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幸福
切莫讓一對已互相傾心的人，被人生生拆散。我，佩兒，鈴兒尚有遺憾，或許忻兒或怡兒會比我們幸福更多。己所不欲者，莫使他人無可奈何而為之。此事，我需幫忙。
佩兒說，那日客棧中若只和我相見，她已經決定向我和盤托出，與我相見，故而力邀我留下。但關鍵場面上還有一位孟德兄，且孟德兄寧可暫放公務也要留下，只得一併留之，掛帘相見。她還說，很希望有人尋孟德兄走。
這焦慮不是為他人，不能確證有孕，著實令我不安。而我又不知如何確證。太醫令張仲景大人被逐，雖已被起複，但尚未歸來，其他大夫我總覺得不放心。
從他與我略不合時宜的談論政事，以及不加掩飾的笑容中，我覺得這確是個真正的醫者，也是一個可交之人。
雲鷺小姐也意識到了，趕緊解釋：「雲鷺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那時候還沒有和子龍好上。」
顯然我沒有沐浴齋戒，反正他也沒法查我。我只知道自己前一天晚上洗得乾乾淨淨的，證明人是越國平國夫人，她目睹且一起經歷了整個沐浴全過程，她還稱之為「漿洗夫君」。
銀鈴盯著我的眼睛，陪著我黯然道：「只能如此。」
不過張大人卻為朱大人打報不平，嘆說天災，非人力可測，既時令未現明顯錯漏，豈可因天災而咎太史令，唉……不提也罷。
看我回來后樂得風風的，銀鈴醒后，脾氣溫順了很多，但還是忍不住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喜事。這使得冷靜下的我可以直接反問我更感興趣的問題：「你如何覺得自己有喜？」
「子實為陛下愛將，背後有子玉，左右有父親，西涼二虎，可確保無恙；苗為皇親國戚，雲中，燕，遼三家必拼力支援。」
「你們像是從長安那個方向而來？」
我問鈴兒另一個孩子如何起名。
子龍的白淨面皮漸漸罩不住紅暈了。
我說那裡都是我大漢人，況且以後還要跟著我過日子，怎會說對鮮卑有利，對我大漢不利，對我不利的話？
仲道兄事後點頭一本正經說道：「很有大家風範，奸商風骨。」
聞得此言，雲鷺立刻羞得捂住臉，片刻又忿然鬆開，很是不滿地轉臉看著上面，「哥，你居然一直在偷聽！」
這廝一臉幸福，看得我都有些惡向膽邊生。這廝只說賢弟說笑，以後再說。還說，裏面大罈子不便拆卸，過兩日再送兩個大點罈子去平樂館。
銀鈴只說了一個名字，我一拍大腿，轉身就走。
她說，她多少次想推窗，喚我進來，卻終究忍住，只在窗縫中看著我。
言畢我便撥轉馬頭便要去涼州馬家，不過想想決定先去尋子龍兄和未來的雲鷺嫂嫂說話。思定，笑罵自己沒個定性，沒想好，便到處亂跑。
如果最終得成，這便是我最後一次能稱之為壽成兄。
他們也盯著我，一個他們只聽聞過那些被人傳得沒人樣故事的人。
此事對孟德兄北面盧植、丁原、公孫瓚三家矛盾算是一種調和，與其他人威脅不大，卻必然給孟德兄北面的壓力便大了很多，以後削藩之時，孟德卻要為難許多，這還是且不論東南邊的袁本初。
沒想到進城便聽說平安風雲侯也在此城中，真喜得佩兒不知所措。佩兒想偷瞧我一眼。正好聽說有人在宮城和濯龍苑之間的北城門附近幾次見到我，佩兒便真就自己去了。一時片刻自然難尋到，沒想到這個小書獃子還真就讓車停那裡等我了。
我琢磨著這也非常好。
「智已促成西涼伯之女名雲鷺者與遼公大將趙子龍之婚事，西涼伯手下多燕公舊部，丁大人手下多壽成兄舊識；盧公為公孫大人之師，自不必談。我等多與這兩家聯絡，便可令孟德兄之北三雄暫時相安。若需他們反目，因西涼與冀幽相聚甚遠，這文章也方便做。」我都有些臉紅，這種因果倒置的話我怎麼說得這麼心安理得，況最後一句確有些權術狡詐的噁心所在，令人不得寬懷。
「我想到一個人，但是，卻想不出另一個。」銀鈴的提醒恰到好處，我立刻能理清頭緒，以我的急智和與銀鈴的默契，立刻就能說出來：「就是那個在東邊的，總覺得這個不合適，那個不妥當。」
出現在馬家時，西涼伯很是驚訝於我的到來。我也不喜歡繞彎子，直接點出本次來意：就如我回答父親說的，為輔政卿找兩個東西兩邊的幫手。
最終，老師「嗯」了一聲后，說出了最要緊的一句話：誰可主此事？
趕忙說不必，若好喝，我自己去買就是，怎堪煩勞。不過我還是很不客氣地揭露了秦校尉：「這麼快就開始討好未來老丈人。」
「老師好酒。我想起之前躲在長安時看到西市賣一種當地酒，看著與乳汁一般，口感稠厚，味道醇香，還有一種桂花香氣。聽到那裡，老師便擊掌笑道，說那是此地黃桂稠酒。寧便請纓，煩勞秦將軍載我去買酒。賢弟要嘗嘗么？」言畢未待我回應，便拉開車前窗口，手進去搜索一番，提出一個小罈子，遞給秦校尉，由校尉拋與我接住。
第二日，我就見了鮮卑使臣。仲道兄一番引見敘禮，然後羅里吧嗦地引經據典向對方解釋，比如我們這裏這種事關禮儀的事情是很正規的，我必須沐浴齋戒幾日才可與他們談判。
子龍兄和我或許都能理解她的意思，不過這個接受起來稍微要差點。
沒去打擾他們，且讓他們能充分享用自己時光為好。
要說這個組合很是奇怪，不由得我再撥
這是故意的，我一直沒有提那一戰。因為反正終究捂不住，我們早就決定已經早把消息「偷偷」散給他們。我不提就是要表現此事不值一提。
我此舉，雖是促成一段好事，卻等於給西北派系和東北派系兩幫建立了一條政治聯姻的紐帶。當初我勸他們能成子龍兄雲鷺小姐之美事，還當做理由的，卻忽然變成了一件對我們某個輔政卿頗有些不利的昏招。
言畢，忽然甜蜜地傻笑了起來，似乎她已看到日後的幸福生活。
自然又被自稱母后的人嘮叨了一番，不過總算能等到了任小姐的回信。
詢問一番后，請苑內裁縫按照子龍兄的尺寸，做幾件錦袍。問道需多少錢，那管這裏的小吏只說越侯吩咐就是，何敢要錢。我覺得不合適，從懷裡搜出一錠金，便丟給了他。只要求：快做好，要做好點，送于遼公趙將軍處。
當日，皇上就下旨賜了子龍兄和馬小姐的婚事，我覺得整個計策中至少這件事是最好的。
我承認那幾日我有點開心過頭，不過場面上還算掌得住自己。
「何苗有小勇而無大才，其治下百姓恐要遭難。」父親甚至有些生氣，「子睿用計，只為能成，圖一時痛快，卻不知人善任，那種人丟在那種位置上是，絕非百姓之福。子睿欠思量，不知以後交你輔政，你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雲鷺小姐早就滿臉霞光了，趕緊又擺手解釋：「我還是說錯了，雲鷺的意思是那時候還沒有和子龍在一起。」
然後我命人加急接來俄何部和燒戈部，然後安排在鮮卑使團不遠處住下。
我知道那是最幸福的時候，作為過來人，鄙人顯然對此很有信心。
不知他回來沒有。坦率的說，似乎銀鈴可能懷孕的事情一出，她的影子便淡了些，而且通常她前面還有仲道兄瘦弱的身影閃爍。
公孫大人大笑，到片刻后只能看著我笑而不語，最後說他早知道子龍有點什麼事。這幾日子龍一出去就是半日，大多說是去尋我，公孫大人倒是樂得子龍與我交好，便一併允了。不過一日公孫大人偏巧有事，便著人去我那裡尋子龍兄，卻沒尋著，甚而我都不在。回來似乎看見子龍在某處，那差人還未得近前，卻差點被條惡犬追得半死。
我沉吟半晌說，叫欣怡吧。
自小到大，那一刻，佩兒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
子龍兄還未及說什麼，我便劈頭打住了他：兄弟沒什麼可送，兄長不收，便是不給兄弟面子。
宋擔心道，不怕他們說錯話么？
鈴兒問我為何，我說，咱們孩子和她的孩子其實都算是命苦之人，只希望以後能快快樂樂。
我認為這從根本上表現了我並非欺軟怕硬。況且沒帶史官在側，這令我非常安心。
唯一不同的是，除了這對男女，在他們近旁還有一條黑狗。上次遠遠路過看著沒事，以為就他倆，這次不待我接近此狗就躥到我的前路上咆哮了起來。
丁原原為西北人，他的手下和馬騰韓遂的部下千絲萬縷有不少關係，很多都互為舊部，只是分封關係才被調至東北，當初如此為的就是為東北派系盧植公孫瓚之間填進一個牽制。
問過幾個日常起居，身體狀恙的問題，搭脈不過片刻，張大人便抑制不住喜悅，坐起身向我和銀鈴道賀：「恭喜越侯和夫人，確有喜了。今日晚些時候機便命人送些安胎的葯過來。」
場面上的話比這個繞口且高尚得多，我懶得一一記述。我只知道後果：從此，孟起不再叫子龍兄，而換作妹夫。我則叫雲鷺小姐叫小四嫂子。
不出意外，張林又被我揍了。宋屹立其旁，氣宇軒昂，正氣凜然，情緒一直保持穩定。
我想了許久，猛的點頭：「此事……看來只能由我擔責任了。」
「確是如此，我與子龍兄結拜，再去令尊那裡便是為兄提親。即便不允，令尊場面上也必會給我這個輔政卿點面子，尋些話先行搪塞拖延，而不會斷然拒絕，不致以後一點迴旋餘地都沒有。」
她說，她想著自己已終於成為了我的妻，自己還懷著我的孩子，而我又一直念著她，這便足夠她甜蜜了。
未想路上居然撞上子龍兄孤身一人，問訊馬小姐何在，子龍有些不好意思，只說送回去了。我便拉他去此苑織造司曹。
不過看他臉部表情，就知道他是極樂意的。
我越來越喜歡我們的博士祭酒了，我總覺得太學的孩子們不致成為書獃子了。
走不兩步，回身狠狠親了一下我的可愛的妻。
小雲鷺喚回了這條狗，不過名字似乎和子龍兄有些近似。考慮到是狗名，應該是：紫雲龍。
我那條徙各國鰥寡孤獨以入，被稍微做了修改。似乎父親認為這樣做對老人很不適宜。改成了鰥寡孤獨尚年少者，加之遊盪無業者，國收而資之以赴北；加各國刑罪之人，罪輕於城舂旦的罰徙邊陲服役。以崤山為界，西輸于西北長史府，東輸于東北長史府。
「子實有餘，而苗不足矣！」父親搖頭。
後來，那十常侍家那個無賴親戚來尋釁，被孟德趕跑了，自后我一直在她窗下對面屋下。而且，不讓他人說話擾民。
他們有點覺得我在吹牛，或者我們漢人一起合夥來誑他們。
每當聽說這個，總是覺得特別愧疚。未到那年潛山之上，我從不知她的存在；直到那年冢領山之上，我才知她是誰。
我趕緊推過這個話題。
不過我想她已經理解了我的心情，居然說要服侍我沐浴。還語重心長道：能徹底放下就好。
「那有什麼，他們是鬧了，但我去了，打贏了，回來了。」我一臉「不明所以」：「又怎麼了？有什麼可說的？」
雖有重重疑慮，但終究通過了。父親這就擬了一份奏章。我原以為是妙計，但是三位長輩都沒有過多誇獎，各人都是滿懷心思。我很奇怪，我總懷疑是我遺漏了很多重要的地方，只是這些地方與我無礙，故鈴兒和我都想不著。
「孩兒錯了，只因實在無法可想。」我繼續黯然道：「撇走了何苗，日後父親，包括老師，孟德兄及我，日後主政都能更為順暢。」
未及出去，又轉身回來，若無好的應對，去便只是挨罵。
出去散個心，讓自己別這麼興奮，應該是好事。
我想這也很好。心底有一種不名的舒暢和一種莫可名狀的嘆息。
太醫令張大人還先感謝了我父親。說是父親先讓他住在洛陽附近的親族那裡。只說用不許久，便能復職，還讓自己族人提供一切方便，讓他可以去研究藥物。我不好說皇上壞話，只能說：此番起複，皇上必有補賞，日後應更看重大人。
佩兒不知道，銀鈴曾在冢領山上告訴我的一件事。她曾想過若我真心喜歡上誰，便讓我娶這個女子，然後自己離去，死在父親手下亦無所謂。她覺得專為這十八年前的婚約，犧牲了我的幸福，她無法接受。我曾問，那如何便可無視鈴兒的幸福。她卻說毛髮骨骼受之父母，既受之，還之以命便足夠了，其他又何妨？而她喜歡的本只有我而已，我若娶了她人，她也得不著幸福，死又何懼。我不敢和任何人說，這隻是我和銀鈴之間的秘密，現下，已經成了甜蜜的秘密。
她說自己今日晨有些暈吐之症，被婢女看到，賀道該是有喜。
關於貴單于公主和親之事，陛下只兩位公主，現下兩位公主都已出嫁或定親，我們不想讓宮女充數，怠慢于連單于，再等等如何？我漢人女子十五之前需得成婚，重臣之女約十一二便大都訂下婚約，她們嫁於于連單于，豈不降了于連單于身份。若是鮮卑各部首領，需得多等幾年，讓那些小姐長成。而且未免厚薄不均，引起貴部內部矛盾，總得列個首領名錄，以便一次補齊數目送去為最好。我們也希望一結秦晉之好。
或許銀鈴終於忍受不住了，她表示希望我出去走走。我自然不願意，明確表示要和懷了孩子的妻在一起。銀鈴做瞌睡狀說自己得睡一下，而我「不如去稍遠處尋人說話」或「能滾多遠滾多遠！」。前一句是最初的表達，后一句是我磨蹭一刻仍表示一起休息並明確表示不肯離去后得到的迴音。
雲鷺似乎也開始有點感激她的大哥，不過還是有點羞澀，只得不停看向子龍，間或瞥幾眼自己大哥。
鈴兒說應該爹起。
心裏安心了許多，仲道兄雖是博士祭酒，倒不算迂腐不化。
所以雖然接過了酒，還是問了一句：「承越侯賢弟美意，雲知君欲助我，只不知是何美事？」
她沒再多問，我希望她多問，她卻沒有。
子龍兄頓了一番，無奈笑道：越侯頗會兩句市井切口，如此雲無以為報，只能先多謝越侯賢弟了，哈哈。
心中不由暗罵：「這仨狗男女。」
我灰溜溜地出來，遭宋和張林的嘲笑，一起說我欺軟怕硬。
三日後，正式締結和約。鮮卑貴族們與我飲酒無數，都認為我是一個至誠的勇士。
當然場面上我沒有這麼說。
未及跑開，忽覺得側畔路上車輪聲大作，及得轉頭，便見校尉和仲道兄在一輛馬車前的御位上，車子包裹很緊，看不出裏面是什麼。
最終她投入他的懷中。伊人在哭，仲道兄卻無言。
「那這車怎麼回事？」
饒是父親已經做好了我亂出主意的準備，但還是被我嚇了一大跳。
銀鈴卻皺了皺眉頭，問我此事有無通報孟德兄。
事情就這樣在一種有些互相質疑甚而慪氣的環境中結束了。
我覺得我必須如實告訴她，便老實交待聽她那句答謝話，當時我就想掀帘子見她。只是為了保護自己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形象，只得作罷。
我擰眉搖頭，旋即恍然點頭，趕緊站起轉便走。
我處處替他們考慮，極盡關照厚道本色。加上他們漢話大多不錯，基本上還能讓他們滿意。但終究讓他們憋不住的事出來了。
要說我收養的目前都是女嬰，看來街面上男嬰搶手，落不入我的手。
她說她好半天才平靜下來，甚至想跳出車來，哭著跑到我的身邊。
既然出來，不妨尋人，既然尋人，便去尋后兩日的合作者最好：仲道兄。
其下，孟起也要與我們一同結拜，我不同意。我表示如果將來子龍兄娶了令妹，那麼你得喊自己妹妹嫂嫂。孟起感覺到了這個危險，看了一眼自己那位氣勢忽然有些囂張跋扈的妹妹，又戀戀不捨地看看我們手中酒罈子，終究放棄了。
「多謝仲景大人！」我差點給他行大禮。因為他確實給我送上了大禮。
我忽然想到了仲道兄還在場，趕緊看向他。此時此人正張大著嘴，呆看著我們倆。博士祭酒顯然在理解我大漢鄉間里弄的發小間親切問候時缺乏理解和接受能力，大約片刻后才吃吃笑了起來。
不知怎麼的，我很欣慰。
她那日正自後悔自己的唐突，無奈驚慌
「昨日，帶黃姑娘一同回來的。」
待老師孟德兄一走，父親就停下了筆，說出了那個走之前令我「黯然」的理由。
那日太醫令官複原職趕來上林苑。我從父親那裡得到消息，便假公濟私半路截留了他，請他來幫我夫人看看。
她還說觀孟德其人雖豪爽大度，卻似心機頗深，而和我說話卻直率得很。顯是極為信任我，她便覺得我確是一位君子。本想等我獨來之時便與我道明，未想一個小婦人卻尋著了她，給她個條子，讓她入夜切莫開窗向外看。她不知何故，但覺得那小婦人全無惡意，原本雀躍的心思也收斂了些，便應允了。
校尉笑著解釋：「主公叫我來的。」
我喝的還是兌水的，雖然讓我喝翻了所有對手，但是卻讓我頻繁去茅房一晚上。我問這是誰的主意。父親指自己，老師指自己，孟德兄指自己，我立刻沒了脾氣。
她說，她看見我似乎有些悲傷。
我寫下了「欣」，鈴兒卻改成了「忻」。我說其實是一個意思，她卻說隨她姐姐吧。
三位長輩愣是把我晾著半天沒說話，兀自出神想著。
全篇唬人的話中就秦晉之好這一句費了我頗長時間來解釋。我一直後悔幹嘛不學他們多用禽獸的類比，如同什麼蒼鷹只與獵隼嘶鳴；豺狼只與山豹競吼。
我對為什麼有孕就會有暈吐現象有所疑惑，但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又架不住身邊伊人不停追問，只得先說需請好點的大夫好好看看，免得讓自己心神不寧，然後便乖乖交待子龍和雲鷺小姐的好事。
我點頭表示同意。
那夜，她知我住在同一家客棧，心中極想去尋我，卻終於忍住了。她說，她也想再看看我是否如她心中一切想象。
我覺得現下緊急地是我需要找公孫大人和馬大人聊聊。
我長大后她第一次見到我就是那年洛陽。那年我的那個內弟司馬彪要去河內溫縣讀司馬氏的私學，岳父大人便讓她順道跟著遊歷一番。自溫縣歸來，回來路上本已經走過了，她忽然想去洛陽看看，其他族人也無異議，於是便從南門進的洛陽。和我當時從北門兜進去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這個小女孩看了周圍三個人的目光后，陪著小心繼續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朝廷的事情，平日里從未關心過……」
於是我讓人送來了皇上賜的那個，並解釋說形貌尺寸大小，都一樣，就是重量輕點。並順便打算賣個人情，為此地尋一個發財之路：此高模擬天狼繫上林苑鐵匠鋪榮譽出品。接受預定，尺寸齊全，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如果真想訂購可以照顧你們鮮卑貴族，買一送一，量大有更大優惠，我可以當場簽售。
於是，我情緒好了很多。再想到我和銀鈴可能就要有孩子了，這日我看什麼都開心，只是偶爾有些焦慮。
我心道若是夏日，這孩子便是叫雨晴了。那豈不和我子涉兄弟女兒同名。你們搞的這番雲雨之事，可真麻煩。我這個笑話帶點穢色，只敢自己想來笑笑，卻不敢與人說。
子龍兄還是有腦子的，和他身邊那個小女孩有明顯的差別。不過這種陷入愛河中的男人，有腦子也很有限。
小孟起不理這種挑釁走到我們身邊。朝我們略一施禮，便繼續轉向自己妹妹解釋道：「公孫大人不便為自己一員愛將而竟至求娶其他諸侯之女。思來想去只能讓越侯出面，我前幾日便想尋越侯大人相助，卻沒想到，前幾日偏巧越侯大人不在，害得我與越侯夫人推說是來尋你的才掩飾過去。」
她說她自小第一次去襄陽見過我后，回山中便被告知自己將來要嫁給我。當時自己想得奇怪，說自己大了，卻帶著一個只能爬的小夫君，豈不怕羞。我的岳母大人很是嘲笑了一番當時的小傻佩兒，說你長大，難道那小男孩不長大。這個小傻瓜終於恍然笑了。不過那時想到我就她總覺得害羞。看見寨子里其他人成親，便想著自己和一個在地上爬來爬去的小孩一起穿著紅衣到眾人之前，會讓她想著想著傻笑起來。
當然為了鞏固我們的聯盟需要有些政治上的犧牲，這個犧牲就是他的寶貝女兒。
我懷疑是懾於我的身份，似乎雖覺著那些開心的客氣話里有些不情願，但西涼伯還是表示非常感謝我能關照他家。這件事這頭便算無礙了。
「此番諸侯一同進兵打下的疆土，本不適合田耕，又需不停提防，必靡費大量糧草兵器衣物以及大批兵員。不如我們用來與民田獵。他們可遊牧，我朝又非無牧民，便讓我朝羌，匈和漢人牧民都去那裡放牧，以遊牧對遊牧。盡徙鰥寡孤獨者，國以官庫資之，同往拓之。則三十年，我大漢之北有我牧獵之民，國有無盡騎射可用，何如？」
快樂地打發走這兩個快樂的人，我決定去尋那一對現時應快樂得很的男女。〔此為地、的、得的使用範例——作者注〕
這一等出了麻煩，路邊停了一輛女子的華車，一停就是半晌，這正是廣大洛陽紈絝子弟和無賴惡霸所喜聞樂見的。除卻在外面言語不恭的，更有有恃無恐的無賴便要掀簾看看。這一點上襄陽地痞流氓們就要有品味且含蓄得多，他們大多喜歡賄賂無良小孩或者乾脆直接騙好奇小孩去掀。可以作為證明的是，子涉就沒少賺過錢，我就沒少被騙過，往事著實不堪回首。
他們拐彎抹角地問我關於
隨著佩兒慢慢長大，不知從哪天起，她頭腦里一個還只能爬的小孩子便會幻化出一個個年輕英俊的青年男子，那些年裡每一段日子他們都在變化，衣物神采相貌都不盡相同，只不過這些男子卻有同一個名字。
「我華夏之邦，自周時，便從未能盡驅北戎。該因其全民皆兵，但凡其民，皆識騎馬射獵，其安身立命之本與戰時技能無異。縱重創胡虜，凡十五年一代，而北患又至。而我朝之民多稼穡之農，每日從事只鋤耒鐮杵耳，此種徵發之兵何能與自幼習騎獵弓射之徒相較？莫若……」
可是她依然只能搖頭嘆息地看著我，叫我小瘋子，或者大瘋子。
未想佩兒卻笑稱自己知道。
他們問我帶了多少人。我說一千，傷亡兩百，有點大。
我跑到父親那裡換的正裝，我知道父親那裡有。父親不知道我要幹什麼，還問我要幹什麼。
未多想便離去了，此時相見爭如不見。
大凡北方外族人都很喜歡談我的這件兵器，而且都很想要，最起碼也要見見。
可她終究忍住了，她早清楚我並不知曉她的存在。她只知道，我並未婚配，而且一直推拒別家的聯姻之請，就等著十八歲時候迎娶她。
銀鈴似乎已有計較，笑著提醒我：子睿勿憂，你的應對鮮卑之計或許可行，不過最好和其他輔政商量一下，尤其是總領的人選。
其實我想了很多，我覺得細節之中還是有些不太好，但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希望這能成為一個好主意。未來或許很多人會恨我，但是此刻卻只能如此。
我在圖上西北和東北邊境上各劃一塊。
她終於漸漸淡去了，或許最終她留給我只是酒後眼角流下的幾滴淚，以及心中那從未停下的潛山上的飛雪。
我舉手打斷這個小女孩的進一步可能導致越解釋越黑的說辭。直接對子龍兄說道：「我與玄德，雲長，翼德皆以兄弟相稱，君則直稱其為大哥二哥三哥，既如此，我二人何不結為異姓兄弟。」
那一刻，我又成了最幸福的人。
忽然旁邊土包上探出一個腦袋：「自然是代你向我父提親。」
那夜她一宿未眠，直到我離開，她不知道我要去何處，只想著，或許我還會回來。直到後來問了來探訪她的孟德兄，才知道我去北方了。
佩兒似乎卻有不同看法，當納蘭霍蘭在身邊問她一個人愣神在想些什麼的時候，她總回答在想著我，想著我在幹什麼，想著我該在哪裡了。只最多加一句，銀鈴不知如何了。納蘭霍蘭向我告密時，說佩兒總是說著說著便會忽然傻笑，莫名地透著一種甜蜜的滋味。
我自然回說，沒帶，不過可以給你們看一個山寨的。
順手取出那二鳥賊贈的什麼稠酒：「且敬于兄長。」
校尉驚詫之極，「越侯之言，幾無一字錯漏，就個『煩』字，換作『擾』字便可。連語氣都一般無二。君如何知之？」
於是我無可奈何道：「我們是真心想要永世安寧，若你們連這都信不過。我願領兵去貴鮮卑王庭與于連單於前證明一番。不過，我們還是先借糧給你們，我大漢不想餓死你們的百姓。但是這幾年之內，只要你們有邀約，我一定親往。」
我給校尉還當了一次信使。因為他的主公還在酣睡，一個自稱長姊的人說我二哥幾日幾夜沒合眼地往回趕。
回去后陪著鈴兒照看了一番那幾個小朋友。鈴兒告訴我說，他們要收養那個羌人小女孩。我問他們是誰？鈴兒瞪了我一眼：自然是子龍和雲鷺小姐。我點點頭，這番他們沒得爭了。鈴兒還說，他們受了旨意，便結伴來尋我，我卻不在，他們來看了一番，還給孩子起了名字：雪晴。
她說回越地的一路上，她想著我，會忽然哭，會忽然笑。夢中幾乎天天都有我，或是在雪原被惡狗圍攻；或是在風雪中被猙獰的胡人窮追不捨；或是在雪地里見了其他女孩；或者被人霧中偷襲，中了毒箭。她每日都是被這樣的惡夢驚醒的。
竊以為，佩兒的夢還挺有前瞻性的。
我想子龍兄或許就喜歡上她的這一點，對官場毫不關心，沒有心機，有什麼說什麼。
「東北那三家未必能心齊，若致互相推諉，如何是好？」孟德兄憂慮道。
我搖頭，「我二哥應該說的是：若碰上我家老三，就和他說，這兩日莫來煩老子睡覺。」
「仲道兄何時回來的？」
她只能在岳父大人的描述中將頭腦中那個人的樣子不斷修改。可這個小書獃子居然樂此不疲。還說，相對於父親逼迫她學的背的那些書，她更願意傻傻地在午後的窗前想我的模樣。聽說我封侯，岳父在山裡大擺筵席，山寨里很多人都向她賀喜，她說出嫁前在山上的那些年，那天她最幸福。
鈴兒卻陷入了沉思，半晌反問我，哪個「忻」？
我有一個鮮卑人兄弟，所以我相當直率地轉到了正題：你們的單子我看了，我朝上下一致決定借糧給貴部，東西已經調集在路上了。之所以遲見你們，一是因為接待外賓，要沐浴齋戒；二是我們這裏剛也遭了災，前幾日大雪，貴使節等都見了，政令下達遲滯，東西調運也困難。為了永修同好，貴部的困難我們一定幫。
「我二哥回來了？」這日好事不少。
一切後面都無需再提，她說，她本想離開，不耽誤我們。因為她覺得自己多餘，又覺得對銀鈴有歉疚之意，只想如此補償於她。卻被我一追，心裏一軟，便再無退路。
銀鈴在片刻后就開始後悔告訴我這件事情，於是她不停提醒我僅是可能。
「哼，這麼說來，你倒是辛苦了。」小雲鷺很是不屑自己哥哥的說辭。
她說岳父會經常提到我的性情，說我品性端正，有古風，尊師重道，扶助幼弱，總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她說她早該想到，銀鈴本是父親專門派來照顧我，以及看住我不讓我負佩兒的，父親不能有負他人青春，便只能耽誤自己女兒；而這些我的種種都是銀鈴講給她父親聽的。所以，她沒有想到我和鈴兒已經積累了十幾年感情，鈴兒已愛上了我，講我的時候自然不會有什麼缺點。
那日日頭正好，暖暖的，新草綠意可人，綴以點點叫不出名字的雜駁花朵在其中搖曳，正是遊玩散心時節。即便不騎馬，獨坐上林草海之間，也是件美事。不期然，我先看到了子龍兄和馬小姐，兩個人在一片池前草坪坐下敘話。不過多是馬小姐在那裡笑盈盈滔滔不絕，子龍兄則微笑著安心傾聽。
我眼皮半耷拉著故作無奈笑道：「且問你家主公就是了。回去碰見他若醒著，幫我帶回一句：要睡兩天？你睡死了算！」
這個小大人從山頭站起身來，不過也沒見高許多，很是閑適地整著衣服踱下土包：「那是，你帶了紫雲龍，我想派人偷看你們近況如何都不得。休、鐵二弟怕得罪你，必不敢如實報於我。只得我親自來。哎……你們也太磨嘰了……」
那日我要去見仲道兄，卻看見她和仲道兄在一起。她哭了，似乎訴說著種種，然後問仲道兄。仲道兄失卻往日的滿腹經綸，只是靜靜地聽一段，加認真地點一次頭。
我很有興趣的問了這條狗的名字和子龍兄的聯繫。雲鷺小姐居然還有點害羞，然後就說出了一句蠢話：「我給這條狗起名字的時候，還沒他呢！」
我盯著他們，一群我從來沒有記得過名字的人，帶著笑容。
鮮卑使臣和我們從關中調集的物資一同歸去了，我們讓他們先派人回去叫人到邊界上等著接受，以便如數交割。
我笑道：「仲道兄，何時喝你喜酒？」
我覺得需要在子龍兄臉色發紫之前介入了。
「不過此法，卻可一試。此是大計，其間也確有精妙之處。」父親臉色稍輕鬆一點。「乘這次鮮卑大災，或許幾年內都無力南犯。而且我們借糧周濟，他們再不濟也不會幾年內無端尋釁，過兩年看看有沒有能換掉何苗的人。你須得儘早見鮮卑使臣，此番拖得夠久了。」
我估計著這一年陳倉醇的出產會有困難。
我請來了其他輔政，在偏殿坐下，開始講我的對鮮卑的應對，這是他們很早以前就讓我考慮的一個方針。
再走不兩步，又回身，這次我卻換上了一臉悲戚。
鮮卑人一走，第二日，皇上就下旨于並凉之間，自居延澤至朔方設西北長史府，驃騎將軍李真領西北長史，假節，開府儀同三司；幽州之北，自白山至玄菟設東北長史府，車騎將軍何苗領東北長史，假節，開府儀同三司。
校尉和仲道兄也看見了我，都興奮地與我打招呼，一個稱兄，一個道弟，不亦樂乎，仲道兄還險些摔下馬車。
「西為驃騎（李真），東為車騎（何苗）。」
他們果然還在那裡，與我想的一樣。
我點頭，沒想到這個還有著稚氣未脫的臉蛋的小孩子居然心思頗細。我十五歲時尚只是個懵懂頑童罷了。
鮮卑使臣顯然很了解我，沒幾句就問到了天狼。
「正是。」
「子睿行事不妥當，怎可不與我等商量，便獨自為之，豈不逼我等附議？」父親相當不滿意了。
「你還是四輔政之一？」雲鷺小姐顯然不屬於這個天下，這點事情都不知道。
那個女囚乳娘一直在我們旁邊聽著，聽我說完便頻頻說這個孩子有福氣，忽然請我幫她的孩子起個名字。我想了想，問了她夫家的姓，她說姓黃。
我問銀鈴，可問他們名字來由。鈴兒說自然問了，他們回答二人名中皆有雲，他們的孩子若有風雷雨雪之類豈不妙哉。前幾日見到這孩子正是雪晴之後，而他二人結識，相戀都因爭這孩子而起，恰如雪過天晴一般。
「赦兒明白。」
遼公那裡自然也得去。經過親切友好的對現下形勢的分析，遼公主動交出自己兒子的幸福。我卻表示不用那麼犧牲，犧牲你帶著的某個相貌俊秀的愛將就行了，比如子龍兄。
開埠互市么，皇上允了。這次我們雙方衝突本是舊怨累積，既逢天災，那些我們占的地方將盡數退兵，廣設市埠，進行交易，我們會買你們的牛羊馬毛皮，你們可以買到鹽，布匹，器物。希望我雙方不要再出現互相殘殺之事，貴使覺得這樣可好？
這不能稱之為詆毀，因為我確實樂瘋了。
鈴兒覺得我越來越狡猾了。
她一直在簾后偷看著我。說比她想象中高大，沒有冠冕，一身的黑色，提著一隻長滿尖刺的怪兵器，道不盡的魁偉雄壯。說我一直沒有看著她那輛車，心中雖有些失望，卻更是歡欣喜悅。她只能看到我的側臉。她說這是她看到的最英武絕倫的面孔。我自己記下這些都需打些寒戰。
我說第一個孩子不是我的，我叫她亦悅，第二個孩子，我便叫她亦欣吧。
「主公昨晚回來的，還讓我給您帶個話，說讓您過兩日再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