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上林苑

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上林苑

我長出了一口氣,有些冷靜了下來,轉臉點了點頭。子實看著我笑了笑,也點了點頭,卻喚後面人放下繩梯,讓我們上去。就在此時,虎忽然而近。我察覺身邊有異動,轉眼見一個血盆大口當胸而來,當下不及細想,橫槍格住虎口。便覺得腳下站立不住,整個人朝後退去;子實大驚,正待撥槍刺虎,卻和趕來救我的竹竿繩套纏在一處,一時竟無辦法抽出。
我點點頭,提到明早找個小車,我坐車到處看看,再不濟此處也是上林苑,需得好好看看。
我也搖搖頭,我和我兩位夫人都結婚好幾次了,我就不知道。
宋立刻起身,說他去問問。
這上林苑人也太少了。還得我們過來打掃,辛苦秋鸞和那一眾姐妹了,回去都有賞。玉東啊,馬上明日抽個時間去趟長安,替你秋鸞妹子她們多買些衣衫,還有鞋襪。確實抽不出人了,只能麻煩你了。
這死虎如何處理?
別聽你大哥胡說,我沒事,你去吧。
秋鸞卻怯生生地斷斷續續冒出幾個詞:侯爺和平國夫人……一起那麼久……您就沒有發覺……夫人每個月都會有幾日不對勁么?
這邊子實卻一邊盯著前面,同時還在不停勸我:夠了,子睿,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若讓銀鈴姐知道,她肯定會以為你根本不在意她;她若真知道這個事情,定會很難受,你明白么?你為她想想。子睿!
「也許是咬破舌頭吧?」子實忽然長嘆一口氣:「你專門問他名字幹嗎?別想著保人了,這事和你我都無關,我的奏摺已經命人送去了。怕聖旨很快就會下了,我帶三百羽林騎其實就是為了這個。」
那葡萄酒呢?你喝過么?
啊,侯爺受傷了?秋鸞已經到門口,忽然冒出一句。
風雲侯明鑒,確是如此。不過如果風調雨順,即便無論如何擋雨,這葡萄都無法得如旱時之甜。卑官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四大輔政卿之一,但是朝內對其它三個人都有敬畏之心,卻不當你是一回事情。他們這麼做也想讓你立威吧!好以後不會有人肆無忌憚與你作對。你替孟德扛那件事情,市井小民,下人奴婢說不定以為然,但所有朝內的大臣們個個心知肚明,知道你沒有那麼狠!愚兄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無論身處何位,待人接物卻都是一般心思。昔年你已經是風雲侯,我卻只是個城門校尉時,你對我如此;你被罷官離開我們時,亦是如此;時至今日,你依然如此。你能為救子玉帶著人去劫黃門寺大牢,你能為益州老百姓折旗焚麾,這些我們都知道。可朝廷里可不是如我們襄陽書院那樣的,不是所有官吏都是我們這樣的。你明白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謝子睿是何種人的!你明白么?那天早上我提出和你打一場,就是想好好和你散散心,你明白么!因為我知道,遲早有一天,你會知道這些事情。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可是,你要明白!你在這樣一個位置上,必須讓別人敬畏你,讓別人怕你,必須這樣!」
話音未落,聽得屋外有木屐之聲,須臾秋鸞告罪之聲已至。
嗯,那便算作你的妹妹,帶去越國吧。也不要進我越侯府了,去你府上就是,你好好照顧她,再替她尋個好婆家。她頗有古義之風,吾亦敬之。
非兄無能,因為玉兒那事來得很不正常,請太醫令幫看過,說玉兒經年行伍,屢經廝殺,未能好好將養血氣,故而未能如尋常女子一般,若要懷有身孕,還需好好調養。
他們本就在荊州認識,此時更是不消片刻便成了好朋友,看著子實兄說到一半舉起拳頭輕砸了一下宋的肩頭就知道,就如我踹人屁股一腳一樣。
言畢,子實裝模作樣先到旁邊坐下,忽然起身轉身,彷彿走到了陛下之前,單膝一跪,衝著我們身後之地:陛下,臣不能苟同越侯如此!
女諾而從之。
我看著酒的顏色也有些遲疑,這顏色從未見過,比血色還深,我記得我們家老四那袋血酒,其中還有些藥物,確實有些沖人。但看他們兩個都看著我,自然該是我勇敢的時候了。
※※※
兔子不食窩邊之草,可能你還得去草密處找著;這兔子,你便撥了皮,在火上炙烤一下,我也分些吃。
他臉上有些黯然:父親說那時沒錢醫治,父親陪著母親幾天沒去打獵,母親還是去了。母親叫父親給我傳話說她去天上照看我們父子,說以後父親也會去,最後我也會去,那時便一家團聚了,不必難受。
反正不能讓他在此地呆了,這事情不知道會出多大。
子睿,抓住繩梯,我們拉你上來。
他不敢和子實兄造次,只能有些委屈地說,為何驃騎將軍也打我。
去打獵了。過一陣應該就回來了。
上林苑令忽然到訪。待命未進之時,見秋鸞整肅衣服,忽然清醒了許多似的,臉色慌張不知何處而去,便命她去遠處火盆附近坐著待傳。宋亦整衣冠,放下酒杯與榻側坐立。張林很想找個地方跑掉,甚至準備爬窗以遁,只是看了看我眼神,只好整了衣服在宋下手學著樣子坐下。
吃過么?
秋鸞再次進來,我趕緊先堵住耳朵,這些宮裡的走路規矩著實不是我的耳朵能消受的。過年時的爆竹我便承受不了,我這耳朵確實有些小問題。
虎?這裡有虎?哪裡?
我道無妨,無需辛勞了。
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一處院外,那吼聲便從此中來。一個老卒模樣的人趕緊跑過來,向我們致禮說:正在喂虎,虎爭食中,故而吼叫,驚擾了大人的馬,恕罪恕罪。
旋即來到虎圈。四周有觀台,平地挖下一個兩丈多深,四十丈方圓的大圓坑。此刻三隻黃黑相間斑紋的巨獸便呈現眼前,其中一虎較其它二虎為壯,兀自吃著圈中盤中之肉,其它二虎在旁側轉圈,低聲嘶吼,卻不近前。坑外,有數位健壯強漢,手持七八丈長的竹竿,其上有一繩圈,隨便吆喝坑中猛獸,似乎只是防備其中生變。有幾人還互相說笑,還有的則看向我們這邊。
子實兄,明日可能需再到建章宮去取虎過來,這卻須勞煩兄長了。
我能想到是怎麼回事,所以我頭也不回,死死拉住繩梯,便覺得右腿一陣劇痛,整個人卻也出得坑來。
宋立時複述了一遍。
苑令似乎也注意到了張林這個行為:這位將軍,葡萄上這層霜就是葡萄自己的,是甜的,能吃,不用擦去的。
我轉臉又問宋,那事是什麼事?
我鬆開胳膊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一是有些轉暈,二是剛才確實是個重力氣活,胳膊腿都有些酸麻了。
越侯的腿怎麼樣了?我心道你這廝終於念著大哥的腿了。
宋卻忍不住,抽了他腦袋一下。他嗆了幾聲,抬起頭來,倒和宋不生分,竟放下盤子就要還手,口中說道:兄長為何又打我,卻讓我生吞了一個,差點沒嗆死,讓我打還回來。
忤逆談不上,只是盡臣子的本分。
張林兀自不自知,還說:既然是佞果,我便幫越侯大哥都吃掉,再把它屙到茅坑去。
仲道兄和小蔡琰都被我送去了長安,此處不適合他們了。
校尉真的去執行我的命令了,只留下我們三個在屋內繼續胡說八道。當然,實在一時找不到什麼話題的時候,我們也會談點正事。
秋鸞,拿些酒來吧,你知道酒在哪裡么?
「別傷它!我上來了。算了吧!它吃過晚飯了,殺了它可惜那頓飯了,明天你們再從建章宮調兩隻過來,它們只是畜牲,剛才也是我有些衝動,若非驃騎將軍助我,此刻我已沒有命在。而且此虎頗有謀略,我平安風雲侯都被它騙了,這虎也算了不起了,這次放了它了。」
眼前的上林苑,就彷彿孝武皇帝駕崩后,再沒有人來過,也再沒有人管過一樣,荒涼破敗,毫無生氣。路邊竟有無人過問的碎瓦殘磚,夕陽西下,一座座低矮山包猶如一個個墓冢,有時會有一陣風吹過,再掀起一些枯葉碎草,堂堂上林苑就更像一個無人拜祭無人看顧的凄涼墳場了。
我點點頭,卻為他前一句後背涼透。
這時又一人走來,用個差不多長的一根前端帶鉤的竹竿,挑了一大塊生肉,伸到圈中扔了下去。
此人對我小心恭敬,應該也算一個謹慎之人,卻不知為何看不破其中利害。吃著葡萄,順便讓下手兩個吃些。還讓宋替這位大人斟杯酒。
葡萄確實如宋所示般大小,上面還有些霜的樣子〔是糖份的結晶,含酵母,故而,葡萄釀酒不需專門放酒麴——作者注〕,吃在嘴中甚是甜滑,還有些酸味。
隨即布置給他一個任務:即日起,護衛照顧那位要為皇上演奏的任姑娘,不可擅離,要保證其安全,方法不限。為這最後句話,腰上挨了某位兄長一下。
這事情要和他們解釋起來便麻煩了,當然我自有說辭:曾聞有人說她一事,有人托她辦事,未言卻上榻便睡,待次日醒轉,伊人未去,仍待欲托之事。
大哥不可!秋鸞帶笑阻之,此酒為葡萄酒,不能溫來喝的,酒會酸的。
我又看了看秋鸞,她似乎還沒有明白我們在說什麼,避免後面一些泄露,得找個事情打發走她。
奴婢見過,正如大哥所比,在宮內宴上見過,就是這麼大,紫紅色的。
你少出點餿點子。幫我找人看看腿怎麼樣,似乎不是很重,我感覺還能站。
「博士祭酒大人吐血了!」我「驚惶失措」道:「快來人!」
子實問我要不要也去長安,我問他,難道不要我留了么?他沉默了一會兒,悠悠地問我,你願意留了。
「我看他慌的樣子就知道他假的。除非銀鈴姐病了,或者銀鈴姐出什麼事情了。呃,我隨便舉個例子,別瞪我。那種情況下,他才可能慌,其它情況下,就是前面有前軍萬馬,他就是再急也不會慌。」
苑令諾諾,面帶驚懼之色而告罪而退。
他回道:那就得看是否有人劾之了。
嗯,沒辦法!我受傷了,這事情肯定捂不住了。不僅這裏所有人都會知道,怕銀鈴佩兒都會知道的,我還愁著馬上回去后怎麼面對我那兩位夫人呢!
秋鸞遲疑了一下,還是離去了。
這聖上的事,為臣自然得殫精竭慮,以報天恩。我卻心道,也不知是否真有什麼恩了。
稍微安頓了一下,待得眾人被安排好住處,我就一個人出來在衰草枯林里騎馬遊盪。
那邊秋鸞啊的一聲傳來,卻趕上子實兄從門口進來,上來便是一拳砸向張林的腦袋。
秋鸞妹子拜你宋大哥為兄了,你若欲成美事,應多討好你宋大哥為上。
「不過仲道兄何以來得一口血,那口血確實太真了。往年在下也曾有肺癆,也需長咳一陣才能吐些血絲。他看著確實有肺疾,卻不知道他何以能如此。」看來宋也想學習一下仲道兄先進的吐血本領,若是平時聽了定會說些玩笑打擊之辭,加之踹上一腳。此刻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出來,只能笑著搖搖頭,心下卻稍微鬆動些。
徐大人住下了么?
他繼續說著:欲要甜味重的葡萄,需得天干,現時就是白日里多曬日光,同時周邊生火,夜晚撤些火,不令葡萄凍死就行。最後幾日少澆些水,看著皮上之霜便知道有多甜了。我等都是算了日子的,今日奉于風雲侯的怕還有些酸味,只因早採摘了幾日。等再過幾日,皇上來了,採摘得便是最甜的了。
忽然聽到一聲虎嘯,我們三個人的馬似乎都受到了驚動。子實手快,一把拉住宋的馬,避免他被掀了下去。我卻有些走神,真的差點被掀翻,幸得腿有夾力,手上也有些氣力,這才好容易兜住馬。
片刻宋歸,說她們一來就在幫我住的地方打掃,弄得渾身是塵土。把我住的地方弄乾凈了,她們才收拾自己住的地方,她們收拾好,就沐浴一番,便將自己的衣服鞋襪都洗了,現在所有婢女在偏屋中烘烤自己的衣物,等幹了便來。
子睿果然越來越不老實了,不過確實想得挺好,這種諂媚的話沒想到能出自你的口中,定是知道事情嚴峻了。
那老卒不知我的意味,不顧子實開始扯起建章宮虎園還有些什麼猛獸,卻和我說起典故來:當年孝武皇帝亦曾命李廣之孫李禹入籠搏虎,李禹本來身上還有一根繩索,可以隨時讓人拉他上去,李禹竟以劍自斷繩索,那時這裏可是十幾隻老虎,上嘉其勇,乃命人將其救出。可那李禹是條硬漢子,竟大罵孝武皇帝是昏君,以人搏獸為樂,然後以劍自刎了。(注二)
子實拽了幾下,拽下了竹竿,卻未能如願分開。便拋下了槍,從腰中抽出寶劍來幫我。那虎似有警覺,竟立刻鬆口,轉頭就地一蹬便要往子實身上撲上去。待要挺槍便刺以保子實,手未全伸出已預感不及,便就勢丟下槍,朝它身上撲去。
我有些頭腦發熱了,大聲對上面喝道,讓開,這些畜牲交給我就行了。還用槍打飛了肉盤子,惡狠狠地和兩隻虎說起了話:百姓一年都吃不了這許多肉,卻只為養你們,又不知得有多少百姓餓肚子。
我們自然說無妨,都下了馬,便要進去觀看。我從未見過老虎,去北面一圈,這種吼叫彷彿聽過,活的老虎卻一直沒有見過。他們應該和我差不多,說不準連虎的叫聲都沒有聽過。
這位是平安風雲侯。聲音卻是從身後幾尺處傳來。
我手中正捏著一個葡萄,心上生了些火,道了句:「此佞果也!災時百姓困頓方甜,百姓喜時則酸,何也?」
子實兄擲槍于地,他的心情也有些糟糕:「這次是個契機。因為你在越國理過一段政事,這次你狠一些,也能讓別人相信。過兩日,聖旨便應該到了。宣了旨,你就得照辦,還得做出是你奏告的樣子。我可以替你去辦那些臟活,但是這件事情,到皇上眾臣面前,得你去回復,你明白么?這個遊戲規則不是你定的,但你必須玩下去,因為你還活著!」
那是自然,卑官自然是知曉的。我心道,我就未覺得你知曉,司徒來了,叫你如何,你倒是照辦了,卻沒想到皇上心思到底如何。
她待要自己倒,卻被我搶過了壺,幫他們兩個倒上,秋鸞自然說不敢,玉東便要拿來自己斟,待要搶過,被我一聲你們敢?乖乖坐著。
我離此子遠,腿上又有傷,否則定踹他出去。
彷彿睡覺前我還要和他說一句:智已儘力,你三人能否保全自身和全家大小性命,就要看皇上來了以後如何了。
那邊卻說無妨,身上衣物俱全,只是不是平日里婢女之裝。
「我是三位長輩的一個棋子。」心下立時又緊了起來,不由得嘆口氣,卻難抒胸中一股難言憤懣之氣,「他們看來要非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有繩套甩到虎頭上,卻因為虎銜著我的槍桿,不能套上,以致滑去。我這邊一腳蹬後面坑壁,一腳站立於地,雙手持槍前面頂著這頭畜牲,一時也騰不出手腳以制虎。此虎口也不松,只管用兩隻前爪亂撓,也幸得我胳膊長,就看到兩個毛茸茸的斑斕爪子在胸前揮舞,卻未傷到我。
還是兄長先上吧,上去好拉我,我這臂膀都酸麻了。這老虎吃飽了,不會來吃我了。
我道你先莫走,因為剛才談到男女之事讓我想起來問訊:吾妹紅袖將軍可有身孕了?
我們二人面面相覷,不免啞然失笑。
沒事,你腿傷了,估計銀鈴姐不會罰你跪。就找兩個碗把耳朵罩住,用繩扣上,就說耳朵也傷了就是了。
竟有這等事?
校尉來得更晚一些,說他們那邊情況比較糟糕一些,比不上我這邊。不過給公主準備的地方,後來上林苑令派來人又幫著拾掇了一下,還算整齊潔凈。各種需要的東西都備齊了,也就沒什麼事情了。他也聽說我搏虎的事情,說那邊的羽林騎們都很佩服,正議論紛紛;他問我傷勢可好,我自然說沒事。確實換了葯,傷口便舒服了許多,不像剛才好似腌肉一般。
葡萄酒?這葡萄聽聞是西域都護府盛產,在上林苑中有引種。言畢,用手比了個大小,說圓顆顆的。
上林苑令很快和他的兩個副手都趕到了,我父親的車也被趕來。我被抬到車上,讓上林苑令進來,問他有否人讓他們準備些什麼。他說司徒來過,說不必特意修繕,說這是皇上的意思,要讓諸侯出這個錢來修,有些地方破敗點還更好。我點點頭說我明白了,其他你可以不修,但是要給皇上和公主他們住的地方一定要修好。還有把所有宮苑觀館都好好打掃一下,不能像個荒郊野嶺的樣子。他說明白了。我卻心道,也不知你是否真的明白。
我點點頭,這個事情不能讓你扛,你幫我殺虎,我幫你頂缸。
母親曾留偷偷留了些給我吃,差點被人發現,好象還是掖庭令看我年幼沒有給與追究。
我點點頭:然,智亦未嘗用過。
那事是什麼事情?
子實看了看那邊的秋鸞,他卻先對我說:聽我們這裏聲音小,以為你睡了,發現上林苑令的車在外,便下馬偷偷走過來聽聽。
宋搖搖頭,秋鸞年幼心潔,尚無知男女之事;兼稟性純良,亦不忍輕薄之,願相拜為兄妹。
當晚,第二個大夫給我看了,還問這個葯是什麼東西,宋在我身邊說是止血的。那大夫半天沒有看出這個葯是什麼,聞了聞,彷彿明白過來了,說獸醫的葯怎麼能給人用。宋學習了他最近交的一個好朋友的話,不過稍加改變:當時驃騎將軍說,風雲侯和畜牲差不多,那位獸醫便用藥了。那位大夫肯定非常驚訝於我們越國朝廷的口無遮攔,毫無避諱,看了宋很長一會兒才趕緊幫我清洗了傷口。又換了葯后,還問了問他如何敢這麼當著我說話。他看著我安詳地倚在榻上,毫無生氣的意思,便更是肆無忌憚。要說年輕人有時候就是容易人來瘋,可是對這位兄弟,我還是比較縱容的。
據說三道深深的傷疤,沒有拉很長,但是還在流血,幫我撒了些藥粉止血,便幫我包紮了。要說給畜牲的葯確實夠勁,我立刻明白一件很悲慘的事情的意義。他們說我的臉上五官全炸開了似的。我不知道什麼叫全炸開了,至少我沒有喊一聲疼,但是就是感到傷口處極端火辣辣炙燒之痛覺。好幾次忍不住要去抓,都變成了拍我們的驃騎將軍一巴掌,他沖我笑著,沒有還手。結果倒讓我忘了他說有兩件的,直到另外那件發生我才明白。
張林帶著幾個肉叉進來,一進來就說好香,問什麼東西。
張林臉上立刻泛起笑臉,直說:宋大哥我給你烤兔子去。走不兩步,轉過身來:越侯我給……也給您烤上幾隻,兔子腿都留給您。我父親教我說,吃什麼補什麼。
那還真煩苑令費心了,只是沒想到,這個事情都得你來管。
我便說你先去送肉,馬上再回來。
他轉臉看了我一眼,皺了皺眉。他的眼睛盯著我眼睛片刻,又在四周掃視了一圈,消瘦蒼白卻又沉靜安詳的面龐逐漸露出一絲笑容。忽然,眉頭一皺,竟真的吐了口血!
「這卻如何是好?」我「慌裡慌張」地詢問。
哈哈,越侯真能說笑。我說的這些都是一路上從仲道兄那裡得知的,也不知道博士祭酒大人現在如何了。
來了第一個醫官,卻是一個獸醫。那個獸醫顯然不好意思給我看,可我們的驃騎將軍大人說:看,風雲侯和畜牲差不多的。
子實兄說今日天晚了,他派了一些人先出發去西邊各苑觀等處寄宿一夜,明早看一圈情況,便回來報知。
說張林,張林到。拿著我的弓箭,背著幾隻兔子。
那老卒思考了一陣說:好多年沒有做過什麼,倒是先帝時候,有幾個軍旅中的黨人被丟進去,讓他們搏虎,若得活命便寬恕他們,結果都沒了命。
你看我的。
宋不以為然:我認為你不敢。
你不要命了?
要不是腿上有傷,我這就要去揍他。宋笑得都快喘不過氣了,不停咳嗽。大夫也覺得可笑,但是在我們面前,卻一直抿著嘴,隱忍著笑。
校尉臉都紅了,而我們都笑了。
那人推辭,說卑官覲見,不能飲酒。
那邊角一虎許是餓壞了,沒有什麼耽擱,直接沖我們衝來,待得十步開外,便兀然躍起朝我胸口撲來!
再轉向我,從懷中拿出一個書簡,丟給了我:你看看吧,這下有說法了。
繩梯早放了下來,子實依然看著老虎,對我說,你先上去吧。
二人點頭,我卻心道,即便宋問了秋鸞此事,答曰烏有;我亦可言,看來那人說得並不是她就是了。
子實第一個搶上前來,先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什麼其他人在附近。
於是我便一直發力,約莫半刻后終於它老實了,不再翻滾;子實幫我在老虎肚子上補了一劍,此虎也沒有了動靜。
時至秋鸞以歸,端水過來,子實先取過遞了一杯給我:來,我敬打虎英雄一杯。
我看得到坑沿上呼出的熱氣,聽得到那聲聲令人驚懼的低吼;看得到旁邊牧虎之人衝來的神情,幾根竹竿輪番從我上來的那個方向丟下,只見幾位壯漢都抿嘴奮力把持著竹竿,其中一人提了一支弓弩便從我們身邊走到坑邊要去射殺它。
子實兄忽然看著我,逼得我又莫名其妙的摸摸腦袋,依然沒有長角。
不過,我這邊越想越心驚,顧不得和他們說話了。
我們住的是什麼地方?
子實扶了我一下,又推了推我,捶了我肩膀一下。把槍遞給我當拐棍,便先上去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大夫看我沒有什麼其它問題,施藥處也無其他反應,便告辭離去,只說有需要再召他來。子實送走了他,回身時還問我們,這個不是獸醫吧?
全上林苑估計也就這廝敢這麼說我,不過要是到荊州就多了去了。
這話讓我有些憶及,彷彿我十歲上下開始,銀鈴每個月差不多日子,就會臉色蒼白,常有腹內疼痛的樣子,我問她怎麼了,她說你小孩子家別管。那段時間通常銀鈴脾氣不會太好,然後過一陣又會好起來,只是過後銀鈴就得洗下衣服,通常上面還有血跡。有時候某一個月,姐姐似乎沒有那個什麼事情,卻還有些著急,還會去找大夫,於是後面幾天,又會變成煎藥。因為怕她發火,所以我還真不敢問。只好問張嬸怎麼回事,她也說我還小,長大了就知道了。
那便取些,既然皇上賜我,這裏東西我自然能享用些。
「風雲侯莫急。」上林苑令看來也認識我,「雖然此處也有醫官,然此處東北不遠便是長安,立刻將博士祭酒大人送長安去醫治調養可能會更好。」
我丟去了那捲竹簡,嘆了口氣:智已儘力,君不明,無可救矣。
我無力與他再說什麼,命人帶他們下去,好生看管。交待其他人如何做事,就命回平樂館繼續休息了。
忽然想起他說他娘小時候為虎所傷,又不免歉然:張林,你母親為虎所傷,後來如何?
徐司徒在您的旁邊,讓秋鸞她們早打掃好了。這會兒,該睡下了,這老爺子來洛陽就幾乎一直在睡,這一陣路上夠他嗆。
無妨無妨。
我這般緘默不語,獨自出去,自然會有聰明人一起騎馬找出來。上林苑南北皆山,中間為平地,只間或點綴一些小山包和土坡,其間縱馬倒也方便。想起銀鈴那首曲子中的「何處草肥可縱馬」,可惜只有些衰草伴我左右。
那老卒便給我介紹,養著大部分獅虎之類的地方在建章宮那裡(注一)。這裏只有三頭,還是才從建章宮運來,說是這次要給皇上看的。
他又看了看我那副自小在銀鈴前練就的可以認為是極端無辜純樸憨厚的表情,知道我不是說謊。搖了搖頭,轉過身,丟了句傻兄弟給我便走了。
想不出個頭緒來,只能轉換些想法。
那笨廝才哦的丟進了嘴裏。
兄看來在此事上亦是無能之輩。言畢心中心情大好,自從佩兒有孕,智終得揚眉吐氣,亦可調侃他人爾。
雖然口中大度了,心中卻在嘀咕:又傷在了右腿上,我的右腿簡直是最倒霉的地方,連畜牲都選擇攻擊那裡。
秋鸞非常小心謹慎地接過杯子,抿著嘴,看著裏面紫紅色的酒,又看了看我們。
嗯,我死後葬的地方都叫越平陵,最初封號里有平,夫人封誥有平。若我一生真能如此之平,我亦當平心而論,安享太平了。
我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以後問我夫人。還解釋道,我在越國后,很少與兩位夫人同住。常在處理政務之地就地歇息,確實不太注意。
宋接過杯子,上下看了一番:從未用過如此精緻的酒器。
心中立刻閃過一念,湊到他的耳邊:「這次兄弟對不起您,還請兄長趕緊重病不起吧!」
虎皮好像是好東西,我聽我們家那個不成器的北海說過,虎皮很暖和。我借皇上東西慷個慨吧。好像聖上最近身體不好,受了風寒,找人撥了這畜牲的皮,兩整張的都送過去。就說,我念著這事,便要與虎謀皮,一時著急就辦傻事了。
你激動吵吵個啥。是養在虎圈的,共三隻,越侯殺了兩隻,剝了皮送皇上去了。還有一隻偷襲了越侯。
他嘆口氣搖搖頭。
嗯。
我模仿吼了幾聲,宋覺得不像,也學了幾聲,還學咳嗽了。我也覺得不像,說明日帶你去虎圈。
「這個事情,你別怪伯父,是老師和魏公一起定的。讓你來是……」
酒甜而有回香,醇美而不鬧人,不免貪杯。彷彿在什麼地方喝過這個似的,只是這個味道更為醇厚。
平樂觀旁的平樂館中,據說還是皇上替您挑的。說這個平字適合你。
子實提起了我的槍,槍尖對著坑邊那隻虎,和我一般喘著粗氣;上去吧。
那喝些吧?外面天雖然不如往年冷,也不暖和,喝些取暖。
不過,我也不清楚這個時候想通這個事情有什麼意義。
何謂古義之風?
周邊沒有什麼肉醬,就是兔子烤的時候,張林澆了些鹽滷,但味道確實鮮美。宋覺得有些硬,肉質緊,有些塞牙。我和張林、秋鸞吃的時候卻沒有這個反應,我還和他說,你什麼時候到上闔吃鍋盔你就知道什麼叫硬了。
又有吏劾,上林苑令荒廢政務,不修繕皇上行邸,致使離宮破敗蕭條,無以迎聖駕之幸。
我心情好了很多,既然必須要做,那我就做,日子總得過,開心著過,豈不更好。
宋直接一句,你洗不了了,你腿上之傷恐怕半個月近不得水。
我疾步便往仲道兄那裡走去,他也在正放眼看著籠罩一片殘陽血色中的上林苑,一臉不可思議。
隨即我的枕頭就送給了他,但不是我送的。
看來可能是兩件。
「主公心思真快,玉東很是佩服。驃騎將軍一看,就和我說被子睿看出來了。」他的做派倒真有點像仲道兄了,人就是這麼學壞的。其實,如果不是他那句話,我還未必能醒過來。
雙槍齊出,我在前,槍先到其咽喉,子實槍卻替我補了下三路來路。此虎身形立刻一滯,便在我槍上癱軟了下來。這邊拔槍之際,第二隻老虎已然欺近身邊,卻靠著子實的槍幫我逼開了一下。坑上之人已經急了,只見數個圈套都要來幫我套開這隻老虎,此虎前爪撥開了幾個,閃轉騰挪倒是靈便,卻也是一時靠不上來了。最遠那隻虎卻依然冷冷看著我們這邊,彷彿一切與它無關。
人群有些混亂,上林苑令立刻趕過來問個究竟。仲道兄嘴角邊還流著血,手卻捂著胸口說,「在下一直有些肺疾,這一路顛簸,怕是複發了。」
子實似乎安排完了事情,也過來陪我敘話。在門口聽到了,帶上一種戲謔的口氣:我也敢,而且我是敢對聖上這麼說。
秋鸞諾而退,臨走給我們一個提示。平樂觀中有溫泉,她們剛才便洗了,據說很不錯,還建議我和她大哥不妨一試。
這喝著喝著,身子就發熱了。看著玉東的蠟黃臉泛了紅,聽著他隨便說些成年往事,還專門提到,他辦過一件錯事,就是把逢恩公帶來的我給銀鈴的信給了我老師,沒給我。後來聽說那時還是我的姐姐的銀鈴等我的信急得要命,卻不好意思和老師要我的信。我真想下榻踢他一腳,只可惜現在沒有這個條件,我道為何第一封信是閆兄為我寫的封皮,原來卻是這個緣故;不過我喝了酒似乎也無所謂了,笑了笑,罵了罵他,也就算了。倒是秋鸞彷彿一點事情沒有,只是開始眯著眼睛看著我們笑,還說酒的味道香。
玉東見識果然較兄為長,葡萄彷彿聽過,但什麼樣子,從未得見。
嗯,不過聽起來,似乎這種葡萄卻需天旱些,才能甜了。反倒天風調雨順,葡萄反不能甜了。你看來還需在此上,多辛苦一些。多注意注意宮苑,確保遮風擋雨,恐怕葡萄才能得甜一些,皇上也能更高興一些。
越侯今日這麼早就寢了?
我們可以讓幾隻老虎吃飽了,還有一些老虎餓著,我們可以先對付沒有吃的,卻還得看著那些吃過的。現在上林苑就是個很好的虎籠子,就等這些老虎們來了。
「這個是誰的主意,是我父親的?我那瑾妹妹為何上元節趕回來,第二天我便過來了。為她護衛的隊伍里恐怕有另外重要的人吧。」
這時,中間那隻老虎似乎吃完了,心滿意足地踱回邊角,兀自嚼著什麼,還用爪子抓了抓耳邊和嘴邊。剛才欲衝上來的那隻老虎這時才上來慢慢享用,第三隻依然在邊角眼睛盯著肉盤,仍不敢造次。
大夫,每個朝廷都需要有諫臣的,我便是越國的那位諫臣,凡有什麼方略在下覺得不妥,我就需在朝內大喝一聲:越侯,臣不能苟同越侯如此!
他走後,子實還問我,是不是他和哪個婢女有些勾搭。
我二人大笑,子實喝過水,道聲兄弟好好休息,真需再去巡查。
你有兩個夫人,還不知道女人那事?
「那便多謝了,還未請教苑令的名字?」
隨即端過盤子:哦,他也送你葡萄了。
然後瀟洒地起身,看著我們三個看著他,他甩甩袖子:就這麼簡單。
什麼事情?
呃,秋鸞,今天辛苦了。先把那邊火生上,你衣服有些單薄,切莫著涼。然後給我們端些水來。
我盡量擺出平靜樣子地招呼他到旁邊僻靜處,心情卻有些沉痛地說道:「仲道兄見恕,恐怕這次我帶你來是害了你。」
我趕緊給他倒上,說拿兔肉來換。
你幹嗎跟下來?
這人手是這樣的,自我大漢于洛陽重作,因天下大亂始平,民生凋敝,取消了很多上林苑的官吏。像什麼十池監,都衡之類的,都給免了。一般就苑令一人,丞一人,尉一人,只到需要時,才臨時命一些官,可上林苑方圓三百多里,已經超過很多郡縣之治,故而顯得人手稀少,也是真的。
注三:這是兩千年前,現在東北虎華南虎都面臨野生虎即將滅絕的問題,請保護老虎,請保護各種瀕危動物。』
立刻丟進嘴裏幾個,一邊吃著一邊含糊著對張林說:你不知你們家越侯心思……他罵的可不是葡萄……不要亂說話……還說這麼污穢的話……幸得老子不在乎。
你剛才怎麼說的。
其實不必的……我們做獵人的也整日殺著這些飛禽走獸,母親還安慰父親說我們整日殺的也是有生之靈,若死其手下,也理得其所,不能有所怨恨。
稟越侯,這葡萄非是結在樹上,乃是藤蔓攀于木架之上,掛下幾十顆為一串。
我有些想通了:餓虎會吃人,吃飽的虎也會傷人,只要是虎,便有此性。(注三)
旋即此女以入,果然身著普通百姓著裝。臉紅撲撲的,如出鍋的山芋,銀鈴浴后大抵亦如此;赤著雙腳,一路小步趨前,腳在地板上蹭出一陣讓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的聲音。全不似我等一行大踏步咚咚如敲鼓之聲,亦不如銀鈴一路小碎步寂若無聲。
這葡萄都是這個味道么?皇上最近口重,你有沒有甜味重的葡萄。要知道,皇上是決計不能怠慢的!
外圈一虎忽然要搶上前欲搶些食物,中間那虎衝著它便是一陣狂吼,也往前沖了兩步,立刻震懾住此虎。第三隻虎卻自始至終未敢稍動,只是看著中間。
我卻心道,這事不該是掖庭令來管的,心道當今朝政已如此混亂,內廷竟也這般。不過她提到她的母親,不禁令我心中惻然,趕緊用話扯開。
待其遠去,子實方把目光轉向宋,此女秀慧于外,言語音中又頗有靈氣,為何不納之。
不過杯子確實有些別緻,竟是玉的!
想著如何點醒他,便隨口繼續在葡萄上做文章。
所有人一陣驚呼,卻不是因為老虎作亂,而是我跳了下去。三隻老虎都前腿立了起來,看著我的方向。
知道些,引我們來的人給我們說了各種物事何處找尋。
我看著:這等事,怕到處都有;以此定論,怕不妥。
但是他卻只是來奉上了一大盤葡萄。還說葡萄本是夏秋成熟,只是葡萄宮(上林宮名)內有棚生之,為供皇上其他時日食用,為保其溫,需在棚內生火,冬日經日不滅,故而四時都有成熟。〔溫室培育起於西漢,上林苑裡就有,此事屬史實——作者注〕
我說我本意撮合他與一女名秋鸞者,可那女都叫她大哥,似乎事已不諧。
嗯,沒辦法,只好辛苦他了,我得讓銀鈴在那邊沒有掣肘之憂,哎,張林那小子呢?
衣衫不整,便不必進來了,趕緊回去烤烤火吧。我心道雖然這幾日算暖和的,畢竟過年之期,若著薄衣單衫著涼了可不好。
不若取熱水溫之。正好給秋鸞取暖,看著她的手腳和臉更紅了些,可能是在外受風的。
『注一:建章宮和上林苑兩個確實靠在一起。所以有說法認為建章宮屬於上林苑,從今天的考古發現來看似乎不是。建章宮和上林苑是分開的,建章宮屬於後來被稱為西郊苑的一個皇家園林系統,並不屬於上林苑,本書從此說。可以作為例證的在《漢書》翼奉傳里說「其時未有甘泉、建章及上林苑中諸離宮館也」,顯然,甘泉宮和建章宮都不屬於上林苑。
這葡萄樹是如何樣貌?
宋似乎被這聲嚇了一下,呃地吸了口涼氣,竟咳出聲來。子實笑他膽小,隨口問了問,這些虎會耍什麼把戲么?
子實忽然朝四周到處看了看,還一臉疑惑地問我,你不是帶了一干婢女,為何一個都不見,連個端水服侍的人都沒有,說半天都有些渴了。
既然宋與秋鸞為兄妹,不存男女之心思,那便不如撮合張林了,斯為肥水不流外人之田。
老虎是你殺的,這個事情說起來很威武,但是是要挨罵的,說不定要挨罰的。你既然要頂缸,那便早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我當個淋死豬的就行了,就不出現在你殺虎這麼一件輝煌偉大的事情中了。
忽然看見張林看到上面的霜,在臂上無盔甲遮蔽的衣服上蹭蹭,彷彿覺得那個霜是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便問苑令,這葡萄上的霜是怎麼回事?
忽然想起黃怡抑或黃忻在潛山上那一幕,看來也是女人的那個事情。
我抓住了繩梯,正在往上,忽然感到一股大力把我往上拉,同時一聲驚呼從周邊響起。
我看了看坑邊那個始終無意與我為敵的老虎,點點頭。
不過第三日,我還是能堅持著聽完聖旨,朝下面人發令:收上林苑令,丞,尉下獄,由上林各司小吏暫代其職,統歸越侯調遣。
宋搖搖頭,未知,聽口氣,彷彿是婚後就知道的。
「你別擔心,我有旨意。」他平靜地和我說:「剛才博士祭酒大人是你讓他如此的吧?」
你別站,你沒看他們都走了,我讓他們趕緊去找大夫了。還有,可能有一個確信很悲慘的事情要等著你。
苑令自然先一番禮數做足,不似文盛兄先拍一下几案,子實兄錘一下你肩膀,我踹人屁股一腳,雲書說一番噁心的髒話。
立時,雙臂橫過其頸項,雙腿也纏過其腹,用力死死勒住。子實持劍在側卻不好刺了,因為我們兩個在地上翻開了滾;現在這個局面,我佔優勢,它的四個爪都抓不到我,我甚而能提醒子實兄,小心邊上的那隻老虎。
既然是女人的事情,我不期然看向了身邊侍立的秋鸞,伊人顯然看出我所想,不待我問,臉變得更紅了。
忽然想到邢息二位,說不定這孩子常年相伴著兩個人身邊。就看著那二人恩恩愛愛,歡歡笑笑,眉來眼去,粘粘糊糊,酸酸唧唧這般這麼多年,也知道要找個伴,故而這樣。
他還倒了酒,一飲而盡:若甘若醴,卻有些酸啊。噫,屋內如何還有些烤肉的味道?
我們三個人都有些話多,連秋鸞都能說些俏皮的話,反倒張林話少了。一直一杯杯灌酒,順便看著秋鸞笑。秋鸞也話多了些,還誇兔子肉香。只是最後找來些荷葉包了一些沒有吃。說姐妹們晚上也沒有吃到什麼肉,給她們帶些。我們皆稱善,尤其是張林。
這位大夫大驚失色,先與子實兄行了禮,然後問道:驃騎將軍竟敢如此忤逆皇上。
還問我,你下來幹嘛?
第二日,我未能起身去上林苑內遊玩,因為我發燒了。
隨即有吏劾苑令等人徇私,以上林苑內膏腴之地遺親族,減收賦稅,剋扣少府之資。
那隻坑邊大虎似乎終於有些惱怒,也站起身來。只是立刻被繩圈所驅困,便就又乖乖地躺下了;而另一虎因在中間,在眾人竹竿所能及之最遠處,竹竿運用顯然很不順利,一時卻也奈何不得那隻老虎。
這話該我問你!
隨即擲果於盤。
他沒事,你該知道的。
結果,我長大了,結婚了,似乎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再也抵不住疲累,昏昏沉沉便睡了過去。
我很想去拜祭一下張林的父母。只是如此父母教出來的孩子,這份忠實可靠倒沒什麼,可如此好色,卻不知道哪裡學來的。
鹿這會兒不見了;就打了幾隻出來吃草的兔子,可惜沒有能找到兔子窩。
秋鸞從未飲過酒。
張林在門口差點撞翻秋鸞手中托盤,幸得此子手也算快,幫手托住。連聲告罪,態度可稱「諂媚」。還說替她也烤點兔子肉,她忙推辭不必了,張林卻哼哼哈哈的就走了。
不過翻滾之間,似乎那隻老虎都不以為意;只是依然靜靜地靠在坑邊,冷冷看著一切。
上林苑令沒有什麼爭辯,只是深深嘆了口氣,哀傷地看了我一眼。
我沒有說話,看著他,又看看宋,他沖我點點頭。我又看回了子實,帶上了一絲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微笑,也點點頭。
可宋的那一句幾近危言聳聽的話讓我片刻后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子實聽到了宋的輕聲言語,也彷彿發現了這邊有一個「高」人,很是禮貌地找宋攀談了起來,聲音卻壓得很低。
嗯,侯爺幫皇上為虎謀皮,可英勇得緊。
原來越侯大哥也會捕虎。可惜我小的時候,父親就把我那山上老虎全殺了,說他全殺了,就不怕我以後碰上了,還說我娘在我小的時候就是為虎所傷……我就見過虎皮,卻不知道活虎如何。哎,越侯大哥,它叫起來什麼聲音。
我這邊才從第一隻老虎身上拔出了槍,子實則站到了我的右邊。
不是,越侯與虎謀皮,傷了腿。
嗯,好,我說要給他個大林子讓他打獵的,現在借皇上的來送還人情了。
我吃完之時,秋鸞也趕了回來,唯一區別,著了襪,這下聲音輕了很多,也是我耳朵能承受的了。她似乎清醒了些,只顧趕緊幫我們收拾,還問了問我腿那裡是否有什麼問題,要不要她去相請大夫再來看看。
壺剛被擦凈,看來確實是窖藏已久。不是尋常酒肆中的普通米酒,且不說麻不動身,而且放舊了就酸的那種。
那隻吃飽的,忽然又低下頭去。上面的人開始喊,你不要命了,你幹嗎的?
注二:李禹搏虎此事不假,後面的故事卻是小說家言了。
今日越侯算為你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