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曲 第一集 石破天驚
第五章 暗查
「啊——」
現在石右寒心裏最明白的兩件事，第一，這事絕對和自己無關；第二，如果老頭子有所懷疑，第一個找上的人，猜都不用猜肯定就是他。
霧山先生微笑道：「石品天並不真的老糊塗，那晚放走石左寒的人正是他。」
石右寒又問了一聲，卻驚動了守在屋外的護衛，如臨大敵地縱身掠入，「二公子，有情況么？」
甄剡再不顧此刻夜深人靜，天石宮只在二十裡外，鼓氣揚聲、仰天一嘯。
可除此之外，石右寒實在想不出屋裡的人還能是誰？
石右寒一怔，低頭看見桌面上茶漬未乾，畫了一枚小小的記號，再舒展靈覺想尋找霧山先生時，那人竟已去遠了。
林熠一招擊退強敵，只冷然一笑，目送甄剡遠遁，也不追擊。
接著又一搖頭道：「這樣做代價太大，恐怕難以辦到。」
真遇到鬼了？石右寒可不信邪，他低聲喝問道：「哪位朋友在開玩笑？」
石右寒驚疑不定，小心翼翼走入屋中反手將門緊鎖，目光四處游移，似乎想找出對方隱身之處。
這麼做一方面是避免嫌疑，另一方面，想必石道隼現在的心情一定非常不爽，自己又何苦眼巴巴的趕去碰個釘子？
甄剡唇間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微微點頭道：「林教主，好功力！」
青丘姥姥道：「他的嘯聲很像一種著名的魔功……」
林熠毫不驚訝，收起秘虛袈裟道：「甄護衛偷窺二公子會客，又是何種居心？」
青丘姥姥道：「你從宴會廳燭台里取出的燭灰，我已分析過了，的確含有類似神醉蠱的迷藥。
甄剡一時疏忽失了先機，當下全力運轉魔氣，全神貫注苦苦抵禦。
石右寒精神振奮，但依舊冷靜說道：「在下多有失禮，望先生海涵，不知這項計劃咱們該如何進行？」
今晚天石宮外，月下荒山中，要有一場勢均力敵的苦戰了。
「啪、啪——」
石右寒沉默片刻，緩緩回答道：「但凡先生差遣，右寒必當大義滅親。」
甄剡千辛萬苦方才堪堪扳回劣勢，冷不防對方的節拍驟然變慢，頓時自身的節奏又是一亂，氣機牽引之下，胸口血氣翻湧嘯聲隨即一啞，就像是有人用手猛一把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砰！」
「先生誤會，我不是怕。」
施展奇遁身法凌空飛旋，在黑夜裡幻出一縷層層迭迭、真假莫辨的身影，右手一式「無往不利」抓向甄剡頭頂。
無形里，石右寒對霧山先生的信賴與敬畏又增添了一層。
石右寒恭敬欠身道：「是，在下必當為龍頭和先生一效犬馬之勞。」
霧山先生道：「你對石左寒姦殺無瑕姬的事情怎麼想？」
可當時的情形底下，他縱是有千萬條勸說石道隼的理由也不敢說出口，天曉得石品天心裡頭是如何想的，這時候最好還是不要自尋晦氣。
青丘姥姥冷哼道：「看來我應該在任何時候都對你充滿信心才對！天石宮的護衛快趕到了，咱們撤罷。」
石右寒道：「多謝先生提醒，在下這就開門送您離去。」
石右寒疑心更濃，揮揮手道：「沒事了，你去罷。」
以如今冥教的恐怖勢力，天石宮如若迎戰，只能叫做以卵擊石。
青丘姥姥顯然也有些困惑，一邊思索一邊說道：「你有和他曾經交手的印象么？」
兩人離開后不久，一隊天石宮護衛急急趕到，望著冷清平靜的黑色山野，幾個人一頭霧水。
「那是仿製的贗品，」霧山先生冷冷道：「如果它突然出現在天石宮中的某個地方，又轉眼消失，你猜想稍後會發生什麼？」
剛才他的焠金行風訣兼有陽剛、陰柔兩種
忽聽耳邊青丘姥姥的嗓音冷脆地說道：「你不該放走他的，假如由我從旁突襲，將他留在這裏，並非不可能。」
石右寒想了想，咬牙搖頭道：「不會是他。我大哥從不愛女色，更不可能酒後跑到無瑕姬的屋中行兇，這裏面肯定另有文章。」
「至少，事情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就算要笑，也只是苦笑。
石右寒鄭重將這捲雲篆天策贗品收入懷中，點頭道：「這事簡單，明日我保證辦得滴水不漏。」
霧山先生道：「我先走了，這些天你自己必須多加小心，別被人先算計了。」
青丘姥姥顯然是誤會了林熠的意思，冷笑道：「這有什麼不可能？別忘了至少聶天的《幽游血書》上卷里，就詳細記載了五行魔宮的各項絕學。」
一面想著一面往屋裡走去，可剛到門口左腳懸在半空中竟再也踏不下去。
不但未做出任何處罰，反而設宴安撫。
霧山先生道：「但不管他們是什麼人，掘地三尺都必須找出來。」
屋裡響起一個沙啞低沉的嗓音，集束成絲傳入石右寒的耳里。
霧山先生嘿嘿冷笑，道：「成大器者，必先牢記八個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你也當曉得，自己如今的處境危機四伏，隨時可能會有殺身之禍。」
「奇怪，這人憑哪點能指認你的身分？」
林熠點頭道：「我知道，我應該能猜出甄剡的身分了。只是他為何隱匿在天石宮？是否和石左寒的懸案有關？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故人重逢，總會為事情增加趣味……」
「石左寒已經完蛋了，石品天也不過是只快掉牙的老貓，並不足慮。」
甄剡剛要回答，突然感覺到心跳莫名變得急促，「怦怦」躍動的沉悶響聲，像一記記雷鼓敲擊在靈台上，引動全身的真氣，不由自主紊亂渙散，恰似有一股無形的狂風在體內翻江倒海，呼嘯卷舞。
「二公子何苦要枉費心機？」
石右寒眼光閃動，慎重問道：「莫非是仙盟派來的人乾的？」
林熠接著分析道：「如此一來，需要的劑量太過龐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咱們就先從侍女下手。」
他再次沉聲喝道，靈覺如潮湧入屋內。
霧山先生道：「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必我說了罷？你要做的，便是放出這捲雲篆天策，再迅速將它收回，我自有辦法把真的那捲盜出，屆時不怕沒有魚上鉤。」
林熠淡然一笑道：「也好，便讓林某領教甄護衛的高招。」
石右寒一震，鬆開刀柄吐了口氣，也用傳音入秘道：「請恕右寒眼拙，敢問尊駕何人？」
霧山先生道：「既然找不到他們，那就讓這些人主動來找你！」
石道隼是天石宮五大旗主中，與他關係最為密切的一個，他麾下的豹卷旗更是他與石左寒爭奪宮主寶座的一大助力。
霧山先生道：「雖然此事也給你帶來千載難逢的良機，但是，咱們也必須找出那在天石宮裡暗中興風作浪的人，替你除去隱患。」
石右寒強忍狂喜，曉得自己表白忠心的時候到了，肅容一禮道：「無論將來在下能否挑起天石宮重擔，先生的恩德定銘記在心，絕不敢忘！」
原本石右寒以為老頭子對不戰而降、大丟天石宮顏面的石道隼等人會從重處置，甚而將他們交給山魈石道蕭拘押，可石品天反倒輕描淡寫：「為犬子之事牽連諸位受累了。
「咚咚咚！」
「啪、砰！」
孰知無端生出一陣微風，杯中的涼茶「嘩」地激飛而起幻化作一道晶瑩亮麗的絲線，又在一瞬間驟然消失，根本看不出來人的蹤跡。
如果當真一招一式地拆解，百招之內鹿死誰手，尤未可知。
顯然，這一記硬撼雙方各有保留，拼了個平分秋色，未見優劣。
林熠吐氣揚聲身形借力彈起，迫出攻入右臂的魔氣，再看甄剡屹立的身軀也稍稍晃動了兩下，臉上妖異的光暈一閃而逝，隨即渾若無事。
石右寒微露尷尬，呵呵一笑，象徵性地抱拳一禮道：「請先生恕罪，不是在下多心，而是這些日子敝宮發生了太多亂七八糟的怪事，弄得我頭暈腦脹。」
「誰？」
霧山先生冷冷道：「人說石二公子生性謹慎，果然名不虛傳。」
說話間，石右寒身邊的那名護衛緩步從黑暗中走出。
那護衛楞了楞，搖頭道：「啟稟二公子，剛才積雨小築外除了咱們幾個守值的兄弟，並無其他人來過。」
待甄剡退出，他又假作踱步在庭院里轉了一圈，心中暗道：「怪了，難不成真是我在疑神疑鬼，錯聽了敲門聲？」
石右寒道：「雲篆天策一直由家父親自保管，即便是我也不曉得它確切的藏放地點，想取出來也無從著手。」
自己的靈覺突然迎頭撞上了一道銅牆鐵壁，震得石右寒神志一陣恍惚，眼前金星亂轉，不由自主倒退三步，才重新站穩。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林熠沉吟不語。
雙目射出冰寒銳利的光芒，牢牢盯住林熠看似漫不經心緩緩拍擊的雙掌，抱元守一，澄靜心神冷笑道：「居然能從冥教的『銷魂血咒』中化出奪魄亂心的掌音，林教主果然智慧過人，稱得上武學奇才！但僅憑這點雕蟲小技就妄圖令老夫俯首，未免自信過度！」
「難說。」
石右寒驚愕道：「難不成他在演戲給外人看？」
未料那叫甄剡的護衛嘿嘿笑道：「沒想到林教主居然與二公子也頗有淵源，竟夜半來訪？」
他不禁面色一寒，立時醒悟到其中奧妙。
霧山先生接著問道：「那你認為其中有什麼文章？」
這些日子整個天石宮內最鬱悶的人，既不是被兒子殺了妻子的石品天，也不是被老子下令擊殺的兒子石左寒，而是看似安穩的石右寒——至少他本人始終是這樣認為。
「二公子果然是聰明人。」
「三個人里，當屬侍女的嫌疑最大，因為只有她才能準確地將有問題的香燭插到石左寒桌子上的燭台中，如果是其他兩個人，那麼醉倒的人就絕不止石左寒一個人才對。」
僵持了半盞茶后，兩人的氣勢均不見衰竭，反而越發強盛，拼出了真火。
一句話正點中石右寒心事，不由凜然低聲道：「請先生指點。」
「你可以稱呼本座『霧山』。」
若非林熠兩年前吸納了冥教開宗祖師的畢生修為，一舉突破地仙之境，今夜面對甄剡之戰，能否全身而退都屬未知之數。
「你怕了？」
雖說對方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可修為著實深厚雄渾，最後兩掌拍上去，居然連血也不噴一口，順勢御風退走，幾乎毫髮無傷。
「沒有，」林熠搖搖頭道：「但他破入我體內的那股魔氣，卻似曾相識。」
繼續強撐下去只會越陷越深，待到心神散亂真氣震蕩，再想毫髮無傷地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之事。
倒是石道隼自覺有愧，宴席上當眾向石品天謝罪，自請卸下豹卷旗旗主之職閉門思過。
他落下身形，緩緩平復呼吸，方才僅僅兩招三掌，所耗損的真氣絕不亞於一場激戰，清
「砰」地兩掌相交，一股頗為熟稔的魔氣破掌湧入，整條右臂微微麻冷。
林熠繼續鼓掌，嘴含譏誚道：「好胸懷，好志向！不知甄護衛的目標是什麼？似乎……區區一個天石宮宮主的寶座，也未必能入你法眼。」
自從出事後，石右寒不知為何，總感到石品天瞧著自己的眼神有點古怪，可表面上對他的態度仍舊是一如既往。
霧山先生道：「挖出這塊暗瘡，二公子無疑為天石宮立下豐功偉業，接下來，理所當然就該輪到二公子的重頭戲出場了。」
今天的宴會是為石品天接風，為石道隼壓驚而設，老頭子空幽谷一行雖未帶回石左寒，但領回了被囚的石道隼等人，對於這個結果，石右寒說不上是鬆了口氣，還是略略有些失望。
藉著這兩記各蘊千秋的掌聲，甄剡心頭如受錘擊低低悶哼一聲，身形宛若一道柳絮急速朝後飄飛，瞬息隱入山林中，遙遙傳來飽含不甘與怨毒的聲音：「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林教主，咱們後會有期！」
由此可見，這個貌不驚人的天石宮普通護衛，擁有何等驚世駭俗的實力。
驚異之下，他有心一試甄剡的功力，右爪迸立如刀，化作一式自創的焠金行風訣，振腕劈落。
這招轉守為攻在甄剡而言完全是迫於無奈，若不立刻變招搶攻，自己的節奏氣勢已隱隱被林熠壓制，在彼此修為難分伯仲的情形下，想要再次扳回，勢比登天。
他猛一抬頭壓低嗓音道：「志在竊取敝宮珍藏的那捲雲篆天策？」
霧山先生道：「所以我剛才說你已命懸一線。」
「除非他們在每一桌都放下解藥。」
林熠左掌施展三光降神訣，右掌拍出焠金行風訣，一空靈一重拙，同時擊中甄剡的「玉石俱焚十三拍」，發出兩記截然不同的震響。
霧山先生說道：「問題在於，二公子事到臨頭，是否能狠下心？」
石右寒正盤膝坐在床上胡思亂想著，忽然真的聽到敲門聲。他剛赴宴回宅坐下不到半個時辰，會是誰來敲門？
霧山先生冷笑道：「怕輸不起？」
林熠的掌聲突然毫無徵兆的一頓一緩，與方才暴風驟雨般的節奏大相徑庭，變得凝重而緩滯，拖曳著冗長的迴音。
甄剡不以為然地陰冷笑道：「那還得看林教主有沒有留下我的本事？」
林熠冷笑道：「還有一個可能，他們熟知石左寒飲食習慣，故意將解藥下在葷腥菜肴里。當時廳中人頭攢動空氣混濁，加之香燭特有的氣味，正可遮掩去迷藥的味道，石左寒中招也就不奇怪了。
石道隼為追殺石左寒深入天南，結果在霧靈山脈撞上冥教和空幽谷的兩家人馬鬧得灰頭土臉，精銳大損，石右寒不免跟著一起心疼。
屋外皎潔的月光下，庭院里萬籟俱寂，風拂過面上帶著花草清香，吹起屋前小池裡的一汪秋水，牽動絲絲漣漪。
可無論他如何不斷拔高音調，始終淹沒不了那一聲聲清脆的掌聲，如同洶湧怒浪上展翅翱翔的燕鷗，輕盈迅捷地穿越過一道道浪峰，復又盤桓雲霄。
石右寒笑道：「不論家父是否相信，都會悄悄去察看一下自己收藏的那捲天策。」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僅僅電光石火的瞬間，他已看出對方的修為遠勝過天石宮五大旗主，更非一個區區的護衛能及。
石右寒遲疑道：「您的意思是，用雲篆天策引他們自動現身？」
在他想來，對方只要伸手接茶必會露出端倪，故此悄悄地聚精會神緊盯著桌上斟滿的那杯涼茶。
「
「下藥之人手法高明，他將藥物重新提煉濃縮，減少了使用的劑量，因此可在瞬間揮發完畢，並控制了有效範圍，大約是距離燭台附近一米以內。不過這種東西，只有南疆出產，天石宮附近根本不可能有。」
石右寒沉吟道：「這些人的目的，難道是想對我天石宮不利？又或者……」
誰讓他犯有前科，屢次留下污點記錄呢？
林熠凌風懸浮居高臨下，彷彿一動也不動，更毫無變化，可透過他沉靜犀利的眼神、一起一伏悠長和緩的呼吸，乃至被風無意吹動的衣袂，都在平淡無奇中演繹著變幻莫測的攻勢，就像高空里，一團正在靜靜積蓄著暴風驟雨的雲團。
甄剡相貌並不起眼，更毫無氣概可言，但在林熠出手的剎那，猛然脫胎換骨像是變了個人，整個身子淵渟岳峙，佇立原地泰然不動，雙掌冒出一蓬奪目光華，連環飛擊，直如暴風驟雨轟向林熠，正是天石宮的絕技「玉石俱焚十三拍」。
他太了解明爭暗鬥了十余年的這位親兄長了，說他會酒後亂性姦殺無瑕姬，那簡直和告訴別人豬會上樹差不多的荒謬。
而這位神秘莫測，帶給石右寒諸多驚喜的霧山先生，其實是由林熠所扮。
石右寒暗叫一聲古怪，下意識運氣聚于右掌提到腰間，側身用左手猛一下拉開了門。
門又響三聲，卻沒有人回答。
嘯聲如同一道滾雷，穿雲裂石扶搖直上，威風雄壯至極。
石左寒捅出天大的漏子，被迫逃出宮去，天石宮兩大繼任者已去其一，剩下的右天尊本該作夢也笑出聲來才對，可是現在他火大得只想罵娘，哪裡還有心情開懷大笑。
如今石道隼又要主動卸下豹卷旗旗主的職務，不啻斷去了他的左膀右臂。
霧山先生哼道：「不必。桌上我已用茶水留下聯絡記號，今後見此印記如見本座。」
回府後趕走下人，本想靜下來修鍊盤罡心鑒，孰知腦海里雜七雜八的念頭不斷而來，擾得他完全沒法靜下心思進入存思入定的境界。
散席后石右寒也沒有去拜訪石道隼，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積雨小築。
他心下駭然，莫非是石左寒回來了？可莫說這傢伙身負重傷不可能恢復得這麼快，以其性情，也絕不會玩裝神弄鬼的這套把戲。
他頂替石道蕭的身分輕而易舉潛入天石宮，又祭起秘虛袈裟夜會石右寒邁出了計劃的第一步，待將這傢伙唬弄得心悅誠服之後，運用風行水上符穿牆而去，御風掠向庄外。
飄身掠入庭院，雙眸寒光電射掃視四周，靈覺隨之舒展飛速搜索方圓十丈之內的一草一木，卻依然一無所獲。
但石右寒不傻，十分清楚這把椅子不好坐，即便坐上了，也許沒等屁股把椅子坐熱，石左寒便已在林熠的襄助之下殺了回來。
霧山先生漠然道：「你錯了，一切都是龍頭的恩典，與本座無關。」
正感煩躁時，冷不防卻聽到屋外三聲敲門聲。
行出約莫二十里，林熠突然駐足回身，望向漆黑的山林道：「朋友，可以出來了。」
他暗道一聲不好，將嘯聲化作一記怒喝，宛如驚雷初放，身形雲捲風舞拔地而起，雙掌泛起淡淡詭異光華，由下至上逆襲林熠小腹。
「金戈笑音！」
這又是怎麼回事？一股莫名的徹骨寒意從石右寒心底升起，右手徐徐向後抬起，握在了斬虛魔刃的刀柄上。
石品天對此請求既不挽留也不許可，石右寒卻暗暗叫苦不迭。
更讓他震驚的是，他可以清晰的察覺到對方的存在，偏偏靈覺無法突入，而且視線里也不見蹤影，如有隱身奇術。
青丘姥姥道：「據我得到的情報，經手宴會廳香燭的主要有三個人，一個是負責採購的外務管事婆，一個是庫房的雜役，最後是添加香燭的侍女。
「啪啪……」
那聲音回答道：「老巒應該交代過二公子。」
「原來閣下就是巒二先生秘信上提到的霧山先生？」
林中有人冷冷哼道：「閣下隱匿蹤影夜會二公子，到底是何居心？」
儘管事實當前不容辯駁，可他依舊覺得這事情里透著一股蹊蹺的味道。
青丘姥姥道：「你想今晚就去會會這個丫頭？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未必能撬開她的嘴巴。」
他一襲黑衣，臉戴石棘獸面具，又經青丘姥姥改裝，根本不必擔心對方會識破自己的身分。
面對甄剡的讚譽，林熠道：「甄護衛才是好修為，恐怕石品天也要望塵莫及，可惜心甘情願屈膝為奴，被人呼來喚去，比條哈巴狗都不如！」
這人是誰，竟一眼道出自己的身分，到底是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林熠心念急轉，徐徐回答道：「很好，看來甄護衛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
石右寒問道：「甄剡，方才有誰走近到積雨小築附近？」
「多虧那日凌長老告訴我，她與雙聖斗酒的致勝秘招，否則謎底不知何日才能揭曉。」
說著走到桌邊斟了杯涼茶道：「先生請用茶。」
林熠擊掌的節奏越來越疾，猶如瓢潑大雨，豆點般擊打在芭蕉葉上。
林熠不假思索地低聲道：「這人同時精擅天石宮和金牛宮兩宮絕學？」
「這裏面古怪太多，擺明就是有人在算計他。可惜家父老糊塗了，居然審也不審就將他關進煮骨窟待斬。」
「有人在故意陷害石左寒！」
林熠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回答道：「我們此行的目的並非殺人，不是么？若非奇怪他一張嘴就揭破我的身分，連出手試探都大可不必了。」
外屋的燈亮了起來，依舊是空無一人，但他分明記得自己出門的時候，外屋並沒有點燃燈燭！
林熠從容道：「別忘了，在無涯山莊你給我上的第一課，就是如何撬開一個人的嘴，讓他吐出知道的秘密。假如連個小丫頭也對付不了，我豈不很丟你的面子？」
是不是自己在瞎猜疑？石右寒不敢斷定，反正事情不是自己做的，還怕半夜有鬼敲門么？
霧山先生的聲音繼續傳送入耳道：「現在你我還沒到見面的時候。我此行的目的，是要襄助二公子實現多年的心愿，但如果你心存疑慮，本座唯有放棄計劃。」
得到對方的默認，石右寒微覺得意，更加開足腦力道：「他若真的喝醉了，怎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闖進無瑕姬屋內？兩人在裏面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可除了門口被殺的小侍女，其他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大哥的刀一旦拔出絕不離手，事後又怎會掉落在無瑕姬的胸前？
無奈自己的心跳依舊不爭氣跟隨著對方掌音，怦怦躍動，難以自抑。
石右寒苦惱道：「說起來容易，可該到哪裡去把他們找出？」
石右寒把腳塞進靴子里，一邊走向外屋，一邊問道：「誰在敲門？」
假如石品天回不來，天石宮宮主的寶座就是他的了。
饒是林熠的修為經過兩年苦心靜修，日益精進遠非昔時可比，但看到甄剡的掌勢詭異澎湃，仍禁不住微微的訝異。
甄剡對林熠的冷嘲熱諷無動於衷，嘿嘿笑道：「林教主要激怒我，不過白費心機而已。成王敗寇，為了達成目標，受點委屈又算什麼？今日對老夫指手畫腳的跳樑小丑，來日教他們全部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