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隨風而逝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隨風而逝

「為人所託而能單身親來躬身為之,不簡單,但問無妨,吾必知無不言。」
他們族人不多,約摸只有一百來人,加上住的全是帳篷,很快便一個個牛拉的大車和一些又似戰士又似牧人的騎馬少年趕著一些牲口順著山脊上的平坦道路開始移動了。破六韓烈牙在隊伍最前頭,他那件灰色羊皮襖在漸漸昏暗的光線下忽隱忽現,我則跟在最後一輛大車後面,慢慢的跟著,不時警惕的看著後面。我前面的大車的最後坐了一個老人,他就這樣看著我,忽然他發問:「這位英雄貴姓?哪裡人士。」
須臾,那少年便回來了,先沖我嘰哩咕嚕一陣,看我一臉的疑惑,忽然用標準的漢語笑著對我說:「您是外地人?」那少年的語氣極為誠懇,而且充滿熱情。
「這裏為極北哭寒之地,現為仲夏,山上的夜裡依然如此寒冷,可以想見臘月寒冬朔風呼嘯之時。」
再也沒有開始的乘風而來的歡快,而是一切複雜的心情在這天空下隨風而逝,但是我也承認,就是這寂寞感的漸漸到來,讓我不再在乎那些悲傷,我似乎什麼都想得開了。
只是在夜裡,我常有寂寞的感覺,不知在荊州的老師姐姐同學他們怎麼樣了。
越往上走,山坡上的雪越來越深,風也越來越冷,就在這時,我終於看見了這十幾天來見的第一個可以稱為人的生靈了。至於在水中看見我的倒影,我稱那個為長毛猴子為更好。又是一臉橫行霸道的鬍子,加上那隨便一紮的長發。這個形象和人這個定義似乎有了些距離。
「為什麼,你們不去大漢的土地呢?在那裡,不會再受烏桓人的追殺。」
開始總是很新鮮,記憶中從來沒看過這麼藍的天,這麼白的雲,自從光和六年大旱后,我看到的天總是灰濛濛的感覺,這裏確實要乾淨太多。路過的河流的水清澈見底,為此我曾經有一次想徒步涉水,卻不得不最後游水回岸,騎馬重新找路。風過,捲起草浪襲來,我常閉著眼睛張開雙臂,任馬帶我在這風中漫步,隨意徜徉中讓我有了那種莊周所謂逍遙遊的感覺。我只知道每天正午時分讓太陽出現在我的背後就可以了,盛夏太陽再也沒有那種毒毒的感覺。卻是一種暖洋洋的感覺,這裏毫無遮蔽,只有一望無際的平原,雖然天上常風起雲湧,卻沒怎麼下過雨,要不然我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為什麼弩不好?」當年我漢軍大破匈奴,就是靠大批騎弩,而且弩也比弓射的遠,還易瞄準,卻不知他為何棄弩而用弓。
他們卻用它來泡水喝。
「我是鮮卑人,從小就長在這山裡。」這倒奇怪了,我忽然生出戒心。一直生活在這裏,怎麼可能會漢話,還說得如此之好。
「這隻是山上寒冷,又近雪山,在山腳平原之處,倒還溫暖。」
我也一動不動,生怕驚動了他的獵物。順著他弓箭所指看去,遠處雪中有隻幼鹿一般的小畜,正在地上搜尋什麼,然後埋下頭去,小心的啃食地上的什麼東西。
「不瞞前輩,我乃大漢平安風雲侯謝智,授樂浪郡,待紮營時,我自會找族長商議,讓他們去我的封地,吾自會給他們安排妥當。」
一路上,我沒有稍作停留,因為年少輕狂的我已經有了一個絕對瘋狂的計劃,我想著到天的盡頭去看看。
「黃芪。」
回到帳中,幾位部落長老正在和破六韓烈牙商討對策,似乎破六韓是族中的領軍之人。
我立刻明白,烏桓人來了。
「這位英雄手中是天狼吧?」夕陽西下,我在帳中與破六韓等人一起吃晚飯,忽有人問我,天哪,這世上還有人不認識這個東西嗎?我回觀此人,乃一飽經滄桑的年長者。
「大哥珍重。」他用手中大斧敲擊了一下我的天狼,便去安排遷徙保衛的事情了。
「烏桓人從此一直追蹤我們,我們這一族,也在這種追逐中漸漸人丁稀少,你看這些往來的鮮卑戰士,多是少年郎,破六韓烈牙作為領軍人物,也只是前幾天才過十七歲的生日。苦了這孩子了,我看著這孩子長大,又好學,又喜讀兵書,有勇有謀,將來必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只是過於年少,有時還是顯得過於急躁,風風火火的,但這麼小,就得擔負起日益衰落的部落的保衛職責,太難為他了。」
「都有嗎?那就都說吧。」
「你感覺到了否?」我惡習難糾地問問座下累得夠嗆的馬,笑了笑,下了馬,安頓好這幾個一路上的夥伴。我便提著手中的狼牙棍,走上了上山之路,夏天能看見雪,確實是件意外的驚喜,何況我這麼喜歡雪的人。
「漢人吧?」
「我們部落里就有漢人啊?而且,經常有商人來採購我們的毛皮,藥材,久而久之,我就學會了,我還會說烏桓語和匈奴語。」他的純樸而且毫無戒心的轉身和回答讓我徹底相信了他。他是去牽他的白馬,將獵物放在馬背上,微笑著對我說:「一起走吧,到我的部落去做做客。」
「我的鮮卑名字是破六韓烈牙。」心中暗贊好個響亮的名字,「因為,我們鮮卑人沒有文字,所以,為了方便,我還有個漢名,姓厲,厲害的厲,名字叫北海,字龍行。」這個名字……我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很有氣勢,很狂傲的感覺。
那少年朝我很爽朗友好地笑了一聲,似乎感謝我剛才為配合他的捕獵而採取的一動不動。然後他朝山上跑去,動作矯健,似乎他正踏于平地,而非積雪的山坡。而我才發現,我竟然腿腳一會沒動,竟有點發麻了,忙拔出來活動活動筋骨。
「是的。」我也笑著回答他,心想我們中原人的傳言對他們的描述實在有失公允。
這裏的人對我的到來表示歡迎,我也喝到了他口中黃芪茶,味道苦苦的怪怪的,但喝了一會確實感到精神抖擻,身上活絡了很多,感覺人也清爽了起來,破六韓烈牙還給了我一些新挖到的黃芪,我趕忙把它用布包裹起來。這下,我剛到這極北之地,一下子就把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心中的確暢快之極,不過對此地的淳樸民風暗自讚歎。
「在下姓謝,荊州襄陽人士。」
「正是,當時天下清流: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顧,次曰八及,次曰八廚,及自各地正直不阿之賢士,全遭閹黨宦官迫害,下獄流放者幾為全部,冤死何止千人。遙想當年,吾雖非名士,亦不能未免,為求避禍,攜家人充使節出關,隱遁于北地,幸得此族收留,吾見此族人心淳厚,便定居於此。雖清苦,但卻也能自得其樂,與此族人相互扶持,總比留于朝中膽戰心驚來得好。哎,已近二十年,中原如何,只能聽來往客商之見聞了。當年情景,不提也罷。吾聞你為尋葯而來,你又穿著官靴,似一武將,你甲也似乎為犀牛皮甲,此物又決非凡兵。你究竟為何人?」
賊人立亂,遂退去。
我立刻感到時機已到,剛轉過臉,想看那少年反應,少年弦上之箭已發,再轉過去,那鹿已倒!
「子睿兄,烏桓人必再來,請隨我們一同遷徙,或兄趕快自去吧。」他對我竟然帶著一種歉意,讓我覺得感動不已,這個兄弟我是交定了。
「我不知道,從我記事開始,我就沒見他們,啊……沒事,您不用自責,我沒事,我有個姐姐,長我四歲,從小她就照看著我一起長大。我今年十七,去年黃巾之亂平定后,我被冊封為平安風雲侯。」
「你竟已官封萬戶侯?」他很驚訝,在他有些驚疑不定時,我發現地面越來越亮,趕忙朝四周觀看,整個車隊,已經踏進了皚皚雪中,正在一個山脊上繞一個大彎,在幾乎滿月的照耀下,雪地映出的光足夠我看清楚整個車隊,領頭的破六韓烈牙剛轉過來,和我的方向正好相反,走了半天,我有點分不清方向,忙去找瑤光,很快在左邊天上那勺子的上面,找到了那顆亮閃閃的星星,我立刻知道了我在向東他在向西。
「你到這裏來幹什麼?」沒有任何客套言語的話,直接的讓我非常開心。
破六韓烈牙的建議,立刻得到了長老們的同意。
我深深驚訝於他的掌故和見識,而且當年受黨錮之禍之累之人,必為忠臣,我也就沒瞞他:「我乃荊州官吏,這次前來實受人所託,來尋黃芪此葯,巧遇破六韓烈牙,故此到此,啊,我還有一事不明,請見教。」
「那這烏桓人步步緊逼,該如何是好?」
「正是此物,不過我只是個遠道而來的行人,英雄的稱號不敢當。」
「當然,我還以為是什麼?到我那裡,請你喝上一大碗。」
耽誤了很多時間,我將三匹馬一匹一匹拴在一起,小跑著進入這塊暫不屬於我大漢的土地,雖然是仲夏,這裏倒頗為涼爽,沒有路,那高高的野草,惹得感興趣的我常俯身去摸這地上長出的清新的綠色,不過有一次,正當我在自我陶醉時,忽然座下馬打了個趔趄,將我掀了下來。摔得七葷八素。趕快站起來,四周張望,確信沒人看見我這麼鹺的表現,才又上了馬。
這些人也確實好客了一點,不得不承認,我有點適應不了。
「那你便是英雄好漢,在這個地方,一個人行走一千里而無恙,不是英雄,能是什麼?而且,你拿的可是當年匈奴冒頓單於之物。」見我點頭,「此物,乃一神兵,不在英雄豪傑之手,便會暗淡下去。今見狼牙寒光襲人,故此,這位遠來之客必非凡人。」
很快,我就跑到那個山腰了,俗語「望山跑死馬」,不過,我倒沒感覺到。
「嗯,你呢?」
「我一個外鄉人,哪認識路,還不給我去帶路去。」他也忽然明白過來,笑著拽下他的白色頭巾塞給我,披下一頭紮好的幾十縷小辮,我想這是種當地的禮節,可我哪來頭巾,忽然想起來一物,便將那條棕色熟牛皮帶扯下遞於他,不過,我的一頭亂髮被風立刻吹得到處亂舞,頗難收拾,我趕緊用頭巾代替那條牛皮帶紮好頭髮,而他則用我的牛皮帶箍住額頭。
「正是。」
這裏開始出現一些野獸,不過,它們似乎有些怕我,見我的靠近就離開了,輕曾經告訴我,如果野獸怕人,那麼他們肯定吃過人的苦頭,也就是說,這裏也有人的出沒,這裏按說有三個異族聚居,一為匈奴,一為烏桓,一為鮮卑,皆為能征善戰,勇武兇狠之族。天狼已隨時在我的手畔,我不太怕這些野獸,我擔心的卻是那些讓野獸害怕的人。夜晚,我裹著披風,手提著武器,就這樣坐著直到睡去,一有風吹草動,便立刻驚醒。還好,黑夜非常的短暫,當白天一到,我的心情便安定了許多。
忽然,他整個人停了下來,不再移動,他拉起了弓弦,不過,那把弓依然是橫展於他的胸前,只是他的右手的手指撥于弦上,慢慢將弓引至半滿。整個身體也靜了下來,忽然他就像一尊石像一般,完全定在了那裡。
「我叫謝智,字子睿。」我也自報家門。
「太慢了,如果一隻老虎朝你襲來,在你弩的射程之內,你開始扯弩射箭,那麼等你瞄的時候,老虎已經近身了,一旦你一擊失手,那就危險了。弓要快的多,在與移動中的敵人交戰時,速度,是最重要的。很多時候都不要拉滿弓,半弓即可,尤其是我這張弓,半滿就夠百米之內的射殺了。」這我倒是學會了一招,我將我的弓遞過去,將他的弓要過來看看。
而我忽然覺得自己名字好土。
老人沉默了。
「十七,十七……」看來他年歲大了,他一直在念叨,卻想不起什麼。
我開始學會自言自語了,我想以我這種性格,再這樣下去我肯定會瘋的。當每天晚上,聽到動物悲哀的嘶鳴時,我也會合著吼幾聲。
「黃芪?不就是茶嗎?」他似乎很奇怪的樣子。
「這裏景色倒真是不同了,我連那溫和的陽光都感覺不到了,只能感覺閃爍的光在天上隨便地飄。」我的自言自語毛病是比較嚴重了。不過這裏的不同於平原上的景色又讓我產生了一點新鮮感,不過就是和我們那裡的山上樹不太一樣,其他的都差不多,看看久了也就是那個味道。不過當我達到一個山脊時,我看到了雪,山上的雪,一座巍峨的雪山就這樣赫然在我的眼前了,迎面又吹來了冷冷的風,夾雜著冰雪的味道,讓我有些麻木的腦袋忽然清爽了很多,我立刻拍馬向前。
忽然,號角聲從四面傳來,大家立刻緊張起來,破六韓烈牙呼的跳起,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就站在帳中那裡,靜聽四方號聲,須臾,疾衝出帳,我趕忙也提起天狼隨之衝出帳外。
「非也,前輩為何說我是汝陽征羌人?」
我也到了我拴馬的地方,牽著馬和他一起走。
「謝大哥,我來斷後,你自領大隊。」他有些激動,激動的我想揍他。
「正是,十八年前,此鮮卑族放牧之地附近有一烏桓人部落,勢較此族為大,常欺附近弱小之族,鮮卑人雖善於相處,但亦勇而不屈,常與之戰,怎奈實力相差太多,損失慘重,不得不常遷徙居所,一次惡戰中,列牙之父曾射死烏桓部族首領,故結下大仇。」
「龍行賢弟,見眾人遇禍而獨身事外,是為不仁,見兄弟受難而臨陣離開,是為不義,此事謝智當與兄弟一同面對,你領大隊先行,我自替賢弟斷後。」
「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我很想在此再交一個好兄弟。
整個村落附近忽然出現百余騎,正從四方圍來,破六韓的一族人正利用周圍的獸欄,拿出弓弩來進行抵禦。破六韓烈牙手提一把大斧,朝一衣著兀顯華麗者的男子急速奔去,旁邊人立刻將他圍住,一時便不能見那白馬少年,我恐有失,立刻上馬去想去援助破六韓烈牙,忽見一白馬強從眾馬中穿出,一提斧少年手提一人首級坐于馬上。
「但會受惡吏壓迫,豪強欺侮。」老人有些激動。
看著他一頭小辮,我倒有所想,真是巧妙,這樣就不怕風吹的頭髮亂舞了。
「不知道,我早已和我的家人與這一族融為一家,只要族中長老們決定去哪,就去哪,你看,我也隨身帶著武器,我也會像鮮卑人一樣和烏桓人戰鬥的。」老人驕傲的拿出身邊的一把長鐵劍。看著蜿蜒在山脊上的幾十輛大車,忽然有了一種極其悲壯的感覺。
「您是中原人?」我雖然聽破六韓說過他族中有漢人,但我還是吃了一驚,因為我從他的語氣似乎可以斷定他來這裏,必有一段典故。
「我以前使用弩的,後來,我覺得弩不好,就用弓了,只是射弩的習慣,改不過來了。」
「您莫非指鉤黨天下,黨錮之禍嗎?」
「您一人獨行到此?」
十天了,我開始熱烈期望我的前面出現一個人,管他是敵是友。到現在一句人話都沒正經說過,和那笨馬就只有「架」「吁……」兩句。我好像還喊過兩句,「誰在那?」「謝智鎮定,鎮定。」
「你們拿這個來當茶水喝?」我更驚訝,黃芪乃神農本草經中草部的上上品。
我命他們替我又備了兩匹馬,多備乾糧,水,他們肯定不太願意,驛站向來一馬進一馬出,要是個個都像我這樣,那他的驛站就得成客棧了。但我的侯爵身份最後還是讓他們給我備好了一切。我想估計他們已把我當成死人了。因為驛站的頭很仔細的問我的名字身份,有沒有寄存的東西,並一一記錄在案。
「姓謝?哦,你祖籍是否汝陽征羌人?」
趁這工夫,我還朝山樑那邊的破六韓烈牙揮了揮狼牙棍,我一身全黑,在這雪中,應該很容易看出來。
「什麼葯?」
「你漢話說得很好啊?」我開始試探他。
「找一種葯。」說我出來散心消愁,好像不太現實。
這天早上,我正要從驛站向北,驛站的人提醒我,這裏已是大漢邊界最北端最後一個驛站,再向北已沒有地方可去了。他們這裏看過向東去的,向南去的,向西去的,從來還沒有看到過向北去的,曾經傳說二十年前有人作為使節去過,但再也沒有回來過。這不禁讓我猶豫躊躇而惆悵徘徊,馬則帶著我來迴轉圈,不過摸到懷中那張紙,我就有了理由,怎麼著也得替師娘把這事完成吧,再看到綿延到天邊的綠草,和側旁綿延的群山,一片生機盎然,離心中的或者說傳說中的一片蠻荒的天之盡頭太遠了。
第十二天,前面出現了一條很深的河,雖然我可以看見河底的魚兒,但我無法用天狼探到底,只好順著向上遊走去,地勢漸漸高了起來,我漸漸的進入了山中。
「此鮮卑族似與烏桓人有世仇,我一來,即見識一戰,而且,觀烈牙之表,似已習之以為常。」
「你們打算遷到哪裡?再這樣下去,你們族前景堪憂啊。」我很坦率的問了他。
「你射箭的方法……」我拿出自己的弓,比劃了他剛才橫握弓身的射箭方式。
看來發言者乃此部落的德高望重長老,聽了他的話,大家立刻對我肅然起敬起來。
進這個大草甸六天了,白天我也沒有那種新鮮感,只想找個盡頭,如果找不到,等到乾糧還剩一半我就必須得回去了,早知道就不用帶水了,我現在只帶一個水袋的水,其他的水袋都被我扔了,不過,扔的時候,我還是有點心疼。最後想了想,每次過一條河流,我續一點水就可以了,這裏沒那麼熱,我根本不需要那麼多水。早知多帶一點乾糧和衣服要更重要,心中也就釋然了。我把那件甲一直穿在身上,實話講,我欠呂布一個人情,以後一定得去還他,這件甲穿著相比其他的甲胄舒服的多,而且現在還是我的衣服中間最暖和的一件。
他說著嘆了一口氣,晚上的寒冷讓他裹緊了身上的獸皮,他拿出一隻水袋,喝了一口遞給我,裏面是酒,但帶著一股血腥味,我喝了一口,差點沒嗆著。他笑著告訴我,這個是摻了靈獐血的烈酒,天氣寒冷時用來禦寒時喝的,還對身體很有好處。他接過我遞迴的袋子,臉色又開始凝重。
「謝大哥,到了,那就是我的部落。」在向北過兩道山樑背後,一個靜謐的小村莊就在我的面前了,不過,這裏沒有土石木料的房屋,全是帳篷。有些木質的柵欄在村子的四周,還都是圈牲口的。
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腦中還在想著剛才那少年的射術,他的射法似乎與我們不同,至少我們豎握弓,他橫握弓,其他的不同一時又想不出來。
不過,他似乎對我沒有惡意,只是示意我小聲,輕點。這我應該可以做到,因為我發現他似乎是在打獵。他手中橫握著一張極長的木弓,從弦的緊繃力度來看,必是一張極為有力的弓。腳下小心的移著步子,他的臉則一直朝他的獵物,不過我沒有順著他的眼神方向看他的獵物是什麼,而是頗為這條好漢喝彩。因為這條大漢,應該說還是個少年,在這個天氣下,居然穿這麼少的衣衫,確切的說,他是沒穿什麼衣衫。緊繃的強健臂膀,和雄壯的胸膛脊背,完美的將弓箭橫展于身前,讓我有了一種駿馬欲飛的感覺。不過與我想象的北方異族不同,他倒是顯得過於清秀了一點。
「是啊,你可知十八年前的大事嗎?」雖然那是我還沒出生,但我還是知道發生什麼事,因為那事太有名了。
我還沒來得及拍馬出村,破六韓烈牙已經陣斬其主將!我橫舉天狼表示祝賀,他則手提敵酋首級以回應。
「你如何知何處為他主將所在方向。」我是緊跟著他出來的,然後就看見他騎馬向那主將方向殺去。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結束了。確實有點讓我莫名其妙。
忽然傳來幾聲狗叫,我感到不對勁,但我還不知怎麼回事,那老人也似乎渾然不覺地繼續嘟囔了兩句:「似乎弟妹那時是有了。」但那些鮮卑族少年,卻立刻警覺起來,幾個人都朝那邊破六韓烈牙打信號,破六韓烈牙的大斧一招,整個車隊加快了步伐,他則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這裏,其他後面鮮卑人立刻加緊催後面的大車快走。
「啊,誰叫我想來捕這靈獐。」他指指他馬上的獵物,「這東西,非常的難於靠近。遠遠的就能發現你,而一發現你接近它,就跑了。所以,我身上沒穿任何獸皮,免得讓它聞出腥味。這樣還只能遠遠地射,而且要趁它吃東西的時候,從遠處一箭射死,你一個動作大了,它就能感覺到,接著就又跑了。你看它和小鹿沒什麼兩樣,它身上的東西可值錢了,肉也好吃。」說實話,最吸引我的還就是這最後一句。
弓長竟有六尺有餘,很少見過如此長弓,我拉了一拉,很夠勁,和我那張鐵弓不相上下。讚歎一番,將弓遞迴,不過,他把我的弓遞過來,我的弓就和以前不同了。我弓的手握部分,被他綁上了一段獐皮,還是他現時撕下的。
「烏桓人勢大,今一時不利而退,料必再來,吾族當遷,此時宜往南方。」
「你穿這麼少,不冷嗎?」
「在此天氣下,可能會在鐵質弓身上結冰,我怕你手粘在上面。」我覺得我在感動。
「你雖然滿臉鬍鬚,但我看你應該年歲不大,你父母是誰?」
我要是紮成這個樣子的話……姐姐會不會拽著我的頭髮,叫我全剃光呢,不禁讓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見你眼神眉宇頗似我一個故人,他就是汝陽征羌人,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看來與我無關,想是認錯了,因為我聽姐姐說過,我們家一直就在襄陽。
我心中不禁暗嘆,此人如歸老師,則荊州又多一員上將。忽然憶起京中子涉子聖對我之言,忽然感覺老師一下子顯得高深莫測而遙遠起來,不過想到老師待我們這幾年,我又立刻輕鬆起來,老師也親切溫和的回到了我的身邊一般。管他在京中做了些什麼呢,他也是為了荊州和天下的蒼生,而且老師做的一向對我們極好,為師,他視我們為子,為徒,我自當侍之為父。我還深深自責起來,在這亂世,爾虞我詐已是大家都明知的事實,我為什麼就要裝什麼清高,讓老師一人在襄陽苦撐大局,我卻在這裏自在逍遙。立時打定主意,吾將親訪江北各州,然後將如此各種情報帶回襄陽。
「當號聲起,我起而聽之,發現號聲總是西邊先響,其他各方向上隨之而鳴,我料定敵軍主將在西,果見西邊有一衣著鮮艷之人,吾思之必為主將,眼看他人圍上我。唯有速戰速決方能制勝。」
只管逢到驛站換馬,吃飯,到晚上便睡覺,剩下的就是一路飛馳向北。曾有巡邏的軍隊攔下我,但我的證明讓我從來沒有受過任何超過一刻的阻礙。
「我的鮮卑名字嗎?還是漢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