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陌鴉聲》第二篇 人間逢亂世

第三十四章 不醉

第二篇 人間逢亂世

第三十四章 不醉

「老丈!老丈!快起來!起來!您這是……」中年人慌了手腳,慌忙上前去扶。「怎麼回事,快站起來說啊。」
「鳩吉利又在給城外的荒墳做法事了,唉,也不知道哪個缺了大德的東西,把人家的祖墳都挖開了,屍體扔得到處都是,偷墳掘墓,就不怕菩薩怪罪,遭天譴嗎?」
「有什麼可吃驚的,你一進來就用那種曖昧的眼神看著房子,又問了很多酒店開之前的事,傻子也聽出怎麼回事了。電視里凈是這樣的。」頹廢的年輕人晃了晃酒壺,「小二,過來,加酒。」
「仙長莫非有重振道門之法?」中年人眼睛一亮。
「是啊,這些胡人,不事耕作,到處搶劫、殺人,簡直是全天下的禍端。」
「哎呀哎呀,你不要這麼說話!這是大不敬,菩薩要怪罪的!」
「不才闡教門人。」年輕人又往自己嘴裏無用的灌著酒精溶液,期待著幾乎不可能的醉倒。
「……」中年人沒有說話。
「客官還要來點什麼?」小二恭恭敬敬的走到中年人的桌子前,帶著職業的笑容。
「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一陣風,我們村子的幾個女娃子就都不見了,那麼好好的女娃子。幾個男丁上去追,都死了……都是些好娃啊……」
「唉。」一個衣服皺巴巴的中年人把酒杯湊到嘴邊,一飲而進,向門口的小二招了招手。
「聽說那些胡人都會妖法,能叫出七丈高的妖怪來,用活人祭祀喂它,就能刀槍不入……」
「你……是修仙之士?!」中年人感覺了一下對方體內的力量,驚詫的站了起來。
「我們村子里鬧了妖怪,我們那些孩子、孩子……」老人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死抓著中年人的褲腳,老淚縱橫。
酒樓里的看客們蜂擁而出,無論是信佛又或者不信佛的。
酒樓的一層都是些社會最底層的老百姓,圍在一個老夫子的周圍,打聽著各地傳來的消息。
「大師……」一個穿著土布衣服的老人怯生生的用沙啞的聲音喊了一聲。
「妖怪!」中年人猛的向後一仰,倒吸了一口涼氣。
「省省吧,哪來這麼多事……」年輕人繼續幾乎不理不睬的態度。
「這些和尚真是聒噪,宣傳工作做得很好。」年輕人輕蔑的看了一眼坐在八抬大轎上的那個禿子,那個傢伙根本沒有任何法力,只是他寬大的袈裟里似乎藏了不少道具。「無論什麼目的,這些傢伙堪稱戰爭年代里的大衛·禿驢菲爾。」
「聽說了嗎?高句麗人在遼州又在作亂,到處殺漢人,男的砍了頭堆成京觀塔,女的就姦汙,做成肉脯……」
「去鳩吉利和尚那捐點供奉吧,別管那菩薩神仙的哪個有沒有靈驗,總為親人求個平安啊。」
「你認識我?」中年人努力回憶自己和這個老人什麼時候見過面。
「鳩吉利活佛要在城南做法事超度亡魂了!去拜活佛,能保家人平安啊!!」一個穿著殷紅的麻布僧袍的小沙門在街上跑過,高聲叫嚷著,引得酒樓里的眾人都探出頭去張望。
「哦?殺人的妖怪?怎麼不去找那個什麼鳩吉利?」
中年人身子一僵,回頭驚訝的看著那個頹廢的年輕人。
「客官聽口音似乎是外地人吧?第一次來萬年城?」
「……」
「老人家,坐吧,你站著我心裏不塌實。」年輕人把一把椅子推過去,這個時代正是胡椅開始流行的時候,這家酒樓很懂得趕時髦。
「遠遊離落不曾歸,鄉音已改歲月催。兒童不識家書碎,猶笑白紙化蝶飛。」短頭髮的男子喃喃的嘟噥著,把酒壺又抱近了些。
「我找這位大師……」老人指了指中年人。
「戰亂……人間這是怎麼了……」一個頹廢的短髮男子,潦倒的坐在角落,趴在桌子上沉沉欲睡,桌子上擺滿了酒罈。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切,少講這些,佛教發展好有它的客觀因素,道教發展差也有其必然的道理,你把這個和世風瞎聯繫個屁。」年輕人對中年人的宿命論很不屑。
「世風崇佛,我道門日漸勢微,前途堪憂啊。」中年人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
「大師……嗚嗚嗚嗚,請發發慈悲,救救我們村裡那些可憐的娃兒吧!!」老頭突然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這樣,好了,你下去吧。」
「大師在嵩山講道的時候,我在那裡的親戚家,遠遠見過大師一面。」老人吃力的彎著腰,恭敬的看著中年人。
「這個……禮不可廢,小道……」中年人很尷尬。
「傷身?這種不超過30度的飲料還能傷我的身?那小爺就算白練了。」年輕人抬起頭,斜著眼睛看著中年人,眼睛里有感傷,有失落,有悲痛,卻並沒有醉意。
「老丈,您有什麼事嗎?」
「這是好的了,在北邊,田地都讓胡人用羊、馬糟蹋了,人沒有糧食吃,只能吃人吃屍體,連墳里的祖宗都挖出來吃了,造孽啊。這樣天下大亂,什麼時候是個頭呦……」
「他們說要有敬佛的誠意,我沒有那麼多供奉……」
「到底是一什麼妖怪?」中年人扶起了老人。
「你知道這家酒家什麼時候開的嗎?」中年人頭也不抬,又將杯子注滿了烈酒。
「大師不答應,我就不能坐。」老人很明顯有要挾的意思。
「要是武悼天王還在就好了,唉。」
「活佛來了!活佛來了!!」街上的喊叫聲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
「哈哈,有趣。」年輕人大聲的假笑了一下。
「這個啊……」年輕人漫不經心的搖晃著酒杯。
「小的不太清楚,聽說是原來的那家富戶遭了什麼官司,搬走了,把這間門樓盤給了我們東家。東家把門樓改的酒樓。具體什麼時候開的,小的來得晚,也不知道。」
「大師去墳地了,那找去。」年輕人晃了晃手。
「別喝了,你已經喝了不少了,酒大傷身。」中年人皺著眉頭,按住了年輕人的手。
「裏面請,一位!看茶咯!」小二笑著把毛巾褡在肩上,向酒樓里喊著。
「不,不是的!那妖怪,它抓走了好多孩子,還殺了好多人啊。」老人急忙大聲辯白著。
「抓走了女孩?你和我說說,老老實實的講清楚……」年輕人頹廢的眼神里突然放出了可怕的光芒,欺近了老人面前,「給我講清楚……」
「妖怪?哼,我以前也撞見過喊村子里有妖怪的,不過是只愛鬧的鳥而已。」年輕人拿著酒壺倒了倒,空了,「小二!再拿壺酒來!!」
「聽說了嗎?柔然人又打過來了,唉,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別看我,我不管那麼多事。」年輕人絲毫沒有同情的意思,用可憐像要挾他人的同情,這與綁架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他綁架的是自己罷了。
「三流小道士,不懂就別亂嚷嚷,小爺哪裡像妖怪了?」年輕人眯起了血紅的眼睛,理了理寸許的羽狀短髮,盯著中年人。
「別羅嗦,我理你是因為你的境況讓我感懷自身,想起自己的處境而已。我……也沒有家了……」年輕人自嘲的笑了笑,「過來,一起喝啊。」
「愛坐不坐。」年輕人又把椅子拉了回來。
「仙長有禮!下界後進小道……」中年人惶恐的站起來就要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