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皇城篇 卷四十二

第五章 蠻橫暴行·恥辱半生

皇城篇 卷四十二

第五章 蠻橫暴行·恥辱半生

「這是誇獎?我怎麼覺得好象給你當頭罵了一頓?」武滄瀾皺眉道:「坦白說吧,你講這麼多,到底重點是什麼?就只是要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位置傳給那小賤種嗎?」
「這個……」
「我曾與那女孩接觸過,她把什麼都否認得乾乾淨淨,什麼也不承認,但在個人能力上,她絕對傑出,可能已經身兼三美神之長於一身……別問我她是怎樣做到的,我也想不通要怎樣的天才,方能在這樣短的時間里做到,總之她做到了,這是實力的證明。」
銀劫說出自己苦思不解的問題,但他也明白這問題根本無解。龍葵的個性亂七八糟,在研究上絕對專註,可是對於研究以外的事情,就非常隨性,還很三分鐘熱度,前幾分鐘還覺得很重要的事,可能幾分鐘一過就失去興趣。
「對了,那時候,龍葵也已經在了,她總是跟在你後頭,梳著兩條小辮子,你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一晃眼,就這麼多年了……」
後悔沒有什麼意義,銀劫也不想做沒意義的事,只是單純回憶過往,說說往事,話題很廣泛,也很零散,從小時候京城的天氣,到某次偷溜出宮時,路上一個小姑娘穿的花衣裳,天南地北,不著邊際,就像是閑話家常。
「相交多年,我想說什麼你又怎麼會不明白?我想說的就是……」銀劫一字一字道:「那女孩,百分百是你的親生女兒!」
「沒什麼好不滿足的,我這種搞地下工作的,一生害人無數,不得善終是很合理的收場,現在才惡貫滿盈,實在已經太遲,能夠拖多這麼久時間才上路,該很滿足了。」
銀劫語氣不勝唏噓。龍葵的叛離雖不是致命傷,卻是一個無可彌補的損失,若她還是己方人員,皇城之戰在人員調派上,絕不會如此捉襟見肘,更別說若她還在,說不定就有足夠技術,救回兩個生死線上的重傷者……
「胡說!我哪需要用黑布蒙面?是光明正大破門而入的,至於月黑風高,那也不是我存心的,明明早上天朗氣清,哪想到晚上會忽然下起大雨,後來又大霧茫茫,弄到能見度極低,要不然,照我的本意,就是直接破門進去,強幹完事,要她一輩子都記得這噩夢,結束后再把房子也燒了,搞得人盡皆知,讓每個人都曉得,西門朱玉和陸雲樵整天又爭又讓的東西,由我得手了!」
「你就黑布纏臉,挑個月黑風高的日子,跑去當採花賊玩強姦了?」
「解決?」
對什麼事情看不過眼,可以冷靜下來,用智慧去解決,從中得到好處,藉此打擊敵人,而那件事……除了滿足一時意氣,就沒有什麼意義,倒也不是說做錯,但事情本來可以做得更對,利用此事得到真正的利益,並且打擊……甚至可能一舉幹掉西門朱玉、陸雲樵的,自己白白浪費了一個機會在衝動愚行上,實是愚不可及。
「你說由那丫頭繼位?但那丫頭來歷不正,在朝廷全無根柢,由一個外人來登基繼位,滿朝之中誰肯服氣?此事哪有可行性?」
沒有明說機會是什麼,因為縱使以銀劫的智慧,他也看不出未來的方向,武滄瀾所受的傷太重,也太難救,若是此傷不能治愈,萬事皆休,甚至拖不了多久的命,什麼深遠計劃都沒有意義。
武滄瀾靜靜地聽著,偶爾答上一、兩句,他與銀劫相識幾十年,幾乎不曾這樣閑聊過,事實上,銀劫從來就不是個話多的人,如果不是必要的話,他一句話都不會說,現在這樣的「長舌」,只能認為是臨走之前,想試試看這輩子沒做過的事,稍稍填補一下人生遺憾。
「呵……你英明一世,卻在這件事情上這麼糊塗,說來……是你太過想要一個繼承人了吧!」銀劫道:「其實,若你拋開成見,那女孩比孫武更為像你,她的智略、手段、能力,都符合你的期望,特別是心性……她與你一樣,心中有一股恨火,不是針對任何特定目標,而是廣泛遍燒整個世界,你們都是打心裏詛咒世界的人,由她登上帝位,必能完全繼承你的理想、你塗炭生靈的霸念,她是你最理想的繼承人!」
這已經算不上諷刺,完全就是指著鼻子在罵了。但武滄瀾沒有什麼反應,在過大的衝擊之下,這位叱吒風雲十數年的帝皇,一時間腦內大亂,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腦里不斷閃過這些年來的往事,龍葵是如何跟著自己,後來又是如何離奇叛逃,又如何冒出了一個父不詳的孩子……
「我可不可以將這理解為,你也拜服在她的魅力之下了?」
銀劫微笑說話,聽起來就像是在冷笑,他很清楚自己這話里最傷人的地方是什麼。武滄瀾是一個崇尚霸道的君王,天性使他偏好以強勢力量來解決問題,窮途末路,他也不會認為這條路是錯的,只不過,武滄瀾肯定不願面對,素來以強勢姿態處理問題的習慣,今日已是行不通,因為他已經沒有力量去強勢壓制,當猛虎變成了紙老虎,強硬態度只會惹人發笑。
「正是,同盟會畢竟是個正道組織。」
銀劫道:「如陛下你所知道的,龍族之內並無有力人才,您的平輩早已被您殺盡,您的子女中亦無特別傑出之士,這些年來臣下雖然為您刻意栽培,養出幾個日後可接大位的人選,但其才能僅能勝任承平之時,肩擔不起國家于風雨飄搖,若由這些人繼位理事,只怕不出三個月,亂軍逆黨就要殺到京師,直搗金鑾殿了,況且,說不定還沒人繼得了位……」
武滄瀾心中想了幾回,從理性上來看,怎麼看都是銀劫說得沒錯,諸般重點合情合理,若再否定,就只是強辯而已。
「喂!你這是……」
更糟糕的是,自己明明表明了身份,讓鳳婕知道誰是行兇者,但整個過程中,鳳婕僅輕微反抗,事後還不哭不鬧,大掃自己強暴肆虐的興緻,而在此事之後,西門朱玉、陸雲樵竟似全然不知此事,顯然鳳婕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這反應大出自己意外,更開始進退維谷。
「你是說魔門?但那丫頭雖然由天魔撫養長大,卻似乎不是一路人,魔門未必會在後方支持她,況且魔門內部鬥爭之激烈,較朝廷有過之而無不及,由她即位,情況只會比現在更糟……」
「他是不是真的適合,陛下你比我更清楚,無須我饒舌多言。倒是事情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想再問你一次,你真的認為他是你親子?」
「為什麼這麼問?除了他,還會有何人?」
所幸,銀劫很體諒他的狀況,沒有吭聲,靜靜地等他沉澱思緒,只不過幾分鐘后,因為銀劫一陣抑制不住的劇烈咳嗽,讓武滄瀾驚醒過來。
銀劫笑了一笑,似乎對自己的生命即將終止,不覺得有什麼好傷感的。事實上,這種生活在黑暗世界的日子,沒有一天好過,什麼人也不能相信、什麼人也不能投注感情,免得要把人當工具用時,連自己都撕心裂肺,這種生活……哪裡有什麼生趣?
「是啊,這兩個人一下爭一下讓的,最後不就是為了搶那婆娘當自己女人,能夠干她嗎?女人麻煩,我沒興趣跟一個女人搞太久,但搶第一次來干倒還不錯,事後更能讓這兩個傢伙氣炸兼懊悔,所以我……」
這些問題,武滄瀾也早就看出。以前的想法都很簡單,自己若在,憑著自己的權威,可以處理朝中一切問題;自己若身故,還管他後人是什麼結果,一切後事與己無關,全靠兒孫自己的福分與努力。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居然會出現這種自己未死,卻已不能理事、權威盡喪的尷尬局面……
武滄瀾又驚又怒,要不是因為身體不能動,他肯定一巴掌直接拍在桌案或輪椅扶手上,饒是如此,他仍怒瞪向銀劫,用盡每一分力氣克制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平穩些:「你這麼說有什麼根據?」
孫武沒有權力慾望,又滿腦子仁愛和平的愚蠢思想,若由他即帝位,恐怕不用三個月,他就把皇帝寶座交出去,和平轉移政權,由同盟會來組織新政權,大武王朝也就真正完蛋,在這樣的情形下,武滄瀾自己當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只是,武滄瀾不能立刻駁斥回去,銀劫不是個衝動的人,現在也沒有神智錯亂的跡象,這建議必是他深思熟慮,不曉得反覆想過多少次,這才做出的結論,其重要性非同小可,無論他是基於什麼道理才這樣說,武滄瀾都不能一口就反駁回去。
然而,要謀畫未來,就要先治好克里普錼的傷害,而想要治傷,就要有一個不受干擾的環境、一段不被打擾的時間,否則還沒找到醫治的辦法,便給來斬草除根、杜絕後患的人們逼死、幹掉了。銀劫如今所努力的,就是為武滄瀾整理出這樣一個環境來。
這句話入耳的瞬間,縱使武滄瀾已不能動彈,仍舊有一種想要跳起來的強烈衝動。銀劫雖沒有指名,但他所謂的那個女孩,除了黃泉殤還能有誰?這丫頭儘管也流著大武龍血,卻是叛國孽種,是非殺不可的對象,哪怕銀劫臨終之前,希望武滄瀾赦免於她,武滄瀾都會感到為難,更別說如此荒唐的要求。
這話純屬強辯,武滄瀾自己最清楚不過,孫武的力量雖強,與同盟會兩代首腦的關係又親厚,背後更有慈航靜殿大力支持,乍看之下,是實行這計劃的最好人選,但只要深思一層,就會知道這個選項爛得可以。
「都說了是當初年少輕狂啊,我也沒找她要什麼迷香、蒙汗藥之類的,就是不想她猜到,只是單純要她準備藥物,盡量能夠干一次就懷上的。」
之前相互制衡的平衡手法玩得太好,朝中並不存在特別有力的第三者,無論由誰出來主持大局,都會導致其他人的不服,若是平常時候,武滄瀾欽點一句,說誰接任就由誰接任,王令即是最高權威,哪怕他癱瘓不能行,這一句話也足以讓大小事務正常運作,無奈,眼前並不是平常時候……
心情太過激動,武滄瀾也不禁結結巴巴。相較之下,銀劫自始至終都保持冷靜,「沒什麼好奇怪的,這才是最理所當然的結果,如果不是這樣,那反而不合理了。當年龍葵對你的忠誠與崇拜,已經到了一個全無理性、誓死相隨的地步,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叛變?只能說,沒有孩子之前,她崇拜你的狂霸與野心,有了孩子之後,她卻發現你是個只有狂霸與野心的肌肉團,自此萌生退意……你知道的,女人一向善變。」
銀劫道:「以這樣的實力,若說她找到了什麼訣竅,另闢蹊徑,讓非大武龍族的人,能夠短暫使用天子龍拳,誤導我們的判斷,這根本沒什麼好奇怪的,你不這麼覺得嗎?」
「呵,這真是奇怪了,陛下你登基之後乾的每一件事,全是蠻幹硬幹,幾時在乎過別人服氣不服氣?若你做事願意妥協,讓臣子們心悅臣服,今日何致如此?」
「這……哪有這麼容易,也得那個女孩心存良善,真的祈求和平,才有這種可能,你對她雖然不是很了解,但至少也看得出來,她不是什麼愛好和平,喜歡看百姓安居樂業的人吧?」
一件應該得意洋洋的事,弄到最後,居然是自己大吃啞巴虧,好象是自己給人強姦了一樣,武滄瀾悔恨不已,恥辱之下,絕口不向任何人提起此事,若非後來孫武離奇出現,又成功使出了天子龍拳,觸動武滄瀾多年回憶,恐怕武滄瀾這輩子都不願再想起此事。
斜斜側躺在床上,用阻斷神經訊息的手法,抑制住痛楚,銀劫兩眼望天,靜靜地回憶往事,口中說出的檢討,可以說是最後的勸諫。
銀劫道:「若是真的拱她上位,從她坐上此位的那天起,那就是同盟會與其他敵對勢力的噩夢了。她不可能乖乖被人操控,不會照著任何人的安排走,也有強大的反擊能力,與同盟會和其他敵對勢力之間,必然是惡鬥連場,屆時,外界的注意目光,將會從你的身上移開,這也就是你的機會了。」
鳳婕不對人提起此事,那……自己該怎麼辦呢?
「這……」
「你的話有一點問題,若只是要找一個與同盟會關係深厚的人來繼承,挾同盟會之力以迫朝廷,又為何不選武兒?他與陸雲樵之間的關係應該更親密吧?」
「她沒問你要這東西做什麼用?」
「有些詭異的地方,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她若是為了保住孩子而叛逃,後來又為何會將孩子交到天魔手裡?如果不是為了孩子,那隻要將孩子交出,講出真相,不管你如何處置孩子,她的地位都會一如之前,不受影響……為何她偏偏選了一個兩面不討好的方法?」
「剛剛我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尤其是小時候的事。幾十年時間都過去了,我們兩個的身份有了很大不同,不過議事決策,還是只有我們兩個人,這與其說是情誼深厚,不如說是我們的大失敗……」
時間就這麼過去一刻鐘,銀劫似是滿足了自己的說話慾望,又用盡了體力,輕咳兩聲,沉默下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那時候年輕,很多事情都看不過眼,一時衝動,就不顧三七二十一了……」武滄瀾說著,面色略顯尷尬,「西門和姓陸的,一直繞著那婆娘打轉,兩個人你讓我讓的,明明都想要,又不知道在顧忌什麼,看得人煩透了,我實在受不了,就決定親自下去,把問題解決掉。」
替她去到處張揚嗎?萬一她矢口否認,那又該怎麼辦?自己是個驕傲的強暴者,並沒有完事後還保留相關證物,留待日後緬懷的變態習慣,相關物證一件也沒有,如果就這麼跑出去,逢人便說自己干過鳳婕了,這隻會被人恥笑,說是自己想吃天鵝不成,妄想成狂了,如此一來,淪為恥辱與笑柄的就是自己了,而陸雲樵、西門朱玉肯定會指著自己鼻子狂笑,或者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過來,這種事情自己哪能忍受?
武滄瀾沒有答話。儘管剛才一直僅是閑話家常,但彼此雙方都明白,銀劫有一句至關重要的話沒有說。
這些話給武滄瀾帶來的震撼極大,他閉目思索,當年的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溯,歷歷如在眼前,聲音、氣味、形象……當這些混亂的訊息,重新被梳理一遍,武滄瀾雄軀一震,許多破綻一下子變得清晰,確實如同銀劫所說,是自己這些年來心裏刻意迴避,以至於對這些破綻視而不見,如今,一股撥雲見日的恍然感,讓自己如夢初醒……
前一刻覺得身為母親,要不顧一切保護女兒,帶著女兒逃亡;后一刻卻感到女兒是累贅,帶著跑很不方便,想把女兒給扔了……這種事情,對於一些堅信母愛至高無上,虎毒尚且不食子的人而言,只會覺得不可思議,但發生在龍葵身上,銀劫心下清楚,這沒什麼不可能的……
「陛下,你確定自己真的不是笨蛋嗎?你找她準備了什麼?」
「不礙事,這不是什麼意外狀況,只不過是本來就會發生的事。」銀劫把手一搖,果斷道:「不用管這個,我只想問你,當年你決定干這件事,不曾先告知我,但你可有讓龍葵知道?」
「更何況,那女孩背後並不是全無派系支持、全無力量,一旦把她放上那個位置,背後的力量自然會排山倒海地出現。」
掌握大武王朝重權多年,像銀劫這樣的一個人,瀕死時刻,絕不會只說什麼家常話就撒手人寰,至少……他也得對未來的方向留下一己意見,特別是此刻武滄瀾變成這副模樣,已然無法理事,不管是在繼承人上的問題,或是如何處理同盟會上頭,都需要他的智慧。
銀劫的話點出了重心,正道組織為了收攏人心,作戰不能光是求勝,還要求降低死傷,表現出絕不放棄和平的姿態,之前是雙方沒有得談,武滄瀾的極度強勢,令雙方唯有死戰一途,即使換了其他的皇子或大臣來掌權,這些人過去也沒少干欺壓百姓的事,劣跡斑斑,同盟會一句不值得信任,就可以拋開爭議,繼續猛攻。
「我就是不願意你這樣想,才遲遲不願說的啊!」
但若換成黃泉殤繼位,哪怕在本質上,她只會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危險,可是由她提出來的和談要求,袁晨鋒就沒法當沒聽見。陸雲樵尚在,以他個性,九成會支持讓同盟會與之一談,更別說即使陸雲樵沒有說話,袁晨鋒也必會支持和議,哪怕談不成功,至少態度有擺出來,還可以趁機反向操作,藉由和談來分裂敵人,拉一打一,怎麼算都是好處多多。
「如此一來,內有您的支持,外挾同盟會的排山壓力,無論朝中有什麼反對聲浪,一時間都會給壓下去。」
「我……我有一個女兒?她是我的女兒?這……」武滄瀾喃喃自語,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武兒……為何他能使出天子龍拳?那可是流有龍族之血的不二證據,若他不是我兒子,他的父親又會是誰?」
「你、你是說?那女孩是我……是我的……那龍葵……她怎麼會……」
武滄瀾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事實上,儘管他一生從不在乎什麼道德禮法,但此事確實一直被他引以為恥,理由不是因為犯罪,而是衝動與愚蠢。
銀劫道:「理性回憶一下,想想當年的每個細節,你也是人中之龍,要瞞你一世不是那麼容易的,你回想一下,真的就找不到破綻嗎?」
「大事由天命不由人定,這一次,我們輸啦,輸得連本都乾乾淨淨了,自來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敗,願賭服輸,我們得到這結局,不算冤枉,但以後的事,現在開始就要安排了……」
武滄瀾恨恨罵了一聲。銀劫則是長嘆一口氣:「果然讓笨蛋來治國,是很危險的……」
武滄瀾沉吟不語。他與銀劫這段討論,不過是隨口質疑,試圖指出銀劫話中的缺漏,並不是真的把銀劫的提案當回事,更別說退位、傳位,但這麼一番話聽下來,武滄瀾也不得不承認,這不失為一個可用的奇招,必能讓敵人大大嚇一跳,更重要的是……他開始感興趣了。
年少立志之時,兩個人攜手奮鬥,周圍的人並不看好,就只有兩人彼此懷抱信心,堅信會有掃平一切障礙、登上至尊之位的一天。那時候,什麼都是只有兩個人說了算,這很正常,但如今武滄瀾已身登大位,決策集團還是只有兩個人,這就表示無法有效引入其他人才,無論是得不到可用之人,或是有才能者不願效忠,這都是為上者的失敗之處,雖說以武滄瀾選擇的霸者之途,這種情況無可厚非,不過銀劫確實為此心中有憾,甚至……抱憾多年了。
「陛下你一直以來,在這上頭都太過偏執,聽不進任何勸諫,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失去了理性判斷。這些年來,你太過渴望出現一個真正夠資格的繼承人,以致你拒絕接受事實真相……」銀劫嘆道:「多言無益,陛下你能否告訴我,當年的舊事究竟是如何?」
武滄瀾並不想重提舊事,因為那只是少年時的一時衝動,雖然不後悔、不遺憾,卻也沒什麼好值得誇耀的,所以一直不想重提,但到了這種時候,再不說也是不行。
「當然沒有特別去說,這又不是什麼很值得炫耀的事,我不是笨蛋,怎麼會蠢到在她面前說起?不過,為了能讓計劃順利進行,我有請她替我準備些道具,或許她……」
「唉……」眼見武滄瀾仍在做最後頑抗,銀劫不禁嘆氣了,「你還是要堅持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嗎?比起那偶然成功的兩次,你應該要注意,為何後頭幾次硬仗,他使不出天子龍拳?無法用青龍令召喚真龍?」
「陛下,請您……讓那個女孩即天子位吧!」
「何用根據?只要你能理智些,正視所有的線索,就會知道我所說的沒有錯。你銷魂快樂的那個晚上,視線不清,真的有把對方看得清楚嗎?也許樣子、氣息都與鳳婕無異,但這些年來你也知道,相關的變形法寶不是沒有,如果出自龍葵之手,更可以做到維妙維肖,絕對讓你看不出破綻……」
「什麼?你在胡說些什麼?」
「就算你所說的都沒錯,但如此一來,一切重點只在和議,我大武王朝數百年基業,難道就這麼斷送了不成?」
「唔……」
但龍葵肯定知道這孩子出世將造成的嚴重後果,所以,她刻意隱瞞,甚至一再延長孩子的孕育時間,使得事情過去數年後,黃泉殤才被生出來。打從黃泉殤出生,整件事便是紙包不住火,再也無可隱藏,大武龍族的血裔感應,使武滄瀾立刻察覺到了這個潛在威脅,這也導致龍葵叛逃,與武滄瀾決裂。
武滄瀾皺眉,邊說邊想,越想越覺得不妥,這方案就像走入了死胡同,百害而無一利,銀劫沒理由會出這等昏招,剛這麼想著,腦中斗然靈光一現,「等等,你是指……同盟會?」
說到這裏,整件事都很清楚了,武滄瀾進行強襲計劃前,此事已為龍葵所知,而崇拜武滄瀾的龍葵,不曉得用什麼辦法,調走了鳳婕,自己則偽裝藏身在鳳婕的住處,等待武滄瀾上門,經過一晚狂風暴雨後,兩個人各自遂其所願,至於黃泉殤的誕生究竟是意外?還是計劃的一部分?這點目前無法得知,估計也只有龍葵自己才清楚。
剛才的話,既是感嘆,也是為了讓思緒沉澱,而當銀劫陷入沉默,武滄瀾心中有數,真正關鍵的那句話要出來了。
「朋友,你……滿足了嗎?」
失去實力的王者,能施壓卻無威勢,不服者表面順從,卻會試圖尋找外援,而目前執掌同盟會的袁晨鋒,是一個相當精明厲害的角色,再加上背後有陸雲樵指導,必會趁機拉攏部分敵人,聯合起來打擊主要敵人……說得明白一點,銀劫不怕內部鬥爭,卻怕分裂,若檯面上的有限力量,再陷入分裂之勢,不用打就輸得精光了。
「我說是你要用的,只是因為你不好意思開口,才由我來索要,她聽了就只是笑笑……媽的,她笑得很古怪,原來她當時就已經存心不良了!」
「你說得對,看來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