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逍遙遊 第十二冊
第三章 神殿心核
「轟」的一聲，光點炸開，化作無數點細密的銀光。
拉神屹立不動，大聲道：「我帶回了新的世界力。」
法妝卿困惑地搖搖頭，兩人都陷入了沉思。
眼前驟然一亮。
風照原瞥了一眼植母，它的口中發出輕微的嗚咽聲，渾身上下，遍布了無數個大小傷口，不斷有液體滲出，滴落在銀色的冰原上，被立刻吸干。
法妝卿沉默了一會，道：「說實話，和閃魄這樣可怕的生物對抗，幾乎沒有任何勝算。」
「終於到了。」
法妝卿明白風照原嘆氣的原因，道：「可惜植母喜歡獨自存在，就算你我不出手，它遲早也會被數量佔優的閃魄毀滅。何況你還留了餘地。」
「也不一定。」
最奇異的是，這個喇叭形的通道在不斷扭動，像一條長蛇，突然豎起，高速直竄。
世界的時效到了。
風照原瞪大了眼睛，他分不清對方究竟是個女人，還是一個男人。
淡淡的銀光從他全身溢出，世界力慢慢凝聚，最後透過手掌，流入石柱。
過了很久，一點綠色的光出現在拉神的手心。光點漸漸擴大，凝聚成一個碧綠色的液體球，輕輕地跳動。
他昂藏的身軀開始扭曲，世界力宛如電流，流過每一個細胞，激起玄妙的反應。
時間慢慢流逝，拉神在水珠里閉上了眼睛，居然睡著了。
風照原心中一震，他們和植母在拉神的世界里作戰，少說也有半天時間，可是現在的天色卻好像和剛才一樣，根本看不出時間的流逝。難道說，在拉神製造的世界里，時間是完全靜止的？
在野獸的巨口前，橄欖物停了下來。風照原和法妝卿被迫閉上了眼睛，從獸嘴裏噴出的光焰太耀眼了，但光焰的溫度卻出奇地寒冷，只站了一會，兩人就凍得臉色蒼白，渾身發冷。
拉神忽然放慢了腳步。
風照原忽然想起了離開地球時，費長房說過的話。現在這個地方，難道就是閃魄的誕生地，一個失落的時間斷層？
「轟」的一聲巨震，風照原只覺得四周壓力陡增，像要把人壓扁，緊接著身體一輕，壓力倏地消失，身下冒出一股滾燙的熱流，托起自己，猶如騰雲駕霧，向上高高飛起，一直飛出了通道。
拉神傲然道：「你說得沒錯，納薩西斯。這次回來，我已經帶回了新的世界力。現在就要趕去神殿心核，晉見委員會的神師們。」
銀色的狹小通道無盡地向前延伸，時間一長，兩人都覺得有些疲倦，但也只有咬牙苦撐。
風照原心情沉重：「還有刺蚤人，如果它們不合體，就不會有今日的災難。強大的刺蚤人反而遭到了劫難，更強大的植母也是同樣如此，難道說，弱者反而能夠生存下去？」
「那我就預先恭喜你了。」
水珠無聲滑行，鑽入一個洞孔，又從裏面鑽出，擠入新的洞孔。
四周分佈著無數個銀色的小孔，密密麻麻，猶如蜂巢，看得人眼花繚亂，一時之間，兩人不知道該從哪個小孔鑽入。
這應該就是神殿心核了，儘管外表樸實無華，但有一種獨特的氣宇噴薄而出，站在它的面前，風照原竟然覺得胸口一陣氣血翻湧，雙腳幾乎難以站穩。再看法妝卿，美目中也露出了驚異之色，她的感受顯然和風照原一樣。
少年柔聲說道，對拉神打了個招呼。
他們行色匆匆，有的面對面向三人走來，臉無表情，看也不看三人，就徑直擦肩而過，有的剛剛被溶池的金屬噴泉送上星河，正走在他們的身後。
「我們可以進去了。」
「我們……」
耳畔風聲呼嘯，風照原朝下看，是一個個圓環形的溶池，星羅棋布，分佈在浩瀚的奇特空間中。溶池裡流動著熱氣騰騰的金屬液體，三道噴泉從一個溶池裡垂直豎起，一道古銅色，一道金色，一道銀白色，分別托起拉神、法妝卿、風照原三人，向上直飛。
所有的閃魄，無一例外，都是外表俊美高大，氣質出眾的男女。隨便哪一個到地球上，都有成為電影明星的潛質。但他們彼此之間似乎漠不關心，根本不打招呼。風照原猜測，這些閃魄可能隸屬於不同的星系，只在完成任務或是有特殊事務的時候，才會來到這裏。
法妝卿剛要再說，風照原急忙用手勢阻止她，靜靜等候了許久，直到確認拉神睡著，無法聽見兩人的對話，才放下心來。
穿花繞樹一般，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前方的洞孔逐漸減少，到最後，只剩下一條米粒大小的通道。拉神進入通道后，筆直向前飛速穿梭。
為了掩飾驚訝，風照原急忙道：「多年以後再見到神殿，我的心中真是感慨萬千。」
「不像是神話，倒像是絕對尖端的高科技。」
現在，他們可以說是深入魔窟，走上了一條沒有回頭的路，稍有不慎，就是慘死的下場。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距離星空如此之近，風照原仰頭望著不斷接近的星河，忍不住伸出手，去捉住灑下來的光輝。此時此刻，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他心中的感受。
拉神語氣冷漠地回應對方。
四周光華璀璨，繁星似乎垂手可摘，但真的伸出手，卻又發現它們離得很遠，只是一個個縹緲朦朧，若即若離的光體。它們靜靜地閃爍，像一盞盞的燈，時而又從前方輕盈流過，一閃而逝，彷彿美麗的夢幻泡影。
不把這裏鬧個天翻地覆，他是不會安心回到地球上去的。
風照原喃喃地道：「不過這樣的地方，就算離開再久，也不會忘記。」
「這個傢伙，最適合
風照原繼續道：「植母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體內的能量也遠遠不止木礦靈一種。我們可以留著它一條命，好好研究，不斷榨乾它剩餘的能量。反正植母現在受了重傷，毫無反抗之力。只要我們不破壞腦域，還會生出新的木礦靈，供我們使用。」
納薩西斯優雅地欠身，拉神冷哼了一聲，帶著風照原兩人揚長而去。
跟著拉神的水珠，兩人徑直穿入中間的洞孔，進入一個喇叭形的通道，四周的溫度很高，彷彿置身在燒得發燙的金屬塊里。
「但我們可以得到更多。」
風照原的雙腳終於踏實，向前走了一步，他才敢確信，自己的確是站在了壯麗的星河上。
這個閃魄的美是中性的，難以區分性別，總算根據對方的喉結，風照原斷定，這是個男性閃魄。
拉神奇怪地瞧了風照原一眼：「以你那點微弱的能量，居然可以看得見神殿嗎？」
風照原目光閃動：「如果殺死了植母，我們就再也不能得到新的木礦靈了。」
看到這個景象，風照原心中興起一種怪異的感覺。不知是拉神被縮小了，還是整個銀河能量通道，原本就是微如細沙？
「砰砰砰」，從四面八方，都傳來了推開門的聲音，憑感覺，風照原覺得有不少人來到了附近，正在望著他們。這些人應該是拉神口中的委員會，他很想睜開嗜血眸，看個究竟，但只好強行克制住好奇心。反正成功混入了這裏，以後有的是機會。
風照原在心裏惡毒地想道。
腳步剛剛踩上階梯，四周的景象忽然變化。
拉神不解地問道，鋒利的銀刀停留在肉團上，反射出寒光。
風照原不禁暗自慶幸，如果沒有拉神的引導，他們就算自己闖入銀河，也會在這迷宮般的洞孔里迷失方向。
拉神一動不動，還在水珠里熟睡，這個情景和宇航員為了減少消耗，進入太空睡眠十分相似。看來要到達神殿心核，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納薩西斯問道，目光掠過法妝卿，在風照原臉上停留了一會，清澈的目光就像是碧綠的湖水。
風照原跟在拉神後面，在能量銀河邊，結出蜃化秘術手印，離去時，最後看了一眼植母。
法妝卿點點頭：「不過能有機會參觀閃魄的老巢，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神殿心核，我就像回到童年，聽一個神話故事時的感覺。」
「拉神請求進入神殿心核，晉見委員會。」
千萬點銀光，紛紛投入拉神的身軀，他正站在風照原和法妝卿的對面，四周是赤陰界熟悉的景物，在深深的壑溝里，躺著奄奄一息的植母。
風照原心中一凜，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到底錯在哪裡，一時難以明白。法妝卿不動聲色地道：「我們這些在外執行任務的閃魄，神殿永遠存在我們的心中，
「如果你還能活著，就快逃吧。」
拉神冷冷地道：「你們兩個，大概很久沒有回來了吧？」
兩人默不作聲，拉神徑直走到橄欖建築物的門口，伸出手，平放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上。
眼前的奇景，完全超越了兩人的常識，光是星辰的溫度，人體就無法接受，何況徒步走在星河上，更是天方夜譚。但偏偏這一切，就在兩人眼皮底下真實地發生了。
法妝卿低聲道，拉神的呼吸十分悠長，每隔半個小時，才聽到一次微弱的呼吸聲。
它像是一個野獸的腦袋，醜陋不堪，頭頂上部豎起兩根鮮紅的犄角，從它的巨口裡，不斷噴出熊熊的光焰。而在下方，除了自己乘坐的橄欖物之外，還有三個橄欖狀的建築物，正在上下起伏。風照原恍然大悟，眼前所見的野獸腦袋，才是神殿心核，而橄欖狀的建築物只不過是神殿的四個撐腳罷了。
完美基因人英羅翩，是風照原見過的最俊美的男人，花妖轉世的伊藤照，是風照原見過的最有優雅風姿的男人，但這兩個人比起眼前的閃魄，就像是砂土遇見了明珠。
閃閃發光的壯麗星河，映得四周一片漆黑。
納薩西斯眉毛微挑，露出了驚異的神色，隨即微微一笑，笑容之嫵媚華美，盪人魂魄，無論是風照原還是法妝卿，心頭都湧起兩個字：「禍水。」
「跟著我。」
「你好，納薩西斯。」
「這就是我帶回來的新世界力。它的本體是一種叫做木礦靈的微生物，生長在赤陰界的植母腦域里。我用蜃人族作為代價，才得到了它們。」
「仙人不也能建立能量通道嗎？」
過了一會兒，獸嘴裏的光焰突然消失了，從獸嘴裏，吐出了一道長長的階梯，斜斜向上，直入獸腦。階梯晶瑩剔透，光華流溢，彷彿是用光製成的。
長長的星河，忽然走到了盡頭，前方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建築物。
拉神慢慢睜開眼睛，銀色的水珠自動破開，流入他的身軀。
「他們來自另一個界面，一個失落時間的斷層。」
星河懸浮在頭頂，星辰流溢出柔和絢麗的光芒，鋪成了一條緩緩流動的河流。
風照原試探著叫了他一聲，後者毫無反應，顯然進入了睡眠狀態。「他已經睡了。」
走了很久，風照原才聽見拉神的低聲咒罵：「不男不女的傢伙，這一次我要憑藉新的世界力，將你擊敗。」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人都覺得頭昏眼花，又飢又渴的時候，前方忽然又出現了十多個洞孔，並列排開。
「你們兩個，先跟我回去。」
風照原和法妝卿急忙施展蜃化秘術，化作一縷人形的煙霧，跟著躍入。
拉神整個人漸漸浮起，又落在河面上，一點點向下沉去。
世界力流過他的全身，赤陰界的空間內，所有的明暗能量都被世界力攫住
風照原在心裏默默地念道，剛才他之所以那麼說，當然不是為了吸榨植母的能量，只希望留住它一線的生存希望。
橄欖建築物頓時放出白色的光芒。
拉神走到銀河邊，臉色蒼白，忍不住低頭咳嗽起來。與刺蚤人一戰，再加上植母，他消耗了大量的世界力，沒有幾天的時間休想恢復。
時間仍然是在夜晚，頭頂上空，發亮的雲彩靜靜飄過，遠處的紅色岩山上，還能依稀見到光球鼠，來回穿梭的閃光尾巴。
拉神道：「這些木礦靈已經足夠了。」
風照原和法妝卿對視一眼，沒想到，這個地方並不是閃魄的老巢。
四周響起了急促的呼吸聲，看起來，委員會對新的世界力極度重視。對於閃魄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天翻地覆的發現。
向著頭頂上空，向著一條無比燦爛的星河，飛速接近。
風照原苦笑一聲：「宇宙浩瀚無邊，哪裡能全都到達？不過閃魄想要控制整個宇宙的野心，倒是顯而易見。」
嘴唇像花瓣一樣鮮紅柔軟，肌膚白皙得略微透明，沒有任何瑕疵。睫毛很長，微微地顫慄，乳白色的頭髮垂在肩上，比星光還要柔和。
金屬流噴泉筆直將三人送到了星河上，隨即向下垂落，消失在溶池中。
一個穿著乳白色長袍的少年正向他們緩緩走來。
拉神忽然冷笑道：「這裏再好，也比不上我們的出生地。不過這裏將近宇宙的中心，附近又有很多寶貴的星礦，蘊含巨大能量，是修鍊世界力的最佳場所。要不是這樣，神殿心核也不會建造在這裏。」
望著橄欖建築物，拉神的臉上露出了恭敬的神色。
最神奇的，還是腳下這條乳白色的星河。走在上面，就像踩在了柔軟的棉花球上，腳心處，還傳來一陣陣清涼的感覺。
「是的。」
因為這個閃魄長得實在太美了。
「聽說你發現了一種新的世界力，這次回來，想必應該有收穫了吧？」
星河上，忽然出現了其他閃魄的身影。
前方傳來了拉神的聲音，在那滴銀色的水珠里，他們清晰地看見拉神，他以一個睡眠的姿態橫躺，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四周被水珠牢牢地包裹住。
它幾乎是懸浮在半空中，兩頭尖，中間滾圓，像是個大橄欖，通體灰白色，走近了，才發現完全是由石頭建造而成的。
風照原搖搖頭：「你看看這個能量通道，就應該明白了。我們人類想要進行宇宙航行，必需乘坐飛船。但閃魄似乎根本不需要，他們建立起能量通道，直接通過它，在各個異度空間內旅行。我敢說，就算人類的科技再進步幾百年，也不可能建造起這樣奇特的能量通道。」
「你要做什麼？」
風照原聽到有人在問。
拉神忽然變成了一顆銀色的水珠，無聲無息地滲入
「是的。」
視野中，什麼都看不到了，只有無窮無盡的光芒，白得眩目，灑滿了整個天地。
他們就置身在這光的世界里。
拉神沉默了一陣，銀刀在肉團上來回划動，顯得遲疑不決。一旦把植母放出世界外，再想制服它，就沒有那麼容易了。但植母的軀體是一座能量寶藏，這麼殺死它，的確有些可惜。
拉神沉聲道，慢慢地伸出手。
正在拉神沉思的時候，銀色的世界忽然暗了下來。
整個天空，都在不斷地向下壓，世界飛速縮小，天與地很快重合，風照原和法妝卿發現，兩人正站在一個碩大的銀色平面上，平面又凝聚成線，最後縮成光芒耀眼的一個光點。
冰原、山川慢慢坍塌、融化，景物一個接一個消逝，天空中的瀑布化作銀色的粉末，紛紛揚揚地撒下來。
「不一樣。仙人是靠他們龐大的暗能量，強行打通兩個不同的空間，從而建立起通道。這樣的能量通道，只是暫時存在，不但有時間限制，還只限於兩個空間。然而閃魄建立的這個通道，應該四通八達，通向了各個異度空間，還能一直存在下去。」
四周一片寂靜，良久，又響起了紛亂的議論聲。最後有個蒼老的聲音傳出：「留下它，然後出去，我們要仔細研究一下。」
風照原嘆了口氣：「比如植母，它的力量就超過了閃魄。」
風照原默然半晌，道：「我們離地球越來越遠，看來暫時是無法回去了。」
法妝卿微微變色：「這裡有無數個洞孔，難道說，這個通道延伸到了宇宙的每個角落？」
拉神邁上階梯，風照原和法妝卿略一沉吟，毅然順著階梯，踏上了一步。
「你好，拉神。」
風照原看了看植母，它裸露的軀體傷痕纍纍，頭部有兩道很深的刀口，露出裏面的腦域，看上去十分凄慘。
「轟隆隆」，整個橄欖建築物猶如一艘飛船，帶著三人，向上徐徐升起，一直升高了幾十丈，風照原這才看見，在半空中，有一個碩大無比的建築物，懸浮在茫茫空間中。
拉神緩緩走到壑溝前，略一思索道：「看它的傷勢，也活不了多久了。你說得也對，留著它更有價值。過幾天，讓神殿心核派人把它帶回去吧。」
「拉神，你真的帶回新的世界力了嗎？」
拉神緩緩地道：「這種世界力，和我們一直擁有的世界力不同。我們平時使用的世界力，是剛硬的金屬質感，以固體方式存在。而這種新的世界力質感十分柔軟，更像是一種液體。最特殊的是，它充滿了變化，令人難以掌控。」
風照原及時遞過一個眼色，暗贊法妝卿的言語老到。拉神不屑地哼了一聲：「這種拍馬屁的廢話，等你們晉見委員會那批老傢伙的時候再說吧。聽說地球上的人類是一種低級生物，看來你們在那裡待得久了，也變得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