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篇 卷二十七
第五章 奇人奇行·疑雲初現
聽赤城子說得這麼「理所當然」，虛江子差點兩眼翻白，直接暈死過去。現在自己終於明白，虛海月、虛河子的奇異觀念從何而來，原來這並非是他們怪異，而是典型的「名師出高徒」。
姍拉朵的大笑，並沒有讓虛江子比較好過。最初，他也認為這女人只是在開玩笑，說幾句笑話調侃自己，但看她慌忙改口、又努力想讓自己相信的行為，虛江子心中發寒，曉得這女人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在談話中可以發現，姍拉朵除了脾氣暴躁、個性乖戾之外，她本身還有著非常豐富的知識學養，尤其擅長於本草藥學，對各類罕見的動植物如數家珍，就連開口開罵時所用的辭句，有些都是特殊專有名詞，被那一大串聽都沒聽過的怪詞當頭罵下，感覺與其說是憤怒，其實更多的是迷惘。
「朋友之間互相幫助，偶爾有少許誤會，那是難免，不能全說是我的錯啊！橫豎大家沒事，尿又撒完了，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唉呀呀，多麼沒有人情味的回答，真是有異性沒人性，枉費我們兩個是打小認識的交情，你居然一下就翻臉不認人，實在太傷朋友道義了！」
「……這個……不曉得該怎麼說……兩種都有一點吧……」
「我？運氣好？」
雖然說，道士是不能隨便出來泡妞的，但是姍拉朵的這句話，還是造成了些許殺傷力，幸好姍拉朵也不是只會說廢話，要不然虛江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繼續忍下去。
虛江子說著，又被赤城子重重拍了一下肩膀：「日後徒兒你就會明白，縱使當上一派掌門之尊，大權在握，卻找不到幾個能說說輕鬆話的人，這是何種感受了……唔，看你傷勢痊癒大半，修為又有長進，就知你此次下山，確實不虛此行，幹得很好！」
然而，在虛江子的生命中，這還是首次，明明他很清楚這件事應該到此為止，自己不該也不能做什麼，可是心中一股強烈的衝動，令他坐立難安，終於迫使他採取行動，在三更半夜來到當地府衙外。
虛江子的好奇心也被撩撥起來，不曉得在這位異類專家眼中，自己的身體到底蘊藏著何種可能性，既然不是普通人，那麼真正的答案又是什麼呢？
「說得也是，敗壞門規是萬萬不可的，那麼……你就還俗吧！」
晴天霹靂的噩耗，一直壓在虛江子心口，自從拜入赤城子門下后，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慶幸自己早已出家。
西門朱玉笑了笑，還沒有忘記多補上一句：「朝廷為了抓這個男人婆，確實派了些高手出來，現在都在官衙裡頭，你一個人潛入也好、硬闖也罷，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非常低，相信阿江兄再怎麼心情激動，也會做出正確判斷的。」
「嗯，阿江兄氣色不錯，說起來你的運氣實在是好得驚人。」
「……師父，請問什麼是恐龍？」
「還俗啊！修道不必是道士也可以修，如果方外之身不能嫁娶的話，那你就還俗吧，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
赤城子大笑，臉上一掃之前的凝重表情，好像覺得很有趣似的，打量著虛江子，「嗯，這樣看，江兒你確實也是一表人才，難怪會被人家看上，點名要招你為婿……」
這種現象，在姍拉朵忍不住說出「你不是普通人」之後，尤其明顯。之前她似乎不想泄露此事，所以罵了幾個時辰，對此事都避而不談，不過在終於忍不住點出這個事實后，她對此事的興趣，就像是開了口的堤防，好奇之水奔騰宣洩。
「嘿，有話慢慢說啊！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麼走太不負責任了！」
「前次的治療未盡全功，但我自問己身所學有限
這句話非常有用，虛江子不再多做口舌之爭，與西門朱玉一同離開，進入不遠處的一所民宅，西門朱玉從衣袋中取出茶葉，沖了一壺濃茶，與虛江子對飲。
最奇怪的一點是，這些荒唐之處自己明明都清楚，卻沒有打退堂鼓的打算，此刻手握長劍，心裏還覺得躍躍欲試，真不曉得這一切該怎麼解釋？
「喔，不用那麼驚奇，我不過是半夜睡不著想撒尿，隨便起來走走，恰巧見到阿江兄你扮夜行俠的英姿，順道過來看看，沒別的意思，等一下撒完尿就回去睡了。」
乍聽之下，這些話沒有什麼問題，但一想到姍拉朵本人的性向，虛江子就覺得她與那位女性密友之間，可能極不單純，只不過這件事又不太好問，唯有先把這疑問壓下。
西門朱玉雖然這樣說，虛江子卻從他眼中看齣戲謔之情，可以肯定他不會這樣袖手旁觀。
姍拉朵叫歸叫，虛江子充耳不聞，便要離去，而大致把握住虛江子個性的姍拉朵，在這時候改變了戰術。
「阿江兄，一怒拔劍為美人，真是好有英雄氣概，看不出你一個修道之人，居然也這麼有種，但有種歸有種，你的眼光未免獨特了些，果真是能者無所不能，不但豪氣干雲，連喜好都獨步江湖啊！」
途中，虛江子想起了月夜引路人的事，如果說這個銀假面劍客是河洛劍派最高機密，只有決策高層才知道她的事，那麼，身為掌門的師父，就是絕對知曉其秘密的人，月夜引路人與西門朱玉昨晚的那場戰鬥，師父也該得到通知，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才特別將自己招回來問話，看看自己是否看出些什麼了。
虛江子苦笑一下，但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確認完遮臉的黑布已綁好，虛江子一提長劍，便想施展輕功，翻入府衙，卻怎料到才剛往前一步，肩頭突然被人輕拍了一下。
虛江子心頭大震，第一時間便想拔劍出鞘，進行防禦，但來自身後的一下輕笑，非常耳熟，讓虛江子瞬間鬆了口氣。
這實在是錯得太離譜的一個推斷，立刻引起姍拉朵的暴怒，又是一陣無休止的開罵，但從這一陣亂罵中，虛江子依稀聽了出來，姍拉朵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女性朋友，被西門朱玉調戲，她心生不忿，決定替朋友出頭，報復西門朱玉，於是便以他的名字，到處做案，前後已經犯下十多起案子了。
虛江子這輩子行事都是光明正大，幾乎沒什麼經驗去干偷雞摸狗的事，現在忽然搞成這樣一副黑頭套、黑衣的夜行裝束，偷偷摸摸來到官衙外，連他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虛江子又驚又怒，雖然也知道師兄弟們的做法沒錯，但姍拉朵就這麼落入官府手中，吉凶難料，說起來自己不能算沒有責任，如果她因此有個什麼萬一，自己日後怎能心安？
「……官衙里的人呢？」
河洛劍派的勢力雖大，終究沒有大到可以公然違抗官府的地步。留守在此的河洛弟子看見這等陣仗，又見姍拉朵是欽命要犯，便不做堅持，將人交給了官府，正要找人去通知虛江子，虛江子卻已快馬趕回。
「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好慶幸的吧？她那哪是在看診？只不過是把我當成研究素材而已，再給她多看幾次，我搞不好就要被開膛了……」
當初闖入小樓是為了救人，為了主
「重視生命，是生而為人的基本，我並不覺得這樣子就叫無知，也不認為這樣子有什麼好奇怪的。」
恩師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虛江子還以為自己看錯，但想想也可能是師父藉此考驗自己，所以連忙正起神色，嚴肅道：「弟子是修道之人，身在方外，又怎能談婚論嫁，敗壞門規呢？」
「呃？師父你說什麼？」
「我用血蛭蟲做過那麼多活體實驗，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的反應，這種事情實在很難得，不曉得是你的體質特殊，還是你練了什麼特異功法，居然能有這種效果……」
回憶到這些年的慘痛經驗，虛江子越說越惱火，真想拔劍出鞘，砍了眼前這個賊笑兮兮的傢伙。
姍拉朵說完，還不忘補一句重的：「像你這種人，將來一定泡不到妞！」
「是啊，前次為你診療，我猜測你的身體可能是練功出錯，也可能是被某種手法刻意限制，我想助你沖開經脈中的鎖閉，但力有未逮，只好藉用那位引路人的力量。她有『河圖』在手，能將本身力量倍增，我得她之助，終於沖開了你經絡中的鎖閉……沒有完全沖開啦，估計只開個兩、三成而已，還造成了點後遺症，讓你出醜，哈哈哈，這點不好意思，你就多多包涵吧！」
「當然是全部都報銷了，你問的問題很奇怪耶，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問這種問題，你真的是江湖人嗎？該不會是才出來行走江湖沒多久吧？臉看起來挺老的，問的話卻很無知，你是不是……」
「有別人負責，這時候早就越獄成功了，你如果不殺進去鬧事，讓官差發現犯人跑了，他們可以爭取到多點時間跑遠些。」
虛江子說著，忽然覺得很奇怪，姍拉朵替自己診察一事，只有自己與她才知道，除非西門朱玉當時在外偷聽，要不然……他怎麼會知道的？
就在虛江子奉命回河洛本部的時候，這邊來了不速之客，本地官府派出使者，表示河洛劍派所囚禁的這名白衣女子，是朝廷的欽命要犯，要將她抓捕回去，為此還出動了官兵，包圍此地，施加壓力威迫。
「我委託朋友去府衙救人，那個男人婆跑路的時候，託人帶話給你說……」西門朱玉微笑道：「你可能真的不是人！」
快馬加鞭趕回河洛本部，上了不周山，虛江子才知道調自己回山的命令，居然是師父赤城子親自下達。掌門人親令，非同小可，虛江子也不曉得發生了何等大事，連忙趕去面見，哪知道剛剛在師父面前蹲跪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赤城子怒喝一聲。
「你說的喝一杯就是喝茶嗎？」
與這個大淫賊幾次碰面，虛江子越來越覺得他不像是個淫賊，這並不是說他不貪淫好色，或者被冤枉了，而是這個男人忙得不像是一個採花賊，每次碰面，自己都發現他早已安排好下一個，甚至是下兩個行程，好像是專程擠出短暫時間來和自己碰面，普通的採花賊，哪有這麼多事情要做？這個男人到底在忙什麼？
這個答案看來合情合理，虛江子一路上想得出神，直至回到駐紮處，這才知道事情不妙。
「呃？你說什麼？」
姍拉朵搖搖頭，連續說了幾個除非，顯然是心中好生遲疑不定，想不出肯定的答案，最後，她瞥向虛江子，道：「你的身體裡頭有些秘密，我一時間無法堪破，要是能對你深入診療，將會對我的研究大有幫助。」
「……真想不到，
如雷一喝，暗示大禍臨頭，虛江子心頭一震，惶恐之餘，卻是全然莫名其妙，一點也想不出來自己到底身犯何罪，又做了什麼錯事，招來師父這樣的怒喝？
想到這裏，虛江子又是感激、又是疑惑，因為換做是自己，絕不可能這樣為了西門朱玉拚命，他又為何肯這樣付出？
結果，這還真是個錯誤的開始，姍拉朵很快就主導了話題，由她頻頻發問，從虛江子的練功狀況，問到了成長曆程，半個時辰過後，她已經把虛江子完全摸透，之所以沒問出虛江子的祖宗八代，那只是因為虛江子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來這邊是做什麼呢？姍拉朵現在是朝廷欽犯，自己不可能去探監，要讓她出來只有劫獄救人，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只要稍有閃失，泄露身分，這件事將會變成牽連整個河洛劍派的大風暴！即使師父再重視自己，但為了河洛劍派的整體安全，他也只能與自己劃清界線，甚至發下格殺令，將自己這孽徒給斬殺，清理門戶。
虛江子聽見這些話，心裏想哪有這種事，不過，他還是停下了腳步，準備聽聽看姍拉朵預備說什麼。
「你、你怎麼也在這裏？」
赤城子低喝一聲，手腕一揚，一張寫滿黑字的黃紙迎風飄向虛江子，虛江子不敢站起，跪在地上將黃紙接過，稍稍一瞥，大略看過紙上內容，只嚇得魂飛天外，心膽俱裂。
「傻小子，師父是和你說笑啊，這種事情，就算是你願意，為師也不可能答應的。」赤城子笑道：「我已經調查過了，那個鏢局的小姐，雖然號稱美貌，其實身強體壯，孔武有力，她父親幾次安排都嫁不出去，是一頭貨真價實的恐龍啊！」
「……看來，我也不是很了解自己啊……」
「方外之身？那又如何？」
在長長一串問話結束后，姍拉朵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唉，我沒弄錯，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
「……我可不可以問問，你做的那些活體實驗，該不會是拿人來做吧？那些人最後都怎麼了？」
「等等，我其實從很久以前就想說了，什麼叫從小就認識的交情？每次還不都是你忽然出現，然後就拿把刀抵在我脖子上，逼我做這個做那個的，這樣也算交情？你根本是專門來找麻煩的！」
與姍拉朵的談話中，虛江子對這個女人的個性，有了更深的了解，她對天下男人非常厭惡疑忌，在正常情形下，連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但如果是碰到她賞識的特殊狀況，那這些原則就可以打破。
「似阿江兄這等非凡人物，當然不需要靠狂飲來充英雄，小弟也省點事，大家直接喝茶。」西門朱玉笑道：「實不相瞞，等一下小弟還有約會要赴，說不定又要拔劍大幹一場，不敢貪杯，否則稍後莫名其妙死在別人手上，豈不冤枉？」
「你這個人真是自私，血蛭蟲的研究若是完成，不曉得能夠造福多少天下百姓，現在就因為你個人的自私行為，讓那些本來可以得救的人，通通沒救了，真是好狠啊！」
「官府說，她是西南方那些亂黨的姦細，到處活動，刺探情報，意圖顛覆我朝，犯的是謀反大罪。」
姍拉朵的存在，讓虛江子頗難放心，可是她被西門朱玉劍氣點穴，動彈不得，身分又特殊，自己也不可能將她帶回河洛本部監禁。無奈之下，虛江子命令餘人嚴加看守，嚴防有人進來加害。
西門朱玉的話，虛江子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但姍拉朵與西門朱玉結怨頗深，虛江子也不覺得他出現在此會是為了救人而來。
虛江子問的時候，覺得有點多餘，姍拉朵
黃紙上所寫的，乃是一封書信，是鏢局總鏢頭致上河洛掌門的親筆信，言語甚是客氣，表示日前淫賊上門，承蒙河洛劍派諸弟子護衛，這才令鏢局內的人員沒有太大損傷，反倒有幾名河洛弟子陣亡，甚是過意不去。
虛江子呆愣當場，不曉得該說什麼，赤城子見到徒弟一臉傻樣，再次笑了起來。
「師父，弟子惶恐，但徒兒如今已是方外之身，又怎能……」
前頭的客套話說完，後頭話題一轉，寫到總鏢頭之女這次遭遇劫難，儘管在混亂中得以身免，沒有受傷，但受到很大的驚嚇，而且清白之軀被衝進來拯救她的那名河洛弟子看見，此事關係甚大，希望赤城子掌門能夠給一個交代。
姍拉朵見虛江子動了真怒，不由得一怔，但此時主客情勢已然異位，虛江子想拂袖而去，姍拉朵卻不肯干休，想要把他纏留下來。
「師父，我……」
笑聲甚是歡愉，但聲音很輕，明顯是不願意驚動旁人，虛江子轉過身來，看見自己平生的第一損友，正站在那裡低聲竊笑。
「怎麼了？這副表情？是認為做師父的不能這麼說話？還是認為掌門人不可以這樣講話？」
「唔，阿江兄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你該不會也學人家來那一套，準備大叫捉拿淫賊吧？」
「蠢蛋，光是問哪夠？起碼也要切割開來，看看裡頭到底是什麼樣子，這樣才算是了解清楚……呃，不小心說出了……哈，哈哈，我只是開玩笑的，你該不會當真吧？這隻是玩笑話，千萬別放在心上！」
「多言無益，你好好看看自己乾的醜事！」
「那要視你給我的答案而定。」
一想到事情的嚴重處，虛江子臉如土色，正在想該要如何解釋，卻忽然聽見赤城子的大笑聲。
「哈哈哈，有意思，枉你平常自誇穩重，怎麼一封信就讓你臉色慘白，冷汗直流啊？哈哈哈哈！」
至此，那天晚上的真相，虛江子這才完全明白，更知道西門朱玉雖然說得輕鬆，但以自身經脈做容器，收納敵人的攻擊力量，歸併擊出，這是非常高風險的武技，動輒要冒生命危險，西門朱玉那晚的相助，確實是拚上性命來幫忙。
「官府有沒有說她身犯何罪？為什麼成為欽犯？」
假如姍拉朵身負重大冤屈，自己拚著一腔俠義激憤去劫獄救人，縱使身死，也是無愧於心，不失俠道，但橫想豎想，姍拉朵也不像被冤枉的，更不似給硬栽罪名，大有可能是惡貫滿盈、罪有應得，自己冒了天大的危險去救這種人，實在是荒唐到家了。
赤城子一面說著，一面伸手重拍虛江子的肩膀，弄到虛江子哭笑不得，過了大半天才終於肯定，師父是在開自己玩笑。
「不服嗎？你這個人……與世無爭、善良、平和、謙讓……媽的，我無法想像，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悶的人！你什麼也不想要，什麼也不去爭取，你活在世上到底有什麼樂趣？」
虛江子迅速趕回山下城鎮，途中覺得奇怪，師父在這種節骨眼上招回自己，別的也不問，就是拿自己開個玩笑，這樣實在很亂七八糟，不過，對方既是師父又是掌門，只要不是叫自己去吃大便，這種程度的命令，自己也沒啥資格有怨言，況且……
「住口！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我看你平時行事穩重，端方重義，對你深為期許，想不到你這次下山，居然做出這等事來！」
「怎麼我才離開一下子，就發生了這種事？」
「這是小事，你不用管。這頭恐龍不照照鏡子，居然妄想來
自己其實不討厭師父開的玩笑，尤其是那種叮嚀自己安全的慎重，確實讓人心頭很暖。
所謂的特殊狀況有二，第一個是碰上有能之人，姍拉朵基本上是能力主義者，非常篤信弱肉強食那一套，對於能力不如她的人，毫不顧忌地露出嫌惡，但碰到真正有本事的傑出人士，她也會另眼看待……當然，另眼看待與友好尊重，在這裏並不是等義詞。
姍拉朵說著，語氣中充滿著不能掩飾的熱切，但虛江子聽在耳中，卻只對一個問題感興趣。
「血蛭蟲入體之後，會吞蝕受損血肉，再以自身作為血肉連接，修補破損肉體，這個過程需要一定的時間，就算你武功蓋世、天縱之才，在這上頭也不會有例外，除非……」
另外一種會被姍拉朵看上的……這種就實在不是什麼好事了，那就是她判定為有意思的研究素材。
「千萬別用那個也字，如此壯舉，小弟敬謝不敏。那個男人婆超級變態，現在被官府抓了，是天下男子之幸，如果明天就把她弔死、斬首，不曉得有多少男人要額手慶幸，更搞不好是朝廷近十年來的最大德政，我怎麼好去破壞呢？」
「深入診療？你剛才問的東西，我不是已經全部告訴你了嗎？還要問什麼東西？」
「大胆孽徒，你乾的好事！可知道錯嗎？」
虛江子當然知道西門朱玉口中的約會不是那麼簡單，講說是與人相約，其實很可能就是去襲擊某人、某處，或者是去支援某場戰鬥，換句話說，現在大概是他勉強擠出時間，來與自己偷閑一會兒。
赤城子確認虛江子的身體無事，勉勵他幾句后，就表示信中所言之事，會設法打發掉，要他在山下小心行動，一切安全為上，反覆叮嚀，寧可行動失敗，也千萬別受到什麼傷害，跟著，就讓虛江子離開。
「我走遍大地，從來沒有遇過……像你這麼無趣、這麼悶的人啊！」
另外，西門朱玉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帶到這間民房來，這裡是他的暗樁嗎？他像這樣的暗樁還有多少？他說府衙內有朝廷的高手埋伏，但他卻能另外安排更厲害的高手去劫獄救人？一個採花賊何來如此的人力物力？
信件後半部的口氣含糊，沒有寫明白，但只要不是笨蛋，就能看出對方所要的，是讓當時沖入小樓救人的那名河洛弟子，去娶總鏢頭的女兒，換句話說，就是要虛江子去當犧牲品。
虛江子暗嘆了口氣，心知既然是這等罪名，事情就超脫自己能夠干涉的程度，一切也該就此打住，河洛劍派不能在這件事上多所牽扯。
「你和西門朱玉是什麼關係？他會跑來救你，你們兩個……該不會是很要好的朋友吧？難道你與他……你假冒他的名號採花，是因為小倆口爭風吃醋嗎？」
此時，有人前來通報，河洛本部發下急令，要虛江子立刻回不周山報告，虛江子雖然驚訝，但命令書上的印鑒無誤，確實是河洛本部下的命令，自己只能立即趕回。
赤城子臉色鐵青，似是氣得厲害，看這種嚴厲之情，恐怕隨時都會出手清理門戶，虛江子知道大禍臨頭，可偏偏還是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
「你來這裏，也是來救人的嗎？」
看著西門朱玉悠悠閑閑地沖水泡茶，虛江子越發覺得這人不簡單，心頭也添了幾分防備。
口中這樣說，虛江子卻覺得有點奇怪，自己剛才任人怎樣辱罵，也沒有半點怒氣，怎麼現在這一下言語衝突，就怒火沖頂，難以忍受，只想掉頭離去呢？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