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龜茲篇 卷三十

第七章 內外兼修·爐火純青

龜茲篇 卷三十

第七章 內外兼修·爐火純青

「呃……不過……難道……」思潮如涌,虛江子想到了一些東西,但這並不是適合多想的時候,他很快便忍痛下了車,與車上的囚犯一起開工,並在稍後與幾名囚犯頭子入室密談,當那些囚犯頭子驚愕於他的臉色之差,虛江子除了苦笑,什麼別的也說不出來。
兩三個月的時間,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飛快流逝,晚上是武學授業,清晨就是和美女約會,早上是準時開工,在礦場裡頭挖礦工作,順便和恐怖份子籌謀反叛大計,日子過得無比充實,就某些意義而言,甚至還比率軍對抗太平軍國還要更刺激。
出的是豪拳,但整個使用上,已經到了由外返內,極剛中生至柔的高絕境界,那絕對不是單純的強大力量,而是武藝修為千錘百鍊,近乎無懈可擊的成就。
在後頭的教學過程中,自己慢慢發現這個男人身上的獨特魅力,他暴躁、獨斷、從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但他本身的見識、能力卻也遠在旁人之上,令人不得不服氣,時間稍長,甚至會生出一種想臣服、追隨的感覺,這種獨特的人格魅力,正是領袖氣質,當自己意識到這點時,還真是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這個神經病的身上會有著領袖魅力。
根據囚犯們的說法,樓蘭一族本身在各方面防範甚嚴,找不到突破口,但樓蘭一族的人數過少,無法管理那麼大的都市,在許多方面只能倚仗電子設備與奴隸,這些奴隸在素質上差勁得很,也就成為情報工作的突破口,囚犯們利用各種方法,與這些監獄的管理人員勾結,交換各種情報與好處,只是由於資源上的貧乏,各種工作並不是很順利。
姍拉朵自顧自地說話,介紹自己如何辛苦才想到新方程式,配種製造出新的藥草,再想辦法調合成適合人體使用的傷葯,換作是別人,肯定要花上三年五載,不可能在這短短時間內有成果,所以虛江子應該要慶幸好運氣……云云,說得興起,一回頭拉住虛江子的衣領,正要說話,卻陡然一驚。
阿古布拉慢慢舉起了手,動作很慢,彷彿這麼做對他無比艱難,但當他的手舉起,虛江子被嚇了一跳,因為阿古布拉的手上,拿著兩柄鋒銳的尖刀。
除了和這兩人折騰以外,與一眾特殊囚犯的密謀大計,也進行得很順利,虛江子曾想過要探聽樓蘭的秘密,卻苦無管道,而在和這些囚犯合流后,他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管道。
姍拉朵雙手叉腰,高聲狂笑的時候,那種樣子與阿古布拉的惱羞成怒實在很像,完全都為了貫徹手段實行,忘記了本來目的,要不是這件事本身太過荒唐,虛江子幾乎要懷疑他們兩人是不是串通好了,怎麼阿古布拉打得越重,隔天姍拉朵帶來的傷葯就越多……或者倒過來說也行。
從這裏頭顯露出的,就是武道上的不世成就,武力超越了單純的強大,進入了「道」的境界,不僅自身武功強絕,更能通曉其理,掌握其之道,成為一代宗師。
像阿古布拉那樣的外家高手,要打出一拳力重萬鈞,聲若風雷,那是非常輕鬆簡單的事,可是阿古布拉的那一拳,一直到命中為止,整個過程中沒有半點徵兆,無聲也無息,轟出之時,阿古布拉身體甚至動也不動,單單隻有手臂閃電擊出,每一絲氣勁均無外漏,緊緊被鎖在手臂內,集中於拳頭,然後在命中敵人的瞬間爆發,氣勁直透體內,轟擊內臟,沒有任何一絲的浪費。
可是,阿古布拉給自己的感覺,與那兩人是完全不同的。
「啊!用腿?老師你……」
明白這一點之後,虛江子徹底無語了,可是,這樣子的逃避心理,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假如不是在這種特殊環境,自己又何嘗不是對白虎遺孤的身分非常抗拒,絕對不會主動承認的,既是如此,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苛責的呢?
然而,有一件事情虛江子始終覺得很怪異。雖然沒有對任何人說起,可是虛江子覺得樓蘭一族沉默得詭異,自己在情報組織里學到一句話,「當你窺視著黑暗,黑暗也正窺視著你」,這正是情報工作的危險處,每一次成功刺探到什麼,都有可能留下行跡,被對方反偵查過來,全軍覆沒。
「老師,你今晚的教學是……」
監獄的土牆看似普通,但虛江子多次以全力轟擊,也沒有能夠打穿,內中實在暗藏玄機,現在被人一腿掃飛,居然撞穿土牆摔到隔壁,這股力量之強,想想也是不寒而慄,但挨上這樣一腿,只傷不死,這該算是好運氣嗎?
中拳滾倒地上的時候,虛江子只感到氣憤,還有哭笑不得,但是當意識漸漸清醒,那些氣憤與哭笑不得,卻都變成了別的感覺。阿古布拉打出的那一拳,實在不是普通的拳頭,也只有在完全清醒以後,虛江子反覆琢磨,這才體會到那一拳的非凡境界。
儘管滿腔不願,儘管心中抗拒,阿古布拉仍然善盡師父的職責,在破了洞的囚室里,教導虛江子學會幾道「拿手菜」。切絲、剁塊、腌料、過粉、川燙,基本工作做完后,就是蒸煮炒炸的各種變化,其中包含火侯的掌握,聽油中氣泡的聲音,香味的變化,都牽涉到一道菜的成敗,這些知識一天晚上不可能學完,卻都在七八天的時間里,用與其說是教導,根本就是強塞的方式,硬逼著虛江子學會。
※※※
不過,帶一雙刀劍進牢房,這還不是最誇張的,阿古布拉從懷裡取出一個大油紙包,慢慢從裡頭取出油、鹽、糖、蔥、蒜、姜,還有一大塊肉,又取出一大塊雞肉,讓虛江子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
「哇哈哈哈,這下子你逃不掉了吧?跟我斗!敬酒不吃吃罰酒,最後贏家永遠都是我啦!」
「馬屁夠響,所以現在老子決定傳授你新的課程,拳掌你已經熟練了,就試試看腿上的偷襲功夫吧!」
干出了成績,就會得到相應的地位,虛江子在囚犯們心中的地位水漲船高,連說話份量都不一樣了。兩三個月的時間里,虛江子與這些囚犯積極合作,從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漸漸打進了領導階層,甚至差一點變成了領導核心,雖然連虛江子自己也沒察覺到,可是他確實也擁有著獨特的領導魅力……和阿古布拉不一樣的那種,如同春風化雨,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喜歡與他共事,進而就追隨他一起做事。
這些話意義不大,離開牢房去上工的虛江子也不當回事,繼續著每天的日常安排,但當天晚上,阿古布拉到來時,虛江子卻發現情形有些不對,阿古布拉一語不發地現身,周身氣氛異常凝重,好像今晚要做些什麼很不得了的事,那種感覺甚至讓虛江子想到死囚被推出去殺頭時的氣氛,不由得暗自戒備。
聽見語氣就曉得不對,跟著阿古布拉學習,虛江子已經頗了解這個男人的直線條個性,知道自己處境不妙,稍有閃失,就有大禍臨頭,連忙放低態度,恭敬地回答。
「別講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妳除了不斷給我吃那些會要命的葯,還有什麼貢獻?上次叫一堆人把我吊起來,強灌藥給我吃,說什麼吃了會貫通任督二脈,功力激增,結果任督二脈沒通,十二指腸差點被燒斷,犧牲的人應該是我吧?」
「為了偉大的醫學而犧牲,這是莫大光榮,你應該高興才對,更何況,我也有付出啊!你不念我的功勞,也該念上次為了替你做燙傷良藥,我幾天幾夜都沒得睡,這總該算是我的犧牲了吧?」
「你、你藉機報復……嗚哇啊啊啊!」
獄卒最後還是來了,也成功拯救了虛江子,但並不是把姍拉朵拖走,相反地,他們把虛江子給拖了出去,這座監獄裡頭不講特權,別說頭疼肚子痛,就算被人砍了手臂,隔天還是照樣要上工。
這樣的期待與信任,虛江子固然覺得與有榮焉,但他也很清楚這不是好事,自己一個人要逃獄,比帶這麼一大堆人要逃亡容易,只是大家相處越來越融洽,這些話也越來越說不出口,到後來……都已經開始討論起逃獄之後,要如何在域外建立新勢力,就算不和樓蘭相互爭鋒,至少也要能有一方庇護之地,當計劃都進展到這程度,已經很難甩開這些人,獨自開溜了。
「怎麼啦?肚子不舒服嗎?別擔心,只是一點副作用,不傷身的,我看你這幾日天天受傷,普通藥物沒用,就新研發了這種傷葯,能把肉體愈合速度加倍,但對腸胃有一點小刺激,會痛一下,可是不至於傷身體……」
「……我看不出認這筆帳跟是不是男人有任何關係。」
阿古布拉一走,沒多久另一個煞星就來。為了對自己的男人情義相挺,這個女人放下本來的研究工作,專心調配各種增進身體機能的「良藥」,虛江子能在阿古布拉的嚴苛訓練中挺下來,主要是靠自己的修為,卻也有小半是姍拉朵那些藥物的功勞。
假如虛江子不是有過那麼複雜的工作經歷,碰到這種困境肯定一籌莫展,然而,在他履歷表上不多的頭銜中,恰好就有一項是地下情報組織的頭子,就算沒親自吃過豬肉,豬走路是看很多的。
「你娘咧!」
「老、老師,你不是一向只教拳腳嗎?怎麼今天教起兵器來了?這恐怕有些不妥吧?」虛江子不能不驚,因為這個老師一向不懂得什麼叫留手,光是教導拳腳,就常常把人送去鬼門關前走一遭,要是開始教起刀劍,隨便一下惱羞成怒,借題發揮,把自己砍下幾塊來,自己畢竟只是白虎後裔,不是壁虎後裔,是不可能憑空生肉的。
於是,這些窮凶極惡的囚犯們很驚訝地發現,那個看來很忠厚老實的青年,居然如此善於情報工作,在他的指導與委派下,各種技術難題都被有效突破,眾人雖然被關在監獄里,情報探查的觸角卻打入樓蘭人圈子內,獲得了很多重要消息,對於日後的逃獄大計極有好處。
當然不是!
同志們都認為,有心算無心,在樓蘭一族未曾提防的情形下,今天這樣的成果不算奇怪,但虛江子卻沒法認同這個想法。
「老師,你這是……」
當然這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因為阿古布拉雖有著宗師氣派,卻是非常小氣的男人,最初虛江子能夠成功偷襲到他時,他用力點頭,頻頻表示欣喜,可是當虛江子連續幾天偷襲成功時,這個小氣的男人終於惱羞成怒。
「一個成功的戰士,必須要身通百藝,不但內外兼修,還要輔修點其它的生活技能,這樣才能活出完美的人生,所以,今天老子要教你成為人上人。」
當虛江子終於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這個囚犯團體的領導人,原本的幾個囚犯頭子,無分立場,都願意聽從其指使,特別是一個相貌早衰的中年人,名叫宇文龜鶴,對白虎傳說抱持著極大的期待,全力協助虛江子,希望他能夠率領眾人完成夢想,成了虛江子的得力助手。
「嗚……」
某天早晨,姍拉朵來探監時,一面稱讚虛江子牢獄生活過得不賴,這麼爛的環境,沒給活活折磨死,已經是很好運氣,居然還能武功越練越強,想想實在不可思議,一面又說自己居功甚偉,要不是自己不斷提供傷葯,虛江子早就傷重不治而死。
聽到同志這樣說,虛江子反而呆住了,他不曉得自己的謹慎,為何會被看成沒事找事,不過,沒過多久,他便找到答案。自己所提示的東西,這些同志並不是不曉得,但此事已經變成他們生命中最大的寄託與希望,要是被揭破,不用等樓蘭一族來算帳,他們自己就要活不下去了,因此,聽到質疑,他們只能用這種逃避的方式來應對。
只是,縱然知道越是表面平靜,越要小心提防,現在卻也沒法有什麼實際作為。虛江子專註于解決眼前的問題,另一方面,他也在傷腦筋于,那些仍猛扯自己後腿的人。
反正,燒好的菜,阿古布拉也不會帶走,自己克難地打包一下,還可以帶去礦坑裡收買人心,至於這些東西的來歷……不重要,反正是在一個荒唐世界里,就當它是集體幻覺的一部分吧。
與太平軍國的戰爭中,虛江子累積了許多戰場經驗,也遇到不少的偷襲,但若問起此生最慘痛的被偷襲經驗,他絕對會回答,就是給阿古布拉偷襲的這次。
理解歸理解,關於樓蘭一族的動向,虛江子仍是難以釋懷,尤其是,在自己與這個團體越來越融入的過程中,曾經有過那麼一兩個囚犯頭子,對自己表示明顯的排斥,認為自己加入之後,損害了他們的利益,想要背後進行阻礙,自己得知后不動聲色,預備把他們找來談一談,消弭分歧,哪想到那些人連同手下,莫名其妙發生礦難,全部死光光,妨礙行動不了了之。
當年碰到那個鬼神一般的大漢,還有在戰場上遇到天妖時,自己所感覺到的,是一種壓倒性的絕望,一切只因為彼此的力量太過懸殊,老鼠不可能打贏老虎。
「太完美了……真不曉得是怎麼練到這種境界的?」阿古布拉離去之後,虛江子回憶今天的「教學」,明明胸腔、腹腔還痛得厲害,可是想到興奮之處,卻忍不住手腳比劃,想要把剛剛學會的東西深切記住,一點都不顧這麼做會令傷勢惡化。
這些話絕不是說來諷刺的,因為姍拉朵確實很緊張虛江子的身體,著急之情溢於言表,但她急急忙忙掏衣袋找葯,這也是事實,虛江子抱著比之前更痛的肚子,顧不了任何英雄氣概,差一點就要在地上打滾了,特別是看到姍拉朵從衣袋內取出三四個藥瓶,左看看、右看看,一臉猶豫,不曉得該用哪一瓶時,驚得魂飛天外,腦里唯一的念頭,就是叫獄卒趕快進來,把這個瘋婆子給拖出去,救救自己。
這裡是礦坑,設備簡陋,坑道崩塌是常有的事,也時常有人遇險、罹難,所以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妥,在那之後,再也沒有人看虛江子不順眼,他很成功地進入決策階層,統合了這個集團。話雖如此,哪怕別人都沒有疑慮了,虛江子自己卻始終覺得……這一切太過順利,順利得不合道理。
以情報人員的能力,虛江子知道自己算不上優秀,監獄里這些夥伴則是與自己半斤八兩,好不到哪裡去,否則也輪不到自己當領導人。就憑著己方這群烏合之眾,和樓蘭一族打情報戰,背後策劃陰謀,取得今天這樣的成績,未免太過一帆風順了。
在被拖出牢房門口時,抱著肚子忍痛的虛江子,想到可以不用當藥物實驗品,其實興奮得想要偷笑,但看著姍拉朵若有所失的表情,他只想把昨晚對阿古布拉說的那句話,也對姍拉朵說一次,他甚至有一個很荒唐的想法,覺得這兩人不曉得是不是親戚,怎麼都那麼不把人當人看?還都喜歡找自己的麻煩,一個打得自己滿身是傷,一個總是搞得自己傷上加傷,作風如出一轍。
一腿橫掃而出,虛江子其實很想問「哪有人偷襲是從正面明著來的」,但這一腿來勢洶洶,就像一道龍捲風似的狂襲過來,出腿同時帶著高熱氣流,虛江子連呼吸都很困難,肺里像是要燒起來,真氣凝聚窒礙,只能竭盡全力拚命一擋。
能在樓蘭的特級監獄裡頭開廚藝班,這種事情說出去都沒人肯相信,虛江子也豁了出去,不管這種事情多異常,反正閉上嘴,照學就是,更何況比起自己的苦難,虛江子反倒覺得看守這一區的獄卒才是更難得,爆油、鍋鏟碰撞聲如此響亮,燒菜的氣味這麼濃郁,他們居然也能照樣當沒聽到、沒看見、沒聞到,要自我欺騙到這種程度,確實也是挺不易的。
最開始,事情還算簡單,虛江子盡量想辦法拖延時間,反正只要上工的鐘聲一響,獄卒就會來拉人,自己可以趁機開溜,寧願在礦坑裡花時間運氣療傷,也不吃姍拉朵的特級補藥,但過沒多久,這一招就行不通了,救星翻臉變成煞星,姍拉朵直接動用本身的許可權,命令獄卒把虛江子押出來,撬開嘴巴灌藥。
說話的聲音平板一線,沒有高低起伏,沒有情緒變化,這任誰也聽得出來,阿古布拉說歸說,心裏其實根本不認同這些話,只是強逼著自己說出來。以虛江子對自己老師的了解,簡直無法想象,天底下還有人能逼他做他不喜歡的事,這實在太怪異了。
虛江子提出這樣的質疑,但同志們把手一攤,表示他們也不曉得為什麼會這樣,樓蘭一族就是真的那麼遲鈍,就是真的什麼都沒察覺,如果虛江子一定要沒事找事,他們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虛江子先前沒有發現這些,幾天裡頭專註練武,腦子裡頭想的東西,都是阿古布拉直接傳授的技巧,但對這個男人有了全新評價后,仔細回想他的一舉一動,特別是打鬥中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蘊藏著武學至理,剛柔之際,變幻無定,渾然一體,赫然就是河洛劍派所追求的至高境界。
只是,如果每一種藥物都那麼有效,沒有後遺症,那姍拉朵也就不會是煞星了,她所製作出的每件東西,或多或少都有著藥力過猛的問題,這個女人不懂得節制,偏好重口味的東西,連製藥都維持著這種風格,結果倒霉的當然就是試藥人,虛江子甚至覺得自己快變成嘗百草的偉人。
「你這個人真麻煩,受人恩惠一點謝意都沒有的,如果這都不算……那我為了研究,這段時間以來吃得都是垃圾食物,沒有半點營養,都快吃到反胃了,這個犧牲可要記在你帳上啊,是男人就別抵賴!」
幸好,姍拉朵的探監,送來了傷葯,不由分說,就把一顆傷葯塞進虛江子嘴裏,虛江子最初不以為意,但當藥力逐漸行開,體內一片暖洋洋的舒服感受,把疼痛驅除一空,血氣運行無礙時,他也不禁暗贊姍拉朵的本事,然後……就是小腹內一陣亂刀切砍般的劇痛。
阿古布拉、姍拉朵這搞事二人組,好像彼此間有默契一樣,非但沒有節制,還越玩越是誇張,當然,一半以上的責任都在阿古布拉身上,姍拉朵並不是主動的加害者。
「這一切全都是老師的教誨,學生只是聽從老師的指導而已。」
「老師,你……」
「幹得好!背後放掌的偷襲功夫,你練得不錯了,沒有辜負老子的期望,看你打得那麼鬼祟陰險,看來以後不能再叫你傻小子了。」
然後是這一拳……剛柔並濟,無懈可擊的一記殺拳,只要稍微一研究就會發現,依照那一拳的威力,命中人體之後,理應絕無生機,不管是破壞經脈、粉碎腑臟,甚至震散身上每一根骨頭,都是輕而易舉,可是要轟出這樣的拳頭,卻僅僅輕微震蕩一下對方內臟,不造成實質破壞,那就千難萬難,除非將每一分力道收發由心,操控自在,否則哪有可能這一拳出去打不死人?
虛江子早就知道,阿古布拉每次出手都不是全力,否則自己早已給他活活打死,但今天他卻清楚體會到,阿古布拉究竟保留了多少。平常兩人對打拆招,被打去撞牆是常有的事,可是今天挨了這一腿,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被踢得離地飛起不說,還瞬間就撞破土牆,摔砸到隔壁去。
「住嘴!跟著老子學!」
虛江子這麼反諷著,姍拉朵把他的抗議當聽不見,持續抱怨著自己的伙食差勁,營養不良,將來一定要多找幾個傭人來伺候,尤其是很會作菜的那種。
阿古布拉的教學,基本上就是讓人用身體去記住,兩三個月下來,虛江子自覺武功大進,雖然還練不到阿古布拉那樣內外兼修,爐火純青的境界,可是無論內功、外功的修為,也都遠非剛進樓蘭時可比,特別是鬼鬼祟祟,背後放掌的本事,最是令虛江子自我感覺良好,偶爾從背後偷打一下,還有相當機會打中阿古布拉。
這一區都是單人房,不過只有虛江子一個人入住,摔到隔壁去並沒有什麼了不起,至於發出的巨大聲響,附近獄卒聽了也是當作沒聽到,喝酒唱歌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更大,好像在表示他們與這邊的動靜完全無關,死都不會過來看一眼。
「妳那次幾天幾夜不睡,是因為不小心誤吃了興奮劑,妳自己說過的,別賴帳到別人頭上。妳為我製作燙傷葯,這個我本來很感激,但我都明明對妳說,我身上沒有燙傷了,妳居然叫那些獄卒拿烙鐵來燙,要不是我立刻挾持住妳去威脅獄卒,拖時間拖到上工,我就要被烙了,會謝妳才有鬼!我又不是被虐狂!」
阿古布拉很強,這點是無可置疑的,最初認識的時候,他就像個神經病一樣出現在面前,莫名其妙把自己打了一頓,超級暴力狂,自己對這個人的印象,就只是不可理喻而已。
「咦?你臉色怎麼發紫了?身體有什麼不妥嗎?我說過這葯不傷身的啊,你不必自己嚇自己,嚇到臉色都紫了……你嘴巴為什麼噴白沫了?真的有那麼痛嗎?我昨晚拿這葯喂狗的時候,那條狗沒說牠會痛啊,你怎麼痛成這樣?要不要再吃一顆葯來鎮痛?」
※※※
「唉,你這賊漢子,就不曉得我為你做了多大的犧牲……」
要偷襲阿古布拉,並不是躡手躡腳,偷偷打一拳就能做到,出招時必須所有真氣內斂不發,又與揮拳時的勁風相互抵銷,由極度集中的力量,爆發極度高速,幾個嚴苛條件全都做到,這才可能偷偷打中他一下,比正面突襲的成功率還要低許多,連百分之五都不到,不過,每次暗算成功,仍是讓虛江子像個小孩子似的欣喜不已。
「大家在這裏搞地下活動,不是三天,不是三周,也不是三個月,是已經好幾年了,樓蘭一族就算再遲鈍,總不會一點察覺都沒有,這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