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江湖》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第二百一十六章 酌酒且自寬

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第二百一十六章 酌酒且自寬

雲海三疊浪。
流光。
「長鋏。」吳鉤信心十足的微笑,對司南道,「這是我幫派的名字,有沒有興趣加入?」
吳鉤哈哈大笑,隨手將酒杯甩開,道:「這個你也不必費心了,我已經做好了打算,這次離開天涯海角后,我也不去加什麼幫派了,想混幫派,自己組一個,我的幫派我做主嘛。」司南被踢出天涯海角之後,他就隱隱約約有了這樣的想法,只是一直對開心抱有一點期待,加上相處久了捨不得,也就暫時放著,今天的事倒是促進他下定了決心。
方才一招,他雖然逼退了司南,找到了吃藥的空隙,但是也引發了自身的內傷。
※※※
「還沒。」司南愣了一下,「你受傷了?」見開心吃藥,他下意識欺近出招,看見開心唇邊的血跡,又隱約覺得有些不安:他這樣好像趁人之危。
一個是有備而來劍上帶毒,一個是內傷複發受創在前,開心由一開始與司南不分勝負到之後苦苦支撐節節敗退,地上留下一串血跡。
遁影。
他來之前,去找了一趟蝴蝶藍,蝴蝶藍製作出了一種發白的毒藥,抹在雲千重劍刃之上,與雲千重微微發白的劍身融為一體,若不是仔細查看,難以看出異樣。
「抽籤?」開心很吃驚,也隱隱的有些惱怒:這一個月來,讓七個幫主輪流遭殃的舉動,居然是由這種兒戲般的方式決定的,「你加入了天然居?」他劍上猛然發力,將司南震退半步,同時接連後退幾步,胸口絞痛,吐出一口鮮血。
吳鉤用力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這年頭欠錢的是大爺啊。」走上前拉起司南就走,「你剛才在發什麼愣啊?受傷了?」
其實他在天劍山莊的早期,是十分愉快的,甚至幾乎是最愉快的,因為那時候人不多,也沒什麼雜七雜八的目的,就是一起練級,做任務,相互之間沒有什麼矛盾,也沒什麼機心,只不過後來人多了,也就有了相左的意見,有了矛盾,有了算計,有了敵視。
十步殺一人冷冷的看著吳鉤:「白眼狼就是白眼狼,怎麼養都養不熟,吃裡扒外,上次是被踢出幫派,這次是要主動出走嗎?」因為吳鉤是最先跳出來阻攔的,所以他將帳全數算在了吳鉤身上。
無妨,影響不大。
簡單微黑的臉龐上寫著不解,楚狂人憤怒道:「你們想叛幫?」
酒樓中。
他沒有高估自己,卻低估了司南。
心中一動,司南偏頭瞥向開心,沒發現他有什麼異樣,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受傷的樣子。
他回頭看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奇異的情緒,像是有些欣慰,又似有些難過,也似終於放下了什麼。
開心化作白光。
他來殺開心,開心運氣不好,身上正好有傷,被他掛掉了,就是這麼簡單。
簡單略一遲疑,也跟上了楚狂人的腳步。
「沒。」司南笑笑,將他的問題含糊過去。其實他剛才一直看著劍,有一半是因為知道心有靈犀在場,不太想和他打交道,另一半,則是因為趁著開心受傷殺掉他,覺得這不太公平,但是他想了一會,也就釋然了:假如開心沒受傷,他就算用了毒藥,也未必能殺掉他,他是來殺人的,跟所殺目標講公平,這豈不是很可笑?
「不是你的責任。」似是看出司南的想法,吳鉤主動給他倒了一杯酒,淡淡道,「我先後待的這兩個幫派都與我不相合,只是不巧每次的導火索都落在你身上罷了,不是你,也會是別人的,所以你無需覺得抱歉。」
真要較真,根本沒有什麼是絕對公平的,有人的運氣好一些,得到好武功,有人進遊戲早些,練功時間長,有人身後有一個幫派,有人只是孤身一人……
莫非……
開心下意識的閃身避開,卻沒能快過司南的劍,背後被劃了一道不深的口子。
開心微微嘆了口氣,拔劍,首先出手。
儘管心裡不安著,可司南還是沒停手,他不會忘記自己最初來此的目的,更不會忘記,南方被輪白的第二天,那憤恨的目光。
十步殺一人狠狠的瞪了吳鉤一眼,牙齒里迸出一個字:「走!」
料峭。
司南自然知道他在說笑,也配合的掏出身上所有財產,總共五百三十一兩二錢銀子,笑道:「現在家底就這麼多了,你要不要點點數?」
司南劍下沒有半絲放鬆,口中漫漫道:「呃,其實也不是很迫切,可是抽籤抽中我負責對付你,我武功不如你,但是又不想把這個活交給別人,自然要想一點旁門左道的辦法。」
這種毒藥的保質期比較短,有效時間大概只有六七個小時。
這就是無處不在的,被玩家投訴了無數次依然被固執的遊戲公司保留下來的「城管」。
吳鉤重重吐出一口氣,忽然恢復了平靜,看著十步殺一人淡淡道:「你們過不去的,先不說我們有四個人你們只有三個人,靈犀和彩鳳的雙劍合璧就不是能輕易應付的……」
一個身穿灰色布衫的傢伙,蹬蹬蹬跑上酒樓,跑到吳鉤面前,對他伸出手:「隨地亂扔雜物,罰款10兩銀子。」他左袖上綉著一個鮮紅的「管」字。
司南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我介紹你去一個幫派……」話沒說完他又抱歉的閉上嘴,吳鉤去天涯海角就是他建議的,雖然富貴山莊也許和天涯海角不一樣,可是假如他又錯了呢?
對面站定,司南拔劍,而開心沒有。
司南有點奇怪:他選擇的戰場沒有半絲布置陷阱的可能,以開心的實力,就算自從上次交手以來一直沒練習,也不至於會敗給他,十步何以如此緊張?
吳鉤大笑道:「沒什麼難做不難做的,我這麼做只不過是想起了你欠我一大筆銀子,好不容易見你來了,你要是死回城了,我找誰要債去?」
開心取出一粒解藥,連血帶葯一起咽下喉嚨,臉色慘白似雪。
所以他不躲,而是打算自己按照自己的意願,構建一個江湖。
吳鉤一直溫和的面上閃過一絲怒色:「十步!你很想打架嗎?」
司南點點頭,沒說話,等他拔劍。
臨去之前,簡單不住回頭看吳鉤,吳鉤有些歉意:簡單完全不知道前因後果,自己的臨陣變節好像讓他很為難。
他話音方落,楚狂人也跟著拔出了劍,簡單猶豫一下,拔刀。
喝酒的時候,吳鉤一直看著窗外,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往城外走的,往城中回的,站著聊天的,無所事事的……眼神落寞。
十步冷冷道:「我一直在奇怪,司南怎麼能找到這裏,原來是你在通風報信。」
十步等三人離開,吳鉤嘆了口氣,向孤煙三人抱拳道:「多謝三位了。」孤煙與他有私交暫且不說,但是與他沒什麼來往的心有靈犀夫婦居然會出手幫司南,這讓他有些驚訝。
吳鉤歉然微笑:「是,我。」雖然不知道十步在「你」什麼,他還是順口答了。
吳鉤先是想說沒什麼,瞧見司南瞭然中帶著歉意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一下:「沒事,這個我早就有準備了,就算他們不把我踢出幫派,我也打算自己退出。」頓了頓,他又道,「你要是覺得抱歉,可以請我喝酒。」
但是他們也很快停下來了,因為身無彩鳳,心有靈犀,還有孤煙,阻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躲不開的。
「你就這麼想殺我?」開心一邊招架一邊道,感覺今天早上才壓下的內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楚哥,十步哥,怎麼辦?」簡單看看和自己同一戰線的兩個人,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他有籌劃的頭腦,有看人的眼光,武功現在也練得不錯,所以他有信心建立一個他想要的幫派。
「那你們?」
十步殺一人大驚,抬眼看去,正看見司南將劍尖送入開心的咽喉。
吳鉤滿頭黑線的看著樓下街道上被摔得粉碎的杯子,乖乖掏錢認罰。
煙前腳剛走,司南便好像回過魂一樣抬起頭,利落的收劍回鞘,轉向吳鉤:「不好意思,今天讓你難做了。」
司南殺掉了開心,並沒有露出什麼欣喜的表情,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看著手中猶在長劍。
「你下毒了?」開心驚愕的看著司南,想找個吃藥的空隙,但司南一劍連著一劍,劍劍向他的要害招呼,絲毫沒有留手,假如他想吃解毒藥,就必須拼著再受上一劍。
見他放寬心,司南也安下心來,笑著搖搖頭,指著酒樓樓梯口:「不了,目前沒有加入幫派的想法,不過你最好先處理一下眼前的麻煩。」
司南反握雲千重,在身前劃出一個半圓的劍光,身形緊跟著後退,一邊退一邊劃出另外半個圓,第一個半圓抵消了開心的第一道圓弧劍光,第二個半圓抵消中間那道圓弧,最後一個半圓來到司南面前時,司南已經能從容抽身,縱身一躍,輕飄飄的躍上半空,圓弧劍光自他腳下飛過,司南沒去看,只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接招。」他面上雖在笑,心中卻浮起疑雲:這樣的劍招雖然不錯,卻配不上開心昔日的名頭。
心有靈犀道:「不必,我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他看了一下猶在發獃的司南,低聲道:「司南好像有點不對勁,你不去看看他嗎?」
而十步殺一人那邊也有變故發生,開心開始落入下風時,十步殺一人無聲無息的拔出刀,準備走過去,卻不料前方攔著一個人。
「吳鉤?」十步眼色陰沉,「你?」
司南要了二樓一個靠窗的雅座,吳鉤坐在他對面,一杯一杯的慢慢將酒壺中的液體送入口中。
「承諾個屁!」楚狂人越過吳鉤向司南開心的方向走去,「開心是我們的幫主!」
連環三劍遞出三道圓弧,后發者先至,一道更比一道在前,宛若澎湃大潮,後浪追趕著前浪。
十步後退半步,冷笑:「是又如何?我很想試試看,得到了王重陽真傳的你,究竟到了什麼一個程度。
司南笑彎了腰:「耍帥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看著司南,輕聲道:「關於慕少艾那件事,我很抱歉。」
開心跟著司南走到司南指定的戰場,十步殺一人想跟去,開心阻止了他。
司南越發的覺得抱歉,吳鉤兩次被踢出幫派,都是因為他,他想說什麼勸慰的話,卻偏偏發現任何人都能安慰吳鉤,唯獨他沒有那個立場。
雲千重散開十數影,分別點向開心各處要害,開心面色微變,兩柄劍相交十數聲,忽然手上一輕,發覺司南的身影在眼前消失,緊接著而後傳來細微的風聲。
心有靈犀抿了一下嘴唇,道:「已經有言在先,你們不能對司南出手。」
「已經沒必要攔著你了。」他低聲說。
司南看他的樣子,忽然明白過來什麼,笑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這一戰還是不能避免。」
心有靈犀微微一笑,道:「我夫妻本是閑雲野鶴,加入天涯海角不過是另有目的,今日反目,並不可惜。」他拉著身無彩鳳離開,吳鉤讓孤煙先回城,自己走向司南。
雖然語氣十分的輕鬆,但司南仍能夠看到,吳鉤面上殘留著少許失落,對上他的目光,吳鉤露出笑容,道:「你也完全不需要為我難過,我其實沒怎麼傷心,只是離開一個幫派難免會有點捨不得,我很喜歡很多人在一起的感覺……」
開心先是一驚,檢視血條后又放下心來,怎料這時司南忽然低笑一聲,劍光綿綿展開,開心起初不解,片刻后感覺手腳的力量有些衰減,再查看一次狀態欄,頓時明白司南發笑的原因。
兩人走著走著,吳鉤忽然腳步一頓,接著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司南很敏銳的感覺到他的異樣,道:「怎麼了?」他隱約能猜出發生了什麼事:被踢出幫派的歷史,在吳鉤身上重演了。
第七樁幫主刺殺行動,順利完成。
「啊?」吳鉤有些驚訝,也有些好笑,「我沒有通風報信,只是希望你能遵守剛才的承諾,不干擾這場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