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戰爭迷霧

岑林連忙收攝了自己的怒氣，平靜地說：「甚好，既然金先生能夠做主，那就請吧。老夫的確只是商會的副手，算上幕後大佬，連商會的前五把手都排不上，的確沒資格對金先生生氣的，還請原諒則個。今天在宴席上的，可是有不少北易商界的老前輩，金先生不覺得會悶的話，還請跟我上樓吧。」

談瑋馨對於和北易商會進行某種程度的合作倒是一點都不反對，他們現在的目標是抵達亞南，而不是殺到亞南的，如果能夠避免麻煩，其實不管是葉韜還是談瑋馨還是願意交上一些路費的。既然北易商會如此「深情厚誼」，那就卻之不恭了。葉韜和談瑋馨將出發的日子延後了一天，第二天中午之前就讓金澤將北易商會所要求的「養路費」不折不扣地送去。金澤卻也不是好對付的人，他隱隱又威脅了一下，如果北易商會收了錢還不好好把事情處理好，那他們回頭是一定會有行動的。從來沒摸清楚葉韜他們一行的路數的北易商會，從來沒想過要造次，只是又一次確認了金澤這個人的強勢而已。

在這種時候，葉韜這個強大商隊的出現，卻也尤其觸動北易商會這伙靠著這條路線吃飯的人的心弦。他們一方面懷疑，是不是這是西凌準備深切介入沂南的試探和信號，卻又擔心一股強大力量的介入會破壞了他們的苦心經營。北易商會目前是花費了好大的代價才勉強維持著貨物通路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而且，運輸成本沒有太大的提高。沂南太複雜了，哪怕是北易商會，現在都沒有把整個沂南摸透，沂南的很多地方，對於他們來說，仍然像是被籠罩在重重迷霧中。

金澤的話並不大聲，但他的言行舉止，卻無不透露著強大的自信。岑林畢竟也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他看著金澤的表情身姿，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又看看金澤帶著的那幾個護衛，看起來一副笑呵呵準備看好戲的樣子，一時之間摸不著對方的路數。但是，岑林卻也想到了，金澤今天囂張到這個地步，或許是故意的。

沂州還好，雖然還說不上是天高皇帝遠，但卻因為獨特的位置，哪怕在春南攻略下了大南關之後，也沒有受到影響，反而地位還有所提升。畢竟沂州每年提交中央的商稅，那可是實實在在的。而沂州也是少數幾個可以輾轉弄一些敏感而精密的儀器、工具乃至於軍械的地方。但是，最近沂南的情況也逐漸開始發生了變化，薩米爾家族雖然在立國戰爭中進行順利，已經完全在中東地區站穩了腳跟，但薩米爾家族卻還沒有強大到能主導局勢。由於要分心在海洋和陸地兩個戰場，薩米爾家族現在的海軍在經過連番苦戰之後，沒有能完全恢復實力。而那些周邊國家和超級家族，則開始動起了撬牆角的腦筋。

但金澤將事情回去一說，反而引起了談瑋馨的極大興趣。在談瑋馨看來，假如沂南現在的情況的確比以前混亂，而北易商會沒有胡吹大氣，真的能夠維持運輸路線和成本控制的話，那北易商會的實力，應該比想象中還強一些。如果在沂南沒幾個需要仰商會鼻息，完全能夠控制的有點規模的土司，要完全靠支付過路費或者例行的打點來做到這一點，那幾乎沒可能。而這樣一來，北易商會的那些謀害競爭對手的行為，卻也變得順理成章了。

這下子，倒是金澤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碰上這麼一幫用心拳拳……至少聽起來是用心拳拳的人，你能怎麼辦？金澤反而覺得，先前擺譜擺得有點無所謂，太不給這些兢兢業業的商人們面子了。雖然北易商會以暴力手段打擊競爭對手，或者假手某些土司做了這種事情，但至少現在，看得出來還是比較誠心的。而且，北易商會雖然從來對競爭對手不留情，但只要和他們達成什麼約定、契約，卻從來沒聽說過他們有反悔或者失信的事情。金澤覺得，或許這事情應該回去問問，至少北易商會現在看起來像是一夥純粹的商人。

在東平，以東平的軍規、內務條令和金澤前後伺候過的幾個主子的脾性，金澤雖然過得很愉快，但卻從沒機會扮演一種人：豪奴。而現在這種情況，正好讓金澤過了一把癮。他可以一邊享受著大家的恭維，一邊將自己主人家的勢力透露那麼一點點給這些人知曉，然後在這些人的思量和猜測中故作高深。但金澤的高調和很有技巧地引導談話，倒是讓在場的這些人，說出了不少沂州和沂南的情況。

比如，現在薩米爾家族的船隊在亞南不像以前那麼勤快了，因為他們不得不抽出更多艦隻應付海上的敵人和某些敵國的私掠船隊。但是，亞南卻沒有因此而蕭條，卻因為更多勢力想要在這條商路上分一杯羹而越發繁華了起來。七海商社和春南海商自不待言，他們以前和薩米爾家族就沒什麼衝突，雖然不會被特別照顧，卻也不會受到敵視。七海商社在亞南設立了自己的分部，這也是七海商社最西面的分部。再向西，可就直接是迪拜港薩米爾家族的老巢了。以七海商社和薩米爾家族的良好關係，良好到了稱兄道弟，共享商務信息、艦船和海戰技術，甚至開始共享飛艇和系留氣球技術的程度，薩米爾家族在無力顧及亞南港的時候，其實是支持了七海商社的進入的。但薩米爾家族對亞南的控制畢竟是衰減了，在這種時候，各方勢力開始進入沂南，各種有心人開始在各地土司之間串聯，想方設法建立自己的地面通路，想方設法破壞競爭對手乃至於敵人的商道……而得到各種各樣好處的土司們，有的仍然堅定地支持著原先的合作夥伴，或者挑選著和自己比較合契的夥伴；有的看誰出價高就在那裡搖擺著，朝令夕改；而還有的，更是對各方都不聞不問，待價而沽。一方面是要應付眾多的土司比較麻煩，而另一方面，土司們自己也都意識到了控制的地盤越大，掌握的實力越強，和那些能夠給他們帶來各種好處的商人或者王國代表們的議價能力就越強，也紛紛打起了自己周邊弱小鄰居的腦筋。雖然沂南可以說是從來不曾安定過，卻也從來沒有出現過混亂如今天的這種局面。

而到最後，北易商會再次提出，他們不想妨礙商界同仁掙錢，但是，還是希望金澤能夠回去告訴他的主子，為了大家都能太太平平掙錢，最好能從他們能掌控的通路走。他們只需要交納一筆可能不算小數目，但必然非常划算的養路費就可以了。北易商會不但提供通路，派出嚮導，甚至會派出聯絡官，幫他們沿途打點，讓他們這一路上不會有其他的麻煩，也不會受到其他形式的盤剝……假如北易商會收的養路費少於北易商會的實際開支，他們不會多問金澤的主子收錢，他們只求這條路線能穩定下來……你好我好大家好……

雖然有一個不怎麼好的開頭，但其實這個聚會上雙方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金澤向北易商會充分展示了：我們是很牛逼的；而北易商會也達到了傳達自己想法，形成良好溝通的局面。所差的，只是與會的金澤完全沒有當場拍板的意願和資格罷了。

北易商會雖然邀請葉韜的商隊是臨時起意，但畢竟在這條線路上經營多年，各家的關係都非常熟稔，邀請來的賓客從官面上到地方士紳居然都有，雖然未必都是各方面的頭面人物，但至少也是說得上話的人。雖然對北易了解並不深入，但看這些人說話的腔調和所說的內容，以金澤的眼力卻也能看得出來這些人的層級。而在大家一團和氣的恭維中，金澤卻也不好意思一直繃著臉恐嚇大家，稍稍透露了一些自家乃是大有來歷，這一次只是先走一下這條道試試水，看看利潤是不是豐厚到足以吸引他們走第二遍……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答金澤，但其實，在場的諸人都是不怎麼希望這條道路一下子又擠進新的力量。而且，看金澤和他身邊的人，再去聯想那個懶得出面來搭理他們的背後的東主，大家也沒什麼脾氣。

金澤看著岑林一下子好像是轉換了一副面孔，也暗暗吃驚，心裏對岑林的評價反而高了幾分。哪怕是作為一個侍衛長，或許是一直跟著談瑋蒔的緣故，總也算是被沾染了一些談瑋蒔活潑脫跳的性格，性子比較張揚，但他卻對性格張揚的人比較有好感。在他看來，能張揚，而且有張揚的資格，那其實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如果這樣的人不好相處，最多不相處就是了。但能張揚卻又能收斂的人，那可就比較難得了。而面前這個岑林，可能就是這種金澤比較崇尚的人物。

金澤也收起了先前囂張的姿態，淡淡應了聲請，跟著岑林上了樓。而那些特種營的將士和侍衛，除了兩個跟著金澤進入了宴席，站在金澤的身後，其餘的人卻四散開來，隱隱佔住了整個清風樓的所有要害。而這樣一來，無形中也增長了北易商會對金澤和他主子的評價，這樣的護衛力量，絕不是一般人能訓練得出來，能使用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