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逃避

「就知道玩，看看你的成績！」父親把一張畫滿鮮紅「X」形的成績單摔在桌子上。

「雲霧，你要好好照顧巧燕，記住，你是師兄。」閑寧子語重心長的囑咐著。

「不怕，不怕……師兄在……」劉志強想伸出手去抱緊小丫頭，去安慰那個小可憐，但身體卻怎麼也動不了。

「媽媽……」劉志強鼻子泛酸，伸手迎上去想撫摩母親熟悉的面容，但才剛剛一動身子，母親的形象已經消失了。

劉志強失神的拾起了掉在一旁的玩具熊，那玩具「吱吱」的叫著，和當初在小丫頭手中一樣，無憂無慮。劉志強站起來，倉皇的扔下那件玩具，他不敢繼續留在這所道觀中了，這裏每一處都彷彿有一雙雙憤怒的眼睛在凝視著他，他不敢吃飯，因為那裡曾經有一個饞嘴的小丫頭叫嚷著要這要那；他不敢喝水，因為在井邊是一個淘氣的丫頭堆起的泥人；甚至睡覺時，他也無法安穩入睡，無數曾經被他用來哄小丫頭入睡的胡言亂語現在卻讓他難以安眠。他所看到的每一件東西都讓他回憶起他曾經以為自己很討厭，現在卻發覺那是一種深切的幸福的過往，他只能逃，逃離這讓他快要被譴責逼瘋的地方。

「放肆！小小妖孽，也敢猖狂！！」

劉志強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沉重的心跳聲和呼吸聲證明他還活著。劉志強偏了偏頭，極力避開了窗子透射進來的陽光，這種充滿朝氣的陽光曾經是他最喜愛的景緻，也是他力量的源泉，如今卻讓他恐慌莫名。

「媽媽……爸爸……」劉志強感到一陣陣委屈與無助，眼角不由得變得濕潤了。

「強子，出去玩啊？老師出差了，沒人管的。」

「啊？！」劉志強猛的抬頭，巧燕的身影消失了，只有空蕩蕩的桌椅擺在屋子的正中，幾隻已經落滿灰塵的碗、盤在嘲笑著劉志強的神經質。

「讓我們盪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強子，起床上學了，聽話。」媽媽慈愛的微笑著，站在床角彎下腰，寵溺的用冰涼的手摸著劉志強的額頭。

「……」劉志強猛的睜開了眼睛，臉頰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聲音和影象都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是紅漆的房梁和青黑的瓦楞，清晨的陽光從魚紋格的窗紙中透過，灑在劉志強的臉上，映射成一種暗淡的金色。劉志強感到有些刺眼，皺起眉頭，吃力的把手抬起來擋在眼睛前面，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花費了劉志強極大的力氣，讓他不由得深深的喘息著，耳邊聽著粗重的、清晰的呼吸聲，肺里是空洞嘈雜的回聲，隨著呼吸的動作，肺髒的傷處傳來陣陣疼痛。窗外的晨風吹過瓦當，斗角下的金鈴清脆的發出「叮叮」響著，樑上的灰塵被風吹落，在窗子前的光線里化成飛舞的流瑩。

「雲霧，我的茶種呢？！」

「啊！！！！」劉志強驚出一身冷汗，定神再看，屋子內依舊是一桌四椅，穩穩的座立正中。

「警察！舉起手來！！」

「師兄、兄，咳咳……怕、怕……」小丫頭眼睛哭得腫成了桃子一樣，小臉煞白，眼淚跟鼻涕掛成幾掛瀑布，不時哽咽著咳嗽幾聲，噴出了幾星吐沫，髒兮兮的臉上畫出了好幾條龍。

青磚的地面上，用碎瓷刻著這樣的一行字：「我把巧燕弄丟了，我去找她回來。」

「師兄～～餓，什麼時候吃飯呀……」穿著寬鬆的紅色睡袍的小丫頭「噹噹」的敲著碗，撅著小嘴抱怨。

「劉志強！你又在抄作業了，去叫你家長來！！！」

「師兄！師兄！看，蟲蟲！」小胖妞高舉著一隻蟑螂興奮的遞給劉志強。

「不管？！！我的巧燕哪！！！」閑淡師叔憤怒的胖臉衝到了劉志強的面前。

「死丫頭，快扔掉……」劉志強低聲的呢喃著，皺了皺眉，翻了個身。

「幾天了？又是這樣……我……我XXXXX！！！」劉志強神經質的跳起來，一腳踢飛了椅子，又把桌子上的碗筷一把掃落在地，「嘩啦！！」碗、盤子、茶壺、茶杯摔了一地，晶瑩的碎片散落一如他殘破的靈魂，被兩股力量撕扯的靈魂保持著脆弱的平衡，不斷有碎片被扯離本體，也正是這樣，讓他不斷在記憶的幻覺與虛幻的現實中掙扎不清。幻覺挑動著他脆弱的神經，摧殘著他已所剩無幾的理智，讓他絕望，讓他瘋狂。那一片片碎片，猶如一隻只譴責的眼睛，看著他，斥問他，是誰，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

「蟲蟲……蟲蟲……蟲蟲……」四面的空氣中空洞的回蕩著淡淡的回聲。

「師傅，師叔，師姑……」劉志強頹廢的跪倒在滿地的碎瓷前，「我錯了，我錯了……」

「小鬼，你哪裡學的這些古怪的東西，可不許教給巧燕呢。」閑雲師姑微笑著白了他一眼。

「巧燕呢？我的巧燕呢？！！」閑淡師叔憤怒的瞪著眼睛，怒目圓睜，頭髮倒豎，向著他咆哮著。

「小崽子！你出了這個門就別回來！！！！」劉志強的父親憤怒的指著他大吼。

「師兄，我要吃鳥蛋！」

「我的事你別管！！」越是被刺中痛處，劉志強越是煩躁不安。

「師兄，師兄！魚！魚！我要吃魚！」無數嘈雜的聲音在劉志強的腦海內響起，破碎的記憶無序的閃現又消失，混雜在一起，無法分辨開來，最終匯聚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

「強子啊，你能不能讓我和你爸爸省點心啊。」劉志強的母親擦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