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暗夜陰影
第五百二十六章 懇請
上官飛的臉騰地紅了，他雖然有點害怕張楫，卻不像龍王那樣尊敬，「你……你怎麼罵我？我現在不是上官家的人了。」
荷女好像終於感覺到全桌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抬起頭，進到屋子裡之後第一次說話，「如果他肯向我道歉，我可以暫時放過他。」
荷女也站起身，什麼都沒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算是接受道歉。
顧慎為想起來，張楫對曉月堂的手段一向深惡痛絕，而且極為鄙視，今天竟然如此看重荷女，讓他有點意外。
荷女真的去休息了，上官飛卻睡不著，他得找個人傾訴，最好的對象就是龍王，雖然未獲邀請，他直接跟著龍王進屋，為了避免被攆走，馬上說道：「這頓酒喝的，大家真是都使出了絕招啊。」
「張楫跟上官雲肯定有大計劃，才會這麼低三下四地求荷女原諒。」
氣氛立刻緩和下來，顧慎為也插嘴道，「那我只好領走『最陰險』了。」
「謝謝龍王，可惜你不喝酒，否則咱們也能幹一杯。」
氣氛開始變得融洽了，上官飛知道自己該派什麼用場，他是敵對雙方的聯絡人，誰也不信任他，但都要用到他，在這種場合，任務是插諢打科，避免冷場。
顧慎為心中也有點驚訝，上官雲一行人是昨天晚上到的，荷女可沒提起要去監視。
果然，張楫的目光再次投向荷女，「我希望荷女能停止追殺雲王。」
「不，我已經戒酒很長時間了。」
張楫嚴厲地看著他，「沒錯，
怪不得上官雲從一開始神色就有點不太自然，頂著「雲王」的稱號，卻要求一個女人放過自己，實在是非常丟人的行為，就連「最卑鄙」的他，也不禁臉紅。
荷女是龍王的貼身護衛，但也是曉月堂御眾師，普通人看重前一個的身份，張楫卻在意后一個稱號。
張楫的臉皮的確很「厚」，繞了一個圈子，他「懇請」的對象其實是荷女。
「求之不得。」顧慎為沒把張楫的話當真，倒是對面的上官雲扭過頭去，神色略顯不悅。
「今天破例，這樣的好酒要是再送幾壇，連我都要背叛金鵬堡投奔你了。」
顧慎為尊重張楫，因為正是受其影響，他才沒有在殺手的道路上一走到底，而是進入大雪山，決定用爭霸的方式向金鵬堡復讎，回過頭再看，他覺得張楫當年的指引至關重要，遠超教書先生的期待。
荷女仍然低頭不語，好像這句話根本不是對她說的。
「張先生說了，今天破例。」顧慎為端起面前的酒杯，凝視一眼，喝了下去。
張楫身材高大相貌威嚴，當年在學堂里說一不二，就連獨步王的子女，也懼他幾分，這時舔舔嘴唇，露出一絲為難的樣子，「你是貴客，卻之不恭，放在這裏，咱們可以少喝一點。」
顧慎為扶著張楫坐下，等他說出「懇請」，心中大致猜到了內容。
張楫不屑
一開始氣氛有些尷尬，上官飛覺得自己很多餘，像是雙面間諜坐在兩方主人中間，無所適從。
「荷女故意為難上官雲，就是想看看對方願意付出多大代價，代價越大，背後的陰謀也越大。」
「哦，你看出了什麼？」顧慎為也需要一個人整理思緒。
「可你不會後悔今天道歉。」荷女回敬一句。
張楫坐主位，左手是上官雲與上官飛兄弟，右手是龍王與荷女。
張楫手扶桌面，長嘆一聲，「張某不才，自認『臉皮最厚』。」
「嗯。」
「我想咱們雙方已經達成協議，出使北庭期間相互罷戰，至於以後，總是敵人。」顧慎為替她說話。
上官飛事不關己，壓抑著興奮觀賞這場好戲，心裏暗自納悶，怎麼從前沒看出張楫是這樣一個老奸巨滑的傢伙，可獨步王、龍王、雲王都對他禮敬有加，看來還是自己走眼了。
說罷，不太滿意地看了看杯子，放在一邊，拿過來一隻大碗，上官雲馬上替他倒滿酒。
上官飛愣了一下，覺得這個評語怎麼都不像是張楫，「張先生怎麼會是『臉皮最厚』？這個詞應該送給上官鴻，只要給碗飯吃，讓他當狗都願意。」
五人客客氣氣地分手，讓見到這一幕外人大吃一驚，當晚
「張楫看重你還是有點道理的。」
荷女還是不怎麼說話，冷漠神情卻少了三分，幾杯酒下肚，臉色微紅，竟然顯出一絲柔媚來。
上官雲笑著打圓場，「張先生說的沒錯，不過『最懶惰』三個字還是讓給我好了，再加上一個『最卑鄙』。」
只有張楫與顧慎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完全沒有敵對雙方的劍拔弩張。
張楫說是「臉皮最厚」，其實費這些周折，給了荷女很大的面子，沒想到她竟然不知好歹，提出這樣的要求。
張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發出滿足愉悅的吧唧聲，「好酒，能釀出這種酒的人都該殺頭，免得他誘惑眾生。」
荷女看了他一眼，上官飛立刻加上三個字，「最美麗。」然後轉向張楫，「張先生自己也得領一個詞。」
「以後的事情不提，就只是這段時間。」張楫自然不會有那麼高的奢望，以為龍王與荷女會永遠罷手，「可協議是北庭、金鵬堡、龍王三方達成的，我注意到，裏面沒有包括曉月堂。」
筵席將散的時候，時間已是傍晚，張楫今天好像特別注意荷女，起身又是沖她說話，「既然大家暫時放下干戈，荷女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不用再監視雲王的一舉一動了吧？」
上官雲真的感到驚訝了，琢磨著九弟說荷女「最美麗」，倒也不全是空穴來風式的吹捧。
上官飛很好地完成了這個任務。
張楫連喝數碗，終於心滿意足，開始說到正題，
發現這些貶義詞竟然帶有誇讚的意思，上官飛高興了，指著荷女說：「我知道她是什麼，『最狠毒』。」
「你不是小子，你是龍王。」張楫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顧慎為作揖行禮，「謝謝你還把我當成『先生』，尤其謝謝你的酒，這是我一年來吃得最暢快的一次。」
荷女垂頭不語，上官飛嘻嘻笑了幾聲。
他們仍然是敵人，只是轉變了戰場與競爭手段。
張楫不理會這些綿里藏針式的語言交鋒，雙手一拍，「好了，看來厚臉皮還是有用，雲王，你應該謝謝龍王，沒有他，荷女是不會放過你的。」
隨口一句話就能讓龍王親自來拜訪，張楫或許是天下唯一有這個能力的人，但他保持禮貌，站在門口迎接，馬上就注意到衛兵懷裡捧著的酒罈。
張楫提起曉月堂，顧慎為也沒辦法說話了，龍軍與曉月堂只是合作關係，他管不著人家的事務。
張楫轉向上官雲，語氣威嚴，好像對方是一名剛剛啟蒙的學生，而他手裡正握著嚇人的戒尺，「向荷女道歉。」
「喝了這些酒，恐怕我也沒有精力再做這種事情了。」荷女難得一次，說話不那麼直白，讓上官飛感到極為驚訝。
上官雲則一飲而盡，神色愈發坦然，笑著說：「我還記得荷女當時說我會後悔沒殺她，說實話，我真有點後悔了。」
荷女對自己獲邀感到莫名其妙，不管身處何處，總是冷
「你要是再聰明一點，我就只能把你殺了。」
「張先生請說，小子無敢不從。」
自從開戰以來，前往中原的通道被封，貨物運轉幾乎斷絕，這一壇酒是璧玉城某家酒館的陳年存貨，價值不菲，顧慎為極少飲酒，只是聽說北庭人善飲，才讓人準備了幾壇，以備禮物交換。
顧慎為沒有回答上官飛的疑惑，他當然猜到張楫與上官雲的計劃，因為跟他自己是一樣的，都想在北庭分裂時分一杯羹，只是手段很可能截然相反。
這是一場小型聚會，衛兵留下酒罈，向龍王敬禮之後轉身離開，圍繞著一張圓桌，只有五個人。
上官雲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臉上掛著厭倦的笑容，目光刻意躲避荷女，他還記得自己被追殺時的狼狽相。
上官雲的臉真的有點紅了，但他用笑容掩飾住，起身端酒，沖荷女微鞠一躬，「在烏山放縱手下，無禮對待御眾師，全是我的錯，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我這一回吧。」
上官雲眉毛一挑，學張楫的榜樣換上大碗，大口喝下，「龍王好爽快。」
上官飛嘆了口氣，他希望自己早點發現教書先生的能力，如今也不至於流落江湖了，「可他們兩個的大計劃是什麼呢？我覺得龍王已經知道了，而且就是在酒桌上知道的。」
曾經有一段時間，顧慎為固定讓人給張楫送酒，以示尊敬，這次仍然保持慣例，「真可惜，這是來自中原的女兒紅，現在可不多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