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劍氣須臾縱，誰言意氣真
第六十一章 吳鉤的鋒芒
離司南後背還有一米遠的時候，他將劍勢明顯的偏移指向空氣，好讓大家看出他並非背後偷襲，只是要逼司南出手。
如果說光輝挑撥人心有初中生的水準，吳鉤儼然已經大學畢業並就讀研究生，寥寥幾句話，配合語氣神態，便將大部分人說得熱血沸騰。
他果然還是不習慣記仇呢。報復的慾望於他而言與其說是動力不如說是累贅，一說出這句話，他只覺得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他繼續展開演說：「榮耀的光輝盟主你未免太過心急了些，為了討好天劍山莊也不弄清楚前因後果就跳了出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先收集好相關情報資料……」
司南對那個叫破自己打算的傢伙並無恨意，那人是絕刀一方的人，幫助自己人是應該的，他甚至對絕刀也沒有多少怨恨，只是不能白讓他殺他那麼多次，怎麼也要讓他吃點虧。
失敗就失敗吧，反正讓絕刀在大庭廣眾下丟了面子，也算是一定程度上達成目的了。
他神色真摯誠懇，順利的挑起了公眾的同情心，幾分鐘之前，司南還是一個仗著武功高強利用論武會規則欺負人的惡徒，幾分鐘之後，他已經成為了被惡勢力殘酷欺壓卻堅持不懈奮發圖強的弱勢玩家代表。
光輝冷笑：「閣下方才難道不是強人所難？在下不明白，絕刀和你有什麼過節，你一定要利用論武會讓他在同門面前連敗三場，還使他失去入室弟子的資格？」
……白費心機了。
如冷電，若奔雷，不到十招，絕刀身上已經傷痕纍纍。
吳鉤拍拍司南的肩膀，笑道：「不知道各位還記不記得吳鉤曾經將一個普通玩家輪白的事？不記得也沒關係，論壇上的帖子雖然沉下
司南冷笑：打死他都不信！
雖說論武會是高手表演的舞台，可是場內大部分觀眾是門派內的普通玩家，他們才是主力軍。
光輝沒想到司南會這麼做，拔劍同時高聲道：「小心。」疾刺司南背心。
不可能，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怎麼可能變得那麼厲害？
「請。」第二聲請方自嘴唇吐出，司南那驚心動魄的劍光便朝絕刀席捲而去。
司南在心裏暗暗嘀咕一句，嘴上說得稍微文雅些，卻一樣的不留情面：「私人恩怨，干卿底事？」
面色平靜的，他緩緩開口：「我拒絕。」不顧周圍噓聲，他轉身就走。
司南倉促為之，而光輝氣度恢弘，兩廂比較，人氣上司南再落一台階。
可是，如果真是因為那件事，那他今天的強出頭未免有些不妥。
吳鉤很無辜的眨眨眼：「我有說自己是代表天涯海角來的么？光輝盟主你別亂扣帽子，要是害我們幫主誤會我亂用幫派形象就糟糕了……」他微微一笑，站在司南身邊，「我今天純粹是陪朋友來的，他來找絕刀報仇，我來替他掠陣，防止有什麼心懷不軌的人利用這個機會找他麻煩。」
有的人曾被高級玩家欺負過，有的人對於高手滿懷艷羡，所以，吳鉤的話，恰恰挑動了他們心底最易感的那一根弦。
果然恃強凌弱這種事不是他這個溫和純良好青年做得來的，想成為惡人也許要一點心理素質。
他雖不畏懼，但也不喜歡不明不白的PK。
沒有畏懼，也不是懷抱僥倖。
朦朧中他看見什麼東西疾刺向面門，
循聲望去，一名氣宇不凡的男子在眾多人的包圍中分外的醒目，即使和那麼多人站在一起，司南還是直覺得認為方才說話的人是他。
風水輪流轉，就是這麼快。
莫非……
可是他又不是那種以德報怨被揍了左臉還把右臉湊過去的老好人，所以做到這個程度，司南覺得正好。
司南哭笑不得。
司南愣了一下，隨即發現周圍的南宮世家門人都對他露出不滿的神色，不由對此人挑撥離間的功力佩服不已。
若是從前，受了這樣的傷，他恐怕早已倒下，可是眼前的對手讓他有一萬個不甘心。
這個吳鉤，簡直就是能把死人給說活過來。
「請。」司南神色端正，心裏卻有點鬱悶：他明明是為舊賬而來的，怎麼這時卻有點覺得自己像欺負弱者的反派？
絕刀臉上浮現堅定的，一往無前的神色。
他這虛晃一招旁人看著全無危險，背對著他的司南卻不知道，只以為光輝要背後傷人，連忙施展輕功避開劍風。
一個月前，絕刀的刀光讓司南受打擊不小，一個月後，司南的劍光成了絕刀的陰影。
良久后他才緩緩開口：「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有什麼資格用什麼立場來質問我？」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壞光了，這人真是討厭。
雖然對於自己被拿來當作樣品展示有點不滿，司南還是悄悄地對吳鉤作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手勢。
不論從前有何恩怨，不論絕刀曾經如何跋扈，此時此刻，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皺了皺眉，司南看著光輝，全身小心戒備：「請不要強人所難。」
這種情況下，還會有誰願意上來？
順利挑動了大部分人的情緒，吳鉤繼續道：「各位都是玩網游的，也都知道等級練起來有多麼的不容易，如果有一個人在你練了一陣子后率眾將你輪白，你會不會氣憤？」
平緩了一下語氣，吳鉤輕聲道：「在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之後，他已經有了掛掉絕刀的實力，卻沒有選擇以牙還牙的手段，只是選擇在論武會上給他一個教訓，讓他明白普通玩家是不能輕視的，雖然說他也懷有一些目的，也用了一些手段，可是這比起被輪白，又算得了什麼？所以，偉大的光輝盟主，你到底是懷著什麼心態，用什麼身份立場來為難他呢？」
他可以接受輸給流浪，輸給小菜這些一流高手，卻無法接受輸給一個月前還任自己宰割而全無還手之力的低級玩家。
司南沉默。
不過，這個人真的是為了什麼門派榮譽挺身而出嗎？
光輝此時也認出了吳鉤：「天涯海角的『俠客行』吳鉤么？據我所知你好像不是南宮世家的，天涯海角也管不了這麼寬吧？」
司南準備跳下擂台，卻聽見台下又一陣騷動，原來絕刀竟一步一步地走了上來。
NPC毫無感情的宣布絕刀失去入室弟子資格，司南平靜的收劍回鞘，跳下擂台，看著重生在台邊的絕刀，露出微笑，道：「我們兩清了。」忽然間如釋重負。
「咳咳，我來代為回答吧。這位光輝仁兄，是榮耀聯盟的盟主，據我所知最近榮耀聯盟正在和天劍山莊洽談合作事宜，他出頭找你茬，大概是為了促成雙方合作吧……嗯，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伴隨笑語聲，吳鉤緩緩分開人群走出來，嘴角含著譏諷的看向光輝：「對了
司南自我安慰的想了一下，也就打算放棄了，不過在跳離擂台之前，他還是有點不死心的最後挑釁一句：「你不敢應戰么？」
吳鉤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口氣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光輝盟主你怎麼又胡亂扣帽子呢？這樣是很不好地，很降低你說話的可信度地，我都已經說過今天不是代表天涯海角來的，我這位朋友更與天涯海角沒有關聯……還有啊，別人說話時不要打斷，那樣太沒風度了，還顯得自己做那個什麼心虛……」他環視周圍眾人一眼，笑道，「各位想必也對真相很好奇吧？在下一定會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說出來，前提是這位光輝盟主不打斷。」
那人面上一片正氣凜然：「閣下想解決私人恩怨，這是閣下的事，只是不該利用南宮家的論武會，這將我們南宮家置於何地？更何況，方才閣下確實太過咄咄逼人了些。」他頓了頓，朗朗笑道，「在下光輝，也是南宮世家的入室弟子，閣下劍術高明，不過似乎不是南宮家的武功，以此敗絕刀，豈不是欺我南宮家無人？閣下若有自信，不妨也向在下挑戰一番。」看了司南的劍術之後還敢大胆邀戰，這人對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
司南有些尷尬，但是沒人注意他的不自在，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吳鉤慷慨激昂的演說給吸引走了：「難道進入遊戲晚，武功不好，級別不高就活該被人欺負？也許成王敗寇這句話有一定道理，但今天不如人不意味著永遠不如人，我們還可以努力，總有一天，我們會變強，我這位朋友被輪白后
光輝急忙打斷他，質問道：「原來這位兄台是天涯海角的人，我今天才知道天涯海角的作風這麼霸道。」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計劃失敗，最大的過錯在於他不夠縝密。
絕刀三敗。
司南嘆了口氣，聳聳肩，微笑。
司南目光閃動，收起笑容，掌中兵刃換作長劍。
短短一個月。
連視線都模糊了，此時的絕刀，只是本能的閃避格擋。
光輝努力想激發同門同仇敵愾的精神，可是吳鉤卻從另一個角度入手，挑動起所有普通甚至低級玩家努力變強的渴望，比起虛浮沒有實利的門派榮譽，後者顯然更實際更貼切。
光輝神色一動，猛然想起絕刀一個月前曾經將某低級玩家輪白的事，那件事早已埋葬在記憶中，如果吳鉤今天不提，他恐怕還想不起來。
擂台旁是有樓梯的，只是參加挑戰的玩家都有不錯的輕功在身，少有人一階一階的走，因為那樣太慢，而且不夠洒脫威風。
司南眼色淡漠，手中的劍卻好似咆哮嘶咬起來一般，每一抹疾光，便是一道來自九幽之地的召喚。
他知道自己此戰會輸。
侵肌刻骨的殺意，無孔不入的狠毒。
準備離開南宮世家，人群里忽然發出一聲似嘲弄又似不忿的聲音：「在南宮世家欺負了人就要離開，閣下未免太過目中無人。」
那樣瘋狂和決絕的殺意，只有鮮血和生命能安撫。
絕刀看著司南，他的目光已經和方才完全不同：是震驚，是不信，是挫敗。
這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