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四章 定邊城〔六〕

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四章 定邊城〔六〕

王不破低頭深思了一會兒,他思考的不僅僅是陸無歸的問題,還有兩者的關係。陸無歸如同一隻刺蝟,他的實力在膨脹,他的刺卻讓人難以接近。他渴望提前登上這隻前景遠大的戰船,但是現在看來這非常困難,不過能夠獲得陸無歸的善意也還不錯。王不破抬起頭來,認真的回道:「星羅棋布南下定邊城,聯絡點也獲得了這個消息,但是真偽如何,很難確定。在唐棠大張旗鼓亂入涼州的情況下,大羅教應該避其鋒芒才是,重傷未愈的星羅棋布實在不宜單獨行動,而且定邊的形勢是大羅教佔了上風,若來了星羅棋布,無雙門肯定也會有動作。」
門外人諾聲去了。
王不破訝然道:「你怎知會是回玉橋?」
「安靜。非常安靜。只是朱崖大總管姬冰辰公布了一條消息,說小孟公子考慮再度下山遊歷。」
王不破長吁一口寒氣,道:「謝謝。」
陸無歸笑道:「那就是有這個可能了?這不難猜想,就算星羅棋布戰力大損,無雙門能穩壓他的也沒幾個。三大護法,兩大供奉可算是大羅教的頂級戰將。要對付星羅棋布,李無憂不可能動,蕭溫菊嘛,據我所知也不會動,據傳無雙門的倒影塔里藏著一個老怪物,這是無雙門的底蘊,更不會輕易調動,那麼能支援定邊局面的就剩下李無憂最信任的回玉橋了。其他的四大刀王,以及剩餘斬奏、斬聞、斬悔、斬經四個堂口,俱各有鎮守重務,而且單來一支,根本無法壓制星羅棋布。因此要麼無雙門按兵不動,拼著定邊城吃虧,轉而在別的地方找回來;要麼就果斷下注增援,維持均勢。回玉橋是南下最合適的人選,若一旦遇見唐棠,他這個無雙門副門主也有資格和唐棠談點交易。」
「針對唐棠的無罪論,武陵山莊作何反應?」陸無歸問道。
偷寶藏,偷人頭,這都比不上偷權利。
聞得那人步聲漸遠,陸無歸長身而起,道:「我就不留了,黃昏之前和我聯繫?」
惘然劍白追。
如今這個微妙時刻,武陵山莊宣布孟千回考慮下山,針對的是什麼,心裡有數的人應該不少。
還有神殺手高行天。
陸無歸推開屋門,午時的熾烈陽光烤進屋內,他回頭望了一眼冰寒的王不破,搖頭道:「你應該出來晒晒太陽,反正聯絡點就要撤了,不用那麼小心提防。」
王不破道:「隨時聯繫。你不用擔心那小妞,老魚和白板、張也看著她,他們仨兒手上有分寸。」
陸無歸皺眉道:「莫非回玉橋也會南下?」
王不破哼哼的笑了兩聲,道:「不送。」
陸無歸端起碗來,低眉掃了王不破一眼,輕聲道:「一碗水很難端平呀。」他見王不破似欲開口反駁,又輕輕接了一句,「但這就是大人物的煩惱。」
陸無歸瞳孔驟然收縮。這則消息看似平淡,但隱含的內容意味深長。
王不破心悅誠服道:「我剛剛接到線報,回玉橋確已離開平朔城,但並未急著南下,想來有等唐棠的意思。至於唐棠,她目前還未接到金寒窗,郭伯勛駕著翡翠香車幽靈一般四處遊盪搜尋著,而金寒窗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定邊城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王不破緩緩站了起來,他望著陸無歸的背影,一步步行至門前,除了前方的這個人,他的心裏還有幾個影像漸漸浮起。
「我拒絕結黨,但不拒絕善意。」陸無歸拋下一句話,便穿行而去。
王不破哆嗦了幾下,不知是笑還是冷,他叩響桌子,高聲道:「來人。」
王不破顫抖著關上了門。
司馬窮途生平只收了三個弟子。三個弟子均是驚才絕艷,不世出之天才。首徒苗望北領受鎮北將軍印,統轄燕州兵馬,抵禦北漠鐵騎,乃是朝廷倚重的棟樑,尤其是擊退北漠左賢王一役,令苗望北聲望大增,不管是廟堂、民間還是江湖,俱如日中天。二弟子王雲卧則神秘的多,就像是大司馬的一件貼心衣衫,王雲卧始終不離朱崖。如此一個從未走出武冢參与江湖風雨的人物,其聲名卻一點不輸于那些稱霸一方的豪強,緣由很簡單,因為那些費勁心機穿越層層險關重阻,才得以踏進山莊的頂尖高手們,幾乎盡數被王雲卧攔下來,掃出去。他把退敵衛崖這件事情做得好似於晨光中清掃庭院一般輕鬆。這樣的一個人,未入江湖,但已站在江湖的頂端,奇妙得很。但是江湖公認繼承大司馬意志的弟子卻是末徒孟千回。三徒之中,他最年輕,然而他經歷的江湖洗禮卻最多。自孟千回橫空出世,苗望北便一心經略東北,紮根燕州,王雲卧亦安坐山莊,沒有了一絲出世的想法,大司馬平常更是不指點發話的,實際坐鎮武陵山莊的則是孟千回,江湖湧向大司馬的是非爭議、風浪詭波也都拍擊上孟千回的雙肩,但他扛得住,背的動,拿得起,放得下,假以時日,簡直就是下一個司馬窮途。大司馬的三個弟子,苗望北居廟堂,王雲卧棲朱崖,孟千回對上的才是江湖武林這張壯闊畫卷。
王不破道:「前天草堂診治了一位北漠狼歌部落的遠行人,他現在應該住在花開客棧,你去聯繫一下,就說草堂托他件事,想販點青梅藥酒去北漠。」
可是究竟要跟隨誰的腳步呢?
他堅信屈灑不會長久,他兩個月前親眼見過屈灑一面,不斷滲血的繃帶,變得惜字如金的語言,王不破相信自身的眼睛。螞蟻窩的王位傳遞是遲早的事情。劇變之前,搶佔一個有利的位置足以改變一隻螞蟻的命運。他原先的職業並不是殺手,他只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小偷。蟻窩魚龍混雜,以他的出身竟選擇做兵蟻,看似無奈,其實卻掩飾著蠢動的野心。
陸無歸笑道:「那是一個鮮美柔嫩的像蜜桃一樣的女子,我擔心他們忍不住,太有分寸。」
王不破見陸無歸不語,便繼續沉吟道:「至於最後一個問題,從各方面跡象來看,西北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但是西北雙雄還不可能開戰。他們打不起,雙雄太龐大了,戰則兩傷。縱觀大局,西北王亦不想涼州亂套,岑玉柴的不臣之心早已不是秘密,有著大羅教、無雙門的西北武林是穩固的,穩固到武陵山莊都無法插手的地步。兩派真是鬥起來,岑玉柴必然第一個站出來阻止。雙雄摩擦,起點火花,這都無所謂,關鍵是平衡,西北王要的是一個平衡的西北涼州,岑玉柴是個目光深遠的梟雄。」
一慟三哭霍離生。
陸無歸嘆了口氣,他與金寒窗年少時就有交情,青春年少,叛逆孤行,那是陸無歸無比懷念的一段時光。雖然,他再也無法重返那段時光,無法親近那些人,但通過金寒窗這個紐帶,他感覺依稀還可觸碰那些記憶。
屋外立即有人敲了敲門,那人沒有進來,隔著門低沉的問道:「有何吩咐?」