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靜殿篇 卷七
第四章 起弄翻雲覆雨手
孫武想到路叔叔的家人可能被拍賣為奴，委實替他難過，但想到這裏，心中突然一驚，因為香菱所說的事，很可能就是她自己的寫照，她不也是從小就被賣入萬紫樓了嗎？
同為金鐘罩的修練者，孫武對這情形極為訝異，瞪大眼睛，卻見到和尚的左腕隱約結了一層白霜，那一指顯然是種相當陰損的寒勁，而那名武官一指得手，立刻再變指為掌，喝了聲「試試老子的金剛掌」，一掌疾拍出去，將和尚打得離地飛起，穿出門帘，墜向門后的櫃檯，只聽見「嘩啦」一聲，木製櫃檯似乎被整個砸碎了。
香菱說了時間，孫武心中一加換算，發現那正是路飛揚絕跡于梁山泊以後的日子，而他忍不住開始想，路飛揚該不會是在梁山泊求愛被拒，受到太大的打擊，所以回家之後，練功走火入魔，從此心智失常，放浪形骸，自暴自棄，踏上了不歸路呢？
（奇怪，我怎麼會這麼荒唐？名字不記得，居然連路叔叔的姓都記錯了？以前好像還沒有那麼糟糕啊？為什麼……我年紀越大，就越記不得他的事了呢？）
香菱說，慈航靜殿派僧侶下來巡防，是一舉數得的方法，不但能確保勢力範圍內的安全，還可以藉機訓練新生代子弟兵，畢竟這裏距離本院很近，出了什麼事都能派高手在第一時間馳援，不至於發生無法控制的傷害，換句話說，也就是在可控制的情況內，讓負責巡防的低輩子弟有機會磨練。
溫言軟語，馨香陣陣，孫武心頭一陣火熱，既覺得榮耀，心裏又感動歡喜。能夠被一個這麼美麗的溫柔少女衷心信任，這點真是自己的榮幸，不過回想起來，自己似乎從沒給香菱什麼好處，和自己在一起后，整天不是打就是殺，而且還是被人追殺的時候多、砍人的時候少，所謂每天都過得像夢一樣，該不會是惡夢吧？
談到住宿要求，孫武提出的就是這個。自從搞清楚妓院的意思后，孫武就對萬紫樓避而遠之，雖然香菱說萬紫樓的客店品質最好，不過孫武還是堅持拒絕，最後選了一個尚算平價的旅店進住。
只是，這個俊美青年卻沒有與其出色外貌相稱的華服，不但精赤著上身，甚至還邊走邊系著褲帶，好像連褲子都是剛剛穿上。
「啊，路叔叔的家人會被賣掉？那……會被賣到哪裡去？」
遙遙朝店門口看進去，孫武心中一驚，見到幾個身穿武官服色的漢子，正與僧侶隊相互對峙，巧合的是，兩方人馬居然都是光頭。
「少爺是在擔心小殤小姐的身體嗎？不如我去請她吧？」
兩人短短的溫馨時光，被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給打斷，只見十名手持禪杖的僧侶大步走過，看來不像是集體化緣募捐，倒像是保安巡邏。
「咦，妃小姐，你的眼睛……看得到這些字嗎？我以為你目不視物呢！」
孫武非常尷尬，但確實說不出肯定答案，自己記不得洛叔叔的姓名，就連姓都只是記得讀音，沒看他寫過，究竟是姓洛還是姓路，還真是不敢斷然回答。
但僵持到了最後，卻是任徜徉先有了動作。原來是因為那幾名被扯破衣裳的少女，啼哭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跟著更引起了他的憤怒。
孫武心中不禁發出嘆息，卻看到妃憐袖凝神細讀牆上的文字，輕念出聲。
孫武聞言后想想，也覺得確實如此，慈航靜殿這麼大的門派，平日花用肯定不少，不可能整天做慈善事業，還是需要相當收入來維持運作，對地方百姓而言，如果一筆錢終歸要花出去，至少花在慈航靜殿身上比較信得過。
孫武記憶中的路飛揚，斯文仁厚而不失幽默，就像個年長的大哥哥，實在很難想像，多年
「哪邊來買，就賣到哪去。這是沒有得選的，男人可能被賣到山區礦場，或是做其他的苦力粗活，至於女性，姿色差一些的被買去做僕婦，長得漂亮一點的……多半被娼門出高價買走，就算是三歲小孩，也有被買去早早培養的。」
孫武對這類熱鬧不感興趣，眼看一群大和尚快步離去，也拉著香菱往反方向繞路回客店，哪想到越是不想碰的事，越是會主動送上門來，孫武還沒踏進客店，就聽到裡頭有人高聲喧嘩，吵得十分厲害。
從那些夾雜著粗話的言語聽來，情況遠比酒醉糾紛嚴重得多，不但有人醉酒，而且還強搶來櫃檯的侍女陪酒調戲，儘管客店老闆一再哀求表示，自己只是普通客店，不作特種服務，但鬧事的人卻視若無睹，囂張地冷笑諷刺。
居然也是個通緝犯，這一點讓孫武覺得有點親切感，不過除了那些武官，旁邊那群大和尚竟也表現得群情激憤，斥責任徜徉陣前脫逃，害得師門損兵折將，造成巨大傷亡。
純憑內力反激，就能碎人腕骨，這等功力自然不是那和尚所有，而是來自扔他出來的那人身上。突然有高人插手此事，在場眾人都極為震驚，尤其是那群年輕武官，他們事先已經做過調查，確信慈航靜殿的長老與高手都在本院，不會隨便下山，這才敢到此耀武揚威，現在變局忽生，每個人都是一臉不安的樣子。
「……除了這些無形好處，還有實質的酬勞入袋，附近幾個城市都要支付保安費用給慈航靜殿。能夠拿別人的錢來訓練自家年輕子弟，慈航靜殿做的這樁生意是有得吃又有得拿，穩賺不賠的。」
（搞什麼鬼？這麼狂妄？這不是慈航靜殿的地盤嗎？）
「香菱，你……你一直等在外頭嗎？」
這句話聽在孫武耳中，實在是說不出的刺痛，如果自己不是在雲路天梯中遭逢奇遇，現在也不過是金鐘罩第五關，這句話等若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三個人？他們藏在哪裡？都在那個櫃檯裏面嗎？那就有四個人了，怎麼塞得下？）
香菱注視著內里發生的一切，低聲道：「中指處凝寒結霜，這份內力修為相當不錯，我相信他們沒有這個能耐，如果不是學了什麼旁門左道的功夫，就是暗藏特種法寶在身。」
「唔，倒也沒錯……」
情深款款地柔聲說完，還在少女的指尖上一吻，無懈可擊的完美形象，讓那名少女的眼睛沒有半秒離開過他身上，就連遠遠觀望的孫武都嘆為觀止，只是不曉得為什麼身旁的香菱還是氣呼呼。
相對於這個指控，僧侶們則是辯稱修練慈航靜殿武學，奠定基礎的功夫最重要，萬丈高樓平地起，不先從每日的挑水與扎馬步練起，根本練不成上乘武學，就算勉強練成了，那也是根基不穩，會造成極大的隱憂與兇險。
孫武用力搖頭，覺得難以置信，目前找不到路飛揚，這個問題也難有解答。被這麼一耽擱，已經超過了趕路的時間，必須要找地方住宿休憩，孫武本身也不想太快離開平陽，便與眾人商議，很快得到了找客店暫棲的結論。
可以的話，孫武並不想麻煩袁晨鋒，但找人這種事需要當地組織協助，並不是武功高就好辦事，看來是非得找袁晨鋒協助了。不過，就算把人找到，自己能幫的恐怕也非常有限，路叔叔的家業破產，自己又沒有錢，難道把他找來吃頓飯，大家說聲再見后就走人了嗎？
普天之下，哪來那麼多的光頭？
「結巴什麼？有人問你話了嗎？干你娘！」
官家身分，是這群武官最大的護身符，也是僧侶們對這群師弟百般忍讓的理由，因此一見到同伴被師兄打倒，這群武官馬上亮出官家身分自保。
「這麼危險？少爺你還真是了解小殤小姐啊！」
「香菱，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問這……」
「那當然，你以為她每次炸到的都是誰？我又是怎麼在短短時間內，能將金鐘罩練到第六關的？」
「呃，原來這些大和尚都是好人啊！如果慈航靜殿的勢力再大一點，就能有更多人受到照顧了。」
孫武大奇，香菱這才貼在他耳邊輕聲解釋，表示平陽城距離慈航靜殿本院極近，是慈航靜殿的勢力範圍，現在時局混亂，寺中僧侶為了確保周圍城市平安，特別組成巡邏隊伍，協防附近幾個大城市的治安。
「哼！這些不成器的傢伙，慈航靜殿同門鬩牆，卻用了河洛劍派的棉里針指。」
輕狂的態度，自然引起兩邊人馬的不快，反倒是孫武有點好奇，意外慈航靜殿中居然有這樣的人物。
「任徜徉，你……你想怎麼樣……」
被他強摟著的那名少女，見狀失聲驚叫，可是尖叫聲卻半途止住，強勢而不失溫柔的一吻，打斷了這聲尖叫，周圍眾人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名少女由驚嚇而漸漸冷靜下來，最後這一吻結束時，已是滿面的歡喜與嬌羞，用崇拜眼神凝視著那張俊美的迷人臉龐。
一聲怒吼，震得房頂屋瓦掀動，人人耳鳴如雷，最難得的，就是這並非鼓勁吼出，而是純出於一股激憤，這不禁讓孫武對他大生好感。
「價碼上是差不多，慈航靜殿標榜高品質保安，不肯廉價收費，不過，慈航靜殿到底是名門大派，一切制度化，不會像一些地方幫派收了錢以後不認人，還常常反過來勒索業主。」
「這種世道啊……連和尚都要當保安。」
孫武伸手出去，本來是想握著香菱的手說話，但一手探出，卻碰到她細得出奇的腰肢，想到寬大衣衫之下，那細如擺柳的小蠻腰，不禁更是憐惜，手掌像是害怕弄痛佳人似的輕輕放在柳腰上，才剛想要說話，少女柔若無骨的香軀已順著方向倚靠過來，髮絲垂落在少年肩上，清新的香氣直竄鼻端。
「是否好人很難說，是條好財路倒是沒錯。」
「什麼陣前脫逃？你們平時在寺里是吃齋還是吃屎？說出的話這麼臭。老傢伙們和我約好了嗎？事前約也不約，突然放個煙火就要我去工作，也沒問我願不願意去，怎麼？他們叫我去我就去，我需要那麼聽話嗎？鐵血騎團全是一群蠻子，又不是美女團，這種差使公子爺一點興趣也沒有！」
空無一人的大宅院里，已經沒有半點生氣，就算只是站在大門外老遠觀望，少年都嗅得出裡頭荒破的氣息，心下不禁惻然。
「不，不用了，小殤大概在忙她自己的研究與改造吧！她做危險事情的時候，從來不會挑地方的，隨隨便便去打擾，搞不好一開門就引發大爆炸了。」
孫武聞言點了點頭，雖然還不是很懂，但卻隱約感覺得到，這些出自慈航靜殿的武官，是刻意學了能克制本派武功的技法，回來挑釁生事的。
「一個稱職的貼身使婢，固然是要隨侍在側，不過也要懂得保留空間的道理，如果我那麼緊迫盯人，少爺你一定會受不了吧？我是在房裡聽見你要出來，這才拿著袍子過來的。」
聽出了這句話所蘊藏的東西，香菱知道自己
「是什麼人讓這幾位小姐掉眼淚的？」
孫武沒有純潔到看不出發生了什麼事，見狀大吃一驚，但更吃驚的事卻連接而來，因為匆匆跑過的女子不只一人，而是跑過一個又一個，總共跑了三個女孩子離開，讓孫武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孫武搖了搖頭，卻看到那群正在巡邏的和尚，好像接到了什麼訊息，匆匆忙忙離去。
「這個……如果本來是自由身的約聘工，頂多就是薪餉拿不到，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傷害，不過，那些簽了賣身契的奴婢，還有業主的家人，都會被視為資產的一部份，重新官賣，而賣身所得的錢，會交給債權人清償債務。」
然而，那名出手教訓不良師弟的和尚，卻立即倒了下去，半天爬不起來，眾人這才看得明白，他不是主動飛撲，根本是被人拋擲出來，剛剛那一下，是那名武官打在他身上，被內勁反激，這才搞得手腕粉碎。
只要動用萬紫樓在平陽城的情報網，找個市井小民易如反掌，但這話香菱自然說不出口，改為建議委託袁晨鋒，利用同盟會的勢力去找人。
「這麼慘啊？」
「保安費用？這和黑社會收保護費有什麼差別？」
「真是不好意思，驚嚇到美麗的小姐了，我致上誠摯的歉意，騷擾你的惡人已經得到了懲罰，相信他以後不會再來煩你了。」
色、賭、毒三樣東西，男人只要碰了一樣，這輩子就等於毀掉一半。路飛揚三樣都碰，放浪形骸，一個好好的有為青年像是變了個人，沒過多久就把家產敗得乾乾淨淨，連米行都停止營業，苟延殘喘幾年後，受不了追債的一再催逼，他在某個晚上逃逸失蹤，再也沒有回來，而那些放高利貸的追不到人，便把矛頭指向四方鄰居，令左鄰右舍不堪其擾，一聽香菱問起路飛揚，什麼污言穢語都罵了出口。
但那武官並不是空口說說白話就算了，一句話說完，跟著就一掌推出，打在那個身具第五關金鐘罩修為的和尚身上。出掌不算快，看來也不算重，但孫武看著那一掌的去向，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而在這一掌命中的前一刻，武官突然變掌為指，猛戳在和尚的左腕，那名和尚的金鐘罩竟沒能發揮抗擊作用，臉上露出很痛苦的表情。
「這個……那應該是姓路吧！」
「……男人之間的問題，可以用這種藉口解決嗎？一切還是用實力來擺平，看看誰的拳頭大，這是你們最喜歡的做法吧？那還等什麼？關門吧，放狗的時間到了！」
（……不過，看起來很奇怪，慈航靜殿也有派系之爭嗎？這些人怎麼看都像是兩派人，是故意找碴來的。）
「咦，香菱，像路叔叔這樣的情形，他破產了，那老實米行里的人會怎麼樣？」
「外面的那群禿驢！你們到底在幹什麼？他媽的，一群賊禿和小賊禿，你們愛打就打死算了嘛！沒事打斷公子爺的浪漫時光，是不是全都活膩了？」
其實兩邊人馬的平均年齡差距頂多十歲，但爭吵起來卻是劍拔弩張，個個臉紅脖子粗，眼看情緒失控的雙方就要動手，門帘後方卻突然一聲爆響，像是木頭炸開的聲音，跟著便是一道黑影掠出，眾人看得清楚，正是剛才被大力金剛掌打飛出去的那個和尚。
令人錯愕的問題，卻看到門帘之後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匆匆閃過，孫武依稀認出那是早先在大廳端盤子的侍女，而她滿臉通紅，衣衫不整，但看來眼中滿是喜悅，和大廳內幾名受辱的驚惶女性截然不同。
「難道……」
「路
「憑什麼？叫你一聲師兄，你還真以為自己有什麼了不起嗎？區區金鐘罩第五關，你回家吃奶去吧！」
解決了女性的問題，接著就是處理男人之間的問題，當任徜徉將那名少女輕輕扶到一旁，一眾武官也將他團團圍住，準備向他討個公道，問他當眾殺官是否意圖謀反。扶著少女坐下后，再度抬起頭的任徜徉，這時卻完全變了一個表情，英銳之氣，猶如一把出鞘之劍。
路飛揚自幼好武，成年後便到處拜師習藝，漂泊四方，據說曾經在慈航靜殿習武，太平之亂時還加入軍伍，上陣作戰。後來，他回歸故鄉，接掌了祖傳的米行生意，剛開始的時候，還算做得不錯，米店生意極好，價格也公道，但自從路飛揚練功走火入魔，家裡開始有些不三不四的江湖人物進出，引誘他染上了惡習后，情況就改變了。
怒吼聲伴隨著一記巴掌同來，重重摑在那個武官的臉上，在巴掌聲響中，清脆的骨碎聲響起，眾人親眼目睹一幕奇觀，那名武官的腦袋硬生生向後轉了幾圈，脖子扭成了麻花似的，當場斃命，失去生命的腦袋軟軟垂向一邊。
孫武越看越覺得自己猜得沒錯，而且慈航靜殿恐怕還下過嚴令，讓門下子弟避免類似衝突，因為那些武官不只出言不遜，甚至還動手挑釁，一名武官伸掌推向和尚領隊，那人不閃不避，硬接了一掌，口頌佛號，請師弟們顧全師門顏面，不要做出有傷師門名譽的事。
「少爺，天晚了，請多添一件外袍吧！」
一個念頭在孫武腦中冒出，他連忙向香菱追問確認，想了解路飛揚練功走火入魔的時間。
理所當然，這些話沒有人聽得進去，反而更激增了年輕武官們的怒氣，因為這分明是指責他們的練功方法有誤，如果真是有誤，剛剛又為何能把「練功正確」的師兄打飛出去？既然自己沒錯，那就是這些師兄食古不化、至死不悟，全都是些無藥可救的老頑固。
這個猜測應該沒有錯，因為僧侶們看到領隊師兄被打飛出去，頓時群情激憤，與武官們激烈口角；那群武官語帶譏諷，說是在慈航靜殿修業時，受到師兄們的百般欺壓，傳授武藝時候又刻意藏私，不教真正的上乘武功，整日只練基本功，現在他們武藝有成，就要回來討這一口惡氣。
（為什麼氣成這樣？香菱她和這個放蕩的男人有仇嗎？）
和尚來勢奇快，凌空撲向武官一方，剛剛那名率先動手的武官出掌相迎，但才與黑影一接觸，就發出一聲慘叫，他那修為不精的大力金剛掌，從指節、手腕、手肘，被震得寸寸碎斷，痛嚎著倒了下去。
怒氣沖沖，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從門帘后昂首走出，相貌俊朗，左眼雖然有一道暗紅色傷疤，但黑色長發披肩飄揚，看上去說不出的瀟洒自在，從他掀簾現身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亮，窄小的廳堂似乎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怎麼了？他那一指？）
明明是髒話，但被妃憐袖清脆的嗓音逐字念出來，聽起來就如樂聲般悅耳，也讓孫武為之啼笑皆非。
如果真是慈航靜殿的長老或高手到來，官家身分仍有保護作用，但打破沉默而來的那個聲音，卻是異常的年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一方的低姿態，就換來另一方的趾高氣昂，儘管僧侶隊的態度極低，但卻沒能取得那幾名武官的尊重，他們吃著酒肉，無視懷中女性的哭叫，當眾撕扯她們的衣服，還冷笑嘲弄師兄們的迂腐與食古不化。
「任徜徉，你這個無恥的大淫蟲，到這裏來做什麼？」
孫武覺得訝異，但側眼望向香菱，卻發現她失去平時的冷靜，臉色
「是地方上出了事，這些和尚去幫忙處理。平陽城裡沒聽說有什麼惡勢力，多半是有人吃了飯不付錢，或者酒店裡有醉客鬧事吧！」
「住什麼地方都好，就是不住萬紫樓的相關產業。」
孫武依言披上了外袍，環顧四周，沒看見小殤，一問香菱才知道小殤進房間后就沒有出來，屋裡頻頻傳出金鐵敲擊之聲，隔著紙窗往裡看，卻看到一些很奇怪、很巨大的黑影。
慈航靜殿協助城內保安，和尚本是忌酒色而遠之，但朝廷律法並不禁止娼妓與酒家，擔起城內保安工作的僧侶團也只得一併處理。基本上，凡是有人喝醉了在妓館內鬧事，都儘可能由保安團內的俗家子弟料理，可是偶爾也會碰到人手不足的情形，這些大和尚仍只得硬著頭皮踏進妓館。
「……自從跟著少爺一起旅行，香菱就很開心，每一天都過得像夢一樣。」
「你身上背了那麼多案子，朝廷正在通緝你，你以為你跑得掉嗎？」
「少爺，香菱這麼說可能很不適當，但富豪之家乍起乍落，這種事在現今的世道實屬平常，我們光在這裏感嘆，意義不大，還是設法尋找你的那位叔叔比較實際。」
少年像是想到了什麼，表情有些擔憂，想要過去看看，但卻拿不定主意，這情形落在香菱眼中，立刻就明白他的心思。
「好傢夥！真的對官爺動手，你們這群和尚想造反嗎？」
可是，兩邊人馬不快歸不快，但是面對這個人，竟然是誰也不敢率先動手，似乎都期望另一方先出手，教訓這個狂妄之至的年輕人。
「你說得有道理，不過，該怎麼找呢？」
少年暗罵自己糊塗，但又覺得迷惘，而小殤則像看透了這份心思一樣，淡淡補上一句：「很正常啊，事情隔得越久，記憶就越模糊，難道你的記憶會越老越清晰嗎？」
「我確實看不見這些字，不過還是有方法去讀。這事暫且不提，孫少俠，你的那位長輩是姓洛還是姓路？這所宅院的主人似乎是姓路啊！」
種種醜態，孫武看了勃然大怒，卻又留意到那些僧侶眼中亦是寫滿怒意，於是決定再等一下，希望能夠由這些僧侶自行清理門戶，否則自己就不得不介入旁人的家務事了。
「喔……謝謝。」
孫武遙遙注視著他，腦里生出了許多疑問。
被小殤這麼一說，孫武隨即釋懷，而去打探消息的香菱也回來了，帶來的線索正如眾人所預期，這間老實米行已是連傳三代的數十年老店，三代店主都姓路，而本代店主是個叫做路飛揚的中年人。
孫武才在覺得奇怪時，那群武官已經認出了來人，紛紛出言叫罵。
「嗯，又要拜託袁兄了，對他真是不好意思。」
眾人歇息之後，孫武照著習慣，在自己房裡練功，可是心裏記掛著路飛揚的處境，怎麼樣都靜不下來，忍不住外出走動，四處看看，但才一踏出房門，就遇到正在外頭守候的香菱。
「吞我銀兩，賣你器官……欠債不還，棺材先買好……路飛揚，你他媽的雜碎……」
（不妙啊！姊姊，如果真是這樣，你就是罪人了……可是，還是很說不過去！姊姊又不是什麼美女，求愛不遂也沒有這麼大的打擊吧？）
「這個……剛剛並沒有問得很清楚，不過照那些人的說法，大概時間應該是……」
任徜徉怒吼同時，身形一閃，已來到那幾名少女身前。其中一名少女仍被一個武官摟在懷中，見來了援助，開始掙扎，那名武官這類事情早做多了，遇到反抗，就想動手施暴，但一雙獅子般的威嚴眼神卻瞪著他。
（這……這個人在幹什麼？他剛才是不是沒穿褲子？他不穿褲子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