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人間世 第一冊
第七章 格鬥精義
戰神般的男子並沒有對風照原發動任何攻擊，口中發出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不帶絲毫人類的感情。
風照原這才鬆了一口氣，完全放下戒備之心。
數招過後，風照原已被逼得連連後退。
彷彿閃亮的銀河倒垂，瀑布從幾百丈高的空中擊下，聲勢浩蕩，途經兩邊的懸崖，化作無數道激濺的白箭。每一道水流的速度、形態、軌跡各不相同，在陽光下千變萬幻，騰挪矯夭，猶如戰神男子虛實莫測的拳腳。
戰神般的男子毫無表情地道：「格鬥需要不斷的苦練，沒有捷徑之路。」
怪獸搖搖尾巴，載著風照原向前方游去。
「我不明白。」
風照原埋首思索著對方消失前的留言，感到難以理解。試想格鬥是一種有意識的行為，招式的運用必須經過大腦的思考，又怎能變成無意識的本能呢？再說技巧的運用，對他這樣一個初涉格鬥的菜鳥來說至關重要，又怎麼會是多餘的呢？
「轟然」一聲，水流夾帶著風照原沖入一個深深的水潭中，雪玉般的浪濤高高激濺，風照原隨著浪頭沉了下去，隨即手腳划動向上浮起，出神地望著身前磅礴無匹的瀑布。
天色逐漸黯淡，空中絢爛的雲霞不知何時慢慢散去，暮色像灰暗的翅膀，悄悄覆蓋了一切。
震耳欲聾的水聲驚心動魄，眼前霧氣騰騰，一片白晃晃的巨型瀑布橫陳在前方，千萬道水流猶如排山倒海的雪崩，滾滾而落。風照原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已被沖入瀑布，向下方急墜。
戰神男子面無表情地道，一拳
風照原靈活地向左側閃動，對方的右拳緊跟著擊向他的面門，踹出去的腿自然落地，閃電般橫掃風照原的腳踝。
風照原只覺得四周的壓力越來越重，眼前到處是風車般旋轉的拳腳，他一邊要避開對方的攻擊，一邊還要記住對方的招式，盡量吸納領會。儘管風照原的智商高得驚人，此刻也不免生出頭暈眼花，黔驢技窮的感覺。
「現在是中級戰鬥力的攻擊。」
風照原雖然完全出於下風，但步伐奇特，姿勢靈巧，每次都是在差點擊中他時，被他以匪夷所思的動作避開。
格鬥精華的綜合體，果然名不虛傳。
對方的雙腿猶如鋼柱般紋絲不動，右拳夾帶著風聲，猛然向下擊出，逼近風照原的胸膛。
出乎意料的是，怪獸並沒有向風照原發動任何攻擊，向他點點頭，目光中毫無凶暴的意味。
「歡迎你來到這裏，經受了怪物暗殺考驗的學員。」
良久，風照原才停了下來，大口地喘著氣。
「你究竟是誰？」
戰神般的男子道：「請注意，我將對你發動初級戰鬥力的攻擊，讓你在實戰中加深領悟格鬥的技巧。」
風照原駭然退後，眼角環顧四周，悄悄準備著逃跑的路線。
風照原頓時意興大發，又想怪獸如果要加害他的話，早就可以下手，而自己伏在它的背上，就算它突然狂性發作，也可以設法逃生。一念及此，立刻躍上獸背，雙手卻瞄準了獸頸，以防不測。
風照原試探著問道。
「記住，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這是一種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奇特意境，在白天與黑夜交替的瞬間，一幅深蘊了天地奧妙的畫卷，徐徐在風照原的面前展開。
時間一長，風照原自然領會了一些格鬥技巧，比如簡單的揮拳直擊就有三、四種變化，隨著出拳的方向、速度、力量以及攻擊對手的部位不同，擊出的效果也相應不同。而為了防止對手的反擊，進攻時也必需儘力減少破綻，做好相應的防守策略。
光影的模樣越來越清晰，逐漸轉換成實在的肉體。
他彷彿已變成了水流，噴薄飛濺，化作了洶湧的瀑布，轟然鳴動，在天空陽光之間，在大自然廣闊的懷抱中，進行著生命的狂舞！
對方木然道：「請做好準備，我將進行最高層戰鬥力的攻擊。」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風照原沉醉在奇妙的格鬥世界中，渾然忘記了一切。
風照原從地上緩緩爬起，心中驚異不已，在對方重拳觸及到風照原胸膛的一剎那，他已經扭動身軀，避了過去。然而儘管如此，對方蹭過風照原的拳風，依然將他重重擊倒。
對方忽然收拳退後，風照原頓感渾身輕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的全身近乎于癱瘓，只是憑著頑強的意志苦撐，才勉強保持著目前站立的姿勢。
對方悶聲道，拳腳的力量逐漸加重，速度比剛才快了一倍還不止，肘擊、膝撞，各種攻擊動作令人眼花繚亂。但他說話的語速依然平穩緩慢，不斷將格鬥的技法告知風照原。
「
「你提出的問題程序中沒有設定過，我無法做出回答。」
「格鬥，是身體每一部分最合理的運用。拳、腳、肘、膝、頭，都可以成為攻擊的利器。務必用最有效、最簡單、最具破壞力的方式，予敵致命一擊。」
話音剛落，對方已經一拳擊出。
風照原暗暗稱奇，怪獸緩緩游到他身邊，溫順地垂下長頸，龜背微弓，似乎示意風照原坐到它的身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水潭上，儘管瀑布怒沖而下，水潭依然保持原狀，敞開胸懷，安然容納著湍急飛揚的水流。
「相信此刻的你，對格鬥已有了相當的興趣。」
劇烈運動過後，一種靜極了的感覺在風照原心中油然而生。
「砰」的一聲，風照原終於挨了一拳，身軀從地上彈起，向後撞出。
「要注意進攻的連續性！」
風照原不禁頭皮發麻，握緊了雙拳，暗道又要開始一場激戰了。
風照原心中一動，剛才他應付險境時，都是採取避實就虛、閃躲為主的策略，步伐姿態也只是體內一股莫明的力量所引導的自然反應，全然談不上任何的格鬥技巧。對方這麼一說，確實勾起了他對搏擊的求知慾。
天地終於變得一片漆黑。
銀白色的一頭長發，如同瀑布垂灑在寬厚的雙肩上，岩石般稜角分明的臉，深邃的雙目閃動著灼灼碧光。上身赤裸，一塊塊結實的肌肉彷彿隆起的石塊，盤根虯結。火紅色鋼甲包裹的雙腿修長而強壯，撐起昂藏偉岸的身軀，猶如電腦遊戲中的戰神，給人
風照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問道。
這次他的拳法變了，看似雷霆般的動作，等到風照原招架時突然變得虛不勝力，而輕柔隨意的一擊，逼到風照原身前時卻猛地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每一拳、每一腳，變得虛虛實實，無跡可尋，再難以讓風照原覺察出受攻擊的部位。
這無比壯觀的自然景象，瞧在風照原眼裡，似乎也和格鬥暗暗吻合。
風照原忽然感覺到一種宇宙般的浩瀚力量，相對於這種力量而言，自己剛剛領悟到的格鬥技巧，又是多麼的渺小和可笑。
「我是所有格鬥精華的綜合體。」
風照原開始思索起對方剛才的每一個招式，不時起身比劃著，試圖用最短的時間將剛才所學全部消化。
風照原心有所悟，忽然身體後仰，平平跌倒在地，雙足毒蛇般地探出，勾住對方的腿，用力一絞。
人力又怎能與天力所抗衡？
牛頭、蛇頸、龜背，豹尾，怪獸凸出的雙眼紅得就像是兩團烈火，瞪視著風照原。
四周的液體開始像波浪般涌動起來，緩緩向前流去。
「格鬥的最高層次是一種無意識的感覺，憑純粹的本能去進攻和防守，到了那個層次你就會發現，任何簡單或者複雜的技巧，都將成為多餘。」
風照原雙目放光，游近過去，伸手抬足地模仿起水流飛濺的姿態。他此刻既要揣摩水流的運動，從中感悟剛剛學會的格鬥技術，又要保持身體的平衡，使自己能夠浮在水面上。剛開始風照原總是拳腳比劃兩下，便沉了下去，
風照原微微一驚，對方一個側身飛腿，閃電般踹向風照原小腹。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暗流重重涌動，風照原回頭察看，只見波濤翻滾，浪花四濺，碧綠的潭面上，緩緩浮起一隻巨山般龐大的怪獸。
高速猛衝的急流打在背上，猶如千萬柄重鎚敲擊，風照原眼前發黑，疼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瀑布、水潭，一動一靜，生出玄妙的對比。
戰神般的男子一邊指點風照原，一邊發動著暴風驟雨般的攻擊，拳腳夾帶著令人窒息的可怕力量，將風照原逼得左閃右躲。
體內那股莫明的力量彷彿受到某種召喚，微妙地變化著。
對方機械般地解釋道：「我等同於一個虛擬的機器人，被輸入了古今中外所有的搏擊格鬥術程序。凡是被送到這裏的學員，將由我傳授格鬥技巧。」
時間無聲流逝。
嘩嘩的水聲突然傳入耳中，風照原這才如夢初醒地抬起頭，腳下流動的液體陡然加快了速度，猶如一匹脫了韁繩的野馬，瘋狂向前衝去。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只有將自己逼入極限，才能得到突破。」
戰神般的男子聲音漸漸微弱，肉體變做無數個閃耀的光點，迅速逝去。
風照原如痴如醉，大聲呼叫，戰神男子所教授的一招一式，每一句話，無比清晰地在心中流過，又彷彿化作了眼前激情四溢的瀑布，與自己合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