警告並不管用。」
第十九天。林熠坐在溪畔的軟草地上，心中默默計數。
林熠輕聲重複了一遍，突然發覺一個奇怪的現象。南山、青丘、老巒、每一個名字都與山有關，難道這些是巧合么？
但既然連一個花匠都會是南帝，那麼無涯山莊里的一個趕車人，為什麼就不能又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趕車人搖搖頭，取下圍在脖子上的青色汗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回答道：「姥姥是姥姥，我是我。我只管接送林公子，和獵苑沒關係。」
趕車人沙啞的嗓音回道：「我沒有姓，林公子叫我『老巒』就成。」
藕荷的臉色驟然蒼白，道：「公子，您可別嚇唬奴婢。」
即便如魔聖聶天一般地顯赫，不也到底被迫兵
藕荷接住酒罈，低聲道：「公子，您要多加小心。姥姥……脾氣古怪得很，無涯山莊很少有人不怕她。每回奴婢見著她的時候，小腿都會不爭氣地打哆嗦。」
日頭正高，照得林熠後背有了熱辣辣的溫度。他褪去鞋襪，將赤裸的雙足十分寫意地浸潤到清冽的溪水裡，感受流水生命的韻動，還有成群游弋的小魚毫無驚懼的親近，融入這溪水中，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她的嗓音依舊是冷漠冰涼，好像絲毫也不驚訝精心豢養的摩翅鐵隼會傷于林熠劍下，只對對方手中握著的心寧仙劍頗感興趣。
林熠笑道：「你去幹什麼？她的請帖上既然畫明了路徑，便是要我獨自赴約的意思。我若帶了你去，說不定剛一進獵苑，姥姥就會把你丟給魔獸做了午餐。」
趕車的是一個頭戴竹斗笠、身穿黑色土布衣的中年男子，大半的面容被遮擋在斗笠的陰影中，令人難忘的是那一雙冷漠的眼睛和頜下短短的黑須。
「姥姥不吃人，但她會把活人送給魔獸當作獎賞。有時候，還會到外面抓人來喂她的魔獸。許多人進了獵苑，就再也不見出來。」
這樣的人，怎會心甘情願地做一個趕車送客的無涯山莊下人？放眼當今正魔兩道，無論如何也應該是一方霸主的身分。
輕輕一響，銀白劍鋒如削腐竹，硬生生卸下摩翅鐵隼右腿三根利爪，灑下一溜淡金血光。鐵隼厲聲嘶鳴，雙翅盪風裂雲，隱入上空盤桓的濃郁翠霧。
藕荷與林熠相處久了，漸漸放開，聞言抿嘴一笑道：「也許姥姥是想見見你。」
老巒說完就不再言語，默默趕車。
放下酒罈，藕荷在林熠背後揚起手中拿著的一張玉白色香帖，說道：「公子，奴婢剛才在門口發現了這個，好像是給您的書箋。」
「是一隻翠鳥凌空投送到石階上的，」林熠懶洋洋道：「藕荷，打開了念給我聽聽，裏面寫的是什麼。終於有人想起我來了。」
林熠看看獵苑粉白色的圍牆，和裡頭若隱若現的翠綠色霧光，笑道：「沒錯，會說話的大活人總比這裏面的那些魔獸有趣些。」
青丘姥姥沉聲道：「我可以先剖開你的肚子，再把那些廢話全部塞回去。這樣，獵苑和我的耳根，就可以清凈了。」
如果小金看到，多半會興奮地撲上去追求它眼中的魁猿美女。然而林熠的心底只能升起一絲寒意，見過小金大發神威，面對更小一號的金猿，林熠的頭突然疼得很。
獵苑，便建在山丘上，與龍園遙遙相望，彷彿是龍首上的一對犄角，鉗制住正北方的那座碧色湖泊。
藕荷怔怔站在原地，圓圓的大眼目送林熠的背影，忽然蒼白的玉頰徐徐紅了起來，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一摸，好似上面還留有林熠手指的餘溫。
轉過頭，輕鬆地朝龍園的正門走去。
老巒微微點頭，又再擦汗，回答道：「至少，在那兒見著的都是會說話的大活人。」
林熠太炎
果然，翠霧深處又響起那女子冰冷的低哼，森然道：「臭小子，你說什麼？」
藕荷回答道：「獵苑是姥姥的行轅，在一座青色山丘上，所以她又被人稱做『青丘姥姥』。那地方很大，還豢養著許多珍稀魔獸供姥姥研究驅使。四周都有陣法結界分隔，平日沒事誰也不願意到裡頭去。」
晝夜兩種近乎極端的感悟與體驗，一日日的進行著。每一滴的心得與收穫，都會令他由衷欣喜與享受。
林熠走出龍園的大門，第一次見到外面的景緻。門前是一條潔凈寬整的青石街，空蕩蕩見不著一個人的影子。左側從府內流淌出的小溪淙淙響鳴，穿過石橋往西蜿蜒而去，遠遠繞開一座青色的小山丘匯入湖中。
也許，三、五十年後，他大有希望成為另一位挑水護花的南山老翁，如果這樣的生活不再發生改變。
修鍊「鑄神訣」最兇險艱難的關隘，就這樣讓林熠在每一個日出日落的眺望中度過。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無限專心、無比留戀地每天坐在溪畔，只為看一個白髮老翁挑水、澆花、修枝、鋤草？
青丘姥姥低咦一聲，道：「好劍，居然和傳說中的化血飛鐮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問道：「閣下貴姓？」
青丘姥姥徐徐道：「很簡單，這頭小青是公攬月當年送給我的，作為交換，他從我這兒拿走了一座血誓聖女碑！」
他困惑地自問。
藕荷放下酒罈，垂手道：「藕荷，要和公子一起去獵苑。」
林熠仔細觀察他每一次揮鞭的動作，那不單單是在用手，身體的每個部位，乃至他的吆喝聲、步履聲，都成為這動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令林熠不由自主想到雨抱朴的手舞足蹈小八式。
林熠大鬆了一口氣，慶幸道：「還好姥姥不想出手，否則我可就糟糕了。」
林熠仰頭看著天上的流雲隨風變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情竟逐漸變得蒼老，老得就像對岸花樹下的虯根。
奇怪的是，自玄冷真人的人頭被當成一份禮物送來后，無涯山莊再沒有人來龍園打擾過他。甚至在龍園裡，他也幾乎看不到除了藕荷和南山老翁之外的第三個人出現。這難道也是龍頭計劃中的一部分？
抬腿上了馬車，趕車人低低吆喝，手中的鞭子一揮一甩，在青石街面上發出「啪」的脆響，馬車緩緩啟動。
上空的摩翅鐵隼乘勢出擊，兩排六支棘刺率先射到。林熠右臂一振，心寧仙劍鏑鳴飛騰，激飛棘刺余勁不消，反而挾起逐漸攀升向頂峰的凌厲氣勢擊碎虛空，直掠摩翅鐵隼。
所以，他只能坐在溪畔眺望。浮橋，成為橫亘在自己與花樹林之間一道永恆的溝壑。計數著日子，也計數著期盼。
收住仙劍，停留半空沉默不答，靜待其變。
林熠正是要引她開口現身，聞言微微一笑道：「姥姥，我猜你的皮膚一定很白。」
「罵了又如
街角拐彎處響起一串清脆馬蹄聲，一輛兩輪小馬車向林熠立足的地方駛來。
電光石火里，他已想出了六種招架的招式，五種閃躲的身法。但其中竟沒有一種能夠有把握接住趕車人的那一鞭。除非，放棄所有的主動，利用奇遁身法逃得越遠越好，或可能夠躲開趕車人連綿不絕的後手攻招。
林熠一笑，抬腳跨進門檻，背後的大門「咣」地巨響，老巒的身影隔絕在門外。一條青泥小徑從門前筆直向里延伸，兩旁濃密的灌木與古樹遮天蔽日，林熠的視線在十丈外已到盡頭，隱隱約約能夠聽到翠霧中此起彼伏的魔獸嘶吼。
林熠施展奇遁身法一閃一掠，輕飄飄躍上路旁灌木，這才看清偷襲自己的是一頭摩翅鐵隼。但這頭摩翅鐵隼的腹部竟生有一個袋囊，裏面並排裝著十八支幽藍色棘刺，好比一根根銳利的標槍寒光閃閃。
林熠走了幾步停下，回頭問道：「藕荷，你跟著我做什麼？」
他雙手左右開弓，一招「順手牽羊」借勢打勢，十指挑、抹、彈、點，將六支棘刺迫攏到胸前相互之間「叮叮」激撞，卸去凌厲的勁勢，最後輕描淡寫地袖袂一卷一揮，遠遠送出。
自東海逐浪岩至今將近一個月的參悟修行，終於在這刻淋漓盡致地體現出驚人威力。如果雨抱朴能夠在旁親眼目睹到林熠的出手，也必定會欣然喝彩。
他的太炎真氣已突破「空照道心」的第四重天，晉入「忘物還情」的嶄新境界。泥丸中絲絲靈元縈繞凝聚，已能感應到元神初生的奇妙徵象。只是林熠並沒有意料中的激動興奮，只當是水到渠成，天意人心。
林熠大笑道：「像閣下這般厚顏無恥之人，林某尚是平生僅見。仙劍雖是鋒利，恐怕也刺不破姥姥修鍊了上百年的厚實老臉！」
龍園的草木漸漸綠了，花兒也綴滿枝頭。彷彿，輕輕吸入一口空氣，就能品味春天的美妙滋味。
青丘姥姥冷笑道：「名門正道的弟子，果然出口不凡。可惜獵苑不是昆吾山，還輪不到你小子對我指手畫腳，評頭論足！」
林熠知道，龍頭一定收到了自己作出的答覆。龍園從此成為一個征途中的驛站，未來的歲月里，花樹林也將積淀在塵封的回憶深處。
青丘姥姥似乎沒有料到林熠會突然蹦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讚揚，一時分不清他的用意，於是冷冷地低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似乎是意識到進來的客人並不是送給它的午餐，敖獗與林熠對視片刻，站起身扭頭走進背後的灌木林，消失不見。
住屋旁的梅花飄零散落，在濕潤的泥地上鋪成一張粉白的花毯。每一瓣落紅，都在宣告，曾有過枝頭怒放的絢爛，最終都無法挽回地歸於寂寥。
「冥海金猿，」林熠道：「恰巧我也遇到過一頭，可惜不在身邊。」
林熠問道：「老巒，你待會兒要帶我去的地方，真的會很有趣么？」
林熠甩干手上的水珠，嘻
一提腿，溪底的游魚頓時驚散，水面盪起一圈圈漣漪。
摩翅鐵隼一擊落空，腹囊驟然鼓脹，「嗤嗤」飆射出六支棘刺，分作上下兩排刺向林熠。
青丘姥姥冷冷道：「可惜在小青的面前根本不堪一擊。它，才是冥海魁猿中真正的霸主。」
林熠一驚，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頭頂響起「嗤」的疾風，一蓬黑乎乎的東西從上空的雲霧中突然降臨。犀利的罡風轉瞬襲到，像數根冰錐插向林熠的後腦勺。
每晚當他暗中修鍊破日七訣時，靈台受到破日大光明弓魔意的不斷衝擊，心緒也會隨之亢奮激昂。猶如一頭在黑暗中覓食的野獸，躁動得彷徨，積存著龐大的戰意，卻找尋不到宣洩的獵物。
從這人的身上，似乎察覺不到有絲毫的不尋常之處，好像，他真的就是一個在城鎮中常見的馬車夫。
林熠自顧自繼續說道：「無論是誰，住在這樣一個終日不見陽光的園子里，就算前世是一條墨魚，這輩子也准能變得全身雪白。」
林熠目不轉睛盯著趕車人手中不足一丈長的軟鞭，暗暗思忖道：「要是他剛才那一鞭是向我揮來，我該如何招架？」
林熠大吃一驚，問道：「姥姥怎麼會知道？」
「老巒——」
青丘姥姥淡淡道：「若非你手中有這把仙劍，是傷不了我的摩翅鐵隼的。」
青丘姥姥的聲音冷冷道：「惡客登門，自當如是。」
九間堂，難怪二十年來仙盟對它一籌莫展。龍頭有意顯露的冰山一角已是如此的驚人，埋藏在海水下的冰座又應當是怎樣的龐大莫測？
林熠搖頭，抬眼望望天色，說道：「藕荷，把酒收好，等我回來再喝。」
林熠拍開封泥，捧起酒罈飲了一口，舒服地吐了口氣喃喃道：「她找我作甚？」
上了青丘，馬車停在獵苑門前，老巒道：「到了。我在這裏等你出來，回頭拉你去另一個有趣的地方。」
林熠一笑，說道：「莫非姥姥想親自出手，為那畜牲討還公道？」
「是公攬月養的那頭金猿吧？」
他大笑著走上石階，一點也不在意在別人門前說這些話是否會得罪主人，向著銀白色的大門裡朗聲道：「在下林熠，赴約來了。」
「我這是怎麼了？」
林熠笑了笑，說道：「原來如此，多謝了！」
只是天道縹緲，仙路無憑，多少年來究竟能有幾人突破了肉軀的極限，生死的禁錮，羽化飛天，長歌九霄？
林熠揮開棘刺，雙腳飄立在柔軟纖細的樹枝上輕輕起伏，遙遙鉗制住摩翅鐵隼臨空撲擊的角度與變化，縱聲笑道：「青丘姥姥，莫非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噠噠噠——」
藕荷展開書箋，念道：「午後，獵苑——公子，是姥姥找您！」
一串清亮猙厲的吼聲從林熠腳下傳來，一頭金色魁猿慢慢從灌木叢中爬出，抬眼射出兩道銳利的森寒光芒，教人不寒而慄。
林熠道：「我已說過了，也已罵過了，心裏好生舒暢痛快。你還能教我把話吞回肚子里去？」
林熠暗道：「這老妖婆的眼光好毒，
原來，出招的不僅僅是拳頭或者腿腳，而是一個人所能夠運用的全部力量。
馬車在林熠面前停住，趕車男子沙啞著喉嚨說道：「林公子，請上車。」
林熠嘆了口氣，喃喃地低聲道：「一個女人，放著那麼好端端的地方不住，卻要待在這樣一個陰氣森森的鬼地方，實在古怪。」
生命是否會如這凋謝的花雨，匆匆百年，也終有一天會無聲逝去。難怪，人們會期盼能與日月一樣的永恆，共著天地長生不朽。
林熠晾乾雙足，穿上鞋襪，笑了笑說道：「她總不見得能把我吃了吧？」
溪畔的飛鷺來了又去，空中的雲絮散了又聚，那老翁挑著磨得發亮的竹扁擔又在溪邊汲水。
他站起身，洗了洗沾在手上的濕泥，微笑道：「萬一我真被魔獸吃了，你會不會替我到獵苑把骨頭收回來，埋到梅林里？」
藕荷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卻固執的說道：「有公子在，奴婢不怕。」
藕荷抱著一個小酒罈，躡手躡足走到林熠的身後，和煦的陽光將她的倒影投射在碧清平靜的水面上，甚至能清晰看到她嘴角那縷可愛的笑意。
林熠合上書箋，問道：「藕荷，姥姥就住在獵苑么，那是個什麼地方？」
大門開啟，一股冷氣撲面而來，彷彿門裡是一座巨大的冰窖般。門外艷陽高照，碧空如洗；獵苑中卻光線幽暗，翠霧濛濛，宛如另一個世界。
林熠微笑著輕輕拍了拍藕荷的臉蛋，安慰道：「我不會有事，等我回來。」
但是可惜，在他身後，分明有來自東海的等待，昆吾的牽挂，乃至九天之上恩師未曾瞑目的英靈。
驀然左腳邊的灌木叢中出現兩簇亮黃色的光點，如同鬼火一閃一滅。林熠凝目望去，是一頭形態類似豺狼的敖獗正匍匐在不遠處，用看上去並不如何友好的目光盯著自己，喉嚨微微顫動著發出「呼呼」的低吼。
走出大約百丈，光線變得更加幽暗，濃密的雲霧沉甸甸積壓在半空，遮擋住雲天春光。小徑兩旁不時會竄出幾頭小型魔獸，迅捷地越過林熠身前，沒入另一側的灌木叢里沒了蹤影。
「嚓！」
「吱吱——」
青丘姥姥寒聲道：「臭小子，你敢辱罵我？」
它的體型比小金更小一圈，宛如富人家小姐托在手心裏把玩的寵物。只是，這寵物是要了無數人性命的寵物。在這隻金猿的額頭中央，比小金多出一簇淡青色的絨毛，顯示出它是一頭雌猿。
林熠當然不怕自己會被當成魔獸的午餐，想來姥姥也沒有那麼好的胃口，但對於這種拿活人餵食魔獸的做法，也使得他現在就變得很沒胃口。
一條杯口粗細的青色異蛇游上灌木，細長的蛇尾末端，連著一根殘月形的殷紅蝎尾，無聲無息向著林熠的腳踝甩去。
林熠曾在玄映地宮中出生入死，與冥海魔物浴血爭鋒，積累了不少經驗心得。摩翅鐵隼發射棘刺的角度雖然刁鑽，速度雖然迅猛，但與遺漿烈蛇那樣的絕世魔物相較，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好在，林熠的身上還有一顆守心珠，替他分去龐大的魔意，令他不致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