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一卷 螞蟻窩

第一章 落魄〔下〕

第一卷 螞蟻窩

第一章 落魄〔下〕

找他接頭的就是這個老嫗。
這人按照厲嘯蘭會經過的路徑挖了地道。厲嘯蘭的轎子被拋落得出了邊界,使潛伏在地的這人攻擊不到。而當厲嘯蘭下轎進入攻擊範圍后,他早按捺不住搶奪擊殺的頭功。
晨光漫漫,鳥兒啾啾。殺招來得猛,斷的也突兀。
年輕人哂笑道:「江湖傳言『李無憂不出現,厲嘯蘭不出手』,今日親見果真如此。厲嘯蘭,你一直縮在轎子里莫非在等李門主來救你?狗啊就是狗,沒了主人在身邊的母狗,連叫喚也不會了啊。」
傾覆之中四名轎夫齊聲大喝,振臂一揮,轎子被高高的拋了出去,脫離了毒網的攻擊範圍。
年輕人隔遠道:「你躲在轎子裏面,又怎麼能殺死我呢?」
顯然其他的殺手們也發覺了異狀,從樹上瞬息躍下兩個人來。
他們是「孿生殺手」,哥哥叫做朴蒼東,弟弟叫做朴蒼西。
老嫗沉聲道:「有沒有轎子重要嗎?」
「先把這次做完,如果殺不死她,我們都沒有下次了。」
伏地的殺手!
「沒有轎子,她已經死了。」年輕人回頭道:「如果下次不提供準確的線報,我不會再接手了,即使是您安排的生意。」
厲嘯蘭不出。
年輕人看到這隻手也顯得緊張起來。這十根指甲是他至今遇到最恐怖的兵器,厲嘯蘭自從修成「連心神槍」以來,逢上對手均是不問強弱,一擊必殺。
老嫗摸摸胸口長吁了一口氣,她回頭看著橋心的轎子嘆道:「要走得慢,非被撞到河裡不可。」這老嫗嗓音暗啞,但隔著遠的高行天卻字字聽得真切。
——必殺的一擊是我的!
——自己能不能躲得過?
年輕人知道厲嘯蘭的位置離一個殺手埋伏的地點不遠,只要她出轎移動即刻會被攻擊。現在厲嘯蘭下了轎。年輕人心中在默默算著厲嘯蘭的腳步,一、二、三……
你是一種象徵。
轎夫們早有犧牲的準備,他們家人的性命都在別人手中,他們身為死士沒有別的選擇,轎夫的生命早已提前給了主人。轎夫,車夫,以及隨身的童子丫鬟,他們是主人周圍最貼心的人,他們也必須是最忠誠的人,這類人在危機關頭的舉動影響著主人的生死。
橋塌,轎墜,網開,網合。
——不管其他人藏在哪裡,什麼時候出手,我一定要她死在我手上!
先是河中再是空中,截殺手段不停。老嫗在橋頭看得雙眉緊蹙,她暗想:厲嘯蘭,河中逼不出你,現在於半空中面對著暗器,你還能穩坐轎中?
果不其然,老嫗話一出口,變化頓起,木橋斷裂!
這時,河中的殺手上了岸,漁網已不知被他收到何處,他只單手握著一柄短劍。殺手還很年輕,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年輕人的衣裳被水浸濕,顯露出獵豹一樣精壯的體格,他眯著雙眼,黑亮的眉毛上掛著水珠,薄薄的嘴唇帶著笑意。
請君入網。
殺手是孤獨的,他們之間不需要言語溝通。優秀的殺手都習慣了等待,只有能耐的住寂寞的人才能做個好殺手。
厲嘯蘭一隻繡鞋抬起還未落地,瞬間有一根長槍從地底應聲刺出。
而老嫗的話就是刺殺發動的暗號。
——不過在這之前,那人為何還不出手!
轎中人略一沉默,嘆道:「無知鼠輩,留了退路你不走,非要尋死,也罷。」言畢,厲嘯蘭用一隻手撥開了轎簾,這是每根指尖都像是盤著小蛇的怪手。
你是一種傳說。
高行天不認識這個人,他暗想自己叱吒風雲的時候這小子還沒入行呢,不過看這年輕人的身手卻很不一般,他巧妙地河中斷橋,不費力的殺死四名轎夫,手法很是高超。
你就是死亡。
厲嘯蘭的四個轎夫臂上筋肉賁起,腳步沉穩,眼睛里透著精芒,就這四個轎夫也是一時的好手。他們扛著紫色的轎子四平八穩的上了木橋。
木橋塌落,兩分的橋體如無力殘臂砸入水中。
厲嘯蘭已經來了,而高行天也埋伏妥當。
木橋長約十丈,橫架長河。兩岸古樹蒼鬱,小徑邊上野花盛開,枝葉上還帶著點點朝露,微薄的霧氣似在呵護著它們。
「我知道這裏埋伏著多個殺手,你想激我下轎好施暗算。」厲嘯蘭嗤笑一聲,道:「看來我落在這個地點讓你們很難下手啊。」
老嫗面色鐵青並不答話,一雙老眼直盯著轎子,她聽得聲音,肯定了轎中人確是厲嘯蘭無疑。
高行天一開始做殺手時也並不習慣,直到後來忍耐的久了,他才體會到這種隱秘生活的快感。
地底一槍並未得手,甚至連傷到厲嘯蘭都不能,長槍被厲嘯蘭夾在腋下動彈不得。厲嘯蘭吊在槍上,扭頭給年輕人遞過一個充滿嘲諷的獰笑。
不存在,卻又無所不在,這就是頂級的殺手。酒樓、茶社、青樓、賭場裏面每個人都在提及你、尋找你,而你卻正在他的身邊,喝著和他一樣的酒,品著同樣的茶,甚至還睡過同一個女人,互相之間贏輸過銀子。那是高行天身為「神殺手」時最愉悅的體會。
「小夥子你說誰是妖怪?」厲嘯蘭的語音從遠處幽幽傳來,「不了解恐怖為何物的愣頭小子,你已做好葬身此處的準備了么?」
行人很少,橋上只有一個老嫗正蹣跚挪步,她聽到後面「嘎吱嘎吱」的響動急忙回頭,一見耀武揚威的轎子就嚇了一跳,老嫗忙緊趕幾步,搶到了橋頭。
高行天盯著逐漸靠近的轎子,開始調節自己的呼吸。天氣是有節奏的,風起雲湧就是一種節奏。大地也是有節奏的,濕熱冷硬就是一種節奏。一個好的殺手會把自己融入到這種節奏中去,從而隱匿自身,殺敵于不備之中。隱匿自身,躲避敵人的觀感,這是殺手的基本功,它甚至比刀法、劍法還要重要。
一時的沉默,轎中人悠然道:「有幾人,都出來吧。還有那婆婆,你老人家不來露一手嗎?莫非是怕離得近了,我會認出你來,鳩霉婆?」
高行天從極為細小的孔眼裡看的不是很清楚,但無疑那頂紫色的轎子就是今天的目標。根據線報,厲嘯蘭必定會經過前方的木橋,來到自己隱藏的古道旁。
高行天每次在殺人之前都要把目標的信息搜集清楚,他在探察厲嘯蘭的底細時既是興奮又是緊張。對於現在的高行天來說,能得到搏殺這種高手的機會極為不易,如果能殺掉厲嘯蘭,他想就等於自己重回巔峰,不,甚至還是超越。
幾個轎夫看到慌張的老嫗面帶不屑之色。
雖然兩人都矇著面,但年輕人知道他們的面貌是一摸一樣的,兩個眉眼鼻喉幾乎像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
高行天知道暗殺開始了。
兩個人,兩把劍。一人右手劍,一人左手劍。
高行天全身上下做了最精細的準備,他不會再容許自己失敗。此次暗殺厲嘯蘭的五人心態彷彿,雖在暗殺行動前一刻知道了參加人員,但沒有任何成員之間打過招呼。他們即使在埋伏的時候見到了,也互相默不作聲。
年輕殺手從老嫗跟前經過,埋怨道:「婆婆,事前不是說沒有轎子嗎?」
河中潛伏殺手。有殺手潛在河中,事前布好手段,一發動就先弄斷了橋。繼而,河心驟然升起一張大網,網色綠瑩瑩的,在霧氣之中還顯得亮晶晶的,這網絲恐怕既淬著劇毒又極其鋒利。殺手的大網向上空一拋,像是盛開的毒荷,要將落下的生命全部絞殺。
四名轎夫墜入鋒利毒網,毒網急收裹住四名轎夫沉入水中。河水瞬間現出縷縷殷紅,而紫色的轎子仍在飛行,旋轉著飛向對岸。但不等轎子落地,有兩蓬暗器已呼嘯轟至。
轎子在半空中竟越轉越快,瞬間就扇起了狂風。轎子簡直像是被用颶風做的鞭子狠命抽擊了一般,陀螺般瘋狂的旋轉。許多暗器不及襲至已被刮偏,挨上轎子的也被彈飛。紫色轎子穿越過漫天暗器,穩穩的落在林間,看上去竟是完好無損。
沒有人知道你是誰,沒有人知道你下一個會殺誰。但,只要你繼續刺殺,他們就知道你的存在。
緊急關頭,厲嘯蘭在轎中卻無聲無息,她對屬下沒有指令,也不出轎,突然地遇襲彷彿只是路途中一個顛簸。
這一槍突如其來,陰險狡詐,從年輕人的角度看,厲嘯蘭整個人都被這一槍扎了起來,貌似受了重創。但年輕人的臉色卻變得更加陰沉,眉頭緊蹙。因為沒有見血!
「好嘞,好嘞。要不是還有同伴,我已經逃了,這次殺的可是妖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