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篇 卷五
第八章 凶獸刀海·鳳凰迴翔
香菱努力忍住笑意，卻駭然見到旁邊的孫武臉色慘白，一串眼淚滑溜下來，對畫面中的老人擔憂不已，恨不得插翅飛回故鄉去。
躺卧在病床上的老人，剎時間身影一閃，儘管只是短暫一瞬間，跟著整個畫面便完全黑掉，但是在香菱、拓拔斬月、宇文龜鶴這些高手的眼中，卻仍看到一絲殘影。
欲蓋彌彰的手法，老人把手絹藏到背後去，還故意揮拳擊胸，來顯示自己身強體壯，可是才捶了兩拳，老人臉色忽然一變，「哇」的一聲，大口鮮血就噴洒在床單上。
香菱沒有看到拓拔斬月是如何出手，但就算沒親眼看到，她也可以想像得出，因為那天客棧里的驚神一刀，無形之中已經泄漏出太多訊息，足以讓拓拔斬月痛心疾首……
「呃……呂大叔，他怎麼了嗎？剛剛我有看到他出現了一下，後來畫面黑掉，再亮起來的時候就沒有他了，他有什麼不對嗎？是不是也生病了？」
為了印證老爹的話，自己和小殤在山裡找了一頭老虎，一再撩撥那頭老虎，讓它對自己出爪，自己純靠金鐘罩護身承受，小殤在旁歸納整理，數百次、上千次之後，終於找到了所謂的「破綻」，然後自己由這些破綻擊倒了那頭即使不用找破綻也可以輕易打倒的老虎。
『計劃成功了，但根本沒有實用性。因為如果對方是高手，你根本沒有機會挨他幾千次攻擊，找他的不良習慣與破綻；如果小武你能挨上人家幾千次，那對方一定很弱，你不用找破綻也可以擊倒。』
「老爹！謝謝你～～謝謝～～老爹你要保重啊！」
感受不到香菱心中的驚訝，孫武只是絞緊每一分神經，試圖在不驚動北宮羅漢的情形下，安然降落，而且還要準備避開他有所知悉后，即將如怒濤掀動的刀氣狂浪。
相較之下，香菱更在意宇文龜鶴的能耐。這個頗富智謀、又可能是法寶開發師的老人，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通天手段，這點讓香菱非常好奇，而趁著他出手消滅那些搜捕者，香菱終於清楚見識到那個答案。
對著天空，少年的大喊聲音震得群山皆鳴，眾人耳里嗡嗡作響，而小殤卻在這時候來到孫武身旁，一掌拍在他肩頭。
（老爹！請你保佑我！）
「村長，你門口死了兩條狗啊！怎麼搞的，是狗皇帝派刺客來了嗎？鳳姐你也在，太好了，你也來想個辦法吧，那顆火龜膽不但噴火，還猛噴蒸氣，現在大家連走路都看不清前面了……」
「咦？」
破壞氣氛的話，只能說到這裏，因為惱羞成怒的人不會再讓他說下去。也許剛剛那個病厭厭的老人，讓圍觀眾人感到錯愕，覺得他不似傳說中那般了得，但接下來的這一幕，卻讓所有人明白何謂寶刀未老。
「少爺！」
殘影身形如電，敏捷的姿態，讓人聯想起體能在全盛時期的獵豹，撲擊獵物又狠又凶，當那身影一閃即逝，在場眾人捫心自問，沒人有自信能躲得過這一撲，而之後在那片不見畫面的黑暗中，人們只聽到連串氣爆聲響大作，像是什麼東西硬生生炸開，又好像骨骼碎裂的聲音。
儘管年紀相差懸殊，但老爹的存在，就像孫武的父親般。自小在老爹和鳳婕的守護下長大，孫武從不覺得缺了父母的自己有什麼不妥，其他孩子該有的東西，自己一樣也擁有。
「少爺，你的金鐘罩……」
「你自己不會算嗎？前後時間加在一起，最多只有二十分鐘。」
想不出來，覺得自己好像掉到一個大泥沼中的香菱，只能搖搖頭走下山去。
（這、這也搞得太誇張了吧？這麼不合邏輯的爛演技，只會猛灑狗血，有人會相信嗎？）
不過，在孫武未有動作之前，「天空」卻對少年的呼喊有了回應，一點細細的金色光影在天幕出現，不久后，眾人都看得清楚，是那隻金屬信鴿重新飛
然而，在連串的咳嗽之後，巨陽武神所說出來的話語，卻是讓香菱為之不解，因為他真的不是要求孫武返鄉。
不過，同樣看到這一幕的小殤，卻沒有什麼特殊反應，這也讓香菱感到好奇，猜測小殤心裏的真實想法。
說到這裏，老人舉起手，對著畫面中央比了一個開槍的手勢。
為了安全起見，鐵血騎團組織了防護網，將那些誤闖警戒線的敵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消滅掉，不讓他們發現己方的存在。然而，鐵血騎團單對單的戰鬥力雖然強，但如果要做這種追蹤、暗殺的狙擊工作，那就非直來直往的鐵血騎士所擅長，所以大部分的搜捕者都是由拓拔斬月、宇文龜鶴兩人出手消滅。
想到這一點，香菱望向小殤，小殤眨了眨眼睛，無聲地作出了回答。
慈航靜殿·大梵佛心刺！
別說是金鐘罩護體，就算整個身體真的是金鐵所鑄，在累積了那麼多次的撞擊后，也會破損不堪。到了第二天傍晚，那個一直承受孫武飛墜跌撞的巨石，在累積了數千次的撞擊力道后，終於「碰」的一聲解體炸碎，成了滿地石礫，而少年則是在一片煙塵中再次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擺好姿勢，預備再次撲衝出去。
「不要只會躲在上面看！什麼事都保持沉默，這樣也太過分了吧！」
熱水擦拭應該可以讓人好過一點，但香菱卻難以動手，因為那些怵目驚心的淤痕，彷彿只要自己輕輕一按，就會皮破血流，在遲疑中她突然想到，孫武的金鐘罩不過是第六關修為，撇開最脆弱的眼睛不算，身上至少也還有三處罩門，而罩門穴位是最脆弱的，只要挨上一點攻擊立刻破功降關，他這兩天內挨了數千次攻擊，以北宮羅漢的老練，恐怕已經摸清楚他的罩門位置。
（所以，現在做的事純粹是血氣方剛，沒有任何理性計算在裡頭了？巨陽武神教養出這樣的繼承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就在少年已憂心忡忡的當口，老人赫然咳聲加劇，然後做出了所有重病場面必備的經典動作：幾聲大咳之後，一條不知道藏在哪裡的手絹被拿了出來，抹拭嘴巴。
『哦？什麼人會獃獃砍你幾千次？』
雪白的手絹上，沾了大片血跡，看來委實怵目驚心，但香菱卻忍不住好笑，因為和正常的戲劇效果相比，求好心切的老爹，這「出血量」未免有些驚人，整條手絹就像剛剛泡過紅水桶一樣，變成濕淋淋的紅色絹布，如果這些全是咳出的血，恐怕兩片肺葉已經爛得乾淨了。
「……該聰明的時候卻遲鈍過人，你不愧是梁山泊的唯一觀眾啊！」
搜捕者出現的壓力，並不只是針對鐵血騎團，香菱也感同身受，而像這樣殲滅所有搜捕者的做法，雖然是果斷狠辣的妙法，卻也是飲鴆止渴，因為雖然搜捕者沒有機會把看到的情報回傳，可是那麼多搜捕者來到這區域后就自動失蹤，什麼消息都沒傳回去，無形中就是一種答案。
在無比的專註中，一個久違的兒時記憶在腦海重現，那是自己與小殤很久以前在梁山泊做過的實驗。
（真想不到，這位小小少爺也有那麼衝動的時候。平常總是看他在克制自己，自律自重，結果還是有符合年紀的一面呢……）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在這裏撐過第五天，如果硬碰硬的局面不可避免，那我們就讓中土狗子見識西北男兒的氣魄與鬥志！」
所以，當那不可思議的一幕真的出現在眼前時，孫武只有短暫的驚訝，接著就是一股焦躁激情上涌，眼眶立刻紅了，唯一的念頭就是儘速回到梁山泊看看老爹，假如不是香菱及時拉住他，他甚至就要朝那個立體影像撲過去了。
「是啊，他對我們真好，看到你這個樣子，呂大叔的犧牲不是沒有意義，他可以死而瞑目了。」
小
記憶里的對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比起那時候，現在又出現了一個新的技術難題，那就是縱然看到破綻，自己也未必有實力去將之攻破，總之到了最後，一切還是只能靠老天保佑。
踏出幾步，遠處的一點火光、風中傳來的些許氣味，讓香菱有所感應，發現有新一批的搜捕者正朝這邊靠近，而且行動甚有組織性，不是普通庸手。
「少爺，請您放……就算不改變主意，至少也休息一下吧，你這樣子硬挨，絕對撐不到明天的。」
「……你走得那麼突然，連一聲招呼也沒打，老爹很想念你啊……小武，你最近好不好啊？有沒有好好吃飯和穿衣服啊？外頭的世界人心險惡，老爹擔心你都快擔心得掉眼淚了……」
香菱可以理解這些男子漢所謂的熱血，但她還是覺得事情並不單純，可能存在某些理由，因為在此地死守五天的風險極高，一個弄不好，就會變成幾大勢力與官府的聯手來攻，讓鐵血騎團全軍覆沒、死無葬身之地，如果鐵血騎團只是一個光會逞勇鬥狠的組織，他們過去早該死上百次，不會活躍到現在。
沒有多餘的廢話，孫武已經拔足急奔，朝這方向奔沖而來，北宮羅漢也不再多話，對於那已經看過數千次，早已看膩生厭的身影，就如同之前幾千次的經驗一樣，一記刀氣迫發出去，但卻比之前陡增十倍威力，要取掉這小鬼的一條手臂做為懲罰。
終於說到主題，老人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炯炯有神，腰桿挺得直直：「就是追求夢想啊！不管有多少阻礙險難，都不能妨礙一個男子漢追求自己的夢想，你應該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而離鄉，不要被綁在小小的拘束上，像是什麼佛血舍利之類的問題，對你而言太狹小了，更不是你該綁在身上的責任，把這東西忘記，把目光轉到你真正應該看的目標上吧！」
也許是某個小動作，也許是某個驚訝之後的反應失常，也許是一下短暫的分神，也許是某些從小練功時便已種下，連當事人都沒有察覺的小習慣……尤其是最後一項，因為已經習慣，所以再明顯的錯誤，都會被視而不見。
而且，不知是否前一晚所造成的騷動太大，引起了遠處人們的注意，從隔日開始，附近山區慢慢多了一些搜捕者，在山野中找尋蛛絲馬跡。
天空依然靜默，烏黑的雲層一片又一片飄浮過去，始終無聲，始終無言……
『不、不一定啊！也許還是有些人可以適用這種戰術的，不要把我們這一個月的辛苦說得那麼不值嘛！』
似乎無視老人意願，鏡頭往左右晃了晃，除了那道往門口拖曳的血痕外，就連牆上、窗口都有一些血跡，充分訴說了剛才那名悲慘犧牲者的下場。
「哎呀！血啊……」
「是嗎？一隻還是兩隻？兩隻的話，那不是和金魚一個樣了嗎？」
香菱把目光轉向立體影像，那個老人的形象確實與自己記憶相符，是巨陽武神沒有錯，不過怎麼會這樣憔悴？像他這樣的大高手，會病成這種模樣嗎？
（為什麼笑？難道他覺得自己會有勝算嗎？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應該不是摔壞腦子了吧？小孩子的想法真是奇怪，唉，我也不過大他兩歲，怎麼想法會差那麼多？）
《東方雲夢譚》卷五完
「村、村長，你房裡怎麼那麼濃的狗血味啊？還有，你臉上塗那麼厚的白粉做什麼？看起來好像生了重病一樣，鳳姐，村長他身體不舒服嗎？那今晚預定的斗酒大會還辦不辦啊？」
心裏生出一絲懷疑，香菱望向小殤，雖然她沒有
簡短的一句話之後，整個畫面消失，只剩下一個為之出神的少年，怔怔地站在那枚金屬圓碟之前。
（原來是傀儡師，相傳這是法寶開發師的一門旁支，實戰性很高，太平軍國之亂時就出過幾個名氣很大的傀儡師，駕馭傀儡衝鋒陷陣，儼然是一人軍隊，現在倒讓我見識到了。）
「喂，別哭了啦！很難看耶！」
在老人的特意叮囑聲中，畫面再次亮了起來，老人還是病厭厭的坐在床上，神情委靡不振，但除了床上的血跡外，就連旁邊的地上也被鮮血染紅。長長的一條血痕，從地上延伸出門口，不管怎麼看，都是某個通體染血的重物被拖曳經過的痕迹。
「連去帶回，前後八天時間應該有吧！」
「少爺，你的眼睛……腫得好厲害。」
巨陽武神的飛鴿傳書雖然是精神上的鼓勵，但卻並沒有多少實質意義，不能改變現狀。
「男人追尋夢想，需要的就是力量。別懷疑自己，這麼多年來無分四季，你的苦練從來沒有間斷過，梁山泊里的每個人都親眼見證，你應該多相信自己一點的，記得，當你全心全意想要幫助某個人、想要完成某件事的時候，你需要的力量就會湧現，奇迹……就會出現！」
「小子！你以為這是在玩嗎？」
「不、不行啊！老爹他生病了，我沒有時間在這裏耗了，要趕快取得舍利回梁山泊去啊！小殤，你可以幫我準備嗎？我要儘快回去看老爹……」
「為什麼之前要飛八天的東西，這次二十分鐘就回來了？」
不過，這些只是香菱一個人的困擾，對孫武而言，事情簡單得多，他只要把整個精神放在擊敗北宮羅漢就可以了。從前兩天的情形看來，這件事絲毫沒有進展，少年只是在重複著同樣的失敗。
一個荒誕不經的念頭閃過，香菱將視線抬高几度，望向一個只有自己能計算出的方位，赫然見到孫武幾個筋斗飄身上空，彷彿一頭笨拙的禽鳥般弧線迴翔，飄向北宮羅漢的後方，身法雖然算笨重，但卻隱然具有鳳凰飛翔的皇者之姿。
跑進來干擾的壯漢，孫武認得是村裡的「巨靈神」呂叔叔，就看他進來嚷了一句后，好像發現了什麼很奇異的事，訝異出聲。
「……哦，不，不是血，咳咳，小武，老爹沒有病，身體很健康，你千萬不要為老爹擔心，你看，老爹還壯得像牛一樣，連這麼做都沒有事。」
受到剛剛那些畫面影響的人，並不是只有孫武。香菱，還有鐵血騎團的全員，包括拓拔斬月、宇文龜鶴在內，都從老人的話語中得到訊息，讀出了那些藏在話里的弦外之音。
「香菱，這麼快就天黑了嗎？怎麼我好像看不太到東西？」
「放棄」兩個字沒說出口，但最後的結果仍是一樣，孫武擦完了臉，便請香菱離開。在端盆離去時，香菱凝望了孫武一眼，儘管又腫又淤的臉孔看不太出表情，可是香菱仍感覺到，少年在笑。
久違的溫暖讓少年心情激動不已，明明知道梁山泊遠在天空的另一側，但熱血沸騰的他忍耐不住，對著天空大喊出聲。
『嗯，或許……智商像這頭老虎一樣的人。』
『人是靠反應行動的生物，只要同一件事情反覆做上幾千次，就可以看出那個破綻，甚至養出一些本來不存在的破綻。』
不倫不類的祈禱，卻有著不可思議的效果，孫武剎那之間穿越過北宮羅漢迫發的護身刀氣，一下子滾跌在地后，奇迹似的瞬間站起，看見北宮羅漢完全不設防的背脊，他鼓起積蓄已久的力量，用自己所會的最強招數，不顧一切地轟擊下去。
（呃，該不會是……裝的吧？）
「看得出來嗎？今天早上就已經散架降關了，現在最多只剩下第四關的程度了。」
「……阿鳳啊，剛剛那一段記得剪掉，
這種情形看在旁人眼中，已經覺得凄涼，在孫武看來更是晴天霹靂，整個人都亂了方寸。
沒等第二天天亮，孫武就再次上了山巔，繼續挑戰北宮羅漢，而北宮羅漢並未因為巨陽武神的面子就特別放水，事實上，這個左大統領可能是鐵血騎團中最堅持要取得佛血舍利的人，就連拓拔斬月都沒有他那樣堅決，也因此，對於一再攔阻在自己之前的孫武，北宮羅漢的怒意漸增，出手也越來越重。
目前，這些搜捕者都是零星前來，身分也都是普通的江湖人物，行動欠缺組織性，但是頂多再過半天一天，他們的失蹤就會驚動附近的江湖幫派，屆時無論是慈航靜殿抑或是同盟會，甚至官府，都會成群結隊地組織行動，鐵血騎團藏匿於此處的消息暴露是遲早的事，唯一的策略就是及早離開，但是……
老人對自己的病情隻字不提，一言一語都是在關心孫武的近況，但說到後來不但咳嗽頻頻，就連眼睛視線都有些聚不了焦，目光渙散地四下游移，彷彿眼睛已經看不到東西。
端著水盆的香菱在這時候趕到，匆匆把毛巾遞給孫武，讓他擦拭臉上的塵土，就著夕陽光一看，香菱不禁嚇了一大跳。
「……去吧，笨兒子，去追求屬於你的夢想吧！」
整個氣氛正顯得異樣緊繃，卻突然發生意外變化，老人所在的房間，門突然被一下推開，一個壯漢跑進房裡。
「小子，我沒有時間再陪你玩鬧，就算你是巨陽武神的繼承人也一樣，下一刀，如果你連近我身的資格也沒有，那你就死在這裏吧！」
「小殤，上次信鴿飛出去，飛了多久？」
「……小……小殤，老爹他很關心我們，他……」
「小武啊！你離開老家是為了找回佛血舍利，但我們並不是為了讓你找舍利才放你和小殤離家的，記不記得以前老爹對你說過：男人在這世上最重要的生命意義是什麼？」
（目前我們和鐵血騎團還存有動手的可能，撇開其餘的鐵血騎士不談，他們最難對付的三巨頭中，最適合小殤小姐的就是宇文龜鶴了，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應該已經在構思對策了吧！）
拓拔斬月的話，獲得了鐵血騎士的一致支持，既然孫武和北宮羅漢訂下約束，並且認真地付諸實施，這承諾就變成了男子漢的榮譽，異域男兒最重承諾與榮譽，在這五天的約束期滿之前，他們怎樣都要把這承諾守住。
實驗的根源是老爹說過的故事與智慧，一個劍客縱然再厲害，他的劍再無懈可擊，他的人也一定存有破綻，因為世上沒有完美的人，只要是人，就一定有著破綻！
孫武堅持闖關，把休息時間壓到最少，幾乎是不分晝夜地進行嘗試，連帶北宮羅漢也得不到休息時間，到了最後，似乎是對這樣的戰鬥感到厭煩，北宮羅漢背轉過身，不再面對孫武，可是每一次少年嘗試靠近，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神奇出現的刀氣總是準確封住他進路，將他打得飛跌出去。
首先，孫武和小殤的身分獲得確認；再者，巨陽武神對於這個義子的愛護與重視，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假若有人嘗試挑戰這一點，或是懷疑巨陽武神在沉寂多年後，是否還保有當年的實力，那麼……剛剛已經有人用自我犧牲作出示範了。
「那這次去了多久？」
但對孫武來說，他所看到的東西非常簡單，就是老爹不遠千里傳送過來的祝福與鼓勵。如果自己離開梁山泊的時候，有去向老爹辭行，那麼當時就會聽到這些話吧？
「咳咳……小武啊，你不要在意，老爹沒事的，雖然有點咳嗽、有點咳血，不過老爹的身體還是很好，你不要為了老爹擔心啊！咳咳……喂，鏡頭不要拉遠啊！拍這裏啦！」
「這是……同盟會？以河洛劍派為主幹所
簡短的幾句交談，除了孫武和小殤之外，就只有香菱一個人聽懂了意思，而她更駭然地發現，這個少年之前可能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成長。
這麼快的回答，聽在北宮羅漢耳里，就是極度的侮辱與輕蔑，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自恃後台，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凌厲刀氣破空而來，聲勢之強，香菱肯定孫武會重創在這一刀下，當下的第一反應，就是再也顧不得會否暴露身分，準備全力出手搶救，但就在這麼想的當口，一件不合理的事情發生了，孫武竟然從兩個人的視線中硬生生不見了。
一定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讓鐵血騎團全員甘冒奇險也要留在這裏五天，完成北宮羅漢與孫武的戰約，香菱看得出這件事，但卻想不出那個理由。
有機會見識到傳聞中的傀儡師，當十幾具傀儡一次被釋放出去，轉眼間消失在滿山遍野的長草中，不久之後，連聲慘呼此起彼落，綠色長草之間開出血紅花朵，著實讓香菱見識到了傀儡師的戰力。
（血噴成這個樣子，就算不死，全身骨頭大概也散了吧？那為何這一段沒有剪掉，還是照樣播出了呢？梁山泊之內，還有不遵守巨陽武神命令的人嗎？）
※※※
宇文龜鶴所用的法寶，赫然是一具又一具的機械傀儡，有些是懸絲操控，有些是完全自動，高矮大小全然不同，卻有著變化多端的效能，或是敏捷如風，或是力能開山，或是噴火吐焰，或是堅逾鋼鐵，十幾具不同效能的傀儡一下子施放出去，曾經把敵人的一個小隊硬生生吃下，誅戮殆盡。
（這是……鳳凰寶典的……）
北宮羅漢的應敵手段並無變化，還是等孫武奔跑靠近后，凌空迫發刀氣傷敵，憑著力量相距懸殊，一發刀氣就可以把孫武擊得飛滾出去。
假如這張紙片是在前一趟信鴿回來時與金屬圓碟一起掉落，孫武只會佩服姊姊的體貼與料事之明，但換做現在這種情形，只會讓孫武提出一個疑問。
雖說老爹經常在外旅遊，可是孫武壓根就沒有擔心過他的安危。從小聽老爹講述各種冒險故事，在小小少年的心裏，老爹就像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大英雄，沒有事情能難倒他，再可怕的怪物、強敵，最後都只能成為襯托老爹冒險故事的配料，沒辦法傷害到他，至於老爹重病衰弱的樣子，則是連做夢都不曾夢過。
相識以來，因為孫武一直表現得老成持重，責任感又強，香菱很自然地忘了他的年紀，但昨晚看他在立體影像前流淚哭泣，才驚覺到他仍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小少爺，在情感層面上，不能用成年人的角度去計算。
盤旋降落，金屬信鴿落在小殤的肩膀上，鴿嘴一張，吐出了一卷細紙片，打開來一看，孫武馬上認出這正是姊姊的親筆，上頭書寫了一個地址，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
（人到哪裡去了？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啊！難道……）
正因為讀出了這一點，剎時間全場一片靜默，沒有人發出雜音，所有人靜靜、靜靜地各自思考著。
鐵血騎團已經有所察覺，開始進行迎敵戰鬥，而一直背對著孫武的北宮羅漢，在察覺到敵人陣容非同兒戲后，也站了起來，轉身面對正要拔足沖陣的少年。
聽孫武這麼說，香菱不曉得自己該不該笑，但眼前的少年鼻青臉腫，完全看不出本來清秀的模樣，遠遠看來，那腫脹的眼皮、滿是淤痕的頭臉，還真像是一個腫起來的小豬頭。
離開梁山泊的時候，孫武只向姊姊辭行，沒有對老爹道別，而老爹這時的言語卻有若暮鼓晨鐘，一聲聲敲擊在心頭，確實讓他想到了一些東西。
北宮羅漢的宣告，低沉吼聲有若虎嘯，滿是肅殺之氣，就連遠處的香菱都為之一凜，感覺得到這名巨漢的怒與認真，但孫武卻連想也不想，立即答道：「好，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