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龜茲篇 卷二十八

第五章 英傑輩出·誰主浮沉

龜茲篇 卷二十八

第五章 英傑輩出·誰主浮沉

「……樓蘭也真是墮落了,一開始指定你們兩人為必殺目標,隔兩天又說是弄錯了,取消殺令……要是當初直接滅了你們兩個,後頭也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天妖!
身為領導人物,虛河子在同門面前總是激勵打氣,從沒說過半句喪氣話,只有在兄長面前,才會露出真心想法,剛才雖然一句未說,卻露出了異樣的表情,這已是非常罕見的事,也正代表虛河子所承受的極重壓力。
虛江子道:「沒別的辦法,早知道應該多準備一些煙花火箭之類的,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地面被燒得焦黑,所有營帳都被焚毀,正冒著高溫冷卻后的白煙,而最令虛江子瞋目欲裂的,則是一地的河洛子弟屍首,那些不久之前還在與自己說說笑笑的師兄弟,都已經被敵人殺害、焚屍。
久歷戰陣,虛江子對於同伴的死傷,已經可以「適應」,卻遠遠還沒有到「習慣」的程度,心頭一股悲憤怒氣,險些壓抑不下來,正要尋找敵人蹤跡,卻聽見虛河子說了一聲:「不對。」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實,要說出口不是那麼容易,虛江子更覺得自己若是把這話講出來,好像就是把兄弟兩人僅存的那絲希望給毀滅了。
通常要發動這種雷霆萬鈞的速度戰,都要彙集菁英戰力,速戰速決,而太平軍在這上頭確實下足成本,居然直接出動太平軍中的無敵鬼神。這件事恐怕仍是最高機密,否則如果讓人知道天妖不在北方戰線,必將引起軒然大波,太平軍軍心受影響,朝廷的聯軍也會趁機進攻。
虛江子提出疑問,現場所遺留的痕迹,別說看不出敵人去向,甚至連敵人數目也無法判別。虛河子一下思索,便叫不好,無論敵人的真面目是什麼,既然露出了獠牙,就斷無收手之理,滅了這邊的營地后,只會轉往下一個目標,附近的河洛子弟危險了。
「喀啦!」
此人的修為猶在赤城子之上。
側眼望向兄長,發現他的模樣很奇怪,低頭喘氣,不與敵人目光對視,身上汗出如漿,好像非常激動、非常恐懼,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能夠獲得來自敵人的肯定,這本該是最高榮譽,不過在這種情形下,虛河子也沒什麼欣喜的心情,腦子裡轉過無數念頭,就是想不出一條求生之路。
虛江子為之默然,什麼都沒有說,因為這些事實虛河子自己比誰都更清楚,早在半年多前,虛河子就已經曉得未來會是這樣,只不過大半年下來,事情就如預料中的那樣毫無進展,沒有奇迹出現,這確實也是個打擊。虛江子能體諒弟弟的心情,所以他選擇聆聽,因為到了最後,能替弟弟找到出路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虛河子觀察了現場,道:「這不是單純的焚屍,從種種跡象看來,這把火是瞬間席捲整個營地,殺人同時更焚毀一切,範圍……超過五十尺,不是普通火焰,範圍內的事物燒成焦炭,範圍外卻幾乎不受影響,這……」
虛河子道:「不是好事,普通的小部隊不會誤打誤撞走到這裏,就算會也應該被我方瞬殺,敵人……應該是精銳。」
反對的理由很簡單:根據古籍中記載,這些法寶是不祥的邪物,若大量開發其技術,將之使用在戰爭上,最終只會釀成更大的災禍,所以絕不能為了眼前的小利益,罔顧未來,飲鴆止渴!太平軍使用邪道,最終必將自取滅亡,朝廷討伐叛逆,當以堂堂正正之師行王道,絕不能本末倒置,同行邪道,這樣就算剿滅叛黨,亡國之日亦不遠矣。
虛江子分析情勢,敵人的位置、數量未明,現在盲目去追,也不知道從何追起,而敵方殺人速度又快,盲目追蹤下去,恐怕自己兩兄弟滿山繞圈子,而山上的河洛弟子都給人殺光了,這樣什麼人也救不了,最後若戰死,那也是最窩囊的死法。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天妖雙手平伸,猛烈的氣機匯聚于掌上,漸漸形成一紅、一藍兩大氣團,紅的烈焰飛騰,藍的凝氣成冰,不住吞卷外圍空氣,形成火冰二相,蔚為奇觀。
敵人來襲!
虛河子這麼說著,起身離開,虛江子覺得情形不對,也跟了上去,兩兄弟一前一後,在密林中走了一會兒,離開營地相當距離后,虛江子才問弟弟有何不妥?
虛河子思潮如涌,瞬間把這些事都想過一遍,為了自己的無奈處境而慨嘆。
「……你們想要怎麼死!」
虛河子暗暗心驚,思索要如何留存這寶貴訊息,哪怕身死,也要為河洛派留下訊息,但耳中卻傳來一聲冷笑。
然而,就算是這麼理所當然的事,都可以惹起天大的雜音。陸雲樵提出那個口號后,馬上有人大加撻伐,為數還相當多,這些人多數都是飽學之士,本身地位崇高,具有相當高的人望與號召力,一跳出來反對,頓時形成了一道相當強大的阻力。
虛河子有著短暫的動搖,這一把大火威力驚人,就算自己兄弟趕到,敵人故伎重施,自己和兄長也只有死路一條,那就算趕去,又有什麼意義?
「帶著這些訊息上路,足夠瞑目了嗎?那現在兩位就來選擇一下吧?你們可以選擇看看……」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真是荒唐透頂,禁用不祥之器是沒錯,但他們怎麼不把這話對太平軍說去?如果太平軍肯同意,我們也可以省點事,不用花那麼多時間來搞研發啊!」
「就算把這邊的狀況告知本部,又如何?情況就能有什麼改變嗎?不可能的!這根本就是一廂情願。太平軍國的那些法寶,把我們打得像狗一樣,我們從小練了十幾年的功,對上他們只能偷襲、耍詭計,連正面對戰的能力都沒有,這麼大的差距,是我們送幾本報告書回去,就能彌補的嗎?」
天妖的話里,透露著不尋常的訊息。自從推測出大平軍國與域外異族有關聯,虛河子便刻意留心域外的情報,在文獻記載中,得知域外有一支異族,名為「樓蘭」,被域外人士尊為聖族,似是非常強大,而今天妖提到樓蘭之名,難道……
乍聞慘呼,虛江子、虛河子都是一驚,知道出事了。眾人此刻所在的位置,是一處茂密叢林,最近兩個月的戰爭,虛河子的計策成功,把太平軍引入山區,不易發揮法寶的威力,藉此打起靈活的游擊戰,對太平軍傷害頗大,此刻放眼望去雖然都是樹木,但這數里範圍內,就有四、五百名河洛弟子分區潛伏。
「嘿,你之前就提過了,那時候也對你解釋過,資源不足,硝石都拿去當法寶開發的實驗了,哪有辦法供給別的用途?我一個人作嘯,功力不足以嗚動群山,要靠大哥你幫我一把了,不過,嘯聲一起,我們的位置立即暴露,敵人也會殺過來,這點……」
「走!」
對於此戰,虛江子確實寄予厚望,但當他環顧周遭,所獲得的反響卻不如預期,一半的河洛弟子露出興奮之色,確實為這些話所鼓舞,卻還是有相當部分的師兄弟,神情漠然,像是完全沒聽到一樣,而這些人裡頭……甚至還包括了虛河子。
然而,目光上移,卻見到一張猙獰醜惡的面孔,血紅色的赤臉,獠牙外翻,額上有著火焰印記,兇悍威猛,怎麼看都不像人臉。
虛江子道:「敵人數目不會太多,聽不到什麼動靜。」
虛江子聞言一愣,隨即省悟,戰場上殺人焚屍,這是司空見慣的常事,但自己兩兄弟聽到慘呼,趕回此地,時間絕不超過四十秒,敵人在這短短几十秒內,不但殺光營地內所有河洛弟子,還縱火把屍體燒成這樣,時間上絕不合理,光是焚屍成焦的時間就不夠了。
虛河子憤然道:「我們在這裏研究了那麼久,除了一些簡單的機械、齒輪,什麼深奧一點的東西都搞不出來,我都不知道我們在這裏耗什麼……」
但如今看來,百密一疏,漏算到正是因為這些騷擾戰進行得太成功,讓太平軍體認到除非解除後顧之憂,否則無法專心於北方決戰,因此,太平軍決意以雷霆之勢,在最短時間內掃蕩西南戰場,消滅這些擾人的蒼蠅。
對於身在前線陣地的戰士來說,這是再當然也不過的事,太平軍有法寶,自己沒有,等若是永遠赤手空拳去拚人家武裝齊全,這種形同送死的行為,任誰都不會甘心。
得到兄長的支持,兩兄弟同生共死的決心,這令虛河子有些激動,正要縱聲發嘯,一種難以形容的悸動,猶如看不見的電波,驟然貫穿身體,剎那之間,令人猶如身墜冰窖,體內每一條經絡都被凍結,壓抑不住的刻骨寒意,使得牙關不住打顫。
虛江子、虛河子都生出這個共有想法,那確實是一張非人者的面孔,難怪見過它的人,會將其稱之為妖!
外圍的暗哨,應該定時傳訊過來,現在還沒到要傳訊的時候,虛河子本是藉口視察,離營走走,但聽見這聲瀕死慘呼,兩兄弟第一時間便想到是敵襲,而且,慘呼聲並非來自暗哨,而是從後方營地傳來,這表示敵人已經無聲無息地潛入到營地破壞了。
「敵人到哪裡去了?」
「大哥,說實話,你真的覺得,我們河洛劍派的武功練到絕頂,打得贏天妖那種怪物嗎?」
「情報部門給的都是爛資料啊,這些模糊圖像,與本人居然相差那麼多,難怪殺了半天也找不到……這群無能的東西,回去以後都要掉腦袋了。」
與上一個陣地相同,這邊也是全軍覆沒,幾十條人命就在瞬間湮滅,半個倖存者也沒有。透過外層的堅冰,可以清楚看見這些人的表情,那幾乎都是驚愕、詫異之情,甚至還來不及流露恐懼,就已經被冰封凍死,行兇者所使用的法寶不只是強大,發動時間更是快捷,想要先發制人多半是無望了。
太平軍之中,有什麼人擁有這等修為嗎?
慈航靜殿、河洛劍派為了北方戰線,盡起派中高手,由兩位掌門親自率領,趕往前線,山雨欲來之勢,已經瀰漫整個中土,就連在西南戰場的虛江子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不尋常氣氛。
這些言論,化為無數的批判文章,沸沸揚揚,鋪天蓋地而來,幾乎完全淹沒了陸雲樵等人。虛江子把這情形看在眼中,只有咋舌的份,雖然這些法寶確實不是好東西,大量使用的結果,可能真的會把人類拖入滅亡深淵,但擺在眼前的事實,是敵人正拿著這些不祥的邪物,獰笑著砍殺過來,如果不加抵抗,下一秒就要沒命了,誰還管得到以後滅亡不滅亡?
同樣的感覺,也出現在虛江子身上,莫名的奇寒,讓他從頭皮發麻到腳底,就是不明白這股寒意來自何處,但……他確實比弟弟要多察覺了點東西,就是這股寒意的本質,是源自強弱懸殊的絕對恐懼。
如果是碰上別的高手,縱使強弱懸殊,還是可以豁命一拚,但偏偏碰上這一個,太平軍中最獨一無二的存在,在這麼強的威迫壓力之下,半點鬥志也生不出來,覺得連垂死掙扎都是多餘。
「大哥你在說什麼?你……你從來不是貪生怕死的人啊!」
兩聲悶響,虛江子、虛河子兩人一起跪倒,但兩兄弟卻同時抬起頭,一起望向正上方,找到了敵人的位置,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道修長高瘦的身影,傲然站立樹枝上,青色的衣袍飄飄,彷彿隨時都會破空飛去,形態飄逸瀟洒,近似河洛派傳說中的劍仙。
大半年的軍中生涯,足夠讓任何新兵變成老兵,但他們周圍的很多人,卻永遠失去了變成老兵的機會。虛江子、虛河子努力不懈,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大大降低了河洛弟子的陣亡率,儘管如此,還是有為數眾多的河洛弟子,每天喪命在戰場上。
要是那些堅決反對使用法寶應戰的知識份子,來到前線陣地宣揚這些理念,下場肯定是被士兵們一人一塊磚頭,活生生給砸死,就連虛江子都有拿磚頭的衝動,為此,他對身在風暴中心的陸雲樵,感到萬分同情。
照兩人的預想,敵人既然已潛至陣地,發動突襲,實力想必不弱,但陣地內的師兄弟,也都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兵,一身武技在戰場上磨練得更形強橫,不管敵人有多少,絕不會沒有一拚之力,所以營地內應該殺聲震天,打得正厲害。
「我去看一下外圍的防線,最近幾天太平軍攻得急了,那邊可能有點狀況,我不放心……」
一番話說完,虛河子陷入沉默,沒有再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虛江子本以為他的心情已平復,卻聽他突然顫聲道:「大哥,請你告訴我,你真的認為……師父他能打贏天妖嗎?」
「兩位河洛派的少俠,這段時間以來,可真是活躍啊,要不是有你們兩位,西南戰線應該早就結束,我軍也可專心針對北方。如今終日不勝其擾,要花費偌大人力心力,確保補給安全,這都是兩位少俠的功勞。」
不過,這個動搖一閃即逝,過去與太平軍對戰的經驗,虛河子明白有很多強大的法寶,使用上並非表面看來那樣簡單,哪怕是轟發出去的威力毀天滅地,但發動條件卻又多又雜,極難滿足,使用時的顧忌也不少,往往就給人可趁之機,這次若敵人的狀況也是這樣,自己未必沒有機會。
虛河子的話被打斷,虛江子一掌拍在他的肩膀,輸來真氣的同時,更送來了支持與勇氣:「怕什麼呢?放手干吧!早說過,我們兩兄弟都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啊!」
天妖的實際歲數超乎想像,這肯定是天妖的一大秘密,難怪以他絕世高手的身分,居然還要戴著面罩,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虛河子心中一動,覺得這是一個關鍵所在,只可惜……橫看豎看,自己應該是沒有這個福分,把秘密傳遞出去。
之前陣地被大火摧毀,兩人靠近時,可以感覺到明顯的熱氣撲面而來,但這一次,那邊所傳來的,就只有一陣刻骨的寒意。
得出這結論,兩人不假思索,就想趕往附近別處陣地,但才剛要舉步,又一聲慘呼傳來,彷彿敵人有意炫耀,故意讓這聲慘呼發出來。
「這……這個……」
「唔……」
「……時間上……不合理!」
天妖的聲音,猶如陣陣冷風吹拂,帶來不祥的氣息,虛河子明白,敵人已經知道自己與兄長的身分,換句話說,自己更無生機了。
出於心中一股不忿,虛江子竭力抵抗這股恐懼,抬起頭來,雖然自己也不曉得是為什麼,但直覺感應,敵人必定已來到抬頭可見之處。
「這還用得著問嗎?你別天真了!說那什麼蠢話,你真以為我們能贏嗎?」
太平軍國的勢力,起於西南,後來隨著軍勢漸強,轉攻北方,但法寶軍械卻似乎仍需要從大西南運往北方,虛河子多次襲擊,都是針對補給部隊,幾個月內不下十數次,只成功摧毀過一次,還是那種搶奪不到半件法寶,只能遠遠放火燒毀的純破壞法,令他甚為扼腕,感到自己一事無成,可是,敵人方面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抱持這個想法,虛河子追了上去,與兄長一起,朝那慘呼聲的方向趕去,只不過,當他們抵達目的地時,眼前所見的東西,再次令他們吃了一驚。
虛河子道:「我們也要小心點,看這情況,如果被那些無聊人知道我們在研究法寶技術,搞不好也會來這裏鬧事……到時候,我們可真是腹背受敵了。」
一聲脆響,數十尺內的冰白世界,突然出現裂痕。彷彿被什麼力量所觸動,大大小小的裂痕瞬間在所有堅冰上蔓延而過,跟著,冰塊碎裂,連同堅冰內所封困的事物,一起崩毀,虛江子兩兄弟什麼也來不及做,眼睜睜地看著幾十名師兄弟粉身碎骨,隨著堅冰的崩碎,開始化為一地的血水。
陸雲樵向全天下揭示真相,讓中土每個角落的人們都知道:慈航靜殿、河洛劍派的子弟已在戰鬥中死傷慘重的事實;與此同時,他號召有志之士一同共抗外敵,並且喊出了一個口號,就是「師夷長技以制夷」,用太平軍國的長處來反攻,換句話說,也就是學習敵人的技術,製造更強大的法寶,克敵制勝。
虛江子很想回答「我也沒見過天妖,哪可能知道」,但這卻是一個連自己也騙不過的答案。沒見過天妖是事實,但自己看過文字記載,也見過同樣的「非人者」,那種驚天威能,自己現在仍難以想像,尋常人體怎能把武功練到那境界?師父赤城子是本派第一高手,可是若戰上那種非人者,後果……
一個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虛江子的思緒,雖然可以不用回答眼前的尷尬問題,但這卻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那是一聲瀕死的慘嚎。
「弟,你……」
每次聽到後方的消息,虛江子和師兄弟都感覺不可思議,前線打得焦頭爛額,隨時都有可能沒命,後頭怎麼還有那麼多的蠢人搞不清狀況?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還儘是猛扯後腿,真是想想都有氣。
戰爭一向殘酷,無法避免傷亡,更何況是這種全然不對等的戰爭。在目睹了無數的生、死交替后,這些河洛弟子的心情、想法,也再非當初的熱血激昂,哪邊是正義、哪邊是邪惡,這些他們已經不在意了,眼前的頭等大事,就是如何保命?如何取勝?
站立在樹上的人發出了聲音,似乎發現了什麼,同時,虛河子也有了發現,儘管只是很輕的一聲,但這聲音聽起來,年紀很輕,並不是那種預期中的蒼老語音,甚至可能比師父赤城子更為年輕。
難道……世上真有鬼神?
虛河子一想不錯,馬上也根據這點,想出了應變方法。率軍入山之前,曾與所有河洛子弟約定連絡信號,現在若放聲作嘯,聲傳四野,他們聽到之後便會有警覺,開始撒退,比兩兄弟無頭蒼蠅似的追蹤敵後要穩當得多。
「敵人很多?還是……用了什麼奇怪的法寶?」虛江子遍思自己曾遇過的太平軍武器,想不起來其中有什麼厲害東西能造成這效果。
答案……有一個,但虛江子卻不願承認,更無從想像,因為這答案若是沒錯,那自己的性命,今天就可以說是到盡頭了。
虛河子壓下心中恐懼,提醒自己肩上的重任,把劍一提,催促兄長趕往附近的其它陣地,然而,虛江子卻沒有動作。
「開玩笑,你以為我說逃跑就是貪生怕死嗎?我只是不想白白去死啊!現在我們盲目追上去,有意義嗎?」
不管怎麼樣,先趕回陣地去,這是必須的,虛河子、虛江子幾乎是以最快速度回奔,腳下施展河洛派的「柔雲步」,快而無聲地趕往目的地,生怕遲到一秒,己方便死傷慘重。
這些話多少帶一些開玩笑的成分,不過話說出口,就連虛河子自己也沒有想笑的心情,附近正在說話的幾名師兄弟,覺得氣氛不對,也不再說話。
虛江子興奮地說道:「太平軍的實際情況,我們已經完整向河洛本部交代清楚了,他們應該也想出對策。只要北邊的主戰線能勝,這裏的壓力頓解,逆轉局面的時候就到了。」
就虛江子看來,虛河子其實完全不用羡慕陸雲樵,因為各人有各人的麻煩,陸雲樵在萬眾矚目的同時,也同樣面臨著要命的問題。
聲音中有著顫慄,因為能瞬間燒盡方圓五十尺的火焰,實在是很恐怖的攻擊,虛河子百分百肯定,若非自己與兄長恰巧離開,不在這裏,此刻也已經變成地上的一具焦屍,再也不能逞什麼英雄了。
「哇啊……」
方圓五十余尺的範圍,一片冰霜雪白,被凍成了一個琉璃世界,放眼看去,營地內的所有一切,草、樹、營帳、人,都被封在這個冰白世界里。
虛江子、虛河子率領河洛弟子奮戰,雖不能說扭轉大局,但確實是影響了大局,令太平軍增添不少困擾,無法全神貫注在北方的主戰場上。另一方面,虛江子也聽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為了對抗太平軍,不讓局面惡化下去,兩大聖宗正式動員起來,不僅是出動派中的年輕門徒,而是正式動員主戰力,協助朝廷,在北方戰線與太平軍決一勝負。
虛江子喃喃自語,縱然是親眼所見,他也不能理解,眼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太平軍國中舉世無雙的殺戮鬼神,所向無敵的存在,虛河子在意識到這點時,馬上明白自己所犯的錯誤。近幾個月來,太平軍將主力放在北邊戰線,預備由北邊取得突破,尤其是在朝廷也調集大軍,兩邊一觸即發的緊要關頭,虛河子研判情勢,認為太平軍無暇南顧,正是己方可以大肆活躍,在這邊頻頻發動騷擾戰的好機會。
得到這個結論的兩兄弟,都有一種顫慄感,太平軍的素質差異極大,兩人已經很久沒有碰上所謂的高手,這大半年以來甚至再也沒碰過那批神秘的黑衣部隊,尤其太平軍主力部隊北上后,這種情形更加明顯,此刻,太平軍的精銳部隊忽然來襲,這代表著什麼?
然而,實際情形卻不是這樣,當兩人在短短數十秒內趕回營地,那邊什麼聲音也沒有,既無拚斗,也無半點人聲,只有濃烈的焦臭,還有……一場大火后的慘烈殘跡。
很明顯,這並非是自然崩裂,而是冰封之時潛藏暗勁,當暗勁爆發,就把堅冰粉碎,連同內中的人、物,一起摧毀,不留任何機會,行兇者的手段確實夠狠夠辣。
「太平軍的法寶雖然厲害,但這次本派高手盡出,又是在師父的親自率領下,一定能給太平軍迎頭痛擊。」
「弟,我們現在該做的……應該是逃跑。」
從這股寒意可以確認一點,敵人兩次出手,憑的不是特殊法寶,而是一身絕世武功,但就算是面對河洛掌門赤城子,虛江子也不曾有過這樣的顫慄感,換句話說……
抬起頭來,哪怕這無窮壓力逼得自己立即膝軟跪倒,也要看清楚敵人的模樣,堂堂河洛門人,絕不能低頭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