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集 大風歌
第一章 亂世
「她被一個匈奴百長架在馬背上帶走了。我被七八個蠻子兵纏住，又要救我娘，眼睜睜瞅著她給逮走。」年輕人熱淚滾滾，手裡一根七尺長烏黑鐵簽，狠狠戳戮腳下一名匈奴騎士的屍體，咬牙切齒道。
「老魯，你幹什麼？」高凡奮力抓住魯鵬的胳膊：「你這傢伙瘋了？」
「笨蛋，別在這兒浪費時間，想想奮揚牧場吧。」小霍冷冷一哼。
屋裡沒有其他人了，高凡和他的姐姐都不見蹤影。小霍眼中的醉意與頹廢徐徐隱沒，取而代之的是炯炯閃爍的寒光，一股讓人從心底產生恐懼的可怕殺氣，無聲無息地從他身上向焦糊的空氣中發散。
「呼！」彎刀像雪光一樣劈落，藉著奔馬的衝擊力爆發出猛烈的氣勢。
這一次，高凡家的院門依舊向他敞開著，但裏面卻不再有往日的歡聲笑語。屋子在著火，高凡的母親倒在血泊中，旁邊還有幾具匈奴騎兵的屍體。
小霍吐了口血沫，渾身泥沙的從地上站起，用拇指拭去嘴角的血跡，像一頭負傷的蒼狼，眼神兇狠而凌厲地注視魯鵬：「怨天尤人的懦夫！如果將憤怒發泄到我身上，能夠抵償你無力保護親人的愧疚，那就來吧！」
高凡一省，連忙也揀了一柄彎刀跑過來幫忙。兩人將老人的遺體安放進挖好的坑中，小心翼翼覆蓋上黃土，堆起高高的墳頭。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讚美之語，可出諸小霍口中怎麼聽都覺得是一句充滿惡毒嘲弄之意的反話。魯鵬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這個混蛋。
「好刀法！」魯鵬大聲喝采，並未趁小霍對付匈奴騎兵的機會偷襲。
「嗤嗤嗤嗤……」一蓬箭雨往屋頂射落。年輕人如狸貓般俯身閃躲，順手又抄起一塊瓦片朝下甩出。瓦片如安裝了鎖魂珠的追命帖，準確擊中最外側的匈奴騎士背心。
匈奴騎兵們這才意識到，他們遇見的不是普通鄉村少年，而是一個被激怒的煞神——他運用柴刀斬殺對手的技巧近乎完美，神情冷酷地好像一塊與感情絕緣的寒冰，絲毫不受外物的影響。
小霍卻對四周的喧嚷置若罔聞：「真是兄妹情深，感人肺腑啊。」
「臭小子，你殺人！」兩名匈奴騎兵憤怒而驚訝地呼吼，提馬躍過籬笆牆，分從左右高舉亮晃晃的彎刀沖向小霍。
彎刀揮空，奔騰的戰馬從身旁掠過。匈奴騎士的上身晃了晃，突然攔腰斷落栽落塵埃。胯下的坐騎尚不知道主人的噩運，馱著他血如泉涌的下半身往鎮內奔去。
「小霍，我來幫你！」街邊的屋頂上出現了一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
這三年多來在縉雲鎮的放蕩生活，彷彿對他的身體沒有產生絲毫的不良影響。
魯鵬的父親遠在成都為官，母親病逝多年，只有一個比他小六歲的妹妹相依為命——今天，他風疾火燎趕到鎮上，要與小霍決鬥的原因也正是為了自己的妹妹。
「王八蛋，王八蛋！」魯鵬聲嘶力竭地怒吼，缽大的拳頭像雨點一樣砸向小霍。
「酸棗你個熊，王八羔子的怎麼才來啊？」魯鵬心裏喃喃罵道，驀地湧起一種想哭的衝動，心頭卻有熱流激蕩。
圍攻小霍的匈奴騎兵轉眼從九個減少到三個，雖然眼睛中流露出了罕見的懼意，但還在掙扎似地拼殺——如果就這樣落荒而逃，就算能夠躲過嚴酷的軍法處置，也會在莫大的羞辱中渡過餘生。所以，他們寧可戰死！
最後，每個人都聽到了震耳欲聾的隆隆鐵蹄轟鳴，好似死神的
「殺不完的狗崽子！」魯鵬鋼齒咬破舌尖，迎風大吼：「天罡破！」
「無聊透頂，我已經說的很清楚，我不喜歡她，更不可能娶她。」
「不報此仇，老子誓不為人！」
一個年輕的樵夫、一個牧場的少主、還有一個盜墓者的兒子，此刻匯流成匈奴騎士們的噩耗，歇斯底里的反抗只會招來愈加兇猛的屠戮。
「笨蛋！」小霍理都不理魯鵬，揮刀又斬落一名匈奴騎兵。
擋我者死，逆我者亡！刀氣縱橫，斬裂血腥的長空，叩擊冥府的鐵門。
小霍打發了魯鵬，無意和匈奴騎兵糾纏，轉身拐進一條小巷。他和魯鵬不同，在縉雲鎮無家無業。自從養母去世以後，連那棟僅能遮風擋雨的小土屋也很少住了。
一眨眼的時間，前一刻還在興高采烈看熱鬧的人潮已散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小霍和魯鵬一動不動地佇立在街頭，誰都不肯向對手示弱率先逃走。
聽到百長的命令，他的部下卻更加絕望——一百次呼吸，那是多久？
高凡勸說：「老魯，冷靜點。被殺的不止你妹妹一個。我的娘親也死了，姐姐被匈奴人搶走，你說老子該打誰？」他剛止住的淚水又潸然流淌。
年輕人從屋頂如一羽白鷺般冉冉躍落，朝著小霍背負的屍體悲聲道：「娘！」
小霍的武器是一柄與他形影不離的柴刀。他的職業是樵夫，但縉雲鎮上的人卻很少看見小霍上山砍柴。多數時候，這傢伙總會醉醺醺地出現在酒館和賭場里，到了晚上便把鎮上的青樓當成了自己過夜的客棧。
「拼了吧，大不了一死！」他已三處負傷，體內的「虎嗥魔氣」隨同湧出的汩汩熱血飛速流逝。魯鵬殺紅了雙眼，發瘋般尋找著敵人的蹤影。
通常情況下，每當他恭維一個人的時候，語氣里總會帶著刻意、不加掩飾的嘲弄意味，好似生怕對方會誤解自己的意思。但這一次，他的語調低沉而平淡，沒了以往那種說話時標誌性的語氣特徵。
「唰！」柴刀閃過，匈奴騎兵的臉龐上，自眉心到下巴緩緩滲出一縷血線。屍體匍匐小霍的腳下，好像在為他生前所犯的罪惡懺悔。
「呼……」他的身上遽然升騰起暗紅色的獵獵火焰，魁梧的身軀「喀喇喇」骨骼爆響，轉眼化作一個高逾一丈五尺的巨靈魔神，揮舞手中那對噴射著一道道血紅電芒的裂魂鬼斧，闖入正東方的騎士戰群。
匈奴騎士坐在馬上，揮舞手中的彎刀盡情釋放著人類來自遠古的獸性，一顆顆頭顱在他們刺耳的呼嘯聲中離開主人的身體，高高飛向天空，在陽光的照射下劃過一條絢麗而凄厲的血紅軌跡。
剩餘的五六十名匈奴騎士在百長的號令下分出大半，將小霍三人圍困在正中。
魯鵬愣了愣，驀地像個孩子似地雙手撓頭，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奇怪的是，面前這個身形修長挺拔的少年並沒有驚惶失措地抱頭逃跑，眉宇中甚至明顯流露出一種輕蔑和厭惡。這讓習慣於享受漢人哭泣哀號的他有些意外，彷彿自己的強者權威受到了極其嚴重的挑釁。
小霍的刀，幾乎與他的身軀和胯下的戰馬，天衣無縫地融合成一體，似一蓬沛然莫御的龍捲風刮入戰團，手起刀落，一名匈奴射手屍首兩分。
「砰！」小霍猝不及防，被魯鵬一拳打翻在地，還沒等站起來，對方已撲到他的身上。
他看上去像一個白白凈凈的羸弱
小霍沒有回頭，跨步轉身，手中的柴刀劃過一束烏黑的光芒。
「血魘狂化，是血魘狂化！」匈奴百長高聲吼叫：「撐住，一定要撐住！只要頂過百息的時間，他的血就會燒乾成為一具殭屍！」
「我只是朝你妹妹笑了笑而已，這也算勾引？」小霍漫不經心地說道：「對於主動投懷送抱的美麗姑娘，我一向不忍心拒絕她們的好意。況且，她當時顯得害怕極了。儘管從面前躥過去的只是一隻蟑螂寶寶，但已足夠讓你妹妹發出令人驚魂的尖叫。在那種情況下，我除了替你安撫令妹，還有其他選擇么？」
「霍去病，你個王八蛋，老子殺了你！」魯鵬突然瘋了似地向小霍衝來。他妹妹的遺體伏倒牆邊，身上還留存著被暴徒抓傷的淤痕，死狀極慘。
奇怪的是，那些留宿小霍的姑娘們從不收取分文，甚至偶爾埋怨他太久沒來光顧。
高凡伏在墳頭上哭得死去活來，小霍默默望著他痛苦的宣洩，眼裡藏起一絲悲哀。
「去奮揚牧場。」小霍回答，視野里看到牧場高空中的濃黑煙霧。
午後的盛夏陽光曬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泛出彤紅的光亮，臂膀肌肉健碩堅實，猶如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山巒。一雙半醉半醒的漆黑眼睛充滿憂鬱和放縱，像一頭曾經受傷過的野獸冷冷注視著三丈開外的對手，嘴角含著一抹洒脫不羈的譏誚。
小霍垂首用牙齒咬住箭桿甩頭拔出，箭簇上帶有倒鉤，巨大的痛楚令他忍不住低低哼了聲。還好，對手不是令漢朝大軍談虎色變的烏林魔騎，射出的羽箭上並未淬毒，從傷口裡流出的血是鮮紅色的。
「伯母！」小霍抱起白髮蒼蒼的慈祥老人，致命的一刀砍在胸口上，還在汩汩冒著鮮血。
「有你這樣的兒子是他的榮幸。」小霍撿起一柄長槍用力在地上挖坑。
「天哪……」倖存的二十多名匈奴騎兵驚恐地望著這一幕，心中的恐懼終於蓋過騎士的榮耀，一窩蜂向牧場外奔逃。
匈奴騎士被突如其來的異變驚得目瞪口呆，抬頭仰望著這個腰部高過自己頭頂的暴怒大漢，情不自禁地生出懼意。
這是一個英雄輩出的年代，這是一個命如草芥的世界。
這是匈奴蠻族對漢王朝的一次大規模報復性軍事行動，但目標顯然不是這座只有區區三百多戶人家的縉雲鎮。除了一支百人隊氣勢洶洶地殺入鎮內，他們的大隊人馬毫不流連，徑直朝著定襄城奔涌而去。
十丈外的街心，七八個匈奴騎士彎弓搭箭，手法熟練而迅捷，每一支都釘向小霍的要害部位，又狠又准。
「娃娃，你是我的！」匈奴騎兵說著生硬的漢語，大手抓向小霍肩膀。
「是豬，不是人！」小霍純正流利的匈奴話，使得匈奴騎兵不由自主地一愣。
其實，並不需要他費心找尋，兇悍的匈奴騎士同樣不會放過這個殺死他們將近二十個戰友的粗壯大漢，彎刀如雪片紛飛，此起彼伏地向魯鵬招呼。
小霍奔上街道，坐騎在他鐵箍般有力的雙腿箝制操縱下放棄了抵抗，馴服地背負著新主人，沖向一支由十人隊組成的匈奴騎兵。
「去死！」魯鵬口中雷吼，渾然不顧劈向自己小腹的彎刀，雙斧合攏拍碎了百長的腦殼。彎刀在他的身上劃出一條白痕，無力地隨著主人跌落。
小霍一連挨了七八拳，
「呀！」又一名匈奴騎士從背後縱馬殺到，俯身揮刀斬向小霍的脖頸。
「這兒有人！」一名從院外經過的匈奴騎兵跳下戰馬，高聲招呼附近的同伴。
「哧、哧、哧！」一支支羽箭挾著尖銳刺耳的鏑鳴，驀然向小霍射來。
「啊……」一名匈奴騎士看到了仍在對峙的那兩個人，縱馬舉刀沖向小霍。在他的馬脖子上，掛著兩顆血肉模糊的人頭，炫耀他輝煌的戰功。
又交代了一個。匈奴騎士們來不及悲傷與憤怒，更大的厄運霍然降臨。
他對面的大漢，身高九尺宛若鐵塔，是奮揚牧場的老闆魯鵬。
「噗！」烏黑的鐵簽陡然從地下冒出，洞穿馬肚狠狠扎入上方匈奴騎士的下體。那名倒霉的騎士撕心裂肺地慘叫，至死都不明白高凡是如何在地底找准自己。
但這三個年輕人又豈能容忍這群入侵者從眼皮底下溜走？一場追擊隨即開始。匈奴騎兵的坐騎畢竟奔跑不過死神的腳步，逃的最遠的一個也教高凡用一枚雪虹追月結束了生命。
地平線外，成千上萬的匈奴鐵騎猶如一道洶湧的海潮，風馳電掣地席捲而來，瞬間就將縉雲鎮吞沒在人海中。小鎮淪為地獄，更準確的說是一座充斥著死亡和殺戮的修羅場，任由從北方湧來的暴徒們發泄蹂躪。
匈奴騎士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低頭望著這把終結自己生命的武器，這才發現，它竟是一柄柴刀。
一名什長裝束的匈奴騎士看見迎面急馳而來的小霍，先是一驚，隨後用彎刀指向這個身穿短褂的少年哈哈大笑，嘰哩咕嚕地對他的部下說道：「瞧啊，來了一個不知死活的傻小……」
「沒有！」魯鵬吼聲如雷，完全喪失了理智，一拳又一拳，接連不斷地砸落。
慘叫、呼吼、吶喊、啼哭……一個接一個的匈奴騎兵在柴刀前倒下。
「既然你不喜歡我妹妹，為什麼勾引她？」魯鵬眼中露出懾人的殺機。
「放屁！」魯鵬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一柄裂魂鬼斧指向小霍鼻尖，「我要殺了你！」
「老魯真牛！」高凡發出由衷的讚歎。看到氣勢洶洶的匈奴騎兵即將衝到自己身前，他手中的「風水神簽」往腳下的泥地一戳，身體像是從下往上融化了一樣，不可思議地連同鐵簽隱沒在地底。
「嗚……」小霍的身影忽然像被一陣清風托起，離開馬背飛升到半空。用以驅動風元的神器鋯龍風馭在後背顯現，舒展開八對無形風翼，讓他能夠如同雄鷹一樣振翅翱翔在蔚藍天宇之下。
「找死！」小霍抽出柴刀，眼睛里閃爍著譏嘲的光芒，悠然自得地抹去被匈奴騎士噴濺在臉上的鮮血，視線有一瞬變得赤紅而模糊。
當最後一名匈奴騎士的背心飆出濃稠的鮮血，視野里已看不到敵人。
他的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出口，毛茸茸的胸膛已經被小霍的柴刀劈開。
匈奴人依稀聽到了死神的狂嗥，只是這次被屠戮的不再是婦孺，而是自己。
其餘的匈奴騎兵登時發出狂野的怒吼，從四面八方圍向小霍，欲為什長復讎。小霍搶在對手合圍前撥轉坐騎，輕巧地從兩匹戰馬間撇出，反手一刀斬敵馬下。
幾百年來，匈奴鐵騎如同一群隱伏在草原上的餓狼，隨時隨地都會聚集起千萬大軍揮戈南下，肆意蹂躪劫掠那些手無寸鐵的羔羊，然後趾高氣揚地滿載而歸，一邊用舌頭舔吮鮮血淋漓的
來的不止高凡，小霍的柴刀撞入狂暴的匈奴鐵騎間，翻騰出一道血浪。
他便是高凡，比小霍年長兩歲，是一個盜墓世家的傳人。因為父親多年前死於一次團伙內訌，母親為躲避仇人領著兄妹兩個避居縉雲鎮。從此他便遵循母訓棄武從文，只想過上像平常人一樣的生活。但就這一點願望，在亂世中也變得奢侈。
「怎麼可能？」匈奴百長徒勞無益地揮動彎刀，作夢也料不到在這座小小的牧場中，竟然會一下子撞見三個身懷絕藝的修鍊者。而且他們每個人的實力都遠遠超乎了常人的想像，甚至達到了傳說中的大師級。
這些暴徒顯然收穫頗豐，除了馱在馬背上的金銀細軟，還有七八個擄來的年輕女子用繩索串成一行，哭哭啼啼地被戰馬拖拽著往前奔跑，其中甚至有名孕婦。
兩人突圍出鎮，東北方不到五里地便是魯鵬祖上經營了近百年的牧場。以往儘管歷經戰火，仍頑強地一次次從廢墟中站起，但這次似乎大不相同。
「噗！」血花像雨霧噴薄灑濺，匈奴騎士的彎刀兀自高舉，卻永遠無法揮下——兩尺三寸長的鐵刀劈開馬首，深深插入他前一刻還在跳動的心臟。
高凡頭頂水汽冉冉蒸騰，白皙的臉龐這時顯得更加蒼白。他從亢奮中慢慢回過神，有點發獃道：「我剛才殺了這麼多人？從小老爸就看不起我，說我連一隻雞都不敢殺，不配做他的兒子……」
「該死！」小霍鄙夷地低斥，手提滴血的柴刀，完全忽略了人數上的絕對差距和裝備上的懸殊落差，雙腿控馬迎向這隊匈奴騎士。
「打啊，快打呀！」圍觀的人群水泄不通，興奮地高聲鼓噪。
「安葬伯母。」小霍回答。
「殺了我吧，惡魔！」百長的意志徹底崩潰，狂亂地舞刀沖向魯鵬。
「第四個、第五個！」小霍在心裏默數，騰身縱起柴刀橫掃，兩顆頭顱齊齊飛出。小霍探臂抓住一匹從身旁奔過的戰馬韁繩，將它生生勒停，然後用一根草繩將老人的遺體捆縛到背後，縱身上馬沖了出去。
此刻的縉雲鎮已陷入一片熊熊火海。生者在哭泣、傷者在哀嚎，而死去的人們靜靜地長眠在這片他們勞作生活了一輩子的故土上。
「快逃吧，去找你們的父兄，如果他們還活著。」說完這句話，小霍一催坐騎向北奔去。高凡急忙發力猛追，居然漸漸趕上，揚聲問道：「你要去哪兒？」
「你在幹什麼？」高凡稍稍鎮定了一些，疑惑地瞧著正用長槍挖坑的小霍問道。
「噗！」柴刀砍翻又一個匈奴騎士同時，小霍的左胳膊也被射中一箭。
魯鵬坐在青雲驄上來回衝殺，手裡一對「裂魂鬼斧」上下翻飛，盡飲強仇鮮血。然而敵人實在太多太多，入侵牧場的是整整一個匈奴百人隊，戰力足以勝過上千的大漢步卒。
小霍擺脫兩名匈奴騎士的糾纏，策馬向那隊射手追去。不料對方顯然察覺到小霍的厲害，不約而同撥馬後撤，張弓反身朝他攢射。
每個人都是一擊致命，被柴刀劈中要害，在剎那間踏上黃泉之路。
魯鵬身上的烈焰緩緩熄滅，體格恢復成正常模樣，彎下腰呼呼喘著粗氣，面色發黑。
面對這樣一個聞所未聞的可怖魔神，匈奴人自負的強壯和彪悍簡直不值一提。
管家、保鏢、牧人、丫鬟、僕婦……無論是男是女，抑或耆老幼孺，接二連三地倒
「呃……」猛然一名匈奴騎士凄厲慘叫，伏倒在馬背上。他的后心赫然被一支不到三寸長的銀白色三稜錐射穿。
「喀嚓、喀嚓！」裂魂鬼斧猶如在收割田野里的小麥，殺得匈奴騎兵人仰馬翻。
「哭什麼？眼淚殺不死匈奴人，更救不活伯母！」小霍冷冷說道，迴轉戰馬看到那群被匈奴騎士擄掠的年輕女子還在，一個個面色慘白嚇得幾乎不能動彈。他拍馬上前，彎腰揮刀斬斷繩索。
彷彿，在這少年柴刀下斷裂倒落的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是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枯柴。
雪亮的彎刀高高舉起，閃耀著血色輝光，期待收穫今天的第三顆首級。
小霍像是沒有聽見，背對院門一動不動，用手緩緩合上老人的雙眼。
匈奴騎士痛苦地嘶吼，隨著戰馬的撲倒栽落在沾滿血跡的土地上。
「誰教你來的？老子寧可死，也不要你這個王八蛋救我！」魯鵬衝著小霍大吼。
「糟糕！」魯鵬想起妹妹，急忙搶過那匹匈奴騎兵的戰馬向鎮外的奮揚牧場馳去。
這天剛過中午，小霍站在縉雲鎮一家酒肆外的大街上，準備與人決鬥。
「砰！」小霍猛然一拳轟中魯鵬的臉頰，兩縷殷紅的血滴頓時從他鼻孔里淌落。
「我不想她葬身火海，屍骨無存！」小霍語音平靜，就似萬里無波的海面，在水面之下蘊藏著磅礴洶湧的悲痛仇恨：「你姐姐在哪裡？」
西漢武帝年間，邊城定襄。
有時候他實在無處可去，又不想到青樓鬼混，便會借住在高凡家裡——那是整座縉雲鎮上唯一能夠心中不存芥蒂地接納他，把他當作自家人看待的一家人。
突然間，大地發出驚悚的顫抖，北方天際升起一卷濃烈的黃雲，就像冬天的沙塵鋪天蓋地，向著這座位於定襄郡西北方的小鎮壓來。
「殺！」呼喊著匈奴蠻語，一圈匈奴騎士彎刀並舉，向圓陣中心攻擊。
雪虹追月——是小高來了！
「我跟你一起去！」高凡抹乾淚水，無所適從地愣了愣，才想到施展家傳的「萍浮絮飄」身法，追到小霍身後。
與此同時，魯鵬的裂魂鬼斧也將另一個匈奴騎兵從肩膀到下胯砍成兩爿，意氣風發地叫道：「今天不成了，咱們改日再打過，先比比誰殺的匈奴蠻子多！」
魯鵬仰面摔倒，緊接著魚躍而起，惡狠狠瞪視小霍，大叫道：「你敢打老子！」
換了別人，這樣丟人的問題絕對不會在大庭廣眾下向對方提出。但魯鵬就是魯鵬，他已經被怒火燒得熱血沸騰，無所顧忌。
戰後，牧場里突然變得一片死寂，只有人們的哭泣與牲畜的哀鳴。滿地都是屍體，有敵人的，更有親人的。
「我是瘋了！」魯鵬甩開高凡：「是這混蛋害死了我妹妹！不是他，老子今天就不會到鎮上去。不去鎮上，老子的妹妹就不會死！」
從空中，從地下，從正面，三個年輕人盡情揮發著他們驚世駭俗的卓越才華，把一次次死神的召喚傳送給前一刻還在耀武揚威的匈奴騎士。
「最後再問你一次，你到底願不願意娶我妹妹？」魯鵬的手裡握著一對烏黑森寒的巨斧，飽含憤怒的眼神緊盯小霍。
「啪！」一名匈奴射手猝不及防，被激射而至的瓦片砸得臉上開花，一命嗚呼。
在此之前，小霍從來沒有殺過人。可今天，他居然一口氣已經殺死了超過十五名匈奴騎兵，而且這個數字還在迅速地被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