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正文

第三十八章 此消彼長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此消彼長

雅倫冷冷地看著院落里的綵衣團舞,心裏想著等會兒申邑琛來了,要怎樣教訓那小子。跟他說過多少次了,還是這樣獨斷獨行,事前也不通個氣,他到底有沒有腦子!
四天前,也就是魔森酒吧出事的次日,大年初二午後,波塞冬收到文虞傳回的消息,說是與赫伯的守備隊起了衝突——據說他們所劫的是雅達克警備署出任務途經赫伯的警官,莫克是他們所押解的重犯——還好在亞當和幾個冒險者都沒被抓住。根據夏維雅的法律,警備署抓捕盜賊,若有同夥劫獄事件發生,有權立即處斬的。文虞等是正經騎士身份,才沒有被當即處斬,卻也被要求留在赫伯,等調查清楚才許回來(實際上等於是被軟禁)。
寒色微微一呆,立即道:「沒有問題,拍賣結束后我親自去告訴你。」秘密競標物的買主身份道理上是應該保密的,但是能為此龍效勞的機會何等難得,豈容輕易錯過?無論他是為什麼想知道,既然梅菲斯特先生開口了,寒色就不會拒絕——若哄得他高興,再弄多幾幅影像也不一定哦!
雪葉岩這一手好厲害!
這樣說便難怪主要派給貴賓席那些有錢的龍了。這樣秘密競標的東西,當然不會是普通龍可以問津的。不過,所謂秘密競標,要保密的主要應該是買賣者的身份和競價。封套中應該只是物品名稱介紹和底價之類,既然拿出來派送,又有什麼可保密的?
亞當初時的反應很正常。青輿圖候之所以試圖阻止,那是他自己想買翼龍的影像回去。但是這理由是不能堂皇說出來的,如果亞當堅持要告訴梅菲斯特,或是再追問他不能說的理由,他就很難措辭了。
亞當還想再問,轉念又想沒必要為此事與青輿圖候爭執,梅菲斯特若真想知道,以他的能力容易至極,倒用不著自己多事。於是聳肩閉口,隨手把寫有「梅菲斯特黃晶影像之一、之二、之三」及每幅影像底價的紙條團成了一團,拋去一邊——開玩笑!有那麼多黑晶不知可買多少好玩兒的東西!大天使的影像他要來做什麼?
青輿圖候轉頭看看另一邊的梅菲斯特,銀髮翼龍蒼藍色的眼睛反映著微陰的天空,沒有任何表情。「這個翼龍除了亞當的安全以外,並不理會任何事,對雪葉岩更是毫不在意。」青輿圖候心中又再重複得出同樣的結論,回答亞當道:「應該是吧,我聽說蘇舌差不多已停戰了。」
梅菲斯特再回到拍賣大廳時,主持拍賣會的商會主席剛剛在台上宣布拍賣會結束。亞當坐在那裡,嘴巴翹得高高的,看見大天使回來,就開始抱怨:「什麼嘛!雷聲大雨點兒小!那麼神神秘秘地發封套,然後居然就完了,真搞不懂這些龍在做什麼!」
青輿圖候忽地咳了一聲,道:「亞當先生!」語氣中阻止之意十分明顯。亞當訝然回顧。青輿圖候仍然不肯與梅菲斯特目光相接,輕聲道:「這是拍賣會的秘密競標,物品和競價都需密封在封套里,除了賣方和最後的競標得主外,不可透露給任何龍知道。」
青輿圖候正自為美麗翼龍的反應而驚疑不定,被他眼角一斜,更增一分局促。梅菲斯特懶待理會,說聲「走吧」當先離去。
倒是亞當。自從香醉忘憂上達天聽,博得夏維雅王的歡心,青輿圖候探知這個釀酒的亞當是雪葉岩的「朋友」后,就命令屬下全力打探這個龍的底細,以求知已知彼——孰料費盡心機,竟是絲毫線索也無。為此,青輿圖候大罵屬下飯桶草包之餘,更在碰到機會時緊緊抓住不放——只是他仔細觀察了幾日,卻越來越迷惑。
申邑琛坐在舒適的座車裡,心情也很壞!雅倫收到的消息他也已收到,政務大臣閣下為什麼找他去,自是心知肚明。今天這一頓責罵是逃不掉了——被雅倫責罵幾句申邑琛倒也不甚介意,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事。
梅菲斯特聳肩道:「這裏面講究很多,一時也說不清。你跟澤威爾學經濟的時候,他沒有講過嗎?」
亞當自然而然地跟在後頭,一邊安慰青輿圖候道:「君上是不是擔心競不到標?別擔心!即使你出的價錢不是最高,沒競到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若真想要梅菲斯特的影像,找他拍一個就是了,很容易嘛!」
那一張紙上似乎也沒寫幾個字。青輿圖候一眼掃過,立時身軀劇震,目光一抬即轉,竟再不肯看大天使。梅菲斯特大皺眉頭——他雖然可以輕易探知那龍的所思所想,但是對方不想他知道封套內容的意願如此明顯,倒令他有點兒遲疑,不知該不該強行探知。
無論這個龍怎樣厲害,出身如何神秘,他似乎絲毫不懂如何做假!青輿圖候雖然對亞當感到困惑,卻只花了半天功夫就明白了這一點。青輿圖候知道有很多事亞當不肯說,有些話亞當會企圖弄些狡獪繞著圈兒來說(多數時候很易看穿,並不成功),而最經常的則是想也不想便直接說出來。
又差一點兒把雅倫氣得吐血!海銀騎士團不好好鎮守南疆,瞎攪和起什麼捕盜的事情來,還從南到北橫跨整個夏維雅,這手也伸得太長了吧?申邑琛那小子怎麼帶的兵!肚子里是這樣罵著,聽到海銀騎士團,想到申邑琛的時候,雅倫也多少有點明了這其中的玄奧了。
梅菲斯特忽覺大廳對面拍賣會組織者出口處有個龍一晃,目光一掠已看出是寒色。他突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幾乎忍不住笑出來,離座道:「我就回來!」掉頭而去。
一年一度的萌祭是夏維雅國內最重大的慶典,王都的慶典安排,雖不必雅倫親自過問每一細節,身為政務大臣,這總領之職卻是總也推託不掉。禁城廣場上的團舞是萌祭的重頭戲,最是馬虎不得,往往新年之前就要開始甄選藝伎、編排演練。
不過,亞當對他的客人殷勤招待,卻並不是有求必應。三天來青輿圖候巧妙措辭,用了七八種方法暗示希望參觀忘憂酒場的要求,都未能如願(其實是亞當根本沒有領會他那些委婉曲折說話),到今天終於耐心耗盡,不再講究社交禮儀,直接提了出來。
波塞冬那小龍的美名青輿圖候早已聽說,到彩虹郡后,也專門送了張帖子——若非他一向對小孩子興趣不大,又礙著維希和雪葉岩的微妙關係,幾乎要親自跑去見識一下。由此可見「波塞冬」這名字的魅力了。
青輿圖候嚇了一跳——不想亞當就這麼隨便地說出競標物,梅菲斯特會不會當即跳起來?卻聽銀髮翼龍輕描淡寫道:「你以為只要你出價就能買到?那就不叫競標了。那麼多出價的龍,只有出價最高的才能得標。」
梅菲斯特看那龍行動古怪,便也伸出手去。那龍全身一震,搖頭支唔道:「呃?我……這個……我這兒的派完了……嗯,對!都派完了!我再去拿……」也不管挎在身上裝放封套的袋子明明還鼓鼓的,逃似地迅速離開。
青輿圖候也算是大美龍,習慣了作為目光的中心,也不怎麼在意,不理周圍交頭接耳的噪音,說道:「亞當先生,我後天就要回雅達克了。你什麼時候帶我見識一下你的酒場呀?」
梅菲斯特轉過身來,說:「盧茵塔的新年遊園會情況如何,還一直沒有機會問你。」
莫克都二百多歲了,他決定要去哪裡,約爾也攔不住——把自立后的小龍硬拴在身邊,是王公貴族們才會幹的事。面前這小龍正是大貴族的身份,跟他解釋也沒有意思。若再因此被人說他教壞波塞冬、鼓動雪葉岩閣下的小龍出逃,就未免冤枉了。
亞當找到他要拍賣會入場券時,他便想到可能會出這種事。雖然這影像買賣寒色實際上與梅菲斯特達成了協議,本也不妨公開來干,唯一損失的只有翼龍的名聲而已——對這一點翼龍顯然是不在乎的——但寒色深知龍性,知道做為秘密競標更能拍到好價錢,所以並沒有將與梅菲斯特達成協議之事說出來。組織拍賣的彩虹郡商會只以為是他偷拍的影像。
這時參加拍賣的龍已漸漸散去。感應敏銳的大天使注意到頗有一些特異目光自各個貴賓廂座射來,想必便是來自那些為影像出了價的龍吧?此念一興,梅菲斯特便想起旁邊還有一個傢伙出了價參与競標,於是斜睨了青輿圖候一眼。
今天上午,冒險者酒吧轉來戊給僱主約爾的一封信,波塞冬親自送來給約爾,約爾一看便說是莫克的字跡,急不及待地打開,之後臉色就變得十分奇怪。莫克有信來,不知是否說明他們已經暫時逃脫赫伯守備隊和警備署的追捕了呢?
今晨收到消息,雅倫就把渠衡叫去臭罵一頓。那所謂的慣犯年紀輕輕,本是彩虹郡小有名氣的調酒師,身世毫無疑點,堂堂夏維雅王都警備署,怎麼居然會犯下這等低劣的錯誤?警備署本就歸他這政務大臣管轄,渠衡被罵也不敢回嘴,老老實實交待出情報來源——
聽到這話的時候,申邑琛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雪葉岩的做作功夫可真是厲害呀!有龍連他的雪葉七擊都學會了,那麼多眼睛盯著「石心翠劍」的龍卻是絲毫風聲也不知道,他到底還暗中藏了多少秘密?申邑琛本以為自己對雪葉岩的實力和影響力都已十分了解,現在才知道錯得有多離譜!
約爾看波塞冬的樣子,也大略知道他心中的疑問,卻並未出言解釋。莫克信里雖然沒有明說,約爾又豈看不出他與那個名叫戊的冒險者的關係轉變?心裏當然不怎麼是滋味。但是小龍長大了,這種事遲早總會發生,再不高興也只有接受。
亞當呆了一呆,道:「是嗎?這些封套的內容也要保密嗎?」
終於,一個派發封套的龍從他們坐處不遠經過,亞當和青輿圖候差不多同時伸手。那龍欣然遞給青輿圖候一個封套。到亞當時,就似乎有些猶豫,不過看亞當手伸得長長的,很堅決的樣子,最後還是給了他。
約爾罵一聲「這個小混蛋」,折起信紙。波塞冬雖然沒有出聲,那一對美麗的海藍色眼睛里可是充滿了疑問之意。
梅菲斯特想通了是怎麼回事,就懶得再理會。又看見寒色,想起來這幾天出了不少事,還一直沒機會找寒色問問梅亞靜收到那件年禮後有何什麼反應——於是匆匆離座。
波塞冬有那麼大的名氣,原是套關係拉盟友的極佳人選,卻因年紀太少,不能獨自出門,而無法發揮作用。但若有信得過、實力強大的成年龍陪同,年紀小就反而成了優勢,因為守禮的夏維雅龍對小龍總會客氣三分,不至做出太過份的事。而且波塞冬是新鮮人,不似雪葉岩有個「冷漠」的招牌,無論他以什麼形象出現,龍們都不會覺得無法接受。
可惜,他的輕鬆並沒有持續太久。只見梅菲斯特起身離座,然後寒色腦海里響起翼龍的「聲音」:「我有事找你,是你出來還是就這麼談?」
拍賣品的清單和拍賣順序方法早已定好不容更改,而且有梅菲斯特活色生香地坐在場中,三幅影像肯定能拍出天價,商會也捨不得放棄那筆巨額傭金。到後來競標封往外送,熟悉情況的寒色就發現異常——往散座分發的龍只有三個,明顯少於往年,且都是公認精明幹練的主兒——卻還是沒有避過。
抓錯賊犯已經夠丟臉了,偏偏這丟臉事被自己最看不上眼的冷麵小子的手下揭破,還給那隻會巴結王上的小白臉兒知道。王上對那小白臉兒最是偏聽偏信,有他在裡頭摻和,雅倫想要砌辭彌縫都不可能,必然在王上面前大失面子。新春年頭就碰上這樣一件事,叫雅倫心情怎麼好得起來?
亞當欣然道:「你說的哦!若雪葉岩趕不及回去,我就帶同波塞冬那小龍一起去你家,你可不許找籍口推託。」
亞當愕然道:「這怎麼可能!我又不知道別的龍會出什麼價錢,怎麼能做到出價最高呢?若是胡亂報一個極大的數目,豈不是很吃虧!」
拍賣大廳的另一邊,寒色遠遠地看過來。
「咚!咚!咚!」的聲音打斷了青輿圖候的思緒,龐大嘈雜的大廳中漸漸安靜下來,彩虹郡一年一度的拍賣大會開始了。
寒色當即面目落色:有沒有搞錯?隔著整間大廳的距離,那翼龍的傳心術竟有那麼大範圍?他總不會以為我也那麼厲害的吧?就這麼談?說得好輕巧!寒色四下里一望,商會的龍尚在緊張私議,倒沒有誰注意他,便悄悄沿著牆壁溜出去。
另一件令申邑琛不能釋懷的事,是青輿圖候的介入。除了雪葉岩,申邑琛最忌的就是青輿圖候了。維希統領紫金騎士團再威風,若沒有青輿圖候給他出謀劃策,替他在王上跟前說話,他也不過是個只知戰陣衝殺的莽夫罷了!而且青輿圖候也曾追過雪葉岩,現在雖與維希交好,偶爾還會表現得藕斷絲連……
亞當道:「是啊!那小龍聽說我要去,也吵著要去。我想他整日在家練武也挺悶的,就答應他了。」青輿圖候半晌無語。
自封君以來,求他在王上面前講話的請託無日無之,青輿圖候早習以為常。然,這樣小孩子般直接坦白地提出要求,卻不由他不目瞪口呆。而且……叫雪葉岩帶他觀光?怎麼會有龍有這種念頭的?
半刻之後,寒色在拍賣大廳的天台上找到憑欄遠眺的大天使。寒色走過去,肚裏一再給自己鼓勁兒,說這影像明明是他自己同意賣的,四幅影像中的一幅作為代價也已經替他送去盧茵塔,這翼龍雖厲害,卻非是不講理的龍,沒有什麼可怕的——可偏偏還是心中發虛!
梅菲斯特愕然不解。眼光轉處,見青輿圖候已經打開封套,從中抽出一張對摺的白紙,還未及展開,困惑地目送著那個龍的背影,似乎也覺奇怪。亞當全副心神都忙著研究手裡的封套——封套的折法與普通信件不同,亞當的好奇心不允許他隨手撕開了事,而是專心研究正確的拆法,所以尚未打開封套——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怪事。
寬敞至可容納數千龍的大廳相當嘈雜。彩虹郡一年一度的大陸拍賣會即將開始,梅菲斯特和青輿圖候這樣兩個龍坐在一起,其吸引目光的程度可想而知。也只有亞當那超極遲鈍者,才仍舊有膽量東張西望。
梅菲斯特在前邊翻了翻眼睛。就算亞當要幫雪葉岩的忙,而一心討好這個龍,這手法也太笨了吧!什麼條件也不提就滿足對方的慾望,自動放棄自己手中的籌碼,他真的跟澤威爾學過經濟嗎?伊甸園居然經營了半年多還沒有破產,真可算是奇迹了!不必使用神念探查,梅菲斯特就知道後面那個龍現在肯定在心裏後悔剛才的出價。
梅菲斯特看了看寒色,說:「等拍賣結束,我要知道買下那些影像的都是什麼龍。」
寒色有點兒拿不準美麗翼龍的心思。照這反應,亞當送梅菲斯特的影像給梅亞靜做年禮顯然根本就是翼龍自己的意思。寒色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件事,卻仍猜不透翼龍的用意。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出言詢問。
向申邑琛殿下彙報的警官並沒有提及名叫青冥的冒險者帶傷和人家打了老半天,當時三個堂堂警官則正在房間裏手忙腳亂地整理衣服。警官閣下的彙報重點放在那攔阻他們追擊的武士(他們把亞噹噹成是雪葉岩屬下的特戰軍騎士了)會雪葉七擊這件事上。
渠衡屬下的警員追捕盜賊,返程途經赫伯時,居然被人將重犯劫去——卻在人犯被劫去之後,才發現是弄錯了,竟把彩虹郡一個身家清白的調酒師當成盜賊慣犯——這也就罷了!最可惡者,劫去罪犯者(他們說是解救被綁架的無辜平民)是雪葉岩的手下,還把青輿圖候給卷了進來。
波塞冬聽約爾這麼說,知道他不想多談莫克遠走的事,只好按下滿心的疑問,答道:「凌飛先生帶了信來,已經解說清楚。弗雅閣下、文虞閣下幾位明天就會回來了。」
上次雪葉岩請旨回雅達克,被申邑琛以英格軍可能捲土重來為理由,說服王上予以駁回,青輿圖候當然知道申邑琛打些什麼主意。不過維希北征之前,兩龍訂下的原則是冷眼旁觀,所以青輿圖候也沒加理會。
所以亞當剛才那麼略微一頓,青輿圖候立刻就知他是在轉念頭,再略微一想,就猜到了亞當的心思。(只能說亞當實在不是那塊料。)
亞當這時也打開了封套,抽出那張紙,急忙展開,一眼看過去,就「咦」地一聲。梅菲斯特轉眼對上亞當驚訝的眼光。亞當叫了一聲「梅菲斯特」,揚起手中那張紙條,張口欲語。
於是約爾有意岔開話題:「弗雅閣下還沒有消息來嗎?」
青輿圖候又咳了一聲,從眼角偷瞄梅菲斯特,臉有難色,似乎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凌飛是青輿圖候身邊的那個翼龍。青輿圖候來了以後,與弗雅見過一面,後來又看了弗雅搜集到的莫克的身份文件,確信了莫克的身份,就打發凌飛隨弗雅去赫伯交涉,為此還有一段小插曲。凌飛不肯離開,說什麼「保護君上職責重大」,最後被青輿圖候威脅說要向亞當揭穿他欲圖糾纏梅菲斯特的居心,才終於從命。
每年元月初七日在彩虹郡舉行的大陸拍賣會,本是彩虹大陸一年一度的盛事。能在這拍賣會上拍賣的東西,自然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珍寶。
從場中其他龍的樣子看來,派發這些黃封套應該不是什麼特別罕見的事情才對。貴賓席上要不要都有,散座中卻只有極少數龍才表示出興趣,大多都不予理會。這位青輿圖候君不至於象亞當那麼土包子,什麼都覺得好奇吧?
梅菲斯特笑道:「既是秘密競標,有了結果也不會公布出來的。你如果出了價,競標成功的話,接下來會有龍來跟你接觸,安排交貨付款事宜,否則的話就沒有你的事了。」
青輿圖候一怔,難以置通道:「你是說波塞冬會和你同去雅達克?」
還說是凱丁頗有名氣的冒險團呢!那些平民所謂的高手,簡直就是笑話!下午綁了龍回來,當晚就被雪葉岩的武士踩穩了形跡,一出手就搶了那調酒師回去。若不是警官們出手,大概他們連對方的影子都摸不著吧?
好在他的講述還算清楚,梅菲斯特就沒有理會。只在寒色說完了,聳了聳肩膀,道:「梅亞靜還真是個很聰明的龍呢!」
寒色到這個時候,也不再瞎操心。反正大不了揭開來,少賺一點而已,不礙他什麼事兒。見那龍從梅菲斯特一行座位旁狼狽逃回,居然也抱著看熱鬧的心理袖手觀望。
約爾與波塞冬對上眼睛,想想這次小龍著實幫忙,不能不給個交待,苦笑道:「莫克說雖然還不清楚綁架者到底是什麼龍,但已知道出手的是南方凱丁的喑之團,更有夏維雅官方牽涉其中,因此他決定由戊安排,到北方希斯佳暫避。叫我們不必擔心。」
亞當眨了眨眼睛,沒有立時回應。好象以前確實跟一個叫澤威爾的天使學習過類似的東西,但在伊甸的時候從來沒有應用的機會,漸漸便遺忘在頭腦的某一角落。到清藍之境后,雖然開了伊甸園,卻也只是些最基本的買進賣出,又有梅菲斯特、約爾和波塞冬幫忙,亞當也沒太費心考慮什麼經營之道,這一時間哪裡想得起來,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難怪我看君上煞費心思地想了好半天才動筆。」
亞當後悔道:「是這樣嗎?你怎麼不早說?我還想看看這什麼秘密競標要怎麼弄呢!早知道我便出個價錢,買一幅影像回來,大不了再轉賣出去……或者送給君上也好!我看君上很想要你的影像,有出價哦!」
「本來就是!」亞當高興地說,「既然仗已打完了,你就去跟你們王上說,叫雪葉岩回來嘛!我下個月去雅達克看萌祭,雪葉岩也在就最好了。我在雅達克也就只認識他了,可以讓他帶我觀光。」
後來自青輿圖候口中知道警備署的龍證件齊全,並非有龍假冒,為了穩妥起見,弗雅把保護波塞冬的任務轉委藏藏,親自前去赫伯,與警備署及赫伯守備隊交涉,預計今天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然而所謂的珍寶也只是對清藍之境而言,在大天使眼裡也不算一回事。青輿圖候則因為自身地位的關係,巴結賄賂他的龍那麼多,什麼樣的珠寶珍物沒有見過,來拍賣會倒有七成是看熱鬧。唯獨亞當沒什麼見識,難免時不時大驚小怪一番——卻也多半是因某物好看好玩,而非因其金錢價值。因此一直到拍賣會快結束,他們都沒有對任何物品出價。
而且,約爾的反應也挺奇怪,雖然嘴裏罵著「小混蛋」,其實沒有太多惱怒的意味,倒象是並不怎麼在乎——這與他在莫克被綁后表現出的焦急擔憂完全不符,令小龍相當糊塗。
青輿圖候神色變幻地盯著亞當,一時間思緒混亂。拍賣黃晶影像這種事固然犯忌,但是除了當事者外,別的龍卻也沒資格跳出來反對——小龍的監護者算是例外——若發現與已有關的龍的影像被盜賣,告訴當事者、由當事者出面抗議是很正常的做法。
申邑琛並未交待警備署的龍去抓那個調酒師。這次行動是聖賢集團一手安排,申邑琛只是運用職權,叫渠衡派幾個手下去替他們打掩護,方便他們在夏維雅境內的行動罷了。誰能想到堂堂聖賢集團,派出來做事的龍那麼膿包,綁架個龍那麼快就被人踩著腳跟追上。
波塞冬一呆,張了張嘴,沒出什麼聲音就又閉上。約爾和莫克的關係,亞當那不知忌諱的大嘴巴曾經跟他講過,波塞冬還以為莫克和他的前監護者怎樣感情深厚。現在忽然聽說莫克就這樣擅自與另一個龍一同遠走希斯佳,就算是形勢所迫,波塞冬仍不禁大感意外。
青輿圖候想想聽來的關於波塞冬那小龍的描述,再想到亞當身邊的銀髮翼龍,腦海里已經開始想像今年萌祭時雅達克的情形——如果雪葉岩也同時回去……
波塞冬雖不認識莫克,看約爾這些天擔心的樣子,卻也不禁關心。何況為這件事目前還有屬下的五個騎士被扣在赫伯。卻不想約爾看完了信,發了半天呆,就罵起「小混蛋」來!
梅菲斯特一走開,青輿圖候就低聲跟亞當說,不可讓「翼龍」知道秘密競標物是什麼。亞噹噹然想也不想就反問「為什麼」,那龍含含糊糊地說「會影響拍賣」,並無一字提及對黃晶影像的迷信看法。
青輿圖候一下子就知道了亞當的意圖,再看了亞當一眼,沒有應聲。
那之後不久,亞當和梅菲斯特、瓴泠一行回到彩虹郡,總算是大概弄清了事情的經過。警備署緝捕重犯的說法也被跟亞當一同到來的青輿圖候證實,但是仍然沒有那幾個冒險者和帶著莫克的戊的消息,直到今天——
倒是雪葉岩那龍帶這亞當逛萌祭的場面,絕對不容錯過!青輿圖候淡笑道:「好,我回去後跟王上提——時間是緊了一點,不知趕不趕得及——不過,即使沒有雪葉岩閣下,我也可以為亞當先生效勞啊!萌祭時我也會在雅達克的。」
卻不想先是梅菲斯特在關鍵時刻離座而去,后是亞當忽然對此失了興趣,就這麼免了他的為難。這樣的「運氣」,實在令青輿圖候有點兒詭異的感覺。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青輿圖候心下琢磨。申邑琛志大才疏,只知道擺譜兒,一心與雪葉岩爭「統領特戰軍」的虛名兒,讓雪葉岩回到雅達克,吸引申邑琛的注意,同時消耗雙方實力也是不錯的做法。維希和他正好可以坐山觀虎鬥。
青輿圖候微微一怔,看著亞當,想知道是借口還是實情。與亞當目光相觸后,判斷亞當是說真的。忽見亞當又低頭想了一想,說:「春夏秋三季的忘憂之地,從空中看景色極美,上次冰……呃,雪葉岩帶我飛得那麼高,卻只是逼我和他打架!真該叫他去看那美景才對——到春天雪葉岩也該從蘇舌回來了吧?」
與大天使的目光相接,青輿圖候微笑示意——梅菲斯特毫無困難地解讀他的目光。那龍似是說:先讓我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麼——低頭展閱手中的紙片。梅菲斯特便等他看完。
早該想到的!這什麼秘密競標物,除了寒色死纏著他拍的那些黃晶影像還能是什麼?寒色說過影像只能秘密拍賣。以龍的想法,他這個當事者當然是最需要加以隱瞞的——難怪那派發封套的龍獨獨不肯給他。
看到這情形,亞當不免伸頭探腦,眼睛跟著那些在觀眾席中走動的龍轉。梅菲斯特不用想就知道,雖然還不知是怎麼回事,那些龍經過他們座位附近時,亞當也一定會伸手要一個黃封套過來。這樣的反應在亞當是再正常不過,可是青輿圖候似乎也對那些黃封套頗感興趣,目光也往那些派發黃封套的龍身上溜,就確實令大天使感到意外了。
前一段對夏維雅情況的研究使亞當明白到青輿圖候的身份,更知道為了雪葉岩的緣故需要拉攏這個龍,因此青輿圖候到彩虹郡,亞當不僅專門為他在最高級的旅館(那是跟約爾問出來的。約爾和那旅館的老闆亦是認識)包下雅緻獨院,更托寒色弄到拍賣會的入場券,以盡「地主之誼」。
這件事本來無龍知道,是瓴泠無意中聽見,告訴了波塞冬。小龍自己肚子里盤算,覺得沒必要跟亞當說,只知會了梅菲斯特一聲。果然那絕色「翼龍」聽了眉毛也沒動一下,根本不予理會。
那天聽說文虞等被當成「重犯」同夥,弗雅就向約爾問明莫克的住址,派了兩個龍去把莫克的小屋翻了個底朝天,搜出當年約爾交給莫克的出生證明和養成院畢業證和成績單;又找了清風居老闆風華,以及幾個侍應生、廚師出具保單,證明莫克的清白良民身份。
拍賣會一開始,不知情的彩虹郡商會負責龍看見亞當一行進場,臉色就不大對——畢竟本人便在下面坐著,還拍賣人家的影像是有點兒過於弄險——然後就叫了幾個負責送秘密競標封的龍竊竊私議。
今年的團舞由國中有名的舞伎碧姬擔綱,從年前至今,接連排演近月,已臻至善至美。雅倫對眼前的排演,其實沒有任何毛病可挑。他的鬱悶,是為了另一件事。
拍賣會接近尾聲的時候,大約有二十幾個穿著拍賣會職員服飾的龍出現場中,走入觀眾席位,向來賓派發一些手掌大小的黃色封套——並不是所有的龍都會得到,似乎只有那些服飾華麗、坐在四周廂座的「貴賓」才是他們的主要派發目標,二十多個龍里只有三、四個在散座中派發封套,還要那些坐散座的賓客伸手要才會給。
二十四個龍分作兩隊,綵衣博帶、隨樂起舞,一時間滿眼繽紛。雅倫從樓上往下觀看,不時輕輕點首,臉色卻頗為沉鬱。
這次亞當懂了,沒有再「顧左右而言他」,直接搖頭道:「你若是後天就走,就只有下次再說了。冬季不是釀酒季節,酒場本就沒有太多事。因此過年期間,我給員工放了一個月的長假,現在酒場根本沒的可看。等再過幾個月,開春了再請你去看吧。」
亞當和他的翼龍護衛的自身實力不必懷疑。據青輿圖候評估,亞當的功夫應比自己高出一籌,曾在雪葉七擊下全身而退的傳言應該屬實。至於銀髮翼龍,青輿圖候只有「深不可測」四字可說。幸好這種事不能完全以武力解決,否則就算亞當手下再沒有其他高手,只憑他和那個銀髮翼龍,青輿圖候就回去勸維希投靠雪葉岩了。
為了做戲做全套,亞當來要拍賣會入場券時,寒色本擬推託不給。卻是帶亞當來的約爾那混蛋,存心要看熱鬧,在旁多嘴多舌,添油加醋地把拍賣會說得怎樣熱鬧,挑動亞當的興緻。應付亞當容易,約爾那老狐狸言辭便給,寒色自認不是對手,只得乖乖奉上入場券。只是仍留下一手,故意只給了普通席位。
寒色連忙把當時的經過向大天使說明,特別著重描述梅亞靜大公看到禮物時的反應。一邊說,一邊小心觀察翼龍的表情——呃,本來是在察言觀色的,看了兩眼之後,就不免為那張臉的美麗所惑,眼光開始發直了起來。
從剛一見面時起,青輿圖候就想知道亞當是怎麼一個龍。說他粗俗無禮吧,多數時候又都是模是樣,明明教養極佳;說他出身高貴吧,有時又胡言亂語,舉止隨便;說他坦誠無欺吧,有些話實在令人無法相信;說他城府深沉思慮周密……這怎麼可能!
青輿圖候並不擔心雪葉岩最後勝出,己方會無法應付。這種三方爭逐的情形,先動手的雙方本就吃虧,而且雪葉岩修為雖高,名氣雖大,但是性情太過冷傲,平時不肯「禮賢下士」,勢力終究有限——若雪葉岩意識到情勢不妙,肯委屈自己了,那他便不再是諸龍心目中的「石心翠劍」,是否還能有那麼大的魅力,也就很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