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三百二十四章 見我
書信從她手裡飄落，顧慎為一把接住，姜連聲道歉，躲到一邊去擦那張已經一塵不染的桌子。
「這樣最好。」
「認識，小梅，來過好幾次了。」姜瞪大眼睛，不明白龍王的疑惑從何而來。
羅寧茶從屏後走出來。她跟三年前沒什麼變化，只是神色更加蠻橫，似乎整個天下都已臣服在她的裙下，可是顧慎為不得不承認，她這個樣子竟然顯得越發美艷驚人。
「龍王來了。」小梅大聲宣告。
老先生相貌沒怎麼變化，還跟從前一樣威嚴，似乎隨時都會從身後掏出戒尺來，看到龍王，也只是微一點頭，伸手示意他坐在對面。
張楫嚴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鴻公子要是有你一半才華，也不會到今天仍然混不出頭。」
「謝謝。」
胡士寧走投無路才來龍王府任職，但他還是提出一個要求，「我只管訓練殺手，不管龍王用他們做什麼，可是璧玉城怎麼都是王主的地盤，我要離開這裏。」
小梅壓低聲單抱怨，「也不知道哪來的大爺，橫的不得了，從來沒見過夫人這麼害怕。」
「煙微姐姐的丫環送來的。」姜小聲說，因為在交信的時候竟然沒提這麼簡單的事，臉更紅了。
信箋由紅色的印泥封好，上面卻沒有印記，顧慎為掏出貼身匕首，輕輕地從另一邊裁開，倒出裏面對抵的白紙。
「送信的丫環你認識？」
顧慎為點點頭。方聞是成功勸服了龍王，起碼取得了部分成功，顧慎為已經同意加入向石國公主求親的大軍當中，目的不是自己成為駙馬，而是
這不像是許煙微的筆跡，更不像是她的語氣。
上官鴻幾次表達過張楫想見龍王的意思，顧慎為卻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接到邀請。他是獨步王的死敵，金鵬堡里沒人敢公開與他扯上關係，張楫選擇在南牆酒館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見面，膽子不小。
張楫看著不動聲色的龍王，心中想起那個總來向自己討教的歡奴，深感歲月無情，像他這種頑固的老石頭，已經再無改變的餘地，年輕人卻一代接一代地崛起。
顧慎為覺得許煙微沒準會有用處，所以決定帶著她一塊去石國，還一直沒跟她商量過。
他當然想知道上官鴻身上藏著的秘密是什麼，還想知道張楫為什麼要殺掉自己效忠的主人，但他不打算使用張楫期望的手段。
「我聽說，是你手下的人從呂掌柜手裡盤下的酒館。」
顧慎為又一次想，這才是自己想要的軍師，制定計劃，執行計劃，胸有成竹，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顧慎為剛進到卧室，姜就拿給他一封書信，雖然已經服侍龍王多日，她還是改不了臉紅的毛病，而且總是失手打碎東西，龍王的房間里已經沒幾件瓷器完整無缺。
顧慎為同意了，他在疏勒國已經建了一座秘密基地，培養出來的殺手不堪一用，正好交由胡士寧整頓。
這或許又是一件陰謀。
顧慎為已經懂得在敵人面前裝模作樣有多麼重要，所以他說：「抱歉，大雪山與金鵬堡正處於臨時停戰，我絕不會破壞協議，去殺任何一位金鵬堡的人。」
石國現任國王流亡在璧玉城時，對許煙微很是痴迷，一度想要帶她一塊回國的，雖然後來又想殺她滅口。
「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張楫停頓了一會，好像突然間有些於心不忍，但是當他開口時，語氣卻冷硬無情，「鴻公子會陪著九少主一塊去石國，你要是能在路上順便除掉他，我會告訴你一個十分重要的秘密。」
這天，「第一大妓院」卻沒什麼生意，不是客人們失去了興趣，而是老闆決定休息一天，拒絕接客，連手下的其她女人也都深藏不露。
「張先生請說。」
羅寧茶似乎又想發脾氣，顧慎為甚至能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都在發熱，但她忍住了，反而露出笑容，「這麼說，你現在是龍王了？」
「想要什麼回報，小姐請開口。」
這事在璧玉城已經傳開，許多人已經開始爭論龍王與石堡九少主誰會是贏家。
金鵬堡的教書先生張楫派人送信，請龍王到南牆酒館一聚。
顧慎為知道荷女就藏在附近，心想是不是現在就把她叫出來，即使因此給獨步王提供開戰的借口，他也在所不惜。
羅寧茶神色逐漸變得高傲，想要在氣勢上壓過對方，「我救過你手下的兩個小孩子。」
顧慎為又忙了幾件事情才去留人巷，他正好有事要見許煙微。
羅寧茶不喜歡「八少奶奶」這個稱呼，手下的所有人都得叫她「小姐」。
他站起身，竟然不打算再勸說下去，「那
「我不怕他。」羅寧茶得意地笑道，隨後擰起眉頭，「你叫我什麼？」
「差不多吧。」顧慎為不想撒謊，也不想說實話。
張楫以這種方式宣告他與龍王的敵對關係，隨後沉下臉色，「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傻，咱們還是有話直說吧。」
顧慎為是從後門進去的，丫環小梅急得團團轉，一看到龍王馬上迎上去，「太好了，龍王總算來了，快請上樓。」
羅寧茶的忍耐到頭了，順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向顧慎為擲過去。
許煙微跪在一面屏風面前，退出的時候沖龍王做了一個鬼臉，看她額上的汗珠，必定是吃了不少苦頭。
許煙微模仿蕭鳳釵，讓手下人也稱自己「夫人」。
在方聞是看來，龍王娶到公主繼承石國王位，對大雪山爭霸才是最有利的選擇，但是退而求其次，只要能破壞金鵬堡的求親計劃，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結果。
「你要代表大雪山去石國求親？」
紙上就三個字，歪歪扭扭，倒像是學童的手筆：「來見我。」
他們都會在老石頭上碰得粉身碎骨，他想，接下來說：「我來求你辦一件事，作為報答，送你一份秘密。」
「嗯。」
「小姐。」顧慎為不打算這種瑣事上與她計較，可語氣越發地冷。
真遺憾，當時荷女的暗器沒能殺死她，顧慎為冷淡地說：「八少奶奶來這裏可不明智，傳到獨步王耳朵里，又是一場風波。」
鐵玲瓏每一次都能成功地將聶增
對張楫的目的，顧慎為心裏有各種各樣的猜想，就是這個不在他的預料之內。上官鴻不具備成為獨步王的野心與實力，張楫從一開始決定輔佐他時就應該一清二楚，忍了三年多才決定擺脫他，實在不像是教書先生一貫的做事風格。
「這才開張幾天啊，店大欺客嗎？」遭拒的客人悻悻離去。
「唉。」張楫左右上下看了看，臉上的神情就像是即將離家遠遊的孝子，「可惜，我不能再來了。」
這是上午，酒館里沒什麼客人，只有疲倦的夥計，趴在遠處的桌子上呼呼大睡。
「留人巷第一大妓院」已經開張了，生意竟然出奇地好，客人們最喜歡的項目就是左擁右抱，大冬天也要敞開窗戶，向對面的「第一名妓」蕭鳳釵示威。
「麾下有好幾萬人，專門要跟金鵬堡作對？」
「我不管。」羅寧茶發脾氣了，「反正你是我的人，就得替我做事，我連身體都給你了，難道還不夠嗎？忘恩負義的臭小子，給我爬過來！」
「在上面侍候人。」小梅指著樓上說。
顧慎為沒有躲，茶杯擦身而過，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顧慎為皺起眉頭，許煙微竟然還在接客，實在是……
「你家主人呢？」顧慎為不喜歡這個地方，所以打算長話短說。
「謝謝？就一句謝謝？我可是來要回報的，難道我會白白為你做事嗎？」
「你一離開石堡，就再也沒人給我送美酒了。」張楫以此作為開場
「南牆酒館從今天起對張先生完全免費。」顧慎為心中仍存著一線希望，覺得能將張楫拉攏到自己這邊來。
顧慎為懷疑她體內的血有一半都集中在頭部，所以手腳才會那麼笨拙。
這是張楫見面之後第一次說出「龍王」兩個字，腔調稍稍拖慢，既像是表達尊崇，又像是在諷刺。老先生最後掃了一眼熟悉的南城酒館，邁步離去，甚至沒跟從前的弟子告別。
龍王在年後出發前往石國，到時胡士寧也會帶著三名少年去疏勒國，這是兩人達成的協議。聶增一心只想比龍王更強，初南屏無可無不可，只有鐵玲瓏覺得這是一種羞辱，可她也沒有做出激烈的反對，似乎認命了。
蕭鳳釵久盛不衰，得罪不少同行，同樣得罪很多沒本事嫖他的男人。
顧慎其實也想見一見這位教書先生，他們現在是敵人了，甚至已經交過手，上官鴻冒充龍王殺死蓮心法師，此後又設計除掉蓮葉和尚，十有八九都是張楫的主意。
龍王府後院，胡士寧正在訓練三名少年，不准他們帶刀，讓他們只憑靈活的腿法去拍對方的後背。
屏風後面傳出顧慎為熟悉的聲音，「臭小子，你膽子好大啊，還敢來見我？」
羅寧茶沒聽出來龍王的不耐煩，將他左右打量一番，搖搖頭，「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臉白得……難道大雪山有這麼冷？」
「誰送來的？」
「是。」
顧慎為只得繼續上樓。
顧慎為已經走在樓梯上，聞言停住腳步，知道寫「來見我」三個字的人是誰了。
他一點也不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