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刀劍鋒寒
第八百零一章 勸說
「受雇的刀客看上去都像是高手，沒一個人講價。」
「不，去殺假孟玉尊。」
屠狗終於在心裏說服自己，「好，咱們出發。」
木老頭憤怒了，跳到椅子上，指著屠狗，「好你一條老狗，臨陣退縮，膽子小就說膽子小，少找借口。『不會區分善惡』，那你告訴我，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獨步王會殺了我，這種把戲怎麼可能騙得過他？」孟明恕喃喃自語，忘了身邊還有別人。
屠狗突發奇想，插口道：「他們不會是金鵬殺手，奉命加入天山宗的吧？」
孟明恕瞪起眼睛，「我信任她超過信任你。」這是整個計劃中他唯一確信不移的事情，絕不允許別人質疑。
「可這個孟玉尊是假的。」
「『名』就是你的免死金牌，有了它你還怕什麼？」
上官飛搖頭，「第一，孟二要是現在就跟金鵬堡決裂，他的『名』就沒用了，獨步王為了挽回面子，反而必須殺掉他。第二，孟家在璧玉城擁有龐大產業和好幾十口家人，可沒辦法堆在車上帶走，孟二逃跑，獨步王就有了借口下狠手。就得讓獨步王患得患失、左右為難才行。」
木老頭樂了，心想要是好姑娘當初這麼容易矇騙，自己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凄慘境地。
兩人剛要出門，鐵玲瓏推門進來，掃視兩人，目光最後落在木老頭身上，「有件事挺奇怪，你幫我分析一下。」
段子華在一邊傾聽，上前為主人說了句話，「二爺不能現在就跟著車隊一塊走嗎？」
「奇怪了，你們都敢搶老汗王的頭顱，我難道不敢罵中原皇帝？屎、尿、屁、王八蛋……」
屠狗憤怒地握住刀柄，污辱皇帝的言辭在他聽來就是大逆不道，「你怎麼敢？」
「為什麼？」孟明恕獃獃地問。
「你錯在哪了？」
「嗯。」
「知錯。」
「不行，我得去調查一下，我要闖蕩江湖，可不能濫殺無辜，龍王人是不錯，可有時候……不太會區分善惡。」
平生第一次參与暗殺，屠狗緊張得坐立不安，外面稍有響動，都能把他驚得跳起來，以為計劃泄露，敵人前來偷襲。
「聽過，孤兒寡婦不會武功，於是將已被仇家奪走的財產許諾出去，引來成群的復讎者……哦，我明白了，你是說我就是『孤兒寡婦』，獨步王要用我的名義與龍王爭奪財產？」
「為富不仁加上弄虛作假，這還不夠惡啊？那你乾脆去殺獨步王得了，他是收錢殺人，從來不問青紅皂白，絕對、絕對的壞人。」
想讓孟二公子成為孟家理所當然的「名」，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不管真假，住在菩提園裡的孟玉尊都得死。
屠狗垂頭喪氣，總覺得木老頭說的話有問題，他卻找不出漏洞在哪
這個任務由木老頭和屠狗執行。
木老頭覺得很有趣，經常發出各種各樣的怪異聲音，當他第十五次這樣做的時候，屠狗再也受不住了，起身說道：「不行。」
老管事段子華同情地看著小主人。
孟玉尊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要偷偷學武，甚至打算培養自己的殺手隊伍，結果是一場慘敗，對扭轉局勢沒有絲毫幫助。
「我怎麼知道？」木老頭愕然。
木老頭再次點頭，「原來如此，我還要問你，中原人跑到龍庭一通亂殺，還想搶走老汗王頭顱，這算不算壞事？」
段子華不吱聲，孟明恕也被說服了，許多道理他都懂，但是由別人的嘴裏說出來，安慰效果總是更好，於是握緊拳頭，「就是這樣，孟家已經被逼到絕路，不出險招也不行了。」
因為負責運送的貨物半路被劫，段子華在菩提園飽受羞辱，連以死謝罪都得不到允許，可自從知道老主很可能被人調包，他就擺脫掉一死了之的負疚心事，義無反顧地加入到轉移財產的密謀中來。
孟明恕的心又踏實一些，段子華這時卻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兒，上官飛寸步不離，想避開他是不可能了，只好直接問道：「二爺，您可得想好，留人巷的女人……值得信任嗎？」
「幹嘛，不高興啦？我這是鍛煉你的意志力，心靜如水才能當個好殺手，跟你說，老頭雖然不是金鵬堡的人，可是……」
「人人各為其主，善惡並無明顯界線。」
木老頭大聲嘲笑，「你可
孟明恕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我只是……我在想是不是有更穩妥更巧妙的辦法，能讓獨步王別太快懷疑到我。」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上官飛連連搖頭，孟明恕長他一輩，現在卻像不開竅的劣童一樣幼稚，「你有一道免死金牌，再多懷疑獨步王也不會要你的命。」
「這就對嘍，在西域，你的主人是龍王，他讓你殺誰你就殺誰，殺了就是善，不殺就是惡，至於孟玉尊，管他是好是壞。」
木老頭贏了一場嘴仗，心情不錯，安慰道：「你也可以這麼想，為富不仁，孟玉尊錢多得能壓死一支軍隊，肯定是大不仁啊，殺他簡直就是除暴安良。」
「聽說過金鵬堡殺手兩戒吧？」
上官飛暗暗鬆了口氣，心想龍王把自己留下來監督孟二真是太明智了，「其實也沒有多難，獨步王雖然心狠手辣，但他絕不會意氣用事，你瞧，我是他親兒子，跟隨龍王這麼長時間，也沒見他派人暗殺我。」
木老頭點點頭，「說得挺好，我再問你，你和你姐姐是善是惡？」
「這一點你得相信龍王，他會在那之前把你救出去。」
屠狗的心事與殺手無關，「咱們要殺的是個壞人嗎？」
段子華忠誠而冷靜，熟悉孟家的生意，對眼前的危機看得也更清楚，「二爺，只有這一條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鋌而走險。」
「這很正常。」木老頭一本正經地分析，「天山宗死了不少高手，當然要招新人
「你真想暗殺獨步王？你自己去，我把你的死訊告訴你姐姐，也算善事一樁。」
「當然不算，我們是奉朝廷之命……」
「善。」屠狗馬上回答，好像慢一點都會讓善跑掉。
孟家生意興隆，家業越積越多，頹勢不在於此，可是在與金鵬堡的關係中，日益削弱，從前的盟友正變成純粹的主奴。
孟明恕還是怕，這意味著今後一段時間他要在刀尖上行走，甚至與獨步王直接交鋒，「可龍王要是攻到璧玉城，獨步王大勢已去的時候，不會殺我泄憤嗎？」
「你知錯了？」
屠狗張大嘴巴無話可說，他很小就加入崆峒派，多半生都在專心練武，離開師門也是在各大門派之間遊走，一切都有規矩，也有人照應，實在沒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俠義之舉，「可我和姐姐沒做過壞事，對，不做壞事就是善。」
上官飛向來瞧不起孟家的人，心想如果自己是獨步王，大概也會除掉這個無用的盟友，但現在的任務是保證孟二公子不走回頭路，「實話實說，將這麼一大筆銀子轉走，再穩妥巧妙的手段也會引起懷疑，獨步王馬上就會知道孟家有內奸，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
孟明恕一直自視甚高，無論才情、智慧與相貌，他都覺得自己是孟家當之無愧的繼承人，因此，兩年多以前他與龍王合謀殺死五弟與大哥的時候，心安理得，反而有一種使命感，相信唯有行此險策，才能挽救孟家的頹勢。
「那就奇怪了，你們兩個何德何能、何時何地、
「也就是說忠於中原朝廷是善，那我們這些北庭人、西域人天生就是惡嘍？因為皇帝在我們眼裡屁都不如。」
由蕭鳳釵代表孟明恕掌管全部錢財，這是段子華眼中最大的漏洞。
屠狗一時語塞，想了一會才說：「像你從前的所作所為就是惡，像……楊元帥那樣就是善。」
鐵玲瓏卻從天山宗觀察到奇怪的行為，「最近兩天天山宗大肆招募刀客入夥。」
木老頭污言穢語層出不窮，屠狗臉都白了，但他明白了木老頭的意思，急忙擺手說道：「停停，是我錯了，你不要再罵皇帝了。」
「你是說中原朝廷？」
諸人當中，韓無仙仍像獵犬一樣在璧玉城裡嗅聞曉月堂弟子的蹤跡，聶增與鐵玲瓏則分頭監視四諦伽藍里的中原人和南城的天山宗。
「嗯，對。」
「聽說過那個孤兒寡婦替夫報仇的故事吧？」
孟明恕身上一顫，臉色驟變，「不行，我要見龍王，這事得從長計議。」
「在別的地方算多了，在璧玉城……好像有點少。」木老頭不是特別了解行情。
「每月只給五十兩銀子。」
孟明恕決定換一種自救方法，可事到臨頭，他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鎮定與勇敢，心中一陣陣發慌，偏偏在最需要的時候，蕭鳳釵不在身邊。
段子華不敢說下去了，上官飛滿臉堆笑，心裏卻想：天亡孟氏，誰也幫不上忙。
駱啟白之死對予中原人重創，聶增幾次探訪一無所得，各大派弟子似乎一夜之間全都逃出了璧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