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皇城篇 卷四十三

第一章 夜半到訪·不速之客

皇城篇 卷四十三

第一章 夜半到訪·不速之客

想到激動處,少年不禁熱淚盈眶,不由自主地叫喊出來。
如果當年不是為了救下自己與小殤,陸雲樵不用廢了右臂,雙臂完整的他,再加上後來的進境,他會是名符其實的天下無敵,無懼任何人,皇城之戰不用打得那麼辛苦,更不會傷得那麼重,這一切……與自己有關,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只不過,如果有人見到他在此出現,肯定會引起一陣軒然大波,因為不管從哪方面來看,他都沒有理由、沒有可能現身於此,稍微一個不慎,就是勾結魔門、包藏禍心的罪名。
「你這副架勢跑來,應該有你的目的,事實上我也正想找你問問,為何阿鼻血會落在武滄瀾手裡?」
袁晨鋒道:「我的人只是目送她離去,自始至終,沒有半點打擾、沒有半分不敬,希望她甚至不曾發現吧。這樣子說,您滿意嗎?大伯!」
並不是很正面的回答,但殺意蘊斂于溫文笑語之中。來人有著一張笑起來非常溫暖、好看的俊朗面容,身穿白衣,雖然衣服上染了血跡與塵土,略添少許狼狽,卻仍掩不住他的高雅氣質,哪怕在這個農舍小屋中,他隨便往那裡一坐,看起來依然尊貴有若王侯。
事實上,還不用等敵人進門,天魔就已經得到答案。來者只有一人,當這人踏入小屋的十五米範圍內,天魔已經從來人的步伐、呼吸中,聽出了他的武學路數、修為深淺,更認出了他的身分,併為此愕然。
無論如何,這小子漂亮地過了這一關,巧妙地把包裹糖衣的毒藥,做了最好的利用,突破了陷阱,從某個方面來說,他也超越了舊時代的所有人,站在比所有高手、強人更高的起點上……
不過,這場聲勢浩大的行動,才剛開始便碰到障礙,在執行之前,所有人都發現自己面對一個共同的問題:天妖哪裡來的兒子?
如果不是陸雲樵出手解開封印,那麼,難道是自己或他在無意間做了什麼、觸動了什麼,完成了某個條件,這才令封印失效,失落的記憶一下回到腦中?
小殤明顯是記得的,不然她對陸雲樵的態度也不會是這樣,而答案也很清楚了,肯定是有人用了什麼手法,操作記憶,讓自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陸雲樵、天魔重傷倒地,若武滄瀾這漁人之利收得太易,輕易將兩人格殺,自己卻因為阿鼻血之助,實力攀上最強的巔峰,這對袁晨鋒而言,非但不是理想結局,反而是最糟的狀況,因此他另作部署,在阿鼻血中藏有奇毒,武滄瀾吸納阿鼻血入體,奇毒入心,縱然殺敗兩名強敵,也只剩一時三刻之命。
記憶的最後幾幕,天魔出現在陸雲樵的身後,雙方的氣氛絕對稱不上友善,天魔雖然沒有與陸雲樵戰起來,但恐怕也不願意讓這段記憶一直留在孩子腦中「妨礙教育」,在這樣的情形下,出手把這段記憶抹去、封印,沒什麼好奇怪的。
一瞬間,天魔意識到情況不妙,第一個念頭就是撤離。因為來人能如此靠近才給自己發現,途中只怕還連拔數道明、暗樁,這顯示自己受重傷影響,力量大打折扣,就連耳目靈敏都不復平常,在這種情形下面對敵人,怎麼說都是很不利的,自己沒有必要吃這眼前虧。可是,堂堂魔門之主,一代無敵天魔,連敵人的影子也沒見到,就這麼喪家犬般樣衰地逃跑,這種事……自己能夠忍受嗎?就在不久之前,自己還暗自感嘆,怎麼重傷之後,自己居然在意起尊嚴、面子,這些平常自己認為無謂的東西?
當時的袁晨鋒年紀很小,卻因為顛沛流離的童年,眉宇間有著一股超越應有年紀的成熟與滄桑,天魔一步一步從後方接近他時,本來還好奇陸雲樵收了一個什麼樣的徒弟,但越來越強烈的血緣感應,讓天魔無比吃驚,這世上除了孫武,居然還有第二人能給自己這樣的衝擊?
基於阿鼻血的危險性,得到阿鼻血的武滄瀾,不會一開始就使出來,必會借故詐敗退場,等待兩名強敵互斗重傷,才出來收漁人之利,若有需要,這才服下阿鼻血。這是袁晨鋒的判斷。儘管大方向沒錯,卻還是發生許多意外,像是天魔與陸雲樵聯手、武滄瀾被打成殘廢重傷,這些都超乎他一開始的預料,也迫使武滄瀾提早下決心,立刻使用阿鼻血來治愈肉體。
什麼人做了這件事?
在正式記錄上,天妖不曾與任何女性成親生子,這倒也不是什麼奇事,古往今來,為了保護家人、後代,許多重要人物都會對此秘而不宣,但怎樣掩飾也好,總有蛛絲馬跡留下,比如說,曾經和哪些女人親近過?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曾經和哪些女人干過……
「陸叔叔,真抱歉,不過……這次不能照你的意思來了。」
開戰之前,武滄瀾的聲勢表面上看來最強,不但長年縱橫不敗,又佔了主場優勢的地利,似是三雄之中最強大的一個,可是只要熟悉天魔、陸雲樵的人,就不會這樣判斷,袁晨鋒就是能導出正確答案的寥寥數人之一,故而作出準確判斷,將手中的阿鼻血贈與武滄瀾。
僅有的親友,分散東西,即使自己想找他們,他們也在躲避自己,自己沒把握能把他們找出來,更何況,如果他們那麼明白地表示出不願見的意思,自己強人所難,硬去把人給找出來,這樣有意義嗎?
……可是自己怎麼就偏偏把這個給忘了呢?
「這會很奇怪嗎?從以前到現在,哪次見面我不想殺你?在你周圍的那麼多人,除了孫兄弟,有哪一個不想殺你的?不得不說,講起做人,你真的比我師父失敗很多。」
孫武一下子皺起眉頭,最後這個可能性,讓他感覺很糟糕,開始擔憂……該不會是下封印的人出了什麼事吧?
天魔事後捫心自問,即使自己想到阿鼻血能這樣使用,但若自己與袁晨鋒易地而處,手上就只有那麼一顆阿鼻血,自己敢不敢、願不願把這個難得的籌碼放棄,不自己使用,而是拿來當作用計的關鍵物。
消失多年的記憶,一下子重新回到腦中,孫武的心情非常激動,裡頭更有著愧疚與後悔。關於自己的記憶被封印,這點孫武沒有什麼怨恨之心,老爹就像是自己的父親一樣,不管怎麼樣,自己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怨恨親人,但對陸雲樵的悔疚,卻更為深重。
「呵,這個問題,是因為你擔心有人叛你嗎?別操心這個,沒有人出賣你,只是你太過不小心了而已。要找到你雖然困難,但既然知道你是與鳳婕一同離開,找出鳳婕,再在她所在位置地毯式搜索,你可能的藏身位置也就浮出水面了。」
……不過,似乎還有最後一個可能性!
孫武對陸雲樵的作風,已經見怪不怪了,他不願接受自己的道謝,自己也沒可能把他強留下來,此刻心中除了感謝,再也沒有別的話好說,便將滿腔謝意,化為一聲大大的祝福。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即逝,連孫武都覺得好笑,老爹的武功那麼高,又是老狐狸一個,簡直就像是一座不會倒的鋼鐵巨山,有什麼人能傷害到他?特別是當他受傷藏匿后,想找著他更是難上加難,不會那麼容易給人可趁之機的。
不過,很多時候,當大多數人都這麼想的時候,這個想法往往會偏離事實。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天魔此刻碰上了不速之客。
陸雲樵當然有能力解開封印,可是以他不喜邀功、不喜被人道謝的個性,他不可能去解封印,真的要解也不會等到此刻,恐怕他還希望自己這輩子都把此事忘記,永遠都記不起來,這樣最好。
當然,天魔、銀劫、虛河子等極少數的頂峰人物,知道實情並非如此,曉得天妖身邊還有一個異族女孩,自舉兵起事之日起,便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只不過這個純真善良的異族女孩,被保護得極好,即便是在太平軍中,知道她的人也寥寥無幾。
……事隔多年,弟弟你果然尚有後人!
「謝天謝地,你還沒有離開,我還在擔心,若是我來的時候你已經先跑了,那該如何是好呢?」
「陸叔叔!」
「你把她給……」
一聲「大伯」,點出了兩人的關係,若有旁人在場,必會為此深深震驚,為的不是兩人之間的親屬關係,而是眾所周知,天魔就只有一個弟弟,袁晨鋒能稱他為大伯,這也就代表……袁晨鋒即是傳聞中的天妖之子。
「唔,你成功了,陸雲樵看來把你教得很好,或者說……這是你自己的功勞呢?」天魔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孫武喃喃自語,思索有關潛入京師的問題,一時間也沒什麼具體想法,就是得出一個「潛入失敗便硬闖」的結論。
忽然,孫武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的記憶遭到封鎖,這是百分百確定的事實,但被封印的記憶,為什麼會忽然解開,讓自己記起了前事?
陸雲樵應該是發現自己的記憶已經回復了……孫武有這樣的感覺,他這個人表面上看來很厚臉皮,其實卻意外地膽怯,不喜歡被人感謝,特別是道謝大恩,這種場面好像會令他很不自在,所以察覺到少年失落的記憶可能回復,他一句話也不說,逃命似的飛速離開。
多年部署準備下來的秘密藏身處,就連魔門之內都沒有什麼人知道,天魔不信素來被自己視為廢物的同盟會情報部門,能夠把自己找出來,袁晨鋒應該是有什麼其它管道,比如說,他已經與魔門內部的什麼人勾結串連,就像他父親當年那樣?
並不只是自己如此,即便是回到過去,與自己同時代的那些強人,他們也同樣捨不得。阿鼻血這東西雖然危險,卻代表著一個必能突破瓶頸的機會,一旦取得突破,後頭的可能性幾乎是無限,只要把它成功駕馭,便能超脫凡人,真正無敵于天下。
袁晨鋒聳聳肩,笑道:「至於要找到鳳婕,坦白說,這還真不是什麼難事,你知道的,那個目標實在太大了。」
「陸叔叔!你要保重啊~~~」
更意想不到的是……那個孩子居然也同受感應,身體一震,猛轉過頭來,在鬧市中的數百號行人里,直直地盯向自己,那眼神……那表情……幾乎就是在這一瞬間,天魔已經得出答案。
天魔的話剛出口,便為之啞然失笑,鳳婕的武功之高,在當世已入絕頂高手之列,袁晨鋒還未有資格對付她,再加上鳳婕為人機警,並非尋常蠢笨女子,單單憑一個袁晨鋒,是動不了她的,至於調動人馬對付鳳婕,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來人見到天魔,明顯鬆了一口氣,連臉上都有了笑容。天魔卻在見到他的一瞬間,目光變得銳利。這小子過往為了不讓人認出身分,每次兩人會面,他都會蒙面改扮,遮掩本來面目,但今天什麼偽裝也沒有,就這麼直接來了,其中意義不問可知。
選項不是沒有,憑著自己此刻的武功,足以在中土大地上橫著走路,不管要去哪裡、要做什麼,都沒有問題,但無論是哪個選項,感覺起來都那麼陌生,都不是自己想選的。
但當敵人真正殺上門來,剛才的那些反省赫然未能發生作用,一股強烈的反感與傲氣,讓天魔拒絕立刻離開的理智判斷,想要看一看是何方神聖敢在這時候找上門來?
小殤不在身邊,在這種情形下與陸雲樵離別,說來有些感傷,孫武忽然發現,雖然陸雲樵讓自己不要冒失回到京師,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卻是自己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路走。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大到不管是什麼高手、強人,如果得到阿鼻血,就絕對不會放手,廢寢忘食地鑽研,怎樣都沒法割捨。袁晨鋒這個小子,十余年來自己一直在用各種方法挑撥他,野心、仇恨、恐懼、猜疑……無數種方法,換作旁人,早已被玩得團團轉,但他……也不能說是不為所動,只是他把情緒隱藏得太深、太好,令自己始終無法肯定、無從判斷他是否已被打動。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次自己與他聯手滅桑德族、取阿鼻血后,才特別把阿鼻血分給他,目的就是想看看,這麼一個絕世誘惑擺在身邊,在時局如此風雨飄搖的此刻,他能否禁受得住?特別是,阿鼻血對這小子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事關他父親當年的輝煌,對他應該是一個很大的誘因,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輕易放下,如若他終於受不了誘惑,將阿鼻血拿起來使用,那……他也只不過是一個與他父親一樣,輸給眼前利益的傻瓜。
找不到天妖曾親近其他女子的證據,唯一的嫌疑人又被排除,一場浩浩蕩蕩,獵殺天妖之子的盛大行動,甫出師便失去目標,過沒多久便不了了之,天妖之子的預言,變成了單純的謠言。
「這話問得奇怪,我能把她怎麼樣?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不,哪怕到了萬不得已,我也不想與她為敵,她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人啊,不但自身實力強,背後的一堆靠山都硬得過頭,如果對她出手,那就等於要同時與我師父、孫兄弟,甚至苦茶方丈、慈航靜殿為敵,後果太嚴重了。」
「呃!原來是你這小子……」
聲音遠遠地傳出去,樹林中走獸奔竄,大群鳥兒受驚飛起,動靜很大,陸雲樵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樹林中,當然更沒有留下任何回應,孫武確信他一定有聽到自己的話,如此便已足夠。
「陸叔叔!」
天魔沒有就此放棄,持續進行調查,但始終一無所獲,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情報,連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個人都無法肯定。一直到陸雲樵收了徒弟,萬紫樓開始調查這個人的出身背景,除了同盟會所公布的官方資料外,就什麼東西也查不到,天魔好奇心起,親自出馬,接觸到袁晨鋒,一切才有所突破。
那自己能去哪?
天魔一時無語,沉默地承認了袁晨鋒的話。自己發現武滄瀾得到了阿鼻血的瞬間,心裏的震驚無可形容,事先壓根就想不到,那小子會有這等奇招,而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招確實是妙著,雖說失去阿鼻血很可惜,但哪怕袁晨鋒吞下阿鼻血參戰,也不可能造成如今這樣的戰果……完全符合袁晨鋒利益的結果。
到了最後,自己還是只能先與小殤會合,一起商量下一步的方向,所以無論京城有什麼危險,自己還是必須要去一趟,並且在裡頭找到小殤。
太平軍國覆亡后,有一個奇怪的流言,在中土、域外蔓延開來,說有朝一日,天妖之子必會重臨,率領域外各部族,抵抗中土的侵略暴行,再創太平軍國的無比輝煌。這個近似預言的傳聞,在域外甚得民心,中土朝廷也不可能視若無睹,事實上,基於天妖的威脅性,若他真有子息,不管有沒有這個預言,大武王朝都必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一時間,消滅天妖之子的搜捕行動,浩浩蕩蕩地展開,就連同盟會、兩大聖宗都加入其中。
聲音很大,驚起樹林中群鳥飛起,陸雲樵當然不會沒聽見,他停下了腳步,跟著,他從這聲叫喊的激動情緒中,好像明白了什麼,舉起了重傷的左手搖了搖,似在向孫武示意,一切不用介懷,過去都已成過去。
過往的記憶,在腦海中一一浮現,當這些早已被封印在意識深處的畫面,全都在眼前跑過一次,孫武的身體整個都僵掉了,許多只是隱約有感覺的事,一下子都變得清晰,自己終於明白,為何這個「路叔叔」對自己有如此特殊的意義?
「因為……快遞實在是一種很好用的東西。」袁晨鋒笑道:「別鬧了,這有什麼難以理解的?拉弱的,打強的,這是兵學正理,你與師父聲勢似弱實強,最危險的反而是武滄瀾一方,若你們玩起聯手,他不出幾回合就玩完了,如何還能達到三敗俱傷的效果?只有幫武滄瀾一把,他才有足夠本錢與你們周旋。至於用快遞寄東西,這是師法你的故伎,那麼大的巨炮都能寄去,少少一點阿鼻血,不會很麻煩的,而且……價錢也很便宜。」
「阿鼻血這麼寶貴的東西,上趟在域外分開之前,我交給了你,你居然拿去送給武滄瀾?」
「寶貴嗎?如果世上只剩我一個人有,或許算得上寶貴吧,但那時你不是拎了一桶走,只留給我一點結晶體嗎?要是你真有那麼好心,我還比較想要克里普錼咧,有龍族剋星在手,比能看不能用的阿鼻血要實用多了。」
孫武又叫了一聲,這時遠近的人們都已被驚動,漆黑的農舍中亮起燈光,負責警衛的同盟會人員、慈航僧侶,紛紛朝這邊趕來,陸雲樵揮了揮手,這次連腳步也不停,轉眼間就消失在黑暗中,無影無蹤了。
如果要達成三敗俱傷的目的,就必須讓三雄的實力維持均等,在這樣的情形下,藉由戰鬥而彼此削弱,最終全部完蛋。袁晨鋒選擇了武滄瀾作援助對象,最後達到目的,這與其說是布局精巧,其實賭運氣的成分超過一半,只不過最後賭贏了而已。
這個部署堪稱細心周到,不過武滄瀾也不傻,早料到敵人有此一著,作出防備,以金針封住阿鼻血最後里程的融合,讓袁晨鋒的部署成空,沒能實現。這個意外對袁晨鋒很是不利,幸好後頭一連串陰錯陽差,讓結果符合預期,這一鋪總算是賭贏了。
「你是來殺我的?」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具體條件是什麼,目前根本不可能知道,也就不用花腦筋去想這種無謂事了,這封印九成是老爹親自下的,他會設什麼解封條件,外人沒可能猜到。
袁晨鋒道:「況且,你不能不承認,阿鼻血被我用得不錯。武滄瀾不顧後果,一口就把阿鼻血給吞了,雖然他猜到阿鼻血內暗藏毒物,用特殊手法阻止了最後融合,但怎樣也好,他仍是與你們拼個三敗俱傷,如果是我自己跳下場,不管怎麼努力,都不可能出現這麼理想的結果。」
陸雲樵已經離開了,小殤不在這裏,梁山泊已經墜毀,姊姊和老爹都不知去向,而且,如今一切狀況已經不同,就算找到他們,他們也不是原來的他們了,不可能再回到過去的關係。
普遍來說,調查這個可不是容易的工作,因為這些成為領導人的英雄豪傑,往往貫徹「英雄本好色」的原則,一生干過的女人多不勝數,要一一找出,絕對是龐大的情報工作。但在天妖身上,這個難題以另一種形式呈現。與其他的領導人物相比,天妖生前與其說是不好色,根本就是不近女色,正式記錄中從沒有他與哪個女人過夜、發生關係之類的記載,反倒是有過許多臆測,認為他修練的功法不能行房,所以避忌女色,甚至有一段時間,朝廷以「天妖性好男色」來進行人身攻擊,打擊對方士氣。
對方顯然也曉得自己已被發現與認出了,所以在來到小屋后,沒有任何過激動作,居然還先敲了敲門,表示出一個客人應盡的禮儀,不過,他並沒有等待屋中人的回答,在敲門后就直接推開進來了。
放眼當今天下,身分似他這麼敏感、特殊的人物,實在不多,從他不做任何掩飾,直接一身白衣進入小屋,並且叫出「孫兄弟」三字起,他的身分已是昭然若揭。
認出了來人身分,天魔反倒困惑起來,判斷不出對方來意,哪怕知道來人不懷好意,也猜不出這小子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天魔掙扎良久,迄今沒有答案,但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這種事,你是捨不得、做不出的……
之前,不管「路飛揚」表現得有多落魄、多頹廢,自己對他就是有一份說不出的親厚好感,那不只是對親人的感覺,還帶著一種很莫名其妙的崇拜,彷彿不管他現在正做些什麼鳥事,下一刻都有可能忽然變身成大英雄似的,每次想起來,連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為何會對他有這樣的信心?這樣的感覺?
孫武的想法,也正是江湖上普遍的想法,所有曾與天魔敵對過的人,都清楚他的厲害,哪怕是負傷,猛虎的威脅只會比平時更大,再加上這頭猛虎又有老狐的狡獪,想要在這個時候對他不利,那真是談何容易?
哪怕是在「路飛揚」變回「陸雲樵」之後,這種理智與感覺的落差仍然存在,自己不覺得這個陸雲樵有什麼了不起的,心裏甚至還有個聲音,提醒自己將來長大,絕對不要變成他這樣的糟糕大人,然而,就算在這種時候,潛意識裡所深植的那份崇拜感仍沒有動搖,想想實在奇怪。
如今答案揭曉,自己之所以會對這個男人,有這麼深的崇拜與信任,一切非是無因,只因為當年他確實這麼救過人,拼著送命的危險,捨身救下自己與小殤,最後更因此廢掉一臂……如此震撼的一幕,看在自己眼裡,偉大的形象深深烙印進腦海,這輩子都不會忘掉。
此刻,在寂靜的小屋內,魔門的天魔、同盟會的少主席,面對面坐著,彼此之間的氣氛說不上和諧,但也沒到劍拔弩張的程度,袁晨鋒的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彷彿心情很好。而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兩人都絕不是首次會面,或者可以說……他們很熟!
三更半夜,有不速之客到訪,這就散發著很不友善的訊息,更別說這個藏身所在,是天魔準備多年的極度機密,會被人一下子找上門來,若非有人出賣,就是對方技高一籌,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情況都非常不妙,非常危險。
……哪可能還有別人?
不過,知道這個秘密,並沒有什麼幫助,魔門、朝廷都曾針對這女孩秘密監控,由於天妖武功太高,他是否有與這女孩發生過什麼,難以肯定,但這女孩不曾懷孕過,這卻是顯而易見的事實,直至她身亡為止,她也從沒有大起肚子,更別說生下兒女。
到域外去投奔虛江子,順便拜訪拓跋小月、任徜徉、妃憐袖?還是正視自己慈航掌門的身分,隨苦茶大師一起回慈航靜殿,那邊肯定也會歡迎自己的?或者去同盟會,協助袁晨鋒,與他一干天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