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龜茲篇 卷三十四

第六章 幻劍奪魄·縱橫起點

龜茲篇 卷三十四

第六章 幻劍奪魄·縱橫起點

想來想去,諸般解釋均不符合,勉強要說的話,可疑的東西就只有……
與此同時,城頭上眾人也從震駭中清醒過來,儘管他們多半還不清楚整個真相,但至少明白一個事實,就是那個過去以「伽利拉斯」之名,廣受域外人民敬重的武者,如今已變成一個恐怖的強敵,如果不齊心合力,絕對沒有希望與之對抗。
也因此,被眼前人這麼一問,再加上他之前展露的武功,孫武反倒能夠肯定,不管他的名字是什麼,伽利拉斯也好,心眼宗主也罷,這個人九成九就是虛河子無疑。
「你……你為何能破我劍魄?你腦中的劍氣是……」
「你……你為什麼要……」
怪異的事情接連發生,隨著這些用劍畫面的閃逝,孫武依稀感到血脈賁張,心跳加速,一顆心如鼓狂擂,跳動的速度之快,已經超越正常的極限,孫武胸口脹痛,煩惡欲嘔,固然是難受之至,可是這份苦楚也非沒有好處,心口每跳一下,腦部被劍魄刺入的痛苦就少了一分,迷亂的神志更漸漸清醒。
「你……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對自己的女兒?」
吼聲驚破四方,任誰都能感受到虛河子的憤怒,但他卻未在這股怒意中出擊,只是跨前兩步,一掌揮出,不帶風聲,也沒有氣勁揚起,不慍不火,看來很像是一個老先生在做健身操。
……只有一瞬。
答案很快便揭曉,虛河子赫然一直未盡全力,孫武驟覺眉心一痛,彷彿有柄利劍直貫眉間,而虛河子雙眼神光大盛,如電如冰,雖沒有妃憐袖那樣的奇幻之效,可是純比精神上的殺傷力,卻還強了兩三倍,與劍魄結合,如虎添翼,直直破入孫武的意識。
與心眼宗的戰鬥、對戰武滄瀾、樓蘭遺迹中的探險,這些畫面都在腦海中閃逝,就連在梁山泊的日子,那些日夜不輟的練功過程,此刻都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飛快閃過,但最奇怪的一點,就是這些畫面中,有些部分自己全然陌生,根本沒有印象是在何時發生。
低低回了這一句,已經是孫武的極限,來自虛河子的劍魄威壓,催魂傷魄,令他腦中陣陣暈眩,這種攻擊有別於尋常武技,金鐘罩再強也擋不住,旁人也察覺不到孫武所承受的壓力,他著實擔心,要是自己在這場精神較量中敗下陣來,會有什麼結果?
正以雷霆之勢攻向虛河子的孫武,突然覺得這一掌怪異絕倫,本身沒有強大氣勁內斂,非常平凡,但伴隨著那兩步一跨,揮擊出來的時間點,恰好是在神掌內勁將要蓄足的前一刻,這麼一來,擺在自己面前的選擇就只剩兩個,一是立即變招,用別的招數進攻;一是無視神掌蓄勁未足,強行發招硬攻。
虛河子大為震驚,孫武居然能夠破招給他所帶來的驚愕,甚至比劍魄被破造成的傷害還厲害,至此無人不曉,他已經和孫武比試了一回,還落在下風。
眨眼間敵人的一掌已然擊至,落掌位置更讓孫武心驚,左邊肋骨的第四節,並非要害,卻是自己真氣正行經的氣門,若被打中,真氣運行窒礙,攻擊威力便會再消減幾分,此消彼長,這一招絕對慘敗,不得不擋。
不過,被這麼一問,孫武的心反倒是定下來了。心眼宗籌備多年,坐擁無數資源,說得上是財雄勢大,高手如雲,不過,真要說心眼宗里有什麼善於運籌帷幄的人才,那就未必了,心眼宗所策劃的一些陰謀、詭計,其實都很經不起推敲,破綻甚多,孫武以前沒有多想,但自從看過虛江子的記憶后,恍然大悟。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逆轉勝,孫武也不知道,只隱隱覺得這不是單純的運氣,背後應該還有什麼理由,不過,擺在眼前的事實只有一個,那就是若讓虛河子再次發招,自己未必還有這等好運,為了不讓他的劍魄發揮威力,自己只有主動搶攻了。
……自己手持長劍,居高臨下,俯視著某人,劍上染血,隨著劍刃的傾斜,鮮血滴滴點落,就落在那個人的面上。
被這麼一問,孫武倒是想了起來,伽利拉斯那日曾說過,他得到心眼宗的絕秘情報,心眼宗已經利用易容術,暗中調換了許多龜茲的重要人物,其中可能包括了阿古布拉王,讓自己留意提防。當時自己信以為真,對阿古布拉王抱有戒心,要是任這戒心滋生,可能就會有衝突,但後來的事情太多也太亂,自己讀過虛江子的記憶后,什麼誤會都沒有了,要不是現在被提起,自己根本就把這件事忘了。
心念一動,孫武重掌轟出,強絕內勁貫于掌上,小小五指力重千鈞,猶如五座山嶽,壓向虛河子,同時掌上綻出強光,周圍地面上也有細小物體緩緩浮起,正是「佛光初現」的發動前兆,接著,這威力無窮的一掌,碰上了另一隻手掌,所有正綻放的亮光、轟發中的掌力,就像打在厚厚的水層上,盡數被吞沒。
「西門淫賊!你殺我摯愛,償命來!」
不僅如此,孫武覺得自己的掌力正源源不絕被敵人吸扯過去,卻又和那種吸人內力的邪門功法有所不同,倒像是給敵人的內勁入侵手腕經脈,「借」走自己的力量,逐步累積,將要一口氣反擊回來,借勁之術能做到這種地步,實是駭人聽聞。
有資格這麼說話,還有狂妄到會用這種口氣說話的,江湖上再也沒有別人了,孫武不知道虛江子遠離中土的期間,西門朱玉曾經找上門去,要殺虛河子,也不知道以西門朱玉的手段,都找上門了,怎麼會殺虛河子不死,留下這麼大的一個後患?此刻唯一感受到的,就是劇烈心跳所造成的疼痛,還有心臟高速振動所帶來的強大力量。
只有幾個明眼人才注意到,孫武大喝出聲的時候,心眼宗主的反應可不只是嚇一跳而已,一直以無敵氣勢鎮壓全場的他,突然臉色大變,像是中了什麼無形攻擊,身體猛往後仰,如果不是急急一步,重踏入地,穩住身形,這一下起碼要往後退個幾步,以比武較勁來說,這已經輸了一招。
一切的根源,只怕就在虛河子的身上,從以前的記錄看來,虛河子稱得上精明幹練,是一個主事的領袖之材,但他在玩陰謀、耍計謀方面的本事,就顯得薄弱,與天魔、銀劫、西門朱玉這一類的特殊人才,水平完全就不在一個層次上,很多主意還是出自虛海月。
「等待多年,今天終於到了把一切清算的時候,雖然可惜了點,應該在這裏的觀眾未算齊全,不過……」
當不願相信變成了肯定,孫武第一個感到糊塗的地方,就是敵人的動機?從周圍人們的表情看來,北宮羅漢、龜茲士兵們,都是一臉的驚駭交加,顯然他們也正為了這個事實而深受衝擊,伽利拉斯往昔行俠域外,是有名的英雄豪傑,還和龜茲往從甚密,更是拓拔小月的刀法師父,指點過她練刀,怎麼搖身一變成了敵人大頭目了?
「……小鬼,學了幾式神掌,就以為可以縱橫江湖?別把自己當天妖了!」
西門朱玉早就成了虛河子的一塊心病、夢魘,當凝神放出的劍魄,在不可能的情形下離奇被破,心神震動,孫武又兇悍地搶攻,恍惚之中,少年的音容與昔日的西門朱玉印象重疊,一瞬之間,虛河子亂了方寸。
「哼哼,怎麼了?小子,你的表情很吃驚啊!」
被自己以劍尖遙點著眉心的那個人,是個身穿道袍的青年,眉清目秀,非常好看,只是因為滿臉憤恨,咬牙切齒,面目扭曲,少了幾分應有的風采,雖然這張臉看起來是年輕了點,卻還是認得出來,就是當年的虛河子。
想到這裏,孫武轉頭瞥向妃憐袖,發現虛耗過度的她,早已趴在地上,不醒人事,更不會知道這裏發生的事,心中頓時一安,轉回頭面對眼前人,道:「不用裝神弄鬼了,你的真面目不是長這樣吧?既然頭套已經沒有了,就露個臉來看看吧!」
「小子,你真是很不中用啊,我不是讓你調查虛江子的真偽嗎?你怎麼什麼都沒有做?」
「你懂什麼?你又知道什麼?」虛河子的暴怒,很快就收斂下來,將怒意內藏,化為一股冷靜的殺意,甚至還冷笑出聲,「小子,你還真是到處管閑事,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本來我還沒打算殺你,但今天……就憑這麼點微末修為,不知天高地厚……你就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吧!」
暈倒在地的妃憐袖,是孫武心裏最大的顧忌,拓拔小月看出了這點,迅速將妃憐袖帶走,既減輕孫武的心理負擔,也避免自己成為負累,畢竟以她的實力,在這種級數的戰鬥中,根本幫不上忙,只會成為同伴的累贅,她清楚地認識到這點,並且做出了判斷。
這個戰術……確實是有效果的。
『……說認真的,我與你其實並無私怨……好吧,說實話,我和你根本就是私怨,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這小道士超危險的,你活著一天,我就如坐針氈,絕不能讓你活下去,只不過先前礙著你身邊有人,我又有一堆事忙,找不到機會來料理你而已,現在你自毀長城,把人弄走,我再也不用顧忌朋友面子,今天就專程來宰掉你,解掉我一個心腹大患。』
會讓虛河子恨成這樣的關鍵,當然只有虛海月一個,可是虛海月又不是虛江子所殺,真的要報仇也該找西門朱玉,或是找天魔,把這筆帳算在虛江子頭上,八杆子打不著關係,毫無意義。最初得知河洛劍派與心眼宗的關係時,自己曾以為這牽涉到中土對域外異族的仇恨,不過知曉白虎一族的秘密后,這個推論已是不攻自破,虛河子自己就是白虎一族的後裔,怎麼會有種族仇恨?
出於這樣的認知,那些堪稱為戰力,還能夠活動的人,悄無聲息地來到孫武身旁或後頭,納蘭元蝶、拓拔小月都來到孫武身後,北宮羅漢則是指揮部屬,一面撤退有傷在身的人,一面與手下組成一個半月形的包圍網,對虛河子進行牽制,預備和孫武兩面夾擊。
記得那時在樓蘭遺迹中混戰,自己與羽寶簪聯手,對戰心眼宗主和地司祭,兩邊一時間僵持不下,形成比拼內力的局面,後來伽利拉斯出手,擊向敵人,卻讓敵人的力量瞬間激增,壓倒了自己和羽寶簪。當時眾人唯一想到的,就是河洛劍客最擅長借力打力、引導力量,所以伽利拉斯那一刀被吸納、引導,反助長了敵人的力量。
除去所有易容之後的虛河子,面目俊朗,在強風中長發飄揚,確實是一名儀錶堂堂的美男子,較諸孫武記憶中的形貌,這十多年的時光流逝,中年的他更增添一股威儀與沉穩,儘管笑得狂妄,眼神中的憂鬱卻像一塊不化寒冰,讓孫武覺得古怪。
那股鎖著自己的氣機,不再只是緊盯、壓迫,開始由外而內,彷彿穿透軀體,筆直攻擊自己的靈魂一樣,時間一長,自己已開始腦袋發疼,冷汗直流。這麼奇異的精神攻擊,有若實質,過去從來沒碰過,但想到妃憐袖以河圖發音劍時,擊得自己魂魄離體的情況,不得不相信,河洛劍派的武功別開蹊徑,可以直接攻擊精神,甚至魂魄。
這一點眾人後來每次提及,都成了坐實心眼宗與河洛劍派關係的證明,因為與河洛劍客戰鬥時,類似的情形屢屢發生,不足為怪。可是,現在孫武有了不同的想法,那一刀可能根本就不是刺向敵人,而是直接輸送力量。
對於這些疑問,那個人倒是沒有解釋,在場的人雖多,他在乎的目標只有一個,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只盯著孫武,沒有往北宮羅漢等人看上一眼,也沒有往妃憐袖看一眼。
相同的聲音、相同的表情,再次讓孫武肯定了同一個事實,但早已死去的人為何會突然復生?又忽然變成了心眼宗主?這些莫名其妙的事,讓少年腦海亂糟糟的,無法理性思考,只覺得自己猶如身在夢中。
「白虎一族的吞噬天賦,就讓你那麼害怕自己的親人嗎?虛海月當初特別把她送給別人收養,是為了保護她不受傷害,你卻一心一意弄死自己的女兒,這樣做,你還算得上是一個父親?對得起虛海月嗎?」
這些陌生的畫面,一半以上都是在使劍、揮劍,劍影紛紛,劍光燦燦,每一道長劍破空所劃出的痕迹,俱是妙到巔峰,感覺和剛才得到「驚情百年」時有些類似,卻又不同。領悟驚情百年時,那些劍影、劍光,是直接讀取劍意,與身心結合,但此刻……畫面中隱約還可見景物,手上甚至有著握劍的感覺,倒像是自己握著長劍在運使。
虛河子說著,以青龍令遙遙指向孫武,兩人之間還相隔十米以上的距離,但隨著青龍令這麼一指,孫武頓時覺得自己被一股氣機鎖定,強大壓力襲身而來,這股氣機不似修羅劫那樣剛猛霸烈,卻讓他生出一種玄之又玄的縹緲感,這一瞬間,孫武重新意識到,這個男人除了是心眼宗主,也是河洛劍派掌門,河洛劍派的劍術,自己不能掉以輕心。
體內熱血如沸,四肢百骸如同浸泡在滾水中,每一處竅穴都充滿了力量,少年不由自主地大喝一聲,音若春雷乍綻,驚動四方,本來擺好包圍陣勢,預備發動攻擊的友方,都被他這一聲大喝所懾,心神俱震,不曉得他為何莫名其妙地發勁吼喝,弄得己方破綻大露。
從虛河子外表年歲看起來,此時應該是虛江子被騙離開中土,到域外接掌情報組織的時候,虛河子的武功雖未大成,但已是不弱,江湖上能這樣把他打倒在地,用劍指著頭的人應該不多,究竟會是誰呢?
(或者……我放慢速度,甚至退個兩步,爭取時間,這樣……這樣根本是找死,氣機牽引之下,他內斂的勁道全數引發,反擊的力量石破天驚,我處於完全挨打的情形,太危險了……)
孫武不曾有過父親,儘管在親情層面不虞匱乏,心裏卻不可能沒有缺憾,所以看到虛河子設計謀殺親女,他的怒氣也為之爆發,指著虛河子高聲怒罵,不過,虛河子的反應也很特殊,最開始,他因為疑惑的緣故,身上的殺氣有所削減,可是當孫武提到了虛海月的名字,他就像是被挑動了最痛楚的傷口,瞬間表情就變了。
這個最重要的關鍵,無法徹查下去,孫武改把心思放在自己最在意的那個問題上,在確認過妃憐袖昏迷未醒,聽不見自己的說話后,他大胆地問出了那個問題。
每次回想到伽利拉斯渾身是血,拄刀撐住岩石,拚死掩護眾人離開的一幕,孫武便感到一陣心痛,自己在域外欠人情欠得最多的,就是這一位了。然而,如今眼前所見到的事實,卻讓孫武腦中一陣暈眩,怎樣都難以置信。
儘管這一切看起來都不像真的,可是在孫武混亂的意識中,還是有些東西,慢慢、慢慢地浮了上來。
只是,神志雖然漸醒,腦中閃逝的那些畫面卻沒有稍停,反而隨著與劍魄的抵抗,像受到了刺激,畫面閃現的頻率更高,也更為清晰,到了最後,變成具體而明確的一幕。
(哎呀!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虛海月的遺體就是關鍵,當初這遺體是怎麼被送到龜茲來的?我怎麼忘了問這件事?真該死!)
照理說,孫武的要求,對方沒理由要聽,不過,或許是因為厭倦了反覆易容,總以虛偽面孔示人,沒等孫武把話說完,對面就一聲冷笑,伸手往臉上一抹,除去那些用來偽裝的東西,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頓時出現在眾人眼前。
「小道士!當年我就說過,今天一定要宰了你!」
「……武滄瀾我也戰過,你總不會比武滄瀾還厲害吧!」
「小小年紀,確實有點本事,在我劍魄威壓之下,能夠撐上那麼久,遠勝過中土九成的成名人物。」虛河子道:「不過,你真以為自己能撐多久?」
這番話,孫武是指著對方鼻子,近乎怒喝地問出。虛河子聞言倒是一怔,「小子,你知道得不少啊?是誰告訴……」
之前孫武就有一個疑惑,只是不曾細想,虛河子針對虛江子所做的一切,無疑就是報復,但問題是……報復什麼東西?從虛江子的記憶看來,一直到虛江子離開中土為止,他和虛河子的兄弟情感甚篤,彼此甚至可以為了對方犧牲性命,有什麼仇恨好報?
倘使如來神掌全力擊發,即使以河洛掌門之能,也不可能完全將之卸去,只能用猛招硬拼,但河洛派武學真正厲害的地方,並不光在於借力、卸力,能以慢打快、以柔克剛的根本訣竅,就是早一步洞悉敵人的每個變化,制敵機先,孫武此刻才驚覺到這一點,卻是晚了一步,一式佛光初現被切割得支離破碎,實際能轟擊在敵人掌上的力量已不足七成,又被他卸去大半,非但不足以傷敵,反而讓自己破綻大露,一掌已被對方牢牢吸住,想抽也抽不回來。
「喝!」
而虛河子的這個反應,看在孫武的眼中,更是一種確認,鼓勵他代替妃憐袖,向親生父親質問。
然而,之前與河洛劍派高手對戰時,從沒碰過這種情形,虛江子的記憶中也沒有,現在一下子著了道,就外人看來,自己或許只是全身緊繃,與敵人對峙,卻唯有自己才曉得,整個精神已在敵人的壓制下,再這麼繼續下去,敵人一招不發,當自己的精神抵抗不住,便不戰自潰了。
察覺到妃憐袖被帶走,孫武鬆了一口氣,得以把心思專註于眼前的戰局上。兵器的使用,是孫武的弱項,儘管憑著偶得奇招,一式「驚情百年」破敵揚威,但要講實際的劍道修為,他還差得很遠,被虛河子一招突然鎖定后,最初僅是感到身上一股莫名壓力沉重,只要一動,在氣機牽引之下,立刻就會召來敵人雷霆霹靂般的攻擊,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個感覺完全不同了。
這些事情,過去孫武從未想過,根本想不到還有這種可能性,但一經點破,所有細節完全順理成章,不管情感上再怎麼不願接受,理性卻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事實……
初到域外后不久,孫武等人結識伽利拉斯,與這位域外的一流刀客同行,互有交流,承蒙他的幫助,戰鬥時增添了不少的助力,後來在樓蘭遺迹內的大混戰,上方岩石崩塌,伽利拉斯因為掩護黃泉殤,被巨石給砸成重傷,用最後一口氣撐住岩石,掩護眾人逃生,自己則是死在岩石底下。
能夠穩坐河洛劍派掌門十多年,在中土、域外開創偌大基業的人,縱有缺點,也絕不會是庸才,孫武讓他短暫心神大亂,已是非常僥倖的意外戰果,但一瞬間的心亂過後,虛河子對西門朱玉殘像的反應,由恐懼變成了盛怒。
虛河子望向孫武,道:「把你們全都料理了,再讓他來看,體驗自己的無力,這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半是存心欺敵,半是說得順口,孫武用西門朱玉的口吻喊話,飛身掠出,一面拉近與虛河子的距離,一面凝運如來神掌,希望能憑這個自己最得意的強招,數擊之內定江山、分勝負。
虛河子似是困惑孫武如何得知此事,畢竟此事屬於絕密,照理說,除了他自己,還有當初把妃憐袖送來的那個人之外,就不該有旁人知曉,連虛江子都不該知道,怎麼會被這個小子一語叫破?
心眼宗主每次出現,都是以頭套遮面,所以也常常藉此調換身分,迷惑敵人,孫武一直覺得,那次與心眼宗主對戰時,心眼宗主的武功不若之前高明,儘管使著修羅劫,卻似乎沒有足夠內力推動,威力減弱不少,如果不是故意誘敵,那很有可能就是假貨。也正因為如此,真正的心眼宗主伽利拉斯必須出手,將內力傳輸過去,不然就會讓人看出破綻。
瘋狂的復讎者,這種人就算沒看過,多少也曾聽過,在孫武的印象中,這種發狂的復讎者猶如烈火,熊熊燃燒,既焚滅敵人,也會燒毀自己,表現在行為與言語上,應該是非常狂熱、相當急切的,但虛河子……他眼神中的那股冰冷,讓孫武覺得難以釋懷。
不管旁邊的友軍有多振奮,孫武很清楚事實並非如此,如果不是自己腦袋裡忽然生出異樣變化,那麼別說取勝,自己早就被虛河子秒殺,旁人只會看見虛河子一招未出,自己便倒地不起,為此驚駭不已。
(糟糕!)
這是孫武腦中唯一的念頭,心神失守,被敵人的意志入侵,後果難料,要是直接把自己打成痴獃,那就什麼都完了,偏偏這就是可能性最高的一種結果。心叫糟糕,劇痛的腦部卻已無法寧定心神,在千刀亂斬的痛楚中,過往的記憶、無數的畫面在腦海里紛呈,此來彼去。
陌生,是由於初次看見;但說熟悉……這張臉與伽利拉斯的面孔,並不是完全兩樣,伽利拉斯的長相,是在這張臉的基礎上進行變化,所以看起來是讓人覺得有些眼熟。這是大多數人的感覺,至於孫武,他立刻便認出來,這張面孔與自己的記憶一致,確實就是步入中年的虛河子……如果他沒有那麼搞笑,在這張臉皮後頭又藏著另一張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