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二章 鷹眼峽〔一〕

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二章 鷹眼峽〔一〕

老者露出一絲微笑,看著那沉穩青年,道:「鶴求。」
那中年婦人不耐煩道:「是,我是這麼想的,這一路上也沒碰到什麼扎手的貨色,為了這一趟沒什麼價錢的破鏢,我們見龍鏢局如此興師動眾,不僅你總鏢頭親自出馬,連我們五個都一併帶上了,攪黃了鏢局半年的生意不說,還連累著駱小姐受苦。這要是什麼好鏢,總局發鏢書的時候,那幾家還不瘋了和我們搶?當家的,你知道我心思不行,所以有什麼話,當家的你就直接說出來,我不喜歡拐彎抹角的。總之,我是不明白。」
「哈哈哈哈。」老者開懷大笑起來,道:「可惜俺魯松沒有本事,否則一定給小姐介紹個好夫婿。」
「大鏢頭,那鈴兒提點小要求,過了這片戈壁,我要洗澡!要睡香閣!」駱鈴一臉委屈地道:「鈴兒的頭髮都被您老熏得滿是煙味,這樣下去,鈴兒都嫁不出去了!」
能夠做到獨霸涼州,西北王的確有不可替代的功勛。涼州的北邊疆界原先一直和北漠的勢力範圍重合,雙方纏戰不休,西北王利用北漠內爭之機突進三百里,佔據了墨夢山、九煙峽谷、古海等天險,連修十二連環屯軍營,一舉定邊。七大城中的襄城、雲野城就是分別坐落於墨夢山下和古海一畔,兩城新建不過十年,當初築城、遷民所耗的巨資有七成出自平朔城,固然這兩座新城的財政大權被平朔城方面所控制,但是兩座邊城對涼州的繁榮起著巨大貢獻,愈見成為涼州的商貿集中地。岑玉柴曾說,涼州的一切是孤奠定的,他有這個資格,而涼州的民心亦趨附之。
被喚作「惠師弟」的年紀也接近了六旬,他平淡的道:「師兄自有主張,我只負責鏢隊的安全,這塞外兇險,大意不得,編筐窩簍全在收口,咱們走鏢的更是如此。」
關二娘看著駱鈴柔潤如玉的側靨,心道:這小妮子美著呢,再加上人家的身份,怎會愁嫁,那用到你這個老糟頭子。
趕車的馬夫用布條纏著頭臉,露出兩隻略顯疲勞但仍專註精炯的眼睛。這一趟鏢自幽州起,橫過中原,直至出塞接近了目的地,依仗鏢盟的顯赫聲威,路上沒歷什麼大的風波,如今勝利在望,幾個當家人正在中間的馬車裡商討著事宜。
車簾一掀,黃沙就吹了進來,那中年婦人臉上不悅之色更甚,重重地哼了一聲。
西北的這片天空屬於西北王。
黃沙掃過這片寸草難生的戈壁,掠向遠處隱約的山峰。滾燙的沙礫隨風抽打著偶爾出現的行者與商旅,教人壓低了身軀幾乎無法抬頭。
車廂中一名老者默不作聲的吸著煙斗,淡藍色的煙霧裊裊升騰,一會就籠罩了並不寬敞的空間,老者身邊的中年婦人皺起不耐煩的眉毛,打破沉寂道:「老煙鬼,分不分個場合?你想熏死誰嗎?再抽,看我不掰斷你的煙槍!」
「怎敢怎敢,黃師哥太高看小妹了。」那少女眯著月牙般的明眸,柔柔說道:「魯大鏢頭願接這趟鏢,爹爹也是非常高興,爹爹派鈴兒在魯大鏢頭身邊只是歷練歷練,增長增長見識,頂多打個下手,還不知道魯大鏢頭能不能用得上。」
老者靜靜地聽完關二娘的牢騷,然後對其他人道:「你們也都說說,惠師弟你先說,走了這麼長的路,大傢伙各忙各的,都很辛苦,沒有時間坐在一出閑談,現在可以好好嘮嘮。」
一列走鏢的隊伍正艱難的行進在這片荒野之中。放眼望去,十七名鏢師騎手護著五輛馬車,外加六十六名趟子手,沒有一個無用之人,這陣仗已然不小,大鏢局傾巢全出也不過如此了。隊伍只插了一面鏢旗,插在隊伍中間的馬車廂旁。這一桿黑旗被風沙颳得獵獵作響,上面綉著四個金字「遠威威遠」。
那青年漢子卻瞥了一眼對面的少女,低頭道:「師傅,弟子一向聽您的吩咐,為什麼接這趟鏢,為什麼如此重視,師傅必定深思熟慮,我覺得要聽意見,還是駱小姐和蓋劍客見多識廣。」
龍門關東接雁嶺,西臨玉虛山,雄踞甘涼兩州之界,號稱西北第一大關。出了此關,便是塞外涼州。
老者仔細的收起煙槍,溫言道:「關二娘,你是不是覺得這趟鏢太過輕鬆,我們出動這麼大的陣仗,熬了這麼長的路程,根本是多此一舉呢?有什麼意見就說嘛,不要拿老夫的寶貝兒撒氣。」
涼州有七大城,兩大關,十二連環屯軍營,在此之上還有一個王,藩王第一的西北王。本朝雖封了幾個王,但都是只封城不裂疆,這些藩王僅能作用於一城而已,對中央的集權威脅並不大。皇下十五州,其中的燕州、涼州是抵禦北漠的兩道屏障,兩州衛疆捍邊,享有些許不一樣的特權,岑玉柴佔據著涼州中心大城平朔城,實力雄強影響著整個涼州局勢。西北王有著保薦其他六城城主的不成文慣例,並且大戰時期可以便宜行事,調動整個涼州的軍馬,岑玉柴實際上將這塞外寶地都納入了自己的獨立王國。
老者笑道:「駱小姐,過謙。有話可直說。」
初出塞外,迎接旅客的是無邊的戈壁荒漠,而非那傳說中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的奇美景緻。這裏常年風沙蔽日,晨昏日午間寒暑交替,熬人極苦,然而穿過這四百里死亡地帶,富庶的塞外江南便在眼前。這片大好平原依託著從天脈大雪山蜿蜒流淌而下的清冽香河,香河衝擊出肥沃的土壤,攜著孕育生命的氣息,它的九曲迴腸亦載滿了歷代中原王朝拓邊的榮光。縱死猶聞俠骨香,馬革何曾裹屍還,自兩百年前的龍門大捷之後,北漠部落的驍騎退回了遠方的大草原,中央王朝新辟的這片疆土就以涼州為名,歷經風霜與鐵血直到如今。
位於正中的老者依次看向身邊表情兇悍的中年婦人,撫著長發的姣好少女,沉穩持重的年青漢子,閉目養息的獨臂怪客,以及年紀比他稍輕幾歲的師弟。他故作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將煙鍋探到車外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