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一部 第四集 硝煙紛飛的年代(下)

第五章 好官

第一部 第四集 硝煙紛飛的年代(下)

第五章 好官

婦人如奉御旨綸音,珍而重之地藏入懷裡,果然沒打開來看上一眼。
楚宏圖氣得面色鐵青又毫無辦法。他委實想不通,一個背信棄義、出賣兄弟換取朝廷官位的紅旗軍逆賊,怎麼就成了老百姓有口皆碑的段青天了呢?他運勁掙開婦人,反掌把站在旁邊傻瞧著的成人鳳打得吐血飛出,腳尖一點上了屋頂道:「姓段的,算你會收買人心,咱們後會有期!」一路絕塵而去。
當下再無遲疑,他偷偷摸摸轉進水靈月住的那座小院。正屋的門窗緊閉,裡頭黑咕隆咚沒有聲響。裴潛熟練地撬開門閂,蹩身溜了進去。
可這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就像較上勁兒了一樣,愣是沒誰動一動。
裴潛大吃一驚,沒想這傢伙說變臉就變臉,比姑娘家轉換得還快還利索。他不及回身招架,也顧不得在大庭廣眾之下丟失官儀,就地翻滾躲開。
他頹然舉起雙手往後退道:「行,你行!你照料吧……」話沒說完卻突然住口。
他唰地一聲躍上屋頂,裴潛怒道:「你要是敢派人來監視老子,我搗了你的酒庄!」
裴潛恍然大悟,掣出神棍橫掃中年男子雙腿道:「你是紅盟逆賊?」
但是第二天一早,裴潛並沒有真格地帶人出城查封梅家酒庄。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參加報國寺二十八位高手的超度法事。
裴潛笑了笑道:「不用找,你幫我拿條凳子擺這兒,我坐著等等。」
裴潛好人充到底,上前兩步抓住婦人道:「大姐,你這算什麼,快起來!」
楚宏圖頷首道:「這點楚某當然知道,俗話說觀其行更要測其心。我相信段兄這麼做,必是重任在肩不得已而為之。此刻心中的苦痛憤懣遠比楚某更深。」
他眉宇一挑急道:「大嫂,我是要殺這狗官為民除害!」
這時候圍觀的人群也涌了上來,將裴潛層層保護在中間,此起彼伏地叫道:「不准你殺我們的段青天!打死這個逆賊——」有膽大的擼胳膊挽袖子抄起順手的傢伙就要上來拚命。膽子稍小的,便在街邊撿起磚塊石頭和小販散落的雞蛋番茄,沒頭沒腦砸向楚宏圖。
可裴潛自有裴潛的苦衷。他也想威風八面,有人開道有人敲鑼,但自己這些日子乾的都是些見光死的事。要是身後跟定一屁股的隨從,沒半個時辰就得被唐胤伯等人拖出去斬立決了。於是乎,他的無奈之舉反成了親民異類。
護衛走近問道:「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要不要報官?」
「說笑?」裴潛冷笑道:「你的手下拿棍子往老子後腦勺上招呼,這是說笑?」
裴潛想了想掏出張三百兩的銀票故意揉搓成團交到婦人手裡道:「這張紙你好好保存,回家后再打開來瞧。」
楚宏圖一怔,若上來的是差役捕快,他隨手一掌就能取其性命。可抱著他的,居然是這個麵攤的老闆娘,這一掌無論如何也下不去。
裴潛板起臉道:「你還有心思笑,快給老子想個法子打發了楚宏圖這個二百五。不然別怪老子再玩一次夜奔。」
沒鬼才怪,裴潛心裏暗罵,口中道:「我是來拿那柄紫金匕首的。」
不料楚宏圖居然深深地向裴潛一拜道:「段兄,我是來向你賠罪的。」
裴潛滿嘴塞的都是烙餅,話也講不清楚,問道:「老鬼在不在?」
泰陽府的捕頭名叫成人鳳,聞聽此言倒是一愣道:「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留在這兒,算你們兩個有種,都給我拿下!」
他不以為然地笑道:「官府?官府也不能隨便亂抓像我這樣奉公守法的良民吧?」
鐵瘸子冷冷道:「找鬼你去陰曹地府,我這兒是鐵匠鋪,沒鬼給你抓。」
裴潛想眨眼,可眼睛眨不動了,只好咧嘴一笑道:「我還好,你的孩子在哭。」
中年男子眸中掠過一絲殺機正要出手,裴潛慢悠悠起身道:「老成,你拿誰呢?」
裴潛納悶道:「鐵瘸子,你這麼有錢幹嘛還待在泰陽府里受這窩囊氣?」
裴潛哭笑不得,說道:「楚舵主,我活得很滋潤,一點兒不痛苦。你別瞎想八想,更別把我當成什麼清官好人。最好——就像下午那樣,衝上來一掌劈了我!」
裴潛略有所悟地點點頭,半晌后又搖搖頭道:「怪胎,你這人就是怪。」
成人鳳張大了嘴巴瞅著裴潛半天出不了聲,結結巴巴道:「大人,是您在這兒?」
裴潛道:「當然還需要火藥,我還沒想好怎麼放。你先弄起來,最多三天我就要。」
裴潛的神棍抽在楚宏圖的腿上,就像砸在了兩根鐵條上,暗罵道:「丟你娘,老山羊這傢伙也太會守口如瓶了!」卻已記起,此人便是紅盟泰陽府分舵的舵主!
裴潛若無其事地拿出方帕擦擦嘴巴,從袖口裡掏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遞給嚇得面色如土的婦人道:「大姐,這是面錢,你拿好了。」
幾個躺在地上裝死的差役齊齊蘇醒過來,把手指向裴潛和中年男子,叫道:「就是他們!」
他拔出匕首,一道紫色的寒光幾乎刺得睜不開眼,從匕首上透出的寒氣如一根根冰針直扎肌膚,卻聽鐵瘸子道:「這裏頭還加了半斤黃瑪瑙,極品。」
裴潛笑笑走出神兵坊,說道:「那是衙門裡的錢,所以不用謝我。」
「叛賊!」中年男子雙腿連環飛踢,罩住裴潛周身,「你殺了多少紅盟兄弟?」
楚宏圖飄落在地,凝動左掌正欲劈下,猛聽婦人叫道:「段大人快逃!」奮不顧身地撲上來,雙手死死抱住他的后腰。
那護衛訕訕道:「小人方才便急,去了一趟茅廁。等出來一瞧,府里的人都被點了經脈昏睡在地。小人生怕大人有事,便趕緊前來報訊。」
鐵瘸子默默點頭起身走進地下作坊,過了會兒取出了一柄用黑色短鞘包裹的匕首,放在桌子上道:「三天,老子得看著煙火。」
楚宏圖心領神會道:「省得了——你我兄弟後會有期!」身子一晃沒了蹤影。
婦人叫道:「段大人是好官,我不許你殺他!」一口咬向楚宏圖腰上。
偌大的智昭寺人山人海,里裡外外站滿了僧兵與官軍,裴潛等人差不多費了小半個時辰才千辛萬苦地進到了廟裡頭。
裴潛瞪眼道:「刺客早跑了,你躲哪兒去了?」
「噗通!」婦人雙膝跪地,喜極而泣道:「青天大老爺,民婦給您磕頭了!」說著雙手撐地,就要給裴潛磕頭。
鐵瘸子笑了,蒼老的臉上皺褶像山一樣起伏,回答道:「那幫龜孫子很聽你的話。」
裴潛無賴道:「你想看煙花,就得先把匕首交給老子。不然就自個兒點根香擺在屋裡頭慢慢瞧吧。」
裴潛鬱悶地提著神棍,非常非常想找人猛扁一通。恰好一名護衛從月亮門洞后跑了進來,叫道:「大人,有刺客——」
楚宏圖自顧自又道:「段兄,你我不打不相識,莫如趁今夜大好月色結為金蘭?」
日薄西山,裴潛甩脫了那些追著自己的百姓,悄然蹩進神兵坊。鐵瘸子和小杜正在鋪子後頭的小院子里吃晚飯。裴潛老實不客氣地坐下,捲起桌上的烙餅就往嘴裏放。雖然這味道遠比不上山珍海味,他吃得還是有滋有味。
轉眼之間八個差役或死或傷,躺倒在地不能動彈。街上頓時大亂,更有人叫道:「出人命啦,快報官——」
花靈瑤道:「往後鈴鐺姑娘就由我來照料,不勞段大人勞神。」
他這麼做倒不是良心不安,而是想趕緊擺平這裏的事情好去辦自己的正事。
中年男子拂袖灑出一蓬寒星,將趕來救援的五六個捕快當場擊斃,冷笑道:「記住我的名字——楚宏圖,去閻王爺那兒也好報到!」
成人鳳擦擦眼睛,沒錯——就是昨天凌晨單槍匹馬殺入朱記米鋪的段大人。他瞧瞧地上的兩具屍體,也不知該如何收場,苦笑道:「大人,您說笑了。」
他躡手躡腳走近裡屋,摸到床前低聲喚道:「小鈴鐺,小鈴鐺——」雙手撩開帳幕,就往被子里探。突然,他像觸電似地一聲大叫,往後飛彈,獃獃望著在床上盤膝打坐的花靈瑤道:「你、你怎麼在這兒?」
鐵瘸子不語,裴潛眼珠一轉道:「拜託你件事情——幫我做一根能燒上半柱香的引信,最好能一圈圈盤起來,時間一定得算準。」
小杜追著補了句道:「既然如此,往後你不妨多送一點兒過來。」
報訊,早幹嘛去了?裴潛恨得牙根發癢,朝這幸運的傢伙招招手道:「過來。」
話音未落人群里爆發出一陣驚叫。中年男子目中寒光迸濺,揮掌拍向裴潛背心。
裴潛注意到,主持法事的是一個面色薑黃的老僧,雙目合起只露一線縫隙,也不見有半點神光溢出。這是返璞歸真的徵兆,裴潛隱隱感到這老和尚來頭不小。
裴潛暗凜道:「這傢伙可是個金丹級的高手,比水中天也只差一點兒。」
在他的身後還站了一排身穿大紅袈裟的僧人,最年輕的也超過了五十歲,鬍鬚半黑半白的在這裏頭站著已屬小字輩。
幽靜的小院里,楚宏圖筆直地站著,就似被誰點中了經脈。
他的語音誠懇而動情,裴潛的嘴巴張得老大,活像吞了一隻大蒼蠅。
裴潛退後兩步癱倒在門框上,心道:「怎麼還沒護衛丫鬟進來,哪怕叫兩嗓子趕走這個瘟神也好。」憋了半天,忍無可忍拔出神棍撲向楚宏圖道:「我結你個頭!」
護衛被打得犯暈乎,喃喃道:「懂——刺客來的時候不出工,刺客走了再出工。」
鐵瘸子看了他一眼道:「沒事你跑這兒來幹什麼?」
中年男子傲然冷笑道:「區區一個泰陽府衙,還不在我眼裡。」
楚宏圖一驚道:「有人來了。奇怪,我不是已經放倒了府內的所有護衛了么?」
裴潛揮揮手打發了丫鬟,尋思道:「這丫頭每天吃老子的穿老子的還用老子的,我怎麼也得拉點利息回來吧?」
「匕首?」鐵瘸子更不滿了,指指軍械所方向道:「我還沒看到煙花呢。」
忽聽背後中年男子問道:「段青天——莫非兄台就是繡衣使副主辦段憫段大人?」
裴潛氣急敗壞道:「怎麼說她都是老子從野地里撿回的姑娘,我關心下都不成?」
他一邊閃躲一邊又低聲道:「段兄,我得走了。往後有事,可以到城外梅家酒庄留話,就說要找個會說話的啞巴,愚兄自會前來與你接頭。」
裴潛站在人堆里大口出氣,朝著楚宏圖攤攤手,好像說:「這是民意。」
「打住,打住!」裴潛三魂嚇掉兩魂,瞅了瞅月亮門洞外,直搖頭道:「不對,不對,我真是背叛了紅旗軍,我真的殺了很多紅盟的兄弟。」
鐵瘸子瞅著裴潛,反問道:「你那麼怕死,又幹嘛要做這掉腦袋的買賣?」
雄遠大師等人的靈堂就擺在了菩提殿中。包括智昭寺三名僧人在內的三十一具楠木棺槨各按身前序列,整整齊齊排放在靈堂中,眾僧念誦經文超度亡靈,香火繚繞一派肅穆景象。
「故此楚某不由想到,以段兄這樣的為人,又豈能背信棄義投靠朝廷?」楚宏圖微露得色道:「後來我想明白了——段兄是身在曹營心在……」
小杜道:「段大人,你搞錯沒?咱們這裡是兵器坊,可不是煙火鋪子。」
裴潛現在最恨的就是有人管自己叫什麼「段青天」,可對著這個善良柔弱的中年婦人,他實在發不出火,嘆了口氣道:「就算是吧。」
「唔!」裴潛全身寒毛倒豎,不自覺地望了眼楚宏圖遁走的方向,縮了縮脖子道:「丟你娘的,明天老子就去封了梅家酒庄!」
裴潛分開人群,來到半死不活的成人鳳跟前,蹲下身子道:「老成,這裏的事你都看見了。我是自衛,可那個楚宏圖卻是當街殺人十惡不赦。你回去后讓趙敬忠發下海捕公文嚴加緝拿。對了,你傷成這樣我也不好意思再拖著你去繡衣使衙門錄口供。等傷好了,咱們再來了結這案子吧。」從袖口裡取出張百兩銀票,遞給成人鳳道:「讓媳婦兒給你多燉兩隻老母雞補補,缺錢花就來找老子。」
裴潛心道這傢伙口氣挺大,不是大官就是大盜。瞧這言談舉止,還是像大盜更多些。那邊婦人收拾了攤子,戰戰兢兢道:「兩位爺,你們都走吧。待會兒捕快來了,民婦自會向他們訴說明白。」
婦人開心地笑道:「大人沒事就好,娃兒要哭就讓他哭吧。哪家的娃兒不哭兩聲,那是肚子餓了要吃奶。」
婦人哆哆嗦嗦接過,訥訥道:「這位爺,你、你快逃吧,官差馬上就要來了。」又掏出一把銅錢道:「我……我找不開。」
婦人急道:「這是人命官司,爺別糊塗,還是趕緊走吧。」
裴潛咬牙切齒道:「你當老子說笑?真惹惱了我,天王老子也一樣宰!」
裴潛怔了下,八年前的老鬼還沒有收自己當徒弟。那時候的他在幹什麼,裴潛一點兒都不清楚。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願提及的過去,也並非每個人都會像鐵瘸子那樣願意說出來。
裴潛尚未來得及點頭表示了解,一雙陰冷的目光業已如芒在背。
「楚舵主,你饒了我好不好?」要不是不能暴露自己的修為造詣,裴潛很想掣出紫金匕首一傢伙幹了這自作聰明的泰陽分舵舵主。也真是奇怪了,這種單線條的人怎麼還能當上紅盟的分舵主,而且活得比老山羊還開心長久?
中年男子愣了愣,心道:「敢情此人是個不通時務的老實人。」搖頭道:「兄台打傷了差役,管你有理沒理拉到府衙大堂上,六十大板先是打定了。」
花靈瑤微笑道:「太晚了,我要睡了。你別咋咋呼呼會驚醒鈴鐺姑娘。」慢慢把門合上,在縫隙關閉的最後一瞬,那閃亮的眸子忽地眨了眨,輕輕道:「段青天,今晚睡個好覺。不過——說不定楚舵主真會帶著香爐來找你拜把子。」
裴潛扶起婦人隨口答道:「是啊,我說這位老兄,現在是休息時間,恕我不接狀子。」
裴潛哼道:「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老子就喜歡在鐵匠鋪里買煙火,怎麼著了?」
裴潛等人到得不算晚,但也不算早。這時的靈堂里,已有了唐胤伯、黃煒、趙知府以及不少軍方將領,而在唐府曾見過一面的名虛真人居然也應邀出席。
裴潛「砰」地一棒子敲在這傢伙不開竅的腦袋上,怒道:「往後去茅廁要選準時間,有刺客來的時候不準出恭,懂不懂?」
有詭計,有陰謀——裴潛的手扣住逍遙神針的機關,隨時準備迎接從楚宏圖袖口又或脖頸后飛出來的暗器,乾笑著道:「有你這樣三更半夜來給人賠罪的么?」
中年男子的大巴掌在拍到婦人面門前時堪堪收住,身子拔地而起,飛腿點向裴潛眉心。
裴潛側過臉打量這個中年男子,見他面色黝黑長相粗豪,自己從沒見過。
他總算反應不慢,衝上前去對著幾個死狗般躺在地上裝模做樣的差役一通亂踢道:「瞎了你們的狗眼,竟敢毆打段大人,想造反么?」
楚宏圖得意笑道:「看,你這麼說就更證明楚某所料不差。段兄不必多疑,楚某也是幹這一行,咱們深入虎穴不得不步步為營。我能體諒你的苦衷,絕不會將你的身份泄露給任何人。」
花靈瑤盯著他沒說話,裴潛做賊心虛道:「我怕她睡涼,特地過來蓋被子。」
旁邊那中年男子扔下手裡兩具死屍,拍拍手道:「兄台,你不怕官府么?」
「什麼?!」裴潛差點給楚宏圖跪下了,咬著牙道:「楚舵主,你不如一刀殺了我吧——」
花靈瑤悠悠道:「恭喜你了,他是紅盟盟主楚河漢的侄兒,人頭價值三萬兩賞銀。」
花靈瑤目視門外,朝他點了點頭。裴潛警覺地按住神棍,慢慢靠到門前,猛地拉開屋門喝問道:「什麼人?」
不一會兒二十多名泰陽府的捕快浩浩蕩蕩開拔過來,先把周邊街口封鎖了,然後高聲喝嚷道:「人犯在哪兒?」
他在神兵坊里多待了會兒,臨走時問道:「那幫龜孫子有沒有把銀票送來?」
楚宏圖道:「段兄,其他的話咱們莫逆於心無須多言。今晚我就派幾個兄弟守在貴府外,以免日後發生不必要的誤會。」
裴潛道:「怎麼著,老子在這兒吃碗面還要先向你稟報一聲?」
成人鳳一聽沒把腿給嚇軟。裴潛是誰,他太清楚了。先不提繡衣使副主辦的身份,就這位老兄毒死費德興,痛打史書德的事,放眼泰陽府又有幾個人敢招惹?
裴潛把這傢伙踹出了跨院,回過頭就見屋裡的花靈瑤正站在門邊抿嘴偷笑。
裴潛心情大爽拿起匕首道:「放心,到時候我准給你找個看煙火的好地方!」
裴潛道:「那閣下殺了兩個,罪比我還重,又為何不趕緊逃走?」
他順手抄起一張長凳往上封架。「喀喇喇!」長凳被一踢兩斷,裴潛趁勢滾到街邊叫道:「喂,你腦子有病?!」
婦人獃獃地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就像在一個不可相信的夢裡,喃喃道:「段大人,您……就是段青天?」
鐵瘸子這才開口問道:「其他還需要什麼,幾時來取?」
那些差役有苦說不出,滿肚子的怨氣——別的官員出巡,哪怕是個七品縣太爺,都是前呼後擁鳴鑼開道。裴潛好歹也是個從四品的繡衣使副主辦,就算不穿官服不帶衙役,身後總也該跟著幾個隨從吧?這位爺倒好,一個人往街邊小麵攤上一坐,吃得稀里胡嚕不亦樂乎,天曉得他是段大人。
花靈瑤沉默著,但那種蘊藏於沉默里的力量卻讓裴潛徹底繳械投降。不能不信邪,他不怕動刀子,不怕玩陰的,就怕像老鬼和花靈瑤這樣,什麼都不說就是盯著你,好像早把你看透,讓你所有的陰謀詭計和舌燦蓮花都全無用武之地。
鐵瘸子緩緩說道:「小杜——我兒子。八年前他被費德興抓進大牢,是老鬼用一個惡棍替換了出來。從此,我就跟定了老鬼。」
「沒想到洞山寺高原大師會親自主持今次的法事,」刁成義低聲道:「他是雄遠大師的師叔,智藏教里的第一流人物。」
而所謂的正事呢,便是找鐵瘸子討要那把自己應得的紫金匕首。
他帶著刁成義、牛德彪等各署主事,還點了三十多個繡衣使,浩浩蕩蕩出了城,來到智昭寺前。好像又是一場廟會,成千上萬的官吏、信徒和泰陽府的鄉紳富商,飽學名士身著縞素從不同的方向趕到了智昭寺。
回到府邸時天色已經大黑,裴潛找了個丫鬟問道:「我帶回來的那位鈴鐺姑娘,被老夫人安置在了哪個屋?」
裴潛頭大無比道:「楚大爺,楚老爺——你怎麼就陰魂不散呢?」心裏急忖對策。
裴潛回過頭望著小杜期待的面容,嘆口氣道:「老鐵,他真的是你兒子?」
丫鬟乖巧地道:「就在老夫人隔壁的跨院里,好像剛剛睡下。」
楚宏圖抬起身道:「和段兄分手后,在下越想越是不對勁。於是我多方詢問了段兄履新以來的種種作為,無不是大快人心!剛才又聽段兄在屋裡和那位老婆婆的對話,更了解到段兄俠骨柔腸,體恤弱女的高尚情懷。」
像是一場庶民的勝利,幾百個老百姓齊聲歡呼,慶祝他們趕走了叛匪,成功捍衛了段青天。婦人顧不得身後哇哇啼哭的孩子,奔上來道:「大人,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