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男女（上）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魏飛先生大名鼎鼎。」護士小姐嘿嘿一笑。

事實上當我看到裘老頭的時候，原本滿腹的怒火就消得差不多了。這老頭躺在病床上弔著鹽水瓶雙眼翻白出的氣多進的氣少，看起來最多只留了個吩咐後事交交黨費的力氣，拉肚子也能拉成這樣，那瘟雞肉看起來還是他自己吃得也不少。

「涼拌。日你奶奶。」我臉色比他好不到哪裡去。就算按我的經驗所知醫生所說和實際情況一般來說都要打對摺，也就是說至少還要兩三天這幾個傢伙才能出院。遊戲里我現在正處在用人之際的關鍵時候，這幾個傢伙卻不能上工了。

護士忍不住笑了笑，看了看床上努力呻吟的老頭。「你就這麼對你房東老大爺啊？」

「沒個正經的。」護士小姐皺眉瞪眼。「你忘記我了？我是陸蕊以前的同事，以前我們一起出來喝過茶！」

「……對了，你怎麼知道那老頭他是房東？」我繳費之後才突然想起，問護士。老頭和蘿蔔頭那五個傢伙早就拉得出的氣多入的氣少，應該不會有隆重介紹自己身份地位的精神。

「耶，你這小子啥時候變這麼有文化了？當二流子也當出水平來了？」魏秦軍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站在後面的樓梯口。

「喂，陸蕊現在在哪裡，幹些什麼你知道么？」這護士小姐追在我後面問。

「毛主席教育我們對地主階級的鬥爭一定要徹底一定要如冬天一樣的寒冷哈，妹妹怎麼沒看過毛主席的著作么？回去記得找來看看提高政治覺悟～！」

「……反正都是偉大的革命前輩，誰說不是一樣……」

「不恨。人家自己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恨人家幹什麼，莫名其妙。」

「……嗯，她現在住在M鎮里，和她男朋友一起開了個冷飲店。」

「以前感情確實還好，不過你都知道是以前嘛。」

「本人今年二十幾一輩子還沒過到三分之一怎麼能知道這輩子是怎麼回事了？孔老夫子那麼大個聖人都四十才能不惑。我說小姐，剛才看你說話好些還有些素質怎麼現在說的都是青春腦殘流的東西了？」我有些不耐煩了，轉身看著窮追猛打的護士小姐。

「額……你不想知道？我還以為你們以前感情很好……」

「唉，人家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嘛。談談這個愛情觀。我看你很能說的不是嗎。」

我們你一言我一句的對著口號，很有她說有緣千里來相會二百塊錢不算貴我說萬水千山總是情一百塊錢行不行的意思，最後我還是跟著她去樓下把住院費醫藥費什麼的給交了。一則是有些佩服這急救中心的員工素質，一個小小的護士為了催繳費用也有這樣的口才，主要也是這次的費用並不太高，老頭萬一真的掛了還真找不到人賠償，這才善心大發勉強響應一下革命前輩救死扶傷的風範。

「老魏……醫生說我們嚴重食物中毒要住一個星期的院，這遊戲里怎麼辦啊……」蘿蔔頭有氣無力半死不活地對我說。

「哪裡哪裡，都是跟到魏所你混多了所以不知不覺中提高了思想境界的緣故。你來這裏幹什麼？專程過來看我嗎？謝謝我吃了葯已經沒事了。」

我接過單子晃了一眼又塞回護士手裡說：「這老頭我根本不認識，我看他可能也沒啥親戚子女來付賬，建議你們停止給葯等他死了馬上解剖能用的器官割下來賣了作住院費，其他不能用的就送醫學院當解剖教材造福萬千學子順便要註明一下這東西的來源以便讓他們明白自作孽不可活這千金難買的人生道理……」

「那你現在恨她嗎？」

「是那邊查出那姓林的小子點問題來，所以我專門過來問你些事。」

「二流子。」護士小姐站在那裡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眼光閃爍喜怒羞憤不定，終究精神修為還沒達到圓滿境界無法和我抗衡丟下一句話轉身走了。

「『對敵人要冬天一樣的寒冷對同志要像春天一樣的溫暖。』這是雷鋒同志說的。」

這個我倒不是很吃驚，畢竟對於自己在本地的知名度還是比較了解的，也是嘿嘿一笑：「怎麼樣，要簽名嗎？簽名五塊簽在衣服上十塊內衣十五塊內褲可以免費簽。」

護士小姐笑吟吟地看著我，憑多年鬼混的經驗老子法眼一開看她的那眼神就明白是咋意思了。但現在確實沒繼續深入的氛圍和心情，她個人資本也差那麼一把勁不能激發我的慾望，只得長嘆一聲教育她說：「這個愛情啥啥東西說穿了就是男女吸引力，膚淺簡單一點就是性慾男的看到女的漂亮女的看到男的英俊所以大家想親近想接觸想上床，稍微高級些的就是人格個性精神上的吸引感覺和對方相處起來很舒服，要再高級點上升到幾十年老夫老妻那種偉大的柏拉圖親情境界那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且憑我們的年紀都沒那主觀能力。這東西就是這麼簡單直接也用不著啥看法啥觀點，所謂啥觀點看法信仰都是青春電視劇宣揚給那些激素過度頭腦簡單隻有性慾偏偏又不承認自己只有性慾眼界窄小心胸雞毛還以為自己的性慾感覺是可以拯救地球的偉大信仰的小P孩的觀點，教唆他們把啥人生價值生活重心生命意義都全部投射在上面那會感覺一了百了乾淨省事只要有愛啥問題都沒有啦於是好騙他們的錢，實際上是三鹿奶粉瘦肉精豬肉地溝油火鍋看著吃著好像嗯爽結果只有發育不良身心俱殘一命嗚呼害人害己。你剛才問我那些話就表明了你也深受那種小P孩文化的毒害，其實你想和我說話的內心深處動機也是出於也就是那種中下層偏下的吸引力，我呢也不是完全沒意思只是現在確實沒心情也沒空，剛才填的表格上有我的電話號碼等以後有機會有時間再聯繫吧順便說一下我喜歡後背式技術過關身體也行小心上癮哦。」

但當我又看到和他同病房一排並列著的蘿蔔頭他們幾個時，馬上又舊恨未消新仇又起。就從這幾個傢伙剛才吃那雞肉的勁頭現在還能停在這裏沒停在太平間已經是得力於他們年輕力壯生命力旺盛了，唯獨只有我早知道那雞肉有問題沒有多吃只是淺嘗即止，轟轟烈烈地拉了幾下后吃了點葯基本已經無恙，還能站在這裏和他們說話。

「放你娘的屁～！虧你說得出口～！一個月房租就要打發人？我們這幾個的醫藥費都夠兩三年的房租了～！你這種無照經營的黑心商販危害全民健康威危害中華民族的發展進而威脅黨的領導威脅國家穩定現在正是國家現在嚴厲打擊的對象，老子馬上就去揭發……」

「那說明你們以前愛得並不深，真要碰到這輩子的真愛……」

「免……免你們一個月的房租好了……不包括水電費……」裘老頭臉上的表情痛苦無比，我敢肯定絕不是因為肚子痛的緣故。

「……」

「啊？哦……不好意思，我記性差。」我聞言一怔，在護士妹妹臉上仔細看了看確實沒回憶起什麼印象。她差不多就中人之姿的等級水平不能讓人眼前一亮也不至於讓人汗毛倒豎，沒借錢給我更沒欠我錢，所以憑我的記憶力確實很難記得。攤攤手示意不好意思剛才的玩笑不是故意的，我繼續朝樓上走，倒沒想到在這裡會碰到這樣的熟人，小陸同志都在我記憶中很久沒出現過了。

「喂，這位先生你是這位老先生和這幾個先生的親戚朋友吧？請你先下去預付住院費……」一個女護士走上來很客氣地對我遞上一張單子。

「你知道還問我？」我很奇怪地看著她。

「這麼快？」我吃了一驚。從我告訴魏秦軍讓他準備去查這事到現在不過短短几小時居然就有了進展？這人民警察看來只要憋上了勁那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啊。

「老頭，你現在要怎麼說？用瘟雞肉差點把我們害死，現在搞的我們無法正常營業這損失你要怎麼賠？」我轉身過去跑到裘老頭的床前，看他好像要斷氣了才忍住沒一把把他掐住厲聲責問。

這老頭弄成這樣絕對是咎由自取，大概是以前的死雞吃了那麼多次都沒問題，他還真把那玩意當成免費大餐了，和蘿蔔頭他們幾個不明真相群眾一起開心大嚼，結果不到一個小時之後馬上在他那小樓上演了一出爭搶廁所的精彩大戲。蘿蔔頭他們五個人則輪番從二樓跑到四樓再從四樓到二樓用三個公共廁所，提著褲子銜著手紙邊鍛煉括約肌邊上樓下樓，其狀奇慘無比，而裘老頭乾脆佔著房東的地利獨霸自己茶館里的蹲位一家獨大蹲在裏面就不出來了，後來急救中心的救護車趕來的時候連站起來開門的力氣都沒了。要不是劉志節還有良心提醒了急救人員去廁所察看一下，這老頭明天說不定就上新聞頭條成為本市頭一個拉屎拉死了的先鋒了矣。

「哎喲……哎喲……」看我誓不罷休要嚴查到底，老頭乾脆雙眼一翻兩腳一瞪做要死不活狀大聲呻吟起來。他這一耍賴我也沒辦法，狠狠看他一眼只好等以後再慢慢算賬算了。

「這個不知道，沒聯繫。」我搖頭。

「那無論哪個革命前輩幫一個生命垂危的老大爺預付醫藥費這種事肯定是義不容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