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龍》第一卷 女風水師

第一章 桃花帶殺

第一卷 女風水師

第一章 桃花帶殺

綠嬌嬌說一聲多謝,雙手接過銀票時,向蘭姐慢慢地欠一欠身。然後收好銀票,抬起頭把沒有說完的話說下去。
「哪裡有臉回家呀……」
船上的姑娘們被客人折騰了一晚上,白天要好好睡覺,準備迎接另一個喧囂無度的夜晚。
秀麗壯闊的珠江掠過廣州,江面上世界各地的商船游弋如鯽,川流不息。
蘭姐一聽到這話,表情凝固。綠嬌嬌看在眼裡,再問蘭姐:
蘭姐說完,喝一口茶再看綠嬌嬌的反應。
綠嬌嬌說:「蘭姐最近生意很不錯,財帛方面沒什麼好煩惱的。」
「您今年命中偏官透出,無製成殺,但偏偏桃花同現,成桃花帶殺的凶局,而您今年生意不錯,剛想做大門面,流年裡財星大旺,財星催動殺星,財越旺,殺越旺……」
綠嬌嬌又停下來,手裡轉著茶杯,在等蘭姐的下一句話。
亮晶晶的冷汗從蘭姐的額頭冒出來,蘭姐一時想不出有什麼要問的。
蘭姐雙眼睜得比先前任何時候都大,喃喃對綠嬌嬌說:
「是啊是啊,這也是我本來想問問的事情,我和旁邊的藍色花船談過,他們願意把船賣給我,價錢一定不會低,我正在想這麼干會不會虧本,您一說我就放心了,這五兩銀子,值得值得。對了,我這船叫『天德』,新船改名叫『月德』您看好嗎?」
「您丈夫傷的是左腳還是右腳?」
「嘉慶十一年十一月初九,亥時生。」
綠嬌嬌手拿一把小團扇,遮住斜射過來的陽光,抬頭看上花艇二樓叫人。
蘭姐說:「這是一位淅江布商送的,我自己也很喜歡呢。」
蘭姐再也笑不出來,一轉臉看向窗外江心。
白鵝潭上停著上百隻花艇。花艇是木造的雙層大船,每層可以擺下十幾圍大飯桌。
一陣尷尬的平靜后,蘭姐先開口說話。
傭工大嫂沖好茶。夏天的南風輕輕吹過,茶香很快溢滿花艇。
「蘭姐,蘭姐在嗎?嬌嬌來啦~~」
蘭姐職業化地打起風月場所的哈哈。
綠嬌嬌人如其名,身上穿的衣服總是綠色,在花花綠綠的大船里走動,很融合環境也讓人眼花。
說到這裏,綠嬌嬌停頓了一下,她很清楚蘭姐有話要問。
「蘭姐,我平時答事只收一兩銀,今天給您答事,我收五兩銀子。」
「所以嘛,才請嬌嬌姑娘來算算,看這事是虛是實。」
「那裡呀,那比得上您年輕可愛,嬌嬌小小的還長得有前有后,要是您晚上來我們船上坐坐,還不讓那些公子哥兒擠沉我們『天德』啦。」
阿金嫂收了錢樂呵呵的,嘴裏忙著說:「一定一定,嬌嬌大姐慢走啊,呵呵……」
綠嬌嬌說:「新船改名字可是要另收潤金呀。不過蘭姐爽快,是個發財的人,我也不能小家子氣,以後給我介紹些生意就好了。」
綠嬌嬌才接著說:「簡單地說就是您財運很好,但是財運會引來殺身之禍,而這殺身之禍,和男人有關。」
「喲呵,我怎麼有這麼大的面子呀?可是嬌嬌姑娘能給個加收道理嗎?」
「家裡有您匯錢回去,把孩子們拉扯大是他們的福氣。孩子沒有緣份在您身邊,是他們的命。您做的已經夠多了,想想自己,天經地義。」
「那裡,人之常情而已。」綠嬌嬌謙虛了一句。
站在船上,可以看到廣州江面上最廣闊的天空,三條河道在這裏交匯,水流卻平靜緩和,白鵝潭的中間停著一艘更大型的商船,一看就知道來自西洋,經歷過無數風浪。
下午的花艇最平靜,客人們玩了一晚上,醉的醉,睏的睏,在天亮前後都會離開。
「是喲,您什麼都能猜到呀。我們可能年紀差不多,也談得來,談著談著就到了成家的事,嚇我一跳呢。老實說我對他印象挺好的。不過我也幾十歲的人了,出身也不好,想的事多啊。」
「您提到的恩客有可能是老千,一般是先拿心,進房了再套錢。」
花艇代表著廣州的浮華,是廣州最窮奢極欲的煙花之地。每晚在花艇上美女如雲,達官商賈不惜在這裏千金耗盡,流連溫柔。花艇里三層外三層地靠在岸邊,船舷接著船舷,船船相通有如迷陣。
「好喝的龍井茶,謝謝蘭姐。」
金色的霞光,映出綠嬌嬌孤獨的影子,走在窄窄的長巷裡更顯清瘦。綠嬌嬌的手裡吊著一壺酒,今天晚上,陪著她的只有這壺酒。
蘭姐接著說:「有個恩客出手很大方,這個月常來這裏,叫什麼姑娘都不喜歡,可偏偏老找我喝酒。」
蘭姐笑得開心:「呵呵呵,綠嬌嬌名不虛傳啊,果然是神算。」
蘭姐安排傭工大嫂送綠嬌嬌上岸,到了岸上,綠嬌嬌從錢袋掏出一小串銅錢,放到傭工大嫂的手裡,向大嫂說:「謝謝阿金嫂,這是您的一百文錢,以後還請多關照嬌嬌。」然後微笑著向阿金嫂欠一欠身行了個禮。
「那請蘭姐報出您的八字吧。」
「而且您很擔心遇上老千,騙財騙色。」
「蘭姐可真是漂亮,這雙眼睛都會說話了,看得嬌嬌都心跳跳呢。」
蘭姐在風月場上多年了,不再是感情豐富的人。所謂「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有感情的女人,根本不能在歡場上生存。
綠嬌嬌一邊說,一邊在桌上擺出這個茶杯陣給蘭姐做示範。
蘭姐笑得很開心:「是呀,上個月新請了幾個琵琶仔,歌藝很不錯,更難得舞跳得好,其中一個叫綺翠的小姑娘,在小盆景茶几上跳舞,一雙小腳配上紫紗長裙子真是噓頭十足。」
「嬌嬌姐您來啦,哎呀,真是辛苦您了,要您親自來走一趟。」
「蘭姐廣府白話說得好,但是老家在西北,家裡還有老人孩子呢,一個女人家能這樣把持一個家,真是不容易。」
「傷的左腳,快二十年了,一直沒有治好……我從來沒有對人說這些家裡事……姑娘您真是神仙啊……」
蘭姐嘴上不停,人也不閑著,馬上招呼綠嬌嬌上二樓,到窗邊的桌子旁坐下,綠嬌嬌選了一個背光的位子。
「天德」停在船陣的最外圍,離岸最遠,離江心也最近,從泊船位置來說,這裏的風景最好不過。
綠嬌嬌的聲音嬌嗲而造作。
綠嬌嬌說:「這位恩客大約有五十歲了吧。」
「那蘭姐是要問男人的事羅。」綠嬌嬌問道。
只有廚子們在準備晚上用的酒菜;傭工阿嫂在收拾殘局;船主在清點一晚上的收穫,好好考慮一下有什麼新玩藝可以安排給客人玩。
綠嬌嬌說:「那送您這茶的應該就是那位客人羅。」
蘭姐一聽到銀子,連忙回過神,花艇東家的本能又發揮出來。
綠嬌嬌的親切一點也不比蘭姐少,雙手也牽住蘭姐的手說: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能講明白嗎?」
蘭姐是「天德」的船主,船上的事情全由自己一手操辦。
蘭姐求測心一切,連忙說行,轉身走入帳房裡拿出五兩銀票交給綠嬌嬌。
蘭姐聽了,很高興地說:「活神仙說行,一定就可以了。那位……」
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綠嬌嬌身邊,一手挽起綠嬌嬌的手,親熱勁象見到多年沒見的親姐妹。
「我也知道家裡有男人,錢也沒少匯回去,年年都有兩次庄票匯到鄉下。可是這麼多年了,我在外面做什麼不能給家裡說,我還不能回家……唉……」
綠嬌嬌伸手,握住蘭姐的手放在桌上,一邊拍著一邊對蘭姐說:
蘭姐從二樓走下來,象歡迎恩客一樣亮出燦爛的笑臉。
綠嬌嬌看情緒發展得差不多了,用手搖著蘭姐的手說:
綠嬌嬌也笑著說:「蘭姐不要心急,太陽沒下山呢。請不要見怪,您能先付潤金嗎?」
綠嬌嬌可不會感動,她天天都見這些事情,說麻木好,說習慣也好,她只知道這個世上,苦命人比好命人多,但是好命人的錢好賺。
蘭姐一聽,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綠嬌嬌臉色平靜下來,凝神雙手同時掐指運算。尖削蒼白的臉,在下午耀眼的水影里,閃得冷若冰霜。
蘭姐的笑容有點幸福地承認了這事。
蘭姐不自覺地應了一句:「對啊。」眼神里現出驚奇。
那些安慰只是套話,能套出錢的話。
走到其中一條花艇的前甲板,甲板前開著半圓的大拱廊,拱廊上一塊雲紋黑匾寫著「天德」兩個金字,天德就是這艘花艇的名字。
「那怎麼辦?」這是蘭姐必然會問的一句,儘管聲音有些不自然。
「噯~~我在這裏~~」一把中年女人的聲音殷勤地回應綠嬌嬌。
綠嬌嬌續繼續說:「天為陽,月為陰,天德月德是陰陽之合,本來最好不過。天德的牌子用黑底金色,陽中取陰對您還是旺財的,但那艘藍花畫舫起名月德的話,就要改個黃紅色,以求陰中取陽,達到陰陽比和,才好發財。」
綠嬌嬌說:「一般的花艇姑娘沒什麼錢,千不千也罷,給錢買就行了,象您這樣的老闆娘最是老千的下手對象。如果他就是老千,花了這麼多錢,不得手不會罷休。」
綠嬌嬌低低頭,用扇子掩一掩自己的笑臉,以示有點不好意思。
綠嬌嬌說:「蘭姐,您的生意從下個月起還要做大,到秋天時賺錢是現在的一倍,您是大老闆啦,我收少了丟您的臉呀。」
蘭姐回應的話音剛落,綠嬌嬌抬起頭,臉上重新掛著媚笑。
蘭姐從一些字眼裡,從綠嬌嬌的語氣里,聽到不對勁的感覺。
綠嬌嬌的笑容嫵媚如初,從表情里看出來一張十多歲少女的俏臉。她對蘭姐說:「雕蟲小技而已。」
蘭姐對綠嬌嬌佩服得五體投地:「姑娘年紀輕輕,精通算命還有這樣的江湖經驗,真是神人啊。」
離開花艇,太陽已經西沉。
綠嬌嬌連忙說:「這就不能告訴您了,呵呵,請不要見怪。」
但聽完綠嬌嬌的話,眼眶一下濕潤,雙手更緊地握著綠嬌嬌的手。
蘭姐長長地嘆一口氣,停了一下,低下頭小聲地說完下句:
「大姐是十一月亥時?那大姐今年行年四十歲,從小到大奔波不少地方了,理應不是廣東人。」綠嬌嬌脫口直斷。
「為什麼呢?」蘭姐又問。
綠嬌嬌繼續說:「您錢賺得越多,越危險。」
蘭姐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在理解綠嬌嬌的話。
綠嬌嬌走到珠江邊上,跳上密密麻麻的跳板,熟練地左右穿插在各船的甲板之間。
綠嬌嬌說:「蘭姐您是好人,聽姑娘們說您對她們也不錯,我會幫您的。您能開花艇,也不會沒有大爺照看,但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事挑起來了,爭鬥起來對誰都不好。我想這樣吧,您請那位恩客打個茶圍,不要收錢。在桌上放三隻杯子倒上茶,排成直線,茶壺嘴對著第一個杯子,然後把過去收了多少錢原銀奉還,您先喝中間一杯,然後再重新斟滿,請他喝茶。行內人自然就明白了,一般說他也會喝中間那一杯,然後收錢離開,以後都不會再上這裏找您。」
綠嬌嬌放下扇子,端起茶杯輕輕吹一下熱茶,淺嘗了一口,杯沿上印出一個紅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